好像从见她第一眼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像鹌鹑。
她又想起了那个恍惚的梦，这梦毫无来由，却真实到令人心惊。以往常听祖母讲佛，说“由因生果，因果历然”，她昨夜一时心善助佛祖一柱香火，说不定这梦就是佛祖的提醒、是传说中的预知梦呢？
涉及亲人，她绝不能将其当作普通梦境一笑而过，而梦中出现的唯二人物——宋铮和皇帝萧道元，是她探查推理的仅有线索，她需要摸清二人全部底细，好在这看似平和的时局中，为家族排除一切不利因素。
“幼安？你不想提这话题咱就不说了，一直盯着哥哥怪瘆人的……”
沈幼安收回视线，落到桌上，见下人已摆好了早膳，便执起筷子，先一步道：“用膳吧哥哥——还有宋将军，一起用吧。”
宋铮本低着头听世子说关于沈幼安订婚的事情，却一直感觉世女的目光越过世子钉在他身上，那眼神不带任何别的意思，却让他脸火烧火燎红了大片，乍然听到那句邀请，整个人都僵硬了，连带脖子红成了煮熟的虾。
沈长山回头招呼宋铮，看见他的样子拧眉道：“你中毒了？怎么脸那么红？”
察觉沈幼安看过来，宋铮更僵硬了，双眼紧紧盯着地面，手攥成拳头，磕绊回道：“没、没事，就是，一起用，属下，不合适吧？”
沈幼安掩唇挡住笑意，沈长山摸不着头脑，回身扯住他腕子拽到桌前：“有什么不合适的？”
圆桌上，二人用餐面对面坐，三人则要加在二人之间，问题是不管在哪，宋铮都会有一侧挨着沈幼安。
他下意识去看沈幼安的神态，正对上她略微含笑的眼，顿时脸色爆红猛地低下了头。
世女会不会觉得他很蠢。。
那道清如流泉碎玉的嗓音响起：“宋将军为何不坐？”
宋铮像个一支一动的木偶，有些惶恐地就近坐下，握着筷子，肌肉紧绷，脊背笔挺，比起吃饭，更像是在受刑。
沈幼安夹了一筷小菜，压住嘴角弧度。
一餐用毕，宋铮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从没觉得吃饭是件如此难熬的事情，心上人就坐在身侧，他忍不住用余光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怕是多吃了一口什么菜他都想要记下来。
他像一条濒临渴死的鱼，拼命吸取支撑他存活的水分；又像一个卑劣的小偷，躲在阴暗处窥伺永远不会属于他的珍宝。
“世女……”趴进禅房冰凉的床榻里，他深深喘息，却克制着自己，极轻极轻地念着，将快要冲出囚笼的野兽按回原地。
你不配，宋铮，你不配。
她是沈姝，是沈家明珠，她要配的是世家嫡子，是上品英才，是凤冠，是母仪天下。
绝不会是你这个九品无名的下人。
*
沈长山今日状态不错，换了套轻便的骑装，扶着沈幼安上轿。
她坐稳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掀开侧边帘子唤道：“哥哥！”
沈长山还没离开，下意识：“嗯？”
“哥哥，我昨晚也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不如把宋将军拨我这来保护我吧。”
沈长山毫不犹豫应了，满脸关心凑过来：“做什么噩梦了？哥哥跟你说，梦都是反的，知道吗？别太忧心，咱们沈家家大业大，光啃老都够吃了，你只要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有什么事都有大哥来扛呢！”
听着他絮絮叨叨，沈幼安没有半点不耐，笑眯眯道：“好，大哥是全大雍最最最好的哥哥。”
沈长山一听立刻像打了鸡血般精神了，拍拍胸脯，调转马头守在车队最前方。
他可是全大雍最负责最疼妹妹的哥哥，当然要带队保护妹妹了！
宋铮一身玄色骑装，骑着他的白色战马“哒哒”而来，本想像之前那般列在前排，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沈世子占了。
他顿了下，还未做出反应，沈长山就眼尖地发现了他，挥手叫他过去。
他预感到什么，心跳突然加快，强而有力的“砰砰”声炸的耳膜嗡嗡作响。
是不是有关世女的事？
难道要他去保护世女？
还是什么外差……？
他强行压下情绪，心说世女怎么会需要你去保护呢，沈家全家族的宝贝多的是人看顾，估摸是什么任务吧……
凑近，他听见沈长山道：“你以后去跟着世女吧，近身护卫，寸步不离那种。”
他被震在原地，连领命都忘了。
真的！要他去保护世女，要他宋铮去保护世女！
一阵狂喜冲上心口，浑身血液好似沸腾一般激荡起来。
他可以近距离跟在世女身边保护她了！
沈长山没在意他的呆滞，面色有些凝重，接着道：“我和幼安都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一趟盛京之行只怕不太平。你是世女钦点，本世子允许你去保护她，就是要你拿命去护，但凡世女出半点问题，唯你是问。”
一段话听完，落到宋铮脑子里的只有“世女钦点”，四个字加粗加大发着五彩光芒在眼前晃来晃去。
他是世女钦点！世女信任他！
他眸子亮的惊人，好像将这项任务作为终身使命般，神色肃穆道：“属下领命！宋铮必定倾尽所有保护世女，决不让世女受到丁点伤害！”
宋铮自小跟着建宁侯习武，东奔西走打仗，磨砺十八年，武力值比起沈长山还高上几分，沈长山向来放心他，于是信任地颔首，挥手让他退下。
宋铮骑着马行到沈幼安车厢旁，一路拼命压抑着被“钦点”的喜悦，不想让世女觉得自己太莫名其妙，但其实根本用不着，因为他在看到沈幼安的瞬间就像失去太阳的向日葵般自动埋下了头，和以往一样，默不作声跟着。
车厢窗口的帘子被挂了起来，沈幼安支着头靠在窗口，半眯眼瞧他，突然问道：“宋将军，你知道鹌鹑这种鸟吗？”
宋铮忽然被叫，又开始肌肉紧绷，仰起脸强装镇定回答：“知道……曾经在北部随侯爷抗击契丹时常常猎到，烤来食用，味道很是不错——世女想吃鹌鹑了？”
世女意义不明地笑了下：“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个人挺像鹌鹑的。”
宋铮卡壳，他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复，而更让他揪心的问题，是世女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有些失落。
世女认识的人太多了，他无论如何也排不在前头。于他这等地位卑微的家将来说，哪怕是被世女随口提及，都是一种荣幸。
沈幼安见宋铮又开始垂头沉默，不禁勾了勾唇。
车队收整完毕，开始前行，书墨钻进车厢陪她，书白坐在外边车夫旁候着，宋铮在距离车厢窗口两步左右的位置并排而行。
书墨进来就“呀”了声，道：“郡主，您发髻松了，奴婢帮您重新梳一下吧。”
“嗯，换个钗子吧，那个太花了。”
宋铮目视前方，回想了下刚刚世女的发饰，心道：世女怎样都好看。
“郡主，这个呢？红宝石正配您今日的裙子。”
沈幼安拈起那枚银丝攒花镶红宝石的榴花样钗子，似乎有几分满意，扭头向宋铮，一边将钗子在发间比了比：“宋铮，你说好不好看？”
宋铮慌乱扭头，正和那双光华流转的桃花眸对上，呼吸一滞，缓了几息才道：“世女怎样都好看。”
嗓音干涩，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世女眉头一挑，意思是没有说服力。
他清了清嗓，几乎不敢和她对视，慢慢道：“好看的。真的好看。”怕沈幼安还不满意，他又补了句：“特别特别好看。”
世女满意了，回头吩咐道：“用这个。”
“是。世女眼光真好，戴上它比话本里说的神妃仙子还美呢。”
“贫嘴。”
宋铮一双凤眼直愣愣盯着前面的路，心神再度飞去了沈幼安那。
——好看，真的好看，世女怎么会不好看呢。
——那根榴花钗子本来只算中等，戴在沈幼安头上反被衬得如同贡品。
——世女容色清艳，着墨绿便是出水芙蓉，着锦红便是倾城牡丹，戴繁花发饰像细腻流水，戴红宝榴花钗像明烈焰火。
他在心底一句接一句不重样地夸着，嘴却像是上了锁一声也不吭。
*
夕阳斜照，一队马车慢悠悠驶来，城门前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门口百姓商贩多衣着整洁、神态轻松，看上去与旁的城镇大不一样，抬头就瞧见城墙上方，木匾端端正正刻着两个笔锋厚重的大字：
盛京。
经过严格查验，沈氏众人顺利入城，盛京有沈家置办的宅子产业，早有留守于此的下人提前打扫布置过，只待主人入住。
待到众人用过晚膳、修整妥当，已经临近深夜，便各自回房睡下。
沈幼安较旁人还睡得早些，午夜寂静，唯有一二不知名的鸟鹊从远方飞来，落下清脆鸣叫，外室烛火昏暗，守夜的书墨靠着软榻昏昏欲睡。
无知无觉中，眼前黑暗如漩涡一般，将她吸入了混乱的梦境。
她一会看见自己与一个面容模糊、白衣金冠的青年相对而立，那男子握着她的手，垂头在她眉心轻吻；一会看见自己扶着大了一圈的小腹，端坐凤椅上满面春风；再眨眼，又见宫殿阴森昏暗，她披头散发，眼泪哭干，歇斯底里尖叫着将面前趾高气昂的宫妃撞下高台……
最后画面一转，她看见金殿辉煌，自己身着水红色郡主礼服，和哥哥并肩而立，垂首正姿，向上首青年盈盈一拜，抬头对上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狐狸眼。
——皇帝，萧道元。
霎时间天光大亮，她猛地翻身而起，眼前是与家中一样布置的金丝楠木拔步床。
书白候在床侧整理被褥，下一秒就被沈幼安抓住了手，她惊慌抬头，看见自家郡主遍布血丝却难掩寒意的双眸。
像鹌鹑。
她又想起了那个恍惚的梦，这梦毫无来由，却真实到令人心惊。以往常听祖母讲佛，说“由因生果，因果历然”，她昨夜一时心善助佛祖一柱香火，说不定这梦就是佛祖的提醒、是传说中的预知梦呢？
涉及亲人，她绝不能将其当作普通梦境一笑而过，而梦中出现的唯二人物——宋铮和皇帝萧道元，是她探查推理的仅有线索，她需要摸清二人全部底细，好在这看似平和的时局中，为家族排除一切不利因素。
“幼安？你不想提这话题咱就不说了，一直盯着哥哥怪瘆人的……”
沈幼安收回视线，落到桌上，见下人已摆好了早膳，便执起筷子，先一步道：“用膳吧哥哥——还有宋将军，一起用吧。”
宋铮本低着头听世子说关于沈幼安订婚的事情，却一直感觉世女的目光越过世子钉在他身上，那眼神不带任何别的意思，却让他脸火烧火燎红了大片，乍然听到那句邀请，整个人都僵硬了，连带脖子红成了煮熟的虾。
沈长山回头招呼宋铮，看见他的样子拧眉道：“你中毒了？怎么脸那么红？”
察觉沈幼安看过来，宋铮更僵硬了，双眼紧紧盯着地面，手攥成拳头，磕绊回道：“没、没事，就是，一起用，属下，不合适吧？”
沈幼安掩唇挡住笑意，沈长山摸不着头脑，回身扯住他腕子拽到桌前：“有什么不合适的？”
圆桌上，二人用餐面对面坐，三人则要加在二人之间，问题是不管在哪，宋铮都会有一侧挨着沈幼安。
他下意识去看沈幼安的神态，正对上她略微含笑的眼，顿时脸色爆红猛地低下了头。
世女会不会觉得他很蠢。。
那道清如流泉碎玉的嗓音响起：“宋将军为何不坐？”
宋铮像个一支一动的木偶，有些惶恐地就近坐下，握着筷子，肌肉紧绷，脊背笔挺，比起吃饭，更像是在受刑。
沈幼安夹了一筷小菜，压住嘴角弧度。
一餐用毕，宋铮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从没觉得吃饭是件如此难熬的事情，心上人就坐在身侧，他忍不住用余光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怕是多吃了一口什么菜他都想要记下来。
他像一条濒临渴死的鱼，拼命吸取支撑他存活的水分；又像一个卑劣的小偷，躲在阴暗处窥伺永远不会属于他的珍宝。
“世女……”趴进禅房冰凉的床榻里，他深深喘息，却克制着自己，极轻极轻地念着，将快要冲出囚笼的野兽按回原地。
你不配，宋铮，你不配。
她是沈姝，是沈家明珠，她要配的是世家嫡子，是上品英才，是凤冠，是母仪天下。
绝不会是你这个九品无名的下人。
*
沈长山今日状态不错，换了套轻便的骑装，扶着沈幼安上轿。
她坐稳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掀开侧边帘子唤道：“哥哥！”
沈长山还没离开，下意识：“嗯？”
“哥哥，我昨晚也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不如把宋将军拨我这来保护我吧。”
沈长山毫不犹豫应了，满脸关心凑过来：“做什么噩梦了？哥哥跟你说，梦都是反的，知道吗？别太忧心，咱们沈家家大业大，光啃老都够吃了，你只要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有什么事都有大哥来扛呢！”
听着他絮絮叨叨，沈幼安没有半点不耐，笑眯眯道：“好，大哥是全大雍最最最好的哥哥。”
沈长山一听立刻像打了鸡血般精神了，拍拍胸脯，调转马头守在车队最前方。
他可是全大雍最负责最疼妹妹的哥哥，当然要带队保护妹妹了！
宋铮一身玄色骑装，骑着他的白色战马“哒哒”而来，本想像之前那般列在前排，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沈世子占了。
他顿了下，还未做出反应，沈长山就眼尖地发现了他，挥手叫他过去。
他预感到什么，心跳突然加快，强而有力的“砰砰”声炸的耳膜嗡嗡作响。
是不是有关世女的事？
难道要他去保护世女？
还是什么外差……？
他强行压下情绪，心说世女怎么会需要你去保护呢，沈家全家族的宝贝多的是人看顾，估摸是什么任务吧……
凑近，他听见沈长山道：“你以后去跟着世女吧，近身护卫，寸步不离那种。”
他被震在原地，连领命都忘了。
真的！要他去保护世女，要他宋铮去保护世女！
一阵狂喜冲上心口，浑身血液好似沸腾一般激荡起来。
他可以近距离跟在世女身边保护她了！
沈长山没在意他的呆滞，面色有些凝重，接着道：“我和幼安都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一趟盛京之行只怕不太平。你是世女钦点，本世子允许你去保护她，就是要你拿命去护，但凡世女出半点问题，唯你是问。”
一段话听完，落到宋铮脑子里的只有“世女钦点”，四个字加粗加大发着五彩光芒在眼前晃来晃去。
他是世女钦点！世女信任他！
他眸子亮的惊人，好像将这项任务作为终身使命般，神色肃穆道：“属下领命！宋铮必定倾尽所有保护世女，决不让世女受到丁点伤害！”
宋铮自小跟着建宁侯习武，东奔西走打仗，磨砺十八年，武力值比起沈长山还高上几分，沈长山向来放心他，于是信任地颔首，挥手让他退下。
宋铮骑着马行到沈幼安车厢旁，一路拼命压抑着被“钦点”的喜悦，不想让世女觉得自己太莫名其妙，但其实根本用不着，因为他在看到沈幼安的瞬间就像失去太阳的向日葵般自动埋下了头，和以往一样，默不作声跟着。
车厢窗口的帘子被挂了起来，沈幼安支着头靠在窗口，半眯眼瞧他，突然问道：“宋将军，你知道鹌鹑这种鸟吗？”
宋铮忽然被叫，又开始肌肉紧绷，仰起脸强装镇定回答：“知道……曾经在北部随侯爷抗击契丹时常常猎到，烤来食用，味道很是不错——世女想吃鹌鹑了？”
世女意义不明地笑了下：“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个人挺像鹌鹑的。”
宋铮卡壳，他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复，而更让他揪心的问题，是世女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有些失落。
世女认识的人太多了，他无论如何也排不在前头。于他这等地位卑微的家将来说，哪怕是被世女随口提及，都是一种荣幸。
沈幼安见宋铮又开始垂头沉默，不禁勾了勾唇。
车队收整完毕，开始前行，书墨钻进车厢陪她，书白坐在外边车夫旁候着，宋铮在距离车厢窗口两步左右的位置并排而行。
书墨进来就“呀”了声，道：“郡主，您发髻松了，奴婢帮您重新梳一下吧。”
“嗯，换个钗子吧，那个太花了。”
宋铮目视前方，回想了下刚刚世女的发饰，心道：世女怎样都好看。
“郡主，这个呢？红宝石正配您今日的裙子。”
沈幼安拈起那枚银丝攒花镶红宝石的榴花样钗子，似乎有几分满意，扭头向宋铮，一边将钗子在发间比了比：“宋铮，你说好不好看？”
宋铮慌乱扭头，正和那双光华流转的桃花眸对上，呼吸一滞，缓了几息才道：“世女怎样都好看。”
嗓音干涩，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世女眉头一挑，意思是没有说服力。
他清了清嗓，几乎不敢和她对视，慢慢道：“好看的。真的好看。”怕沈幼安还不满意，他又补了句：“特别特别好看。”
世女满意了，回头吩咐道：“用这个。”
“是。世女眼光真好，戴上它比话本里说的神妃仙子还美呢。”
“贫嘴。”
宋铮一双凤眼直愣愣盯着前面的路，心神再度飞去了沈幼安那。
——好看，真的好看，世女怎么会不好看呢。
——那根榴花钗子本来只算中等，戴在沈幼安头上反被衬得如同贡品。
——世女容色清艳，着墨绿便是出水芙蓉，着锦红便是倾城牡丹，戴繁花发饰像细腻流水，戴红宝榴花钗像明烈焰火。
他在心底一句接一句不重样地夸着，嘴却像是上了锁一声也不吭。
*
夕阳斜照，一队马车慢悠悠驶来，城门前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门口百姓商贩多衣着整洁、神态轻松，看上去与旁的城镇大不一样，抬头就瞧见城墙上方，木匾端端正正刻着两个笔锋厚重的大字：
盛京。
经过严格查验，沈氏众人顺利入城，盛京有沈家置办的宅子产业，早有留守于此的下人提前打扫布置过，只待主人入住。
待到众人用过晚膳、修整妥当，已经临近深夜，便各自回房睡下。
沈幼安较旁人还睡得早些，午夜寂静，唯有一二不知名的鸟鹊从远方飞来，落下清脆鸣叫，外室烛火昏暗，守夜的书墨靠着软榻昏昏欲睡。
无知无觉中，眼前黑暗如漩涡一般，将她吸入了混乱的梦境。
她一会看见自己与一个面容模糊、白衣金冠的青年相对而立，那男子握着她的手，垂头在她眉心轻吻；一会看见自己扶着大了一圈的小腹，端坐凤椅上满面春风；再眨眼，又见宫殿阴森昏暗，她披头散发，眼泪哭干，歇斯底里尖叫着将面前趾高气昂的宫妃撞下高台……
最后画面一转，她看见金殿辉煌，自己身着水红色郡主礼服，和哥哥并肩而立，垂首正姿，向上首青年盈盈一拜，抬头对上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狐狸眼。
——皇帝，萧道元。
霎时间天光大亮，她猛地翻身而起，眼前是与家中一样布置的金丝楠木拔步床。
书白候在床侧整理被褥，下一秒就被沈幼安抓住了手，她惊慌抬头，看见自家郡主遍布血丝却难掩寒意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