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刀。”
宋成蹊抱刀而立，收了刚刚散漏的恨意：“你又信我？”
李殊坐下来，没有回话，自顾自地收了刀扇，给自己倒了一壶满酒。
宋成蹊也顺势而坐：“哪来的酒？”
“床底第三个木板，敲一下。”李殊看着她摸下床底，继续道，“你饿极过吗？”
“我想你大抵是没有的。”
宋成蹊却摸出一点肉干来，扔向李殊：“又如何？”
“你本事这么大，谁能饿着你？”
“可是你知道，”
“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是这样，总有弱小的时候。”李殊捻出一片肉干混着酒吞下去，“真的好饿。”
“饿到我想要把自己的手自己的脚吃干净。”
“再舔一舔骨上的渣。”
宋成蹊抬眸：“你现在怕什么？”
“全天下的人饿死，你也死不了。”
李殊轻轻笑了一下：“狡兔三窟嘛。”
“你决定帮我了？”他又轻笑起来，却止住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会帮我。”
“我想要的和你并不冲突。”
宋成蹊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殊以为她的眉眼已然凝结出霜。
终于，她开口：“你要怎么帮我？”
李殊仍旧笑盈盈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帮你。你得留下来帮我。”
“我会让‘宋成蹊’死。”宋成蹊后背发凉，心惊肉跳：“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李殊诧异挑眉：“不。我只是选择了最好的那条路。”
“我爹娘呢？他们......”
话未说尽，宋成蹊阖上了嘴唇。
“他们？”李殊嗤笑，“我查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你爹娘当年救‘他’，是‘他’先垂死拿出一片玉佩引你父亲，照我看来，‘他’根本就是为了送你刀而设此局。”
“你当你父仁心，而‘他’大义。”李殊杀人诛心，“你身处局中，又看清什么？”
“天下凡人攘攘，你父亲什么也没做错。”
“他只是不信你而已。”
宋成蹊咬紧牙关，父亲什么也没做错。
自古女贱男尊，爷爷弥留之际对着襁褓里的自己却说自己干净得很，要她继宋家秘法。
父亲把秘法继给弟弟，又有什么不对？
宋家起源庖丁解牛，一代一代没落，一代一代不如一代。
宋成蹊心里暗骂过：“我不学什么剖人。”
我练我的刀。
可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
他明明知道人不是我杀的，他明明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只给了我铺天盖地的通缉令。
谁都不能信，就算是你刚刚救下的弱女子也会反咬你一口。
“没关系。”宋成蹊露出一点笑意，“我知道你能带我走最好的路。”
“替我改个名字吧。”宋成蹊单刀撑地。
李殊沉吟：“你觉得随我姓，叫李狗蛋怎么样？”
话尽刀落，一缕发丝落地。
他抬头，见她杀气腾腾的眼里多了一点生气，心里淡淡：挺好。
“我醉欲眠君且去。”
“不若，相欲眠。”
李殊起身：“我明日带你去见一个人。”他难得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足以改头换面了。”
李殊吹灭了烛火：“没有人会怀疑你。”
“你干干净净的，是我网里的昆虫。”
“他们以为自己是蜘蛛，呵呵.......”李殊于些微光亮下把玩着茶盏。
“江湖不大，日日发生老套事，日日生无趣人。”
“不过可分三批人。第一批是平庸人，他们闻到一点利益就冲上去，或前赴后继，或踌躇一搏。第二批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他们知道一点事，但那不多，然而却能生出无数猜想想法。”
“我们要找的第三批人。”
“他们知道很多，多到差一点就能找到真相。但是他们不敢以身犯险，或者说，轻易动不了身，一个庞然大物一点声响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波折。”
她缓缓启唇：“怎么找出他们？”
“利？”
李殊拍掌大笑：“对，”
“以利相分。”
“我要让第二种人知道一点信息，让他们去产生一点想法，然后用这么一点想法，去影响‘它’，让‘它’把身躯探一点出来。”
“它？”她缓念。
“那些想要知道真相、掌握真相、利用真相的人。”
“然后呢？”她收刀入鞘。
“一个诱饵......或者说，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从来没有参与过江湖匪气，用剑，用九疑逍遥剑。”
她紧紧咬住银牙，一个可怖的想法渐渐形成：“你要……死而复生！”
“是谁？”
“你听过，‘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吗？”
他把茶盏捏成粉末：“在下不才，九疑三百年前事端，略知一二。”
“九疑山峭，举凡不能入。”
“三百年前，武林之间，九疑为首，剑神燕以衎为极。”
“剑神座下，五名弟子。”
“开山大弟子，曾惊鸿，剑铭天问。”
“二弟子魏玄魏澄心，剑铭幽微。三弟子郁湘郁秋石，剑铭归宿。”
他挑了挑眉道：“就是你的刀铭，归宿。”
“四弟子，孟筠，孟自足，剑铭同阙。”
“我欲复生之人，名风满楼。”
“最小的徒弟，菩萨剑，剑铭，漱雪。”
“不过最为寻常师承相争。”
“却让那师门叛徒名满归来寻仇灭门，次日其全家余口，也已然死尽。”
“是一捧火。”
“便把什么也烧没了。”
“没人知道九疑当年还是否还有幸存，也没人知道仇家为何也惨遭灭门。”
李殊把手上灰尘吹尽：“是非曲直，我来谱。”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我也会围棋、会蹴趜、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
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
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1]
(本章完)
宋成蹊抱刀而立，收了刚刚散漏的恨意：“你又信我？”
李殊坐下来，没有回话，自顾自地收了刀扇，给自己倒了一壶满酒。
宋成蹊也顺势而坐：“哪来的酒？”
“床底第三个木板，敲一下。”李殊看着她摸下床底，继续道，“你饿极过吗？”
“我想你大抵是没有的。”
宋成蹊却摸出一点肉干来，扔向李殊：“又如何？”
“你本事这么大，谁能饿着你？”
“可是你知道，”
“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是这样，总有弱小的时候。”李殊捻出一片肉干混着酒吞下去，“真的好饿。”
“饿到我想要把自己的手自己的脚吃干净。”
“再舔一舔骨上的渣。”
宋成蹊抬眸：“你现在怕什么？”
“全天下的人饿死，你也死不了。”
李殊轻轻笑了一下：“狡兔三窟嘛。”
“你决定帮我了？”他又轻笑起来，却止住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会帮我。”
“我想要的和你并不冲突。”
宋成蹊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殊以为她的眉眼已然凝结出霜。
终于，她开口：“你要怎么帮我？”
李殊仍旧笑盈盈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帮你。你得留下来帮我。”
“我会让‘宋成蹊’死。”宋成蹊后背发凉，心惊肉跳：“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李殊诧异挑眉：“不。我只是选择了最好的那条路。”
“我爹娘呢？他们......”
话未说尽，宋成蹊阖上了嘴唇。
“他们？”李殊嗤笑，“我查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你爹娘当年救‘他’，是‘他’先垂死拿出一片玉佩引你父亲，照我看来，‘他’根本就是为了送你刀而设此局。”
“你当你父仁心，而‘他’大义。”李殊杀人诛心，“你身处局中，又看清什么？”
“天下凡人攘攘，你父亲什么也没做错。”
“他只是不信你而已。”
宋成蹊咬紧牙关，父亲什么也没做错。
自古女贱男尊，爷爷弥留之际对着襁褓里的自己却说自己干净得很，要她继宋家秘法。
父亲把秘法继给弟弟，又有什么不对？
宋家起源庖丁解牛，一代一代没落，一代一代不如一代。
宋成蹊心里暗骂过：“我不学什么剖人。”
我练我的刀。
可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
他明明知道人不是我杀的，他明明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只给了我铺天盖地的通缉令。
谁都不能信，就算是你刚刚救下的弱女子也会反咬你一口。
“没关系。”宋成蹊露出一点笑意，“我知道你能带我走最好的路。”
“替我改个名字吧。”宋成蹊单刀撑地。
李殊沉吟：“你觉得随我姓，叫李狗蛋怎么样？”
话尽刀落，一缕发丝落地。
他抬头，见她杀气腾腾的眼里多了一点生气，心里淡淡：挺好。
“我醉欲眠君且去。”
“不若，相欲眠。”
李殊起身：“我明日带你去见一个人。”他难得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足以改头换面了。”
李殊吹灭了烛火：“没有人会怀疑你。”
“你干干净净的，是我网里的昆虫。”
“他们以为自己是蜘蛛，呵呵.......”李殊于些微光亮下把玩着茶盏。
“江湖不大，日日发生老套事，日日生无趣人。”
“不过可分三批人。第一批是平庸人，他们闻到一点利益就冲上去，或前赴后继，或踌躇一搏。第二批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他们知道一点事，但那不多，然而却能生出无数猜想想法。”
“我们要找的第三批人。”
“他们知道很多，多到差一点就能找到真相。但是他们不敢以身犯险，或者说，轻易动不了身，一个庞然大物一点声响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波折。”
她缓缓启唇：“怎么找出他们？”
“利？”
李殊拍掌大笑：“对，”
“以利相分。”
“我要让第二种人知道一点信息，让他们去产生一点想法，然后用这么一点想法，去影响‘它’，让‘它’把身躯探一点出来。”
“它？”她缓念。
“那些想要知道真相、掌握真相、利用真相的人。”
“然后呢？”她收刀入鞘。
“一个诱饵......或者说，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从来没有参与过江湖匪气，用剑，用九疑逍遥剑。”
她紧紧咬住银牙，一个可怖的想法渐渐形成：“你要……死而复生！”
“是谁？”
“你听过，‘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吗？”
他把茶盏捏成粉末：“在下不才，九疑三百年前事端，略知一二。”
“九疑山峭，举凡不能入。”
“三百年前，武林之间，九疑为首，剑神燕以衎为极。”
“剑神座下，五名弟子。”
“开山大弟子，曾惊鸿，剑铭天问。”
“二弟子魏玄魏澄心，剑铭幽微。三弟子郁湘郁秋石，剑铭归宿。”
他挑了挑眉道：“就是你的刀铭，归宿。”
“四弟子，孟筠，孟自足，剑铭同阙。”
“我欲复生之人，名风满楼。”
“最小的徒弟，菩萨剑，剑铭，漱雪。”
“不过最为寻常师承相争。”
“却让那师门叛徒名满归来寻仇灭门，次日其全家余口，也已然死尽。”
“是一捧火。”
“便把什么也烧没了。”
“没人知道九疑当年还是否还有幸存，也没人知道仇家为何也惨遭灭门。”
李殊把手上灰尘吹尽：“是非曲直，我来谱。”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我也会围棋、会蹴趜、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
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
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