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国王都叫河洛城。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水系十分发达,是名副其实的水乡。城中有数不尽大大小小的河流,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桥,还有流连于河道上的大小不一的船。

    王城顺着河道而建,紫苏自认方向感极好。但兜兜转转绕城走了好几天,愣是找不到回王宫的路。她只记得王宫前面有整个城最大的广场。

    对此,允迪总是耐心地提醒她应该怎么走,而允良则毫不留情地耻笑她。当然她也不客气,会毫不留情的还击,说允良像个小破孩儿一样可恶。

    越是这样,允良越高兴,“这说明咱俩关系铁,越吵越亲近。”然后他就搂着紫苏的肩膀哒哒往前冲,完全不给紫苏辨别道路的机会。

    紫苏都要怀疑自己至今无法认路,都是允良故意在捣乱。

    允迪跟在他们后面,步子迈得极稳健,形象保持极好,一副端庄贵公子气派。可现在他又要阻止允良胡闹,又要给紫苏讲解,离的远了还不愿意提高声音。他既然不能败坏了国主府风范,所以就很烦允良的不管不顾。

    允良拉着紫苏一口气冲到一条小船上,小船飘飘悠悠顺着窄窄的河道往下行。

    允良:“允迪像个老妈子一样烦人。我们甩了他吧,我请你吃河洛城里最好的楼子。”

    不过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允迪可不会放任他把紫苏带走。只是片刻间小船就在水里打了一个晃,允迪已经木无表情地站在船尾。

    紫苏惊讶的看着船与岸边的距离,对这个哥哥无比崇拜。允良却不屑地说:“好吧,好吧,知道你会跳且跳的好,也用不这样显摆。说好了啊,今天我只请紫苏,你得自己买单。”

    允迪尽量保持平和,不与弟弟计较,可他其实有点生气。

    在河边一座酒楼的最高层靠窗位置,兄妹三人桌上摆满河鲜,允迪吃得斯文,允良吃得眉飞色舞,紫苏则吃出了不同味道,她第一次知道一条普通的鱼能有这般诸多做法。

    她忽然想起风献辰寄给自己的信,让她一定要尝一尝河洛城特有的浅水河鱼,这是很有名的一道特色菜。

    紫苏吃得赞不绝口。

    允良撇撇嘴,“我请客,你去念别人的好,想想也太亏了。老实交代,你和风献辰是怎么认识的?”

    允迪也好奇:“风献辰是怎样的人?”

    一顿饭的功夫,紫苏和风献辰的那点子交往被扒个干干净净。有关和风献辰相处的故事,紫苏几乎毫无隐瞒,但是在半壁山的前缘往事却没有透露一个字。因为那一段故事中涉及到师父郑尚。

    宁彩儿把寄养在外的紫苏弄丢了。她一口咬定,是一个天杀的不知名的人贩子,拐走了自己亲爱的女儿。风王允传铭也表示,如果让他找到那个胆敢拐走自己亲生女儿的骗子,一定让他后悔、让他后半生吃尽苦头。

    紫苏试图解释师傅不是坏人。但允传铭和宁彩儿都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没有哪一个好人会无缘无故拐走别人家的孩子,只是他的坏心思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

    这种情况下,紫苏当然也不会透露师父的姓名,何况师父消失了,她也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果父亲真的找到了师父,到时候她再出面求情。可现在她却不能出卖师父。

    紫苏抿一口茶,总结说道:“风献辰是一个性子很直接的人,刚开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他喜欢上之后就变得很细心、很贴心。我也很感慨,一场波折最后竟然变成了上天赐予的缘分。”

    允迪对他们之间缘不缘分并不在乎,只是觉得剧情够狗血:“幸亏有大哥,不然小妹就稀里糊涂嫁人了。”

    允良也同意:“是啊,若不是大哥,便宜了那家伙,我就失了个妹妹。”说完他左手在紫苏头上乱揉。

    紫苏并不生气,反而甜甜一笑,这种有哥哥的感觉很好,“我的运气变好了,能找回家人,是我最大的幸运。”

    允良开心,“从此以后,你的运气会越来越好,我向你保证。”

    允迪:“你拿什么保证?你自己那点破事还没解决!婚姻就应该门当户对,遵从老话肯定没错,不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我看,紫苏和风献辰就很登对。我一定把你风风光光嫁过去,以后有事找哥哥,我给你撑腰。”

    允良却不是很满意,“嫁什么嫁,门当户对的人婚后形同陌路的多了去了,搞不好还彼此成了仇。小妹以前没得选,以后谁说一定要嫁他?他们才认识多久,了解多少?而且听他们前半段时间的相处,风献辰一点都不好,我觉得怎么着也得再看看。”他转而问紫苏:“你说呢?”

    “我……我觉得他很好。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是不太愉快,但是后来后来就不一样了。”

    允良不知道半壁山那段前缘,不了解风献辰对紫苏态度转变的原因,“以我的经验,风献辰一定有问题。一个男子对女孩子的喜欢与否,哪能转变得这么快,出于对你负责任的态度,我劝你慎重考虑。”

    允迪认为无所谓,“刚开始都总难免有个磕磕绊绊,处久了就有感情了。夫妻间相敬如宾,才是长久之道。”

    允良:“你怎么总跟我唱反调?”

    云迪皱眉说:“我这是正道,我还怕你把紫苏带歪了。你的经验?你的什么经验?每天不务正,总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允良筷子一拍:“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我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紫苏一看知道又要坏,“咱们不是在说我的事?”

    “小妹你不知道,父王母后给他正经介绍名门贵女,他不要,却总是沾惹些不着边际的花花草草,名声很不好,他的话你不要听。”

    允良怒极反笑:“我道是什么?关于这个我还想鄙视你。收起你那一套门当户对的大道理,瞧瞧你那未婚妻,你能跟她说上几句话?两个人相见无言,你不觉得尴尬吗?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王后要拉拢杜家,把你‘嫁’出去了!以后大哥继承王位,大嫂家和杜家都是国中的支柱力量。你是大哥的死忠粉,你愿意,可也用不着把我也填进去。我就明说了,我看不上王后塞给我的女子!你不服气?不服气两个都娶回家呀。”

    允迪脸色变了又变,换做以往,他早抡起拳头,狠狠地教训弟弟一番,这小子除了告饶就只会跑路。但今日想起父王的叮嘱,他强忍着没有发作,“注意你的言辞,母后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我不允许你这样诋毁她。”

    允迪怒气外溢,整个包间瞬间充斥着允迪溢散出来的高气压。压得紫苏极不舒服,似乎喘气都困难。她无力地张嘴:“你们别吵了。”

    允迪才想起紫苏柔弱,慌忙调整气息,威压之力瞬间消散。

    允良扭头,望向窗外,避开允迪的眼睛,“结婚这种事情讲的是你情我愿,你们不能强迫我。”他小声咕哝:“我就觉得结婚成家,自然是要找心意想和的人,以后和老婆一起,就应该开开心心。而且我也没玩闹,我就是喜欢云裳。是你们非要用门户不对,找我麻烦。”

    紫苏静静听着,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允良胡闹,但此刻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好,很好!既然你说对云裳姑娘是真心,我问你那宫昔姑娘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又要去招惹她?告诉你,你们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若不是母后有意帮忙遮掩,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我哪有?宫昔是云裳的手帕交,她被祁七连那混蛋骚扰,云裳求我帮忙,我才替宫昔姑娘出面打了祁七连。根本不是外面传的那个样子,不知道什么人,故意造谣中伤我。你若真关心我,就不会不问青红皂白。”

    “你有什么清白?”

    “你有什么证据?”

    “我若真想查,难道还找不出证据?还不是给你留些脸面!”

    “你若真为我,应当替我辟谣,而不是在这胡乱指责我,你分明对我有偏见。还有娘亲,你对娘亲一样有偏见。”

    紫苏屏气凝神,尽量降低存在感,兄弟交心至此,她委实不好打扰。

    “你以为我瞎吗?你一桩桩一件件烂事,难道不都是我看到的?从小到大,你多少次在父亲面前夸下豪言壮语,说要努力修炼?结果呢,你每每都放弃,导致现在武道修为浅薄。我哪次没有尽力帮你?去年,你说要帮父亲分忧,去主持河道疏通,结果又如何?做了三个月就丢手不管,害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从小你身边哪里少过姑娘?我至今都已经记不得你和多少女孩子胡闹过。宁夫人,娘亲?她……”

    允良腾地站起身,“你还要说什么?”

    这次轮到允迪把头扭向窗外,忍住不再言语。但他手上青筋爆起,暴露出此刻思绪难平。

    紫苏终于不再有胃口。从初次见面,这对哥哥就不停地斗嘴,但像今日这般争吵还是第一次。况且他们已经和平相处有一些日子,现在又突然翻脸,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劝阻。她心里也跟着难受,想要不要加入乱局,大家一起吵一架,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安静,长久的安静之后,允良忽地轻声一笑,“小妹,让你见笑了,咱们家就是这样奇葩,想寻个安宁还真不容易。我想你也饱了,咱们换个快乐的地方。”

    允良拉起紫苏径直下楼。允迪稍等一等,才结账下楼。

    正巧一艘漂亮的画舫在河边,一个妙龄女子在众仆人簇拥下游河。

    允良见了,坏坏一笑,朝着画舫中女子挥手大喊:“杜小姐,这么巧。允迪在这里。你们大概许久未见。不如大家一起游玩。”

    允迪刚从楼里出来,便看到船上女子杜柯蓝——他的未婚妻。

    杜柯蓝的船已经靠岸。允良笑嘻嘻拉着紫苏上船。允迪只好也跟上。

    紫苏见杜小姐,容貌端丽,浅浅点头招呼他们,客气中有几分疏冷。允迪与杜小姐相处,非常敬重,但缺少未婚夫妻间的默契与甜蜜,还不如紫苏与风献辰之间热络。反倒允良在船上自来熟,把桌上新鲜枇杷果塞了满嘴,还塞给紫苏尝鲜,又拉着紫苏从船头逛到船尾,留允迪与杜柯蓝独处。“人家未婚夫妻,难得在一起,咱们离远点儿好。”

    忽见岸边有花店,店中鲜花五颜六色。“靠岸靠岸,小妹,我给你买花,快来挑花。”

    允良嘻嘻哈哈,给紫苏买了一大捧花,另又买了一大捧,扔给船上的允迪,“你俩难得一见,还不快表示表示。我们就不去打扰二位了。”

    允良拉着紫苏要走,还不往回头冲允迪喊:“今日河神庙有庙会,杜姑娘一定想去庙会游玩,她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你要好好照顾她。”

    杜柯蓝见允良嘻嘻哈哈,根本想不到,他们兄弟二人刚刚大吵过一架,单纯以为允良只是给他们二人创造时机。

    允迪却知道弟弟要拉着紫苏跑路。可是他也不能冷落了杜柯蓝。只好眼睁睁看着允良把紫苏带走。

    河洛城不光水流丰沛,这里的鲜花也种类繁多,并且每一朵都娇艳欲滴,很多紫苏都没有见过。紫苏爱极了手里的各色花朵,允良还是很懂女孩子心思。也许是因为手里的花,紫苏很愿意跟允良一起走一走。

    “允迪为什么和杜姑娘少会面?”

    “两人互相看不上眼呗,杜柯蓝性子冷傲,允迪对她又不上心,两人都各忙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这下连紫苏都皱眉了,“都这样子还要成婚?”

    “可不是,都这样子还教别人婚姻,有病!”

    这话紫苏没法接,只得说:“我们也去河神庙会吗?”

    他们正走在一座高高拱桥上,桥下有小船,船桨划出水波荡漾。紫苏早就不认得路,只是跟着允良胡乱走。

    “本来是想带你去河神庙会。河神庙会上有海贝壳做出来的手串,很好看,还有珍珠项链也很漂亮。不过今天我们不去了。这些日子允迪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们,今天好容易甩开他,我带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

    紫苏虽然心里对河神庙会念念不忘,但是也好奇允良会带她去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竟然需要避开允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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