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堆满香粉，是别人用过的香粉，而且是拿来卖的香粉。
好香粉就整整齐齐摆在放着旧柜台里。一眼看过去，香粉盒比香粉更让人眩晕，金、香木，象牙、玉、各色宝石堆叠雕刻镶嵌。一般的香粉，柜台边小竹凳上放着一大盒，墙角堆放着两三包，门口椅子上用草绳绑着三四包。
女人用过的，男人用过的，老人用过的，小孩用过的。这些用过的香粉粘过他们的皮肤，留下微微汗液，带着他们的味道回到香粉盒。
在这家小店里，在古朴老木搭建的阴暗下，香粉盒的各色味道慢慢糅合，融在一起。
在石灵璧的店里，每种香粉都是独一无二的。
太阳当头，晒得正烈。
腌臢街结束了，没了人，都赶回家吃中饭。清静就好说话办事。
空气中弥漫着在锅中翻滚的春笋、香椿、荠菜味道。
林风吞了口口水，决定把事情办完了就去吃饭。
还没走进小店，就见石灵璧正坐在柜台后的高凳子上吃饭，柜台上摆着春笋炒腊肉，还有一碗蛋花汤。
石灵璧见有客人来了，抬头撇了一眼。林风看到她嘴角粘了一粒米。
见林风走了进来，石灵璧也没有起身迎客，只是看着林风，把嘴角的米放到嘴里慢慢嚼。
“有女娲的香粉吗？”林风直接问了出来。
石灵璧楞了一下，笑了。
“真是看得起我这小店，女娲的香粉，我怎么可能有。”
“腌臢街的人说你这儿香粉最全，也有女娲的香粉。”林风淡淡地解释自己知道的事情。
“他们是不是还说我用了女娲的香粉？”
“是的。”
“都这样说？”
“都这样说。”
“我用了女娲的香粉，是祸害……呵……你信吗？”
“一半信，一半不信。”
听了这个回答，石灵璧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为什么？”石灵璧接着问道，这句话问得急切。她只听到林风信了一半。开始不断猜测：那她相信的是什么呢？是因为她看到自己店门前全是男人，发生了闹剧，这才相信我是祸害的吗？那就让所有人相信吧……
“都说女娲的香粉能迷惑所有人，我也没喜欢上你。这是一半的不信。我需要女娲的香粉，所以我选择一半相信。”
石灵璧笑了，“喜欢上我？你个小姑娘，要女娲的香粉做什么，难不成要迷倒哪个情郎？”
她说着说着，看向店门外的泥地，今早沈海向她求亲，被她一脚踢进泥地。
“反正不是用来迷倒沈海。”林风听得出石灵璧想要问什么，她还饿着，没功夫耗时间，干脆把事情挑明。
听到这句话，石灵璧眉头一蹙，忙走到一边椅子上坐下来，话一开口就顿住，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板，有还是没有女娲的香粉？怎么卖？”这是林风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不都说我这儿有吗？那就有吧。”石灵璧好像无所谓了。
林风问了大半天，还是没问出个确切答案，却又突然想到什么，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对，他们说有就有，你有女娲的香粉。”
林风陡地抬头看向石灵璧：“女娲的香粉，多少钱？”
石灵璧被这样一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是熟客吗？我哪儿能随便卖给你。请回吧。”石灵璧说着便往柜台后面走去。
“说得也有道理。”林风追到柜前，“怎么样才算熟客？”
石灵璧把筷子拿起来，笑了，“在这儿花钱就是熟客。”
她拿着筷子在林风面前晃，旧竹筷头闪着油光。
“二十年前武林第一美人胡情芳用过的筷子，怎么样？一双一百两。”
一百两，十个月的生活费。
林风看着竹筷尾已经起了霉点，干脆地回答：“我要了。”
石灵璧又把面前的白瓷碗端在手心抬高，慢慢旋转，好让林风看碗的外壁，“这白瓷碗，湘西毒王张家百岁太奶奶用过的，不知道用了什么草药，用它吃饭能够延年益寿。你闻，芳香异常。”
碗放到林风面前，林风还真是煞有介事闻了闻，实话实说了，“只有饭香味。”
白瓷碗被小心放到柜台上。
“三百两，要还是不要？”
三百两，三十月的生活费。
“要。”林风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这样算不算熟客？”
石灵璧摇了摇头，在店里扫了一圈，看向墙角放着的破木盆，走出来踢了木盆一脚，木盆盖在地上，砰的一响，扬起满地灰尘。
“破木盆，五百两，要还是不要？”饭是吃不成了，她没心思编故事了。
五百两，五十月的生活费。
“要了。”
石灵璧走到林风面前，伸出手来，“先拿一千两出来。”
林风从怀里抽出两千两银票，放到石灵璧手心，“这是两千两，我还要买一千两的东西，这算不算熟客？”
两千两，十六年的生活费。
林风是成年人，知道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得付出代价。两千两就是代价。
“哈哈哈哈……”石灵璧接过林风的银票，笑出声来。
只见石灵璧拨开柜台后的布帘，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拿了一双竹筷，放到柜台上。
“大熟客，吃吧。”
林风看着柜台上的饭菜，笑问道：“这也是胡情芳用过的筷子，张老太用过的白瓷碗？”
“吃饭，哪儿那么多废话。”
林风拿过碗筷，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什么时候给女娲的香粉？”
“今晚二更，再准备两千两。”石灵璧低着头答道。
两千两，不劳而获的两千两好拿出来，自己拼了命赚来的两千两可不好拿出来。
林风边吃边想怎么能再赚来两千两。
吃完饭，林风就开始着手挣钱。
把抱着的破木盆放在地上，坐在街拐角的屋檐下的一块青石上，从身后背包掏出写有《千真言》的羊皮卷，字朝下铺在半干的泥地上当垫布。
林风并不想卖《千真言》，好东西日后肯定有大作用，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不一会羊皮卷上面摆满各色商品，林风就地摆上摊。
商品一半都是垃圾。一双霉筷子、一个白瓷碗、破木盆。
她包里还有用了一半的火折子，一个自制简易指南针，都比这三个垃圾容易卖出去，可有用的东西林风不想卖。
在腌臢街，你明知道这是垃圾也不能说它是垃圾。
霉筷子是二十年前武林第一美人胡情芳用过的筷子，白瓷碗是湘西张老太用来延年益寿的碗，前武林盟主石前辈的洗脚盆。
这些商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羊皮卷上，只等来客。
这还是林风第一次卖假货。
林风心里想着：最好是一个有钱的傻客人，有点坏，这样就能安心坑他了。
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百无聊赖地用草杆剔牙，刚才的腊肉卡牙缝了。
响起马蹄声，只听见哒哒声越来越近，响得炸耳，马蹄像是在头骨上踢踏。
一人一马溅起满街泥水穿街而过，街边的摊位路人纷纷被溅起的泥水攻击，无一幸免，响起一片咒骂声。
林风见势不妙，正准备收起羊皮卷往巷子里面躲。
正弯腰，在脸离地面最近的时候，前面的水坑泥水飞溅，溅了满脸，羊皮卷上的商品也沾满了泥点，看着更像垃圾了。
林风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吐掉嘴里的泥水，用手指着白马的方向咒骂：“啊……骑快点，再骑快点，赶着去投胎！”
这咒骂声听着很是熟悉，公子往后看去，决定照顾照顾熟人生意。
林风正指着骂，白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一转头，不急不慢地往回走。
看到白马上熟悉的天青色衣服，林风一时之间都忘记把手指放下来。龇着牙咒骂的嘴变得呆滞，心里暗叫倒霉：骂的人那么多，可别因为认识，专找我算帐。
林风不想特意看那边，默默地坐在青石上，好好擦干净自己的商品。
白马在摊位面前停了下来，公子见摆着三个东西实在不堪入目，叹了口气，最后马鞭指向放在羊皮卷上的白瓷碗。
“怎么卖？”
“六百两。”林风把价钱翻了一番，只想面前的瘟神赶紧走。
“什么碗？”
“湘西张老太的碗，用它吃饭可以延年益寿。”
公子只瞥了一眼，便知道碗是假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真的？”
“要还是不要？”林风一副赶客的样子，她知道傻子才会花六百两买一个白瓷碗。
“我要了。”
听到这句话，林风才猛地仰头往上看，他背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恍惚间可以看到他是在笑，和善的样子，全然忘了今早他让人按住林风跪在泥里的样子。
林风忍不住感叹：真是一个有钱的贵公子，他愿意生气就生气，愿意开心就开心，事情他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别人理应陪着他一起高兴一起开心，这样的人，不宰他宰谁。
见他买下了白瓷碗，林风一下子来劲儿了。
“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胡情芳的筷子，四百两。”
“真的？”公子把筷子拿在手中端详，闻到筷子上还有股油味，皱了眉头。
“敢不敢买？”林风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在回避真假这个问题。
“买了。”
这桩买卖已经变得不像买卖了，无关真假，无关是否想要。
公子就想试试林风敢坑多少钱，即使被坑的是他。
林风又搬起石灵璧的破木盆，举起来给公子看。
“一千两，前武林盟主石前辈的洗脚盆。”
见破木盆满是灰尘，公子笑了，“呵，我要老男人的洗脚盆做什么。真的假的？”
“要还是不要？”林风也不知到他买这些垃圾做什么，这次林风有意避开真假的问题。
“要了。”
“一共两千两。”
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林风拿着银票前后看，这确实是两千两，再看看三个垃圾，它们确实不值两千两。
林风牙齿咬着嘴皮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用羊皮卷一把将三个垃圾包起来，公子见羊皮卷上全是泥水，嫌弃道：“羊皮卷太脏，换块新布吧。”
林风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用羊皮卷把三个垃圾包好，递给公子。
“羊皮卷是五行派的秘笈《千真言》，送给你了。”
公子小心地接过羊皮卷，用衣袖擦掉羊皮卷上的泥水，仔细看，又看了看林风，很久没有说话。
“真的假的？”公子这回说话的语气变成陈述句一样的平整。
“真的。”林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松了口气，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发了疯，《千真言》要是想卖，能买五千两，就这样随随便便当赠品送给他了，这笔生意实在划不来。
林风至此发现自己不适合做奸商，至少现在不适合。
要是他没问三次真假，没有买下三个垃圾，她肯定不会把《千真言》送出去。
羊皮卷上沾的泥水又擦到他天青色衣服上。见他衣服脏乎乎的，林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公子皱眉问道。
林风实话实说了，“做了笔好生意，心里松快。”
“初做生意吧，生意成了，你得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商家开心了，客人就不会开心。”
他说这句话时轻巧无比，好像跟林风是多年好友，可林风知道他绝对不是。不是给张好脸，说句好话的人就是朋友。
公子骑马往前走，羊皮包里的三个垃圾撞在一起响个不停，白马再也没有飞奔起来。
城外古道，白马临溪饮水，溪水中飘着碗筷盆，公子将羊皮卷小心地清洗干净。
他知道这本《千真言》是真的。
好香粉就整整齐齐摆在放着旧柜台里。一眼看过去，香粉盒比香粉更让人眩晕，金、香木，象牙、玉、各色宝石堆叠雕刻镶嵌。一般的香粉，柜台边小竹凳上放着一大盒，墙角堆放着两三包，门口椅子上用草绳绑着三四包。
女人用过的，男人用过的，老人用过的，小孩用过的。这些用过的香粉粘过他们的皮肤，留下微微汗液，带着他们的味道回到香粉盒。
在这家小店里，在古朴老木搭建的阴暗下，香粉盒的各色味道慢慢糅合，融在一起。
在石灵璧的店里，每种香粉都是独一无二的。
太阳当头，晒得正烈。
腌臢街结束了，没了人，都赶回家吃中饭。清静就好说话办事。
空气中弥漫着在锅中翻滚的春笋、香椿、荠菜味道。
林风吞了口口水，决定把事情办完了就去吃饭。
还没走进小店，就见石灵璧正坐在柜台后的高凳子上吃饭，柜台上摆着春笋炒腊肉，还有一碗蛋花汤。
石灵璧见有客人来了，抬头撇了一眼。林风看到她嘴角粘了一粒米。
见林风走了进来，石灵璧也没有起身迎客，只是看着林风，把嘴角的米放到嘴里慢慢嚼。
“有女娲的香粉吗？”林风直接问了出来。
石灵璧楞了一下，笑了。
“真是看得起我这小店，女娲的香粉，我怎么可能有。”
“腌臢街的人说你这儿香粉最全，也有女娲的香粉。”林风淡淡地解释自己知道的事情。
“他们是不是还说我用了女娲的香粉？”
“是的。”
“都这样说？”
“都这样说。”
“我用了女娲的香粉，是祸害……呵……你信吗？”
“一半信，一半不信。”
听了这个回答，石灵璧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为什么？”石灵璧接着问道，这句话问得急切。她只听到林风信了一半。开始不断猜测：那她相信的是什么呢？是因为她看到自己店门前全是男人，发生了闹剧，这才相信我是祸害的吗？那就让所有人相信吧……
“都说女娲的香粉能迷惑所有人，我也没喜欢上你。这是一半的不信。我需要女娲的香粉，所以我选择一半相信。”
石灵璧笑了，“喜欢上我？你个小姑娘，要女娲的香粉做什么，难不成要迷倒哪个情郎？”
她说着说着，看向店门外的泥地，今早沈海向她求亲，被她一脚踢进泥地。
“反正不是用来迷倒沈海。”林风听得出石灵璧想要问什么，她还饿着，没功夫耗时间，干脆把事情挑明。
听到这句话，石灵璧眉头一蹙，忙走到一边椅子上坐下来，话一开口就顿住，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板，有还是没有女娲的香粉？怎么卖？”这是林风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不都说我这儿有吗？那就有吧。”石灵璧好像无所谓了。
林风问了大半天，还是没问出个确切答案，却又突然想到什么，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对，他们说有就有，你有女娲的香粉。”
林风陡地抬头看向石灵璧：“女娲的香粉，多少钱？”
石灵璧被这样一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是熟客吗？我哪儿能随便卖给你。请回吧。”石灵璧说着便往柜台后面走去。
“说得也有道理。”林风追到柜前，“怎么样才算熟客？”
石灵璧把筷子拿起来，笑了，“在这儿花钱就是熟客。”
她拿着筷子在林风面前晃，旧竹筷头闪着油光。
“二十年前武林第一美人胡情芳用过的筷子，怎么样？一双一百两。”
一百两，十个月的生活费。
林风看着竹筷尾已经起了霉点，干脆地回答：“我要了。”
石灵璧又把面前的白瓷碗端在手心抬高，慢慢旋转，好让林风看碗的外壁，“这白瓷碗，湘西毒王张家百岁太奶奶用过的，不知道用了什么草药，用它吃饭能够延年益寿。你闻，芳香异常。”
碗放到林风面前，林风还真是煞有介事闻了闻，实话实说了，“只有饭香味。”
白瓷碗被小心放到柜台上。
“三百两，要还是不要？”
三百两，三十月的生活费。
“要。”林风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这样算不算熟客？”
石灵璧摇了摇头，在店里扫了一圈，看向墙角放着的破木盆，走出来踢了木盆一脚，木盆盖在地上，砰的一响，扬起满地灰尘。
“破木盆，五百两，要还是不要？”饭是吃不成了，她没心思编故事了。
五百两，五十月的生活费。
“要了。”
石灵璧走到林风面前，伸出手来，“先拿一千两出来。”
林风从怀里抽出两千两银票，放到石灵璧手心，“这是两千两，我还要买一千两的东西，这算不算熟客？”
两千两，十六年的生活费。
林风是成年人，知道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得付出代价。两千两就是代价。
“哈哈哈哈……”石灵璧接过林风的银票，笑出声来。
只见石灵璧拨开柜台后的布帘，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拿了一双竹筷，放到柜台上。
“大熟客，吃吧。”
林风看着柜台上的饭菜，笑问道：“这也是胡情芳用过的筷子，张老太用过的白瓷碗？”
“吃饭，哪儿那么多废话。”
林风拿过碗筷，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什么时候给女娲的香粉？”
“今晚二更，再准备两千两。”石灵璧低着头答道。
两千两，不劳而获的两千两好拿出来，自己拼了命赚来的两千两可不好拿出来。
林风边吃边想怎么能再赚来两千两。
吃完饭，林风就开始着手挣钱。
把抱着的破木盆放在地上，坐在街拐角的屋檐下的一块青石上，从身后背包掏出写有《千真言》的羊皮卷，字朝下铺在半干的泥地上当垫布。
林风并不想卖《千真言》，好东西日后肯定有大作用，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不一会羊皮卷上面摆满各色商品，林风就地摆上摊。
商品一半都是垃圾。一双霉筷子、一个白瓷碗、破木盆。
她包里还有用了一半的火折子，一个自制简易指南针，都比这三个垃圾容易卖出去，可有用的东西林风不想卖。
在腌臢街，你明知道这是垃圾也不能说它是垃圾。
霉筷子是二十年前武林第一美人胡情芳用过的筷子，白瓷碗是湘西张老太用来延年益寿的碗，前武林盟主石前辈的洗脚盆。
这些商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羊皮卷上，只等来客。
这还是林风第一次卖假货。
林风心里想着：最好是一个有钱的傻客人，有点坏，这样就能安心坑他了。
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百无聊赖地用草杆剔牙，刚才的腊肉卡牙缝了。
响起马蹄声，只听见哒哒声越来越近，响得炸耳，马蹄像是在头骨上踢踏。
一人一马溅起满街泥水穿街而过，街边的摊位路人纷纷被溅起的泥水攻击，无一幸免，响起一片咒骂声。
林风见势不妙，正准备收起羊皮卷往巷子里面躲。
正弯腰，在脸离地面最近的时候，前面的水坑泥水飞溅，溅了满脸，羊皮卷上的商品也沾满了泥点，看着更像垃圾了。
林风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吐掉嘴里的泥水，用手指着白马的方向咒骂：“啊……骑快点，再骑快点，赶着去投胎！”
这咒骂声听着很是熟悉，公子往后看去，决定照顾照顾熟人生意。
林风正指着骂，白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一转头，不急不慢地往回走。
看到白马上熟悉的天青色衣服，林风一时之间都忘记把手指放下来。龇着牙咒骂的嘴变得呆滞，心里暗叫倒霉：骂的人那么多，可别因为认识，专找我算帐。
林风不想特意看那边，默默地坐在青石上，好好擦干净自己的商品。
白马在摊位面前停了下来，公子见摆着三个东西实在不堪入目，叹了口气，最后马鞭指向放在羊皮卷上的白瓷碗。
“怎么卖？”
“六百两。”林风把价钱翻了一番，只想面前的瘟神赶紧走。
“什么碗？”
“湘西张老太的碗，用它吃饭可以延年益寿。”
公子只瞥了一眼，便知道碗是假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真的？”
“要还是不要？”林风一副赶客的样子，她知道傻子才会花六百两买一个白瓷碗。
“我要了。”
听到这句话，林风才猛地仰头往上看，他背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恍惚间可以看到他是在笑，和善的样子，全然忘了今早他让人按住林风跪在泥里的样子。
林风忍不住感叹：真是一个有钱的贵公子，他愿意生气就生气，愿意开心就开心，事情他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别人理应陪着他一起高兴一起开心，这样的人，不宰他宰谁。
见他买下了白瓷碗，林风一下子来劲儿了。
“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胡情芳的筷子，四百两。”
“真的？”公子把筷子拿在手中端详，闻到筷子上还有股油味，皱了眉头。
“敢不敢买？”林风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在回避真假这个问题。
“买了。”
这桩买卖已经变得不像买卖了，无关真假，无关是否想要。
公子就想试试林风敢坑多少钱，即使被坑的是他。
林风又搬起石灵璧的破木盆，举起来给公子看。
“一千两，前武林盟主石前辈的洗脚盆。”
见破木盆满是灰尘，公子笑了，“呵，我要老男人的洗脚盆做什么。真的假的？”
“要还是不要？”林风也不知到他买这些垃圾做什么，这次林风有意避开真假的问题。
“要了。”
“一共两千两。”
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林风拿着银票前后看，这确实是两千两，再看看三个垃圾，它们确实不值两千两。
林风牙齿咬着嘴皮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用羊皮卷一把将三个垃圾包起来，公子见羊皮卷上全是泥水，嫌弃道：“羊皮卷太脏，换块新布吧。”
林风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用羊皮卷把三个垃圾包好，递给公子。
“羊皮卷是五行派的秘笈《千真言》，送给你了。”
公子小心地接过羊皮卷，用衣袖擦掉羊皮卷上的泥水，仔细看，又看了看林风，很久没有说话。
“真的假的？”公子这回说话的语气变成陈述句一样的平整。
“真的。”林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松了口气，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发了疯，《千真言》要是想卖，能买五千两，就这样随随便便当赠品送给他了，这笔生意实在划不来。
林风至此发现自己不适合做奸商，至少现在不适合。
要是他没问三次真假，没有买下三个垃圾，她肯定不会把《千真言》送出去。
羊皮卷上沾的泥水又擦到他天青色衣服上。见他衣服脏乎乎的，林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公子皱眉问道。
林风实话实说了，“做了笔好生意，心里松快。”
“初做生意吧，生意成了，你得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商家开心了，客人就不会开心。”
他说这句话时轻巧无比，好像跟林风是多年好友，可林风知道他绝对不是。不是给张好脸，说句好话的人就是朋友。
公子骑马往前走，羊皮包里的三个垃圾撞在一起响个不停，白马再也没有飞奔起来。
城外古道，白马临溪饮水，溪水中飘着碗筷盆，公子将羊皮卷小心地清洗干净。
他知道这本《千真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