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竹林,越过山坡,蔡毅走在回家的路上。

    愉悦之际,他把二驴子打了一顿。

    谁叫这二驴不会说话,竟在路边咬着狗尾巴草笑话他怎么没有带男娃祭祖。

    蔡毅心中知晓,只要他家一日没有儿子,有些人的嘴脸遂不会少。

    若是有人敢来他面前道“绝户”二字,当如王二驴刚刚的下场,休怪他的棍棒不客气!

    归家途经杀猪的蔡大牛家,看到蔡大牛家前空荡的肉板和敞开的院门,蔡毅想到家中哺乳的妻子与刚出生的五女,行走如流星地进蔡大牛家买肉。

    蔡大牛正在杀猪,旁边跟着个生脸小子。

    教蔡大牛切哪里的肉时,蔡毅警惕蔡大牛身上流的汗是否滴入肉里。

    蔡大牛瞥一眼蔡毅,好笑道:“我卖肉多年,你哪次看到汗流到肉里。我卖的肉,是方圆百里最干净的肉。”他顺溜地割下肉。

    蔡毅不言不语。

    蔡大牛见蔡毅皱着眉抿着嘴的样子实在好笑,不禁想到容貌与蔡毅相配的娘子,逗趣道:“这肉可是买给嫂嫂的?她可生了?”

    “生了,几日前生的一个女儿。”蔡毅道。

    “又是女儿?”蔡大牛的感叹脱口而出。蔡大牛心中惊奇,蔡毅与他娘子已经生了五个女儿,送养了两个,现下又是一个女儿。

    时下生女儿不奇怪,常有富家子生一两个女儿,但生活在乡下宗族里,没有儿子会被吃绝户。乡下生七八胎才得一个男儿的有的是,这女儿多的人家,富裕的都养活,穷苦人家养大一点卖掉,更有心狠的将女婴溺死!

    蔡毅家的女儿既没有留下也没被卖,婶婶德高望重,两口子家里也不穷,四个女儿生下来却被抱走半数,可想他家生儿子的决心。

    蔡毅以为蔡大牛装模作样故意嘲讽他,怒道:“你日日在此卖肉,消息灵通得很!怎不知我家娘子生了女儿?”

    蔡大牛双手高举:“哥哥,冤枉啊!我前几日和我婆娘去接我婆娘的外甥来学杀猪,肉铺停了几天。今日我还没出摊嘞,你可是闯进我家院子来买的肉!”

    见蔡大牛朝他高举着杀猪刀,蔡毅只能点头,示意自己信了他话。

    蔡大牛见蔡毅被他说得心服口服,神态骄傲得意,八卦之心顿起,向蔡毅发问:“你现下什么打算?这个女儿要抱走吗?”谈话间把肉递给蔡毅。

    蔡毅横眉冷对蔡大牛,“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的女儿好端端抱走做甚?当然自己养!”用力把肉提了过来。

    蔡大牛气弱,“这不是你家有把女儿给别人抱养的习惯嘛。”

    蔡毅吸气,瞪了一眼蔡大牛,“那是我阿母的苦心。一是阿母出嫁前在娘家姊妹多又过得苦,我家女儿那时有四个,后面还要生,她怕孙女吃苦。二是那时阿母生病,县里大旱,家中困难,难以养好两个奶娃娃,决心把一个抱走给家中富足的亲戚养。”

    说到此处,蔡毅望向远处,“刚好那时我娘子的义姐和我没孩子的堂弟都想要女儿养在膝下,才把刚生下的双胎姐妹抱养给别人。对了,这肉多少钱?”

    蔡大牛嘿嘿乐道:“不要钱,当给你添女贺喜了。我当然知道婶婶是个好人,旁人也知道,婶婶如今去世了依然有人讲她好话。只是有些人疑心你夫妻的人品,我少不得替你和嫂嫂解释一二。”

    “真不疼惜女儿的人家怎会抱养?要么拿去卖钱,要么放在家里吃几口饭在家做牛做马再赚上一笔彩礼。”蔡毅简单解释了两句,不再多谈,把肉放进放贡品的竹篮里往家里去了。

    第一个发现蔡毅的人是他的大女儿蔡薇,她坐在紫藤花架下剥豆子。见到阿翁归家,蔡薇秀气的脸庞露出喜意,“阿翁,你回来啦!”

    蔡毅笑道:“大女,你阿母和妹妹呢?”

    蔡薇起身,跟着阿翁走着说:“阿母在内室睡呢,荷妹也乖,在房里照看五妹。我吃了早饭把衣服给洗了,现下要给阿母煮个豆汤喝。”

    说到这里,蔡薇欲言又止,她想和父亲提二妹学武的事。

    蔡毅大步往夫妻居住的寝室走,听到大女的话,他把菜篮放在案头,肉交给蔡薇,道:“大女辛苦了,今日阿翁买了肉,咱们一家喝肉汤。”

    蔡薇止步,不再跟着阿翁走,她细细瞧着手中的肉,去厨房放肉。

    蔡毅走到内室门口,放轻步伐,往门内望去,只见他的妻子闭目躺在床上,小小的婴儿睡在她的阿母身边,二女蔡芸坐在床边半閤着眼,昏昏欲睡。

    满室馨香,妻贤女好,他还要奢求什么?蔡毅站在床前出神。

    武平女早在夫郎进门之时已经醒来,待她想好要说的话后才睁眼,蔡毅只见妻子美目盼兮,惊喜笑叹:“阿毅,你何时归来的?怎不叫醒我?”

    坐在床前的蔡芸转醒,看了一眼父亲,立刻站起身喊人“阿翁”,遂垂着头不敢看人,站到了床脚。

    今日吃饭时,阿翁好端端地挑剔她吃太慢。

    武平女朝夫郎招手,“去祭祖可遇到事儿?”她看蔡毅面色不对。

    蔡毅颔首,坐至床边,想和妻子讲心里话,却一扭头,见木头疙瘩似的二女还旮旯在床脚,喝道:“帮你姐姐的忙去!”

    蔡芸闷闷不乐地走到灶房。

    厨房里,蔡薇正看着生肉苦恼,见妹妹来了,笑道:“你来的正好,快去问问阿翁,你就问他,今日已有祭祖用的肉菜吃,这个猪肉现下做了汤,那晚上吃的菜便多了。”

    蔡芸颔首,从厨房跑出去传姐姐的话,走到父母门口,又想起刚刚阿翁的斥声,不敢进门。

    武平女正听着蔡毅来来回回讲他在坟前和婆母说的话,烦闷之余见门前人影绰绰,她朝门口喊道:“是二女吗?有事吗?进来罢!”

    蔡毅停下了对妻子的不休喋喋声,只见二女蔡芸走进来,吞声吞气地向他们传大女的话。

    蔡毅答:“是我想差了,忘记还有祭祖用的肉菜,不过那肉也不多,今天煮肉汤罢。”

    蔡芸转身遂要冲出房门,却听见阿母喊住她:“二女,你留下,阿翁阿母有话和你说。”

    蔡芸讷讷看向父母。

    蔡毅看着二女儿的模样,叹了口气,径直走到窗前,把床留给她们母女说话。

    武平女招手示意蔡芸过来,她握住蔡芸的手,笑着同女儿讲话:“二女,你阿翁要教你习武,你怕不怕?”

    蔡芸点头。她不敢说,她不怕学武,她怕阿翁。

    武平女继续道:“我怀你小妹之前,教过你缝纫刺绣,你对针线活不太精通。常言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最厉害的是力气,是不是?我听你姐姐讲,虚长你几岁的男孩都打不过你。”

    听到阿母知晓自己爱打架,蔡芸不禁羞燥:“阿母,我不爱打架!都是他们碎嘴子欠打。”

    武平女看到二女学长女跺脚,脸上露出了笑意。真好,此时,二女还活得好好的,最喜欢黏着、呵护她的长姐,那些小子若不是道了有碍大女的话,想必如此乖巧的二女不会随意动粗。

    蔡毅只听到“打架”二字,连忙回头呵斥道:“你平日里尽出去惹是生非?”

    室内的笑意瞬间肃空,屋内如寒天冻地一般,蔡芸僵直在原地,双眼微红,紧抿嘴唇。

    武平女皱下眉头,温言提醒丈夫:“阿毅,前两日咱们商量的话你全忘了?”

    蔡毅听见妻子的话,心下尴尬,却不露出:“你道她天生神力,力气胜过男儿。我方才随口一说,她的泪都快掉下来了,可见她空有力气,却没胆力,如何和我学武艺与打猎?”

    武平女见蔡芸垂头丧气,握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揉着:“二女,抬头。你想不想和你阿翁学武艺与打猎?你自幼力大,阿父不在家时,都是你保护阿母和阿姊,是不是?你若学了武,不同于一般的女儿要向旁人借力,你的姊妹们也能向你借力。”

    听到阿父莫名其妙的呵斥时,蔡芸没哭,听到阿母柔声的劝解后,蔡芸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泪滴落在地之时,她听到自己道:“好,我要好好学武,保护阿母和姊妹们。”

    时人一日食两餐,日头还盛,蔡家人开始吃她们今日的最后一餐。

    蔡芸把麦饭盛到碗里时,蔡薇把肉汤都端去给阿母吃。

    武平女喂了小女儿后,拿着调羹一口一口喝着肉汤。

    大女做的肉汤味道清淡,肉质干柴。

    如今说动了毅郎培养两个年长的女儿学手艺,二女随他习武打猎,大女则跟她学做膳食。

    没重来之前,她只会几道农家菜,重来之后,她吃过许多名菜,还听婢女讲过一些世家流传出的食谱。

    她告诉蔡毅自己能教大女做膳食后,蔡毅竟没半点怀疑,以为是她曾经当奴婢时和主家学的。

    武平女在屋内思索该怎么教大女儿做膳食时,大女儿正在灶间对着父亲涕泣。

    “阿翁,你为何答应阿母教二妹学武打猎?这是男人该学的东西,二妹不应当学打猎,女人应当贤惠持家,二妹她是个小娘子,洗衣做饭都做不到好,让她去学打猎,以后名声还要不要?再说,我们姐妹都没干过重活,妹妹学打猎身上会受伤吃苦的。”

    蔡毅头疼地看着哭诉的大女儿,大女多是阿母教养,到他面前遂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娘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大女反对家里的事。

    他含糊道:“大女,这是大人的事,你还是个小娘子。”他不习惯和女儿解释自己的决定。

    蔡薇听到一向对自己夸赞有加的父亲破天荒地凶自己时,泪水流得愈发湍急 ,“阿翁,你知不知道,村里人因为阿母生不出儿子惯常背地里耻笑我们?现下让二妹去学打猎,我们会被村里人说死的!”

    蔡毅忍着烦闷,对大女儿说了句“我让你阿母和你说”,遂走出灶间,大步流星地进屋和妻子道:“大女在灶间哭,你去和她说。”

    “大女,大女!”武平女听到丈夫的话有些困惑,决定把大女喊进来问她。

    蔡薇挪作小碎步,步履纤纤,鼻头通红、双目含泪地来到了母亲跟前。

    见大女儿反常地没有朝她说话,而是垂头不语,武平女便知这里面真有事。

    武平女有些心累,重生以后一刻也没歇过,好不容易说服丈夫好生教养俩女儿、教二女学武打猎,大女这里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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