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咬了
天光熹微，沈轻寻打着伞，提了东西朝谢府赶去。
没想到半路竟是被人给叫住了。
“哟，沈二小姐，这大雪天的，是要上哪儿去呀?”
沈轻寻扬起伞面，循声望去，一中年男子三角眼眯成一条缝，轻抚长须，目含精光凝过来。
“赵老先生，”看清楚了人，她心中多了一丝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屋里头闷，我出来走动走动散心，倒是赵老先生，大雪天的，难道是在等候佳人一同赏雪吗?”
年前初雪时，赵无悔当街和一青楼女子拉拉扯扯，被赵夫人逮着，赵夫人性格泼辣，家世又好，当即甩了赵无悔几个巴掌，一时间，整个明州城内的饭后谈资都是此事，赵无悔颜面尽失，闭门不出好些时日。
却不料今日刚出门，就被沈轻寻这个小辈这样玩笑，自然是怒上心头。
他掺了白的眉毛蠕虫一样动起来，面皮一抖，冷声暗讽冷喝：“二小姐有这斗嘴的功夫，还不如想想再招几个学生，周家千金可是消失好些时日，周家报了官也没找着，你说你的得意门生都不去你那私塾了，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你念书?”
“我看二小姐也不为此事着急，难道说，”赵无悔眼珠滴溜转过去，眯着眼不怀好意地问：“二小姐是知道周千金身在何处?”
“我自然不知。”
“二小姐连学生失踪多时都不曾过问，只怕是难以为人师表啊。”
沈轻寻悠悠赵无悔对上眼神，不为所动，淡然道：“自是比不上赵老先生狠心，能亲手将学生送进牢狱。”
“你!”中年男子被揭短，一时气急，脸色涨红，怒声喝道：“竖子无礼!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他瞪了沈轻寻一眼，一甩衣袖，愤愤转过身去走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沈轻寻没听清，大概是咒骂的话语。
在这个时代，知识是被垄断的，在明州城内这一点更是淋漓尽致。每一个新开的学堂，私底下都得经过这帮老学阀的同意，每年还得上供金银以维护他们口中的君子之交。
而沈轻寻办学堂不仅没有经过这帮学阀同意，还表现出极强的不愿同流合污的抗拒姿态，明里暗里受过不少挤兑。
学堂刚开那一年时常有官府的人上门以各种理由搜查，让她没办法讲学，好不容易招来的几个富家小姐也因为此事再没来过学堂。
这帮老学究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她动了他们的财路，更恨她竟敢明目张胆教女子识字。
好在沈轻寻早有提防，学堂也开起来了。
她漠然收回眼神，继续朝着原本的路走去。
*
“二小姐!”开门的老管家像是早有预料她会再来，没有丝毫惊讶，“快进来。”
沈轻寻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几年前从家里带出来的人参，老师不是身体不适么，用来调养身子再好不过。”
“诶哟，二小姐，您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这不是让老奴难做吗？”
话是这么说，可忠叔脸上却不见难为之意，她笑了笑，“老师若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错。”
老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去和大人禀报一声。”
沈轻寻身上的斗篷未脱，“我同你一块儿，我在门口等老师。”
“二小姐，您这是何必呢？天儿还下着雪呢!”
沈轻寻不说话，老管家推脱不开，只好带上她一块儿。
沈轻寻见老管家进了房门，便自行找了块地方站好，正好对着窗户，好叫里面的人一眼就能望见她。
屋内。
“大人，二小姐给您带了人参，给您补身体。”
“人参?”谢晖研墨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不解地问：“她都穷得穿补丁的斗篷了，哪儿来的钱买人参?”
“……说是几年前从家里带的。”
谢晖面色一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即刻开始吹胡子瞪眼的，小声骂道：“你说你!昨天她来了，你也不知道留她吃顿饭?!”
老管家一脸委屈，“可是大人，不是您自己不愿意见二小姐么？你不愿见她，那留她吃饭，这又算个什么事儿?”
“你还顶嘴!”谢晖一拍桌子，不满地抱怨：“她那一家心肠太硬，竟然真的就让她过这样清苦的日子，她来我这个做老师的府上，你就该替我好好招待招待!”
老管家见自家大人瞪着自己，知道自己该递台阶了，连忙开口：“外边正下着雪呢，二小姐这样站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就请她……”
“不行!”谢晖果断回答，目光从窗外的站得笔直的人影上收回来，一脸严肃，“我要杀杀她的锐气!她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得罪了那帮人，日子没个安宁，非不听我的话!”
老管家默然站在一边，心想这杀锐气杀了好几年，从最开始不让人进门到现在要留人吃饭，究竟是要杀到几时才算好?
沈轻寻真的就这样站了一个时辰，屋内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她想起七岁那年，登门拜访求谢晖收自己为徒，也是这样站了整整一天，站到她膝盖浮肿摔倒在地，谢晖才愿意见她。
谢晖身份不比寻常的教书先生，收学生极为谨慎，更何况她又是女娃儿，还是商贾世家沈家的二千金，谢晖一向不喜与商人有染。
他见沈轻寻诚心求学，最后还是收下了她，而这些年来，他也始终只有这一个学生。
沈轻寻就这样跟着他念了十年书，一直到十八岁那年，沈轻寻执意要办女学，不再跟着谢晖念书，而谢晖对此事并不支持，这三年间，师生二人基本没来往。
至于能不能见上这三年来的第一面，就看今日了。
沈轻寻吐了一口气，白雾便飘散在空中，老师还在怪罪她不听劝执意开学堂吗？
她又想，老师愿意把孤本借给她吗？会因此生气吗？
她不知道。
不多时，眼前的房门吱呀一声，老管家站在门口朝她招呼，“二小姐，进来吧!”
闻言，沈轻寻愣怔片刻，而后很快走了进去。
门大开着，谢晖如松如柏，在案前坐得笔挺，目不斜视地写着字，像是没察觉到她进门的动静一般。
几年未见，谢晖面容明显比从前衰老了些，沈轻寻鼻尖止不住地发酸，膝盖一曲，颤声道：“……学生沈轻寻，拜见老师。”
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阵儿，啪地一声，一团纸摔到她面前。
沈轻寻直起腰，自顾自拿了纸团，打开一看，上边赫然写着——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学生愚钝，辜负老师的期盼，”沈轻寻望着脸色庄严肃穆的谢晖，一字一顿道，“可学生未曾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孽徒!”谢晖一声冷斥，字字珠玑，“你既然不知错，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早在三年前就把你逐出师门，你不再是我的学生。”
三年未见，没想到一见面，谢晖说得如此决绝，仿佛往日的师生情早已消逝，委屈、苦楚、震惊等等情绪汹涌而来，她怔了好一阵儿，才低声道：“……一日为徒，终身为师，即使老师不认我这个学生，学生却不能够忘却老师多年来的谆谆教导之情，如今见老师身体安康，学生便已安心，若是老师实在不愿见学生，学生自不敢叨扰。”
说罢，她就要起身退出去。
而此时，谢晖又出声，语气依旧强硬冷淡，“谁叫你起身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沈轻寻心头惊颤，又乖乖跪了回去，轻声道：“……是，还望老师教诲。”
*
“小姐，怎么样了?”
沈轻寻一进门，流云就跑了上来，可见已经等候多时。
她轻轻扬眉，声调止不住地上扬，“你猜。”
“借到了?”
她收了伞，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笑而不语。
“啊，”流云惊喜地叫了一声，“借到了!这下可不怕没书讲学了!”
沈轻寻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小姐能借到，小姐什么都能做到!”
沈轻寻被她逗笑，笑骂一声，“油嘴滑舌!”
流云又拿着书来回翻了几遍，嘿嘿笑了两声，骤然神色一变，啊地一声，道：“我险些忘了，小姐，柴房那个人在发热，我给他喂药喂不进去!”
沈轻寻眉头一蹙，“他中途醒过么？”
流云摇摇头，说不曾。
“我去瞧瞧，你先去给周小姐送饭去。”
“诶，好嘞!”
沈轻寻端着药碗进了柴房，铺上的人一动不动地安静躺着。
她来回搅动冒热气的药汤，盯着床上的人，随后男人长睫轻颤几下。
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空出一只手掐开男子的口唇，舀一勺滚烫的药汤，直接灌进去。
“啊，烫!”男人猛然睁开眼，止不住惊呼，然后对上沈轻寻平静如水的眼神，扯出一丝讨巧的笑来，“姐姐当真狠心，明明救了我，现在又想烫死我。”
“既然醒了，装睡做什么。”
男人笑意更甚，“好姐姐不想我早日醒来?”
“我没这么说。”
男人挣扎坐起来，因为挤压到腹部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吐着气说：“我今早醒了，在门口转了两圈。”
他见沈轻寻眉头紧蹙着，不知是因为他没有躺好休息而恼怒还是因为他未经允许胡乱走动。
他嘴角扯开一丝笑意，几乎贴在沈轻寻耳边，轻声缓缓道：“我发现啊，姐姐家里特别大，空屋子也多。”
男人明明脸色苍白得发青，此刻却笑意盈盈，像极了吐杏子的毒蛇。
沈轻寻面色冷峻睨着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都说，金屋藏娇，难道说姐姐的金屋里藏了别的佳人，独留一间柴房给我?”
“我实在是伤心啊。”这句话说得轻极了，慢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呢喃着什么缱绻情话。
而狭窄柴房内立即被一片诡异的沉默死死包裹着，烧着碳的屋内温度骤降下去。
……啊，她竟然被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狗给威胁了。
沈轻寻顿时像被发钝的针扎了一下指尖，生出几分不满来。
没想到半路竟是被人给叫住了。
“哟，沈二小姐，这大雪天的，是要上哪儿去呀?”
沈轻寻扬起伞面，循声望去，一中年男子三角眼眯成一条缝，轻抚长须，目含精光凝过来。
“赵老先生，”看清楚了人，她心中多了一丝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屋里头闷，我出来走动走动散心，倒是赵老先生，大雪天的，难道是在等候佳人一同赏雪吗?”
年前初雪时，赵无悔当街和一青楼女子拉拉扯扯，被赵夫人逮着，赵夫人性格泼辣，家世又好，当即甩了赵无悔几个巴掌，一时间，整个明州城内的饭后谈资都是此事，赵无悔颜面尽失，闭门不出好些时日。
却不料今日刚出门，就被沈轻寻这个小辈这样玩笑，自然是怒上心头。
他掺了白的眉毛蠕虫一样动起来，面皮一抖，冷声暗讽冷喝：“二小姐有这斗嘴的功夫，还不如想想再招几个学生，周家千金可是消失好些时日，周家报了官也没找着，你说你的得意门生都不去你那私塾了，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你念书?”
“我看二小姐也不为此事着急，难道说，”赵无悔眼珠滴溜转过去，眯着眼不怀好意地问：“二小姐是知道周千金身在何处?”
“我自然不知。”
“二小姐连学生失踪多时都不曾过问，只怕是难以为人师表啊。”
沈轻寻悠悠赵无悔对上眼神，不为所动，淡然道：“自是比不上赵老先生狠心，能亲手将学生送进牢狱。”
“你!”中年男子被揭短，一时气急，脸色涨红，怒声喝道：“竖子无礼!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他瞪了沈轻寻一眼，一甩衣袖，愤愤转过身去走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沈轻寻没听清，大概是咒骂的话语。
在这个时代，知识是被垄断的，在明州城内这一点更是淋漓尽致。每一个新开的学堂，私底下都得经过这帮老学阀的同意，每年还得上供金银以维护他们口中的君子之交。
而沈轻寻办学堂不仅没有经过这帮学阀同意，还表现出极强的不愿同流合污的抗拒姿态，明里暗里受过不少挤兑。
学堂刚开那一年时常有官府的人上门以各种理由搜查，让她没办法讲学，好不容易招来的几个富家小姐也因为此事再没来过学堂。
这帮老学究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她动了他们的财路，更恨她竟敢明目张胆教女子识字。
好在沈轻寻早有提防，学堂也开起来了。
她漠然收回眼神，继续朝着原本的路走去。
*
“二小姐!”开门的老管家像是早有预料她会再来，没有丝毫惊讶，“快进来。”
沈轻寻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几年前从家里带出来的人参，老师不是身体不适么，用来调养身子再好不过。”
“诶哟，二小姐，您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这不是让老奴难做吗？”
话是这么说，可忠叔脸上却不见难为之意，她笑了笑，“老师若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错。”
老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去和大人禀报一声。”
沈轻寻身上的斗篷未脱，“我同你一块儿，我在门口等老师。”
“二小姐，您这是何必呢？天儿还下着雪呢!”
沈轻寻不说话，老管家推脱不开，只好带上她一块儿。
沈轻寻见老管家进了房门，便自行找了块地方站好，正好对着窗户，好叫里面的人一眼就能望见她。
屋内。
“大人，二小姐给您带了人参，给您补身体。”
“人参?”谢晖研墨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不解地问：“她都穷得穿补丁的斗篷了，哪儿来的钱买人参?”
“……说是几年前从家里带的。”
谢晖面色一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即刻开始吹胡子瞪眼的，小声骂道：“你说你!昨天她来了，你也不知道留她吃顿饭?!”
老管家一脸委屈，“可是大人，不是您自己不愿意见二小姐么？你不愿见她，那留她吃饭，这又算个什么事儿?”
“你还顶嘴!”谢晖一拍桌子，不满地抱怨：“她那一家心肠太硬，竟然真的就让她过这样清苦的日子，她来我这个做老师的府上，你就该替我好好招待招待!”
老管家见自家大人瞪着自己，知道自己该递台阶了，连忙开口：“外边正下着雪呢，二小姐这样站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就请她……”
“不行!”谢晖果断回答，目光从窗外的站得笔直的人影上收回来，一脸严肃，“我要杀杀她的锐气!她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得罪了那帮人，日子没个安宁，非不听我的话!”
老管家默然站在一边，心想这杀锐气杀了好几年，从最开始不让人进门到现在要留人吃饭，究竟是要杀到几时才算好?
沈轻寻真的就这样站了一个时辰，屋内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她想起七岁那年，登门拜访求谢晖收自己为徒，也是这样站了整整一天，站到她膝盖浮肿摔倒在地，谢晖才愿意见她。
谢晖身份不比寻常的教书先生，收学生极为谨慎，更何况她又是女娃儿，还是商贾世家沈家的二千金，谢晖一向不喜与商人有染。
他见沈轻寻诚心求学，最后还是收下了她，而这些年来，他也始终只有这一个学生。
沈轻寻就这样跟着他念了十年书，一直到十八岁那年，沈轻寻执意要办女学，不再跟着谢晖念书，而谢晖对此事并不支持，这三年间，师生二人基本没来往。
至于能不能见上这三年来的第一面，就看今日了。
沈轻寻吐了一口气，白雾便飘散在空中，老师还在怪罪她不听劝执意开学堂吗？
她又想，老师愿意把孤本借给她吗？会因此生气吗？
她不知道。
不多时，眼前的房门吱呀一声，老管家站在门口朝她招呼，“二小姐，进来吧!”
闻言，沈轻寻愣怔片刻，而后很快走了进去。
门大开着，谢晖如松如柏，在案前坐得笔挺，目不斜视地写着字，像是没察觉到她进门的动静一般。
几年未见，谢晖面容明显比从前衰老了些，沈轻寻鼻尖止不住地发酸，膝盖一曲，颤声道：“……学生沈轻寻，拜见老师。”
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阵儿，啪地一声，一团纸摔到她面前。
沈轻寻直起腰，自顾自拿了纸团，打开一看，上边赫然写着——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学生愚钝，辜负老师的期盼，”沈轻寻望着脸色庄严肃穆的谢晖，一字一顿道，“可学生未曾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孽徒!”谢晖一声冷斥，字字珠玑，“你既然不知错，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早在三年前就把你逐出师门，你不再是我的学生。”
三年未见，没想到一见面，谢晖说得如此决绝，仿佛往日的师生情早已消逝，委屈、苦楚、震惊等等情绪汹涌而来，她怔了好一阵儿，才低声道：“……一日为徒，终身为师，即使老师不认我这个学生，学生却不能够忘却老师多年来的谆谆教导之情，如今见老师身体安康，学生便已安心，若是老师实在不愿见学生，学生自不敢叨扰。”
说罢，她就要起身退出去。
而此时，谢晖又出声，语气依旧强硬冷淡，“谁叫你起身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沈轻寻心头惊颤，又乖乖跪了回去，轻声道：“……是，还望老师教诲。”
*
“小姐，怎么样了?”
沈轻寻一进门，流云就跑了上来，可见已经等候多时。
她轻轻扬眉，声调止不住地上扬，“你猜。”
“借到了?”
她收了伞，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笑而不语。
“啊，”流云惊喜地叫了一声，“借到了!这下可不怕没书讲学了!”
沈轻寻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小姐能借到，小姐什么都能做到!”
沈轻寻被她逗笑，笑骂一声，“油嘴滑舌!”
流云又拿着书来回翻了几遍，嘿嘿笑了两声，骤然神色一变，啊地一声，道：“我险些忘了，小姐，柴房那个人在发热，我给他喂药喂不进去!”
沈轻寻眉头一蹙，“他中途醒过么？”
流云摇摇头，说不曾。
“我去瞧瞧，你先去给周小姐送饭去。”
“诶，好嘞!”
沈轻寻端着药碗进了柴房，铺上的人一动不动地安静躺着。
她来回搅动冒热气的药汤，盯着床上的人，随后男人长睫轻颤几下。
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空出一只手掐开男子的口唇，舀一勺滚烫的药汤，直接灌进去。
“啊，烫!”男人猛然睁开眼，止不住惊呼，然后对上沈轻寻平静如水的眼神，扯出一丝讨巧的笑来，“姐姐当真狠心，明明救了我，现在又想烫死我。”
“既然醒了，装睡做什么。”
男人笑意更甚，“好姐姐不想我早日醒来?”
“我没这么说。”
男人挣扎坐起来，因为挤压到腹部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吐着气说：“我今早醒了，在门口转了两圈。”
他见沈轻寻眉头紧蹙着，不知是因为他没有躺好休息而恼怒还是因为他未经允许胡乱走动。
他嘴角扯开一丝笑意，几乎贴在沈轻寻耳边，轻声缓缓道：“我发现啊，姐姐家里特别大，空屋子也多。”
男人明明脸色苍白得发青，此刻却笑意盈盈，像极了吐杏子的毒蛇。
沈轻寻面色冷峻睨着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都说，金屋藏娇，难道说姐姐的金屋里藏了别的佳人，独留一间柴房给我?”
“我实在是伤心啊。”这句话说得轻极了，慢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呢喃着什么缱绻情话。
而狭窄柴房内立即被一片诡异的沉默死死包裹着，烧着碳的屋内温度骤降下去。
……啊，她竟然被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狗给威胁了。
沈轻寻顿时像被发钝的针扎了一下指尖，生出几分不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