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安最近很怪，真的很怪。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初中同桌吵吵闹闹地过了三年，也没像现在这样翻脸过。
太阳真的很大啊，他打心眼里关心她，按理说在陌生环境里相熟的两个人会更加要好，可他和程青安，越走越远。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飘在河里的一张纸，捞起来，湿得透透的无从下手，不捞，就这么看下去，舍不得。
“你和她一直认识啊？”
问他的是后来和程青安闹别扭认识的同学，叫尚燃，对方先找上门来的，很自来熟，没两天就和段乖觉聊开了。
“昂，关系不错。”
应该是不错，当过她跳皮筋的柱子，给她编过头发，还互殴过，细数下来按照打是亲骂是爱的规矩，朋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尚燃无所谓道:“那你道个歉呗，朋友随便说说就和好了，男女朋友才难。”
“为什么？”
他用过来人的口吻道:“为什么的话，因为对于朋友来说很多不屑一顾的东西，从女朋友的立场上，反而会在意，她们太细腻，所以需要保护，男的嘛，想不到喽，就觉得是无理取闹，道歉不到重点，被泪水冲刷得找不着北。”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
尚燃使劲一拍他肩膀，大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意思到了就行。”
不是，你意思也没到啊。
总之，段乖觉不打算道歉。
绝不。
只不过逛小卖部的时候，看见在促销笔，所以买了一盒。
用不完，只能给程青安分点。
他说过了，再也不会自作多情给她送东西，这是用不完，所以才给她。
＊
军训结束的日子逼近，对接下来正式的高中生活，程青安心里没底。
她尝试自学高中的数学，集合什么的还算简单，也能把题做出来，但越往后，概念和意义都只是进了脑子，对付题目就完全无机可乘了。
错误在笔下堆叠，明明知道还没正式开始学这点错误算不了什么，程青安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害怕跟不上进度，害怕半懂不懂。
脑子里盘旋的都是对学业的担忧，潜意识把故意将某个人置之不理。
她是个极容易内耗的人，小学升旗没带红领巾能让她偷偷难过觉得自己没用一整天，打碎盘子即便没人责怪也吃不下饭。
但别人问她，她又不说，只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这种性格实在很难被人喜欢，别扭过了头，就是矫情。段乖觉最初也这样说过她，由于有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打得直抽抽的经历，程青安没放心上。
别人告她矫情，她会在心里记黑名单，拉黑删除，不会多说一句，尽管心里在下雨。
段乖觉提，她就是一拳上去，心里不会给自己贴标签。
以前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太烦了，讨厌的人对自己说出贬低的话，毫无杀伤力。
现在程青安才知道，是因为知道他说出口了也不会怎么样。
他不会因为矫情而远离她，用着一个缺点，撕扯她的身体。
或者说，她在嚷嚷对方讨人厌的同时，笃定他不会抛弃自己。
＊
和段乖觉相处从来都是斗嘴和互相放屁，从来没有单方面示好过，就跟总是对你拳打脚踢的人一改秉性对你嘘寒问暖一样，总感觉对方要噶腰子……好像不太对，但程青安又能想得通。
所以这些天变得奇奇怪怪，是因为学业焦虑加段乖觉突然示好很不安的双重压迫吗？
……
都怪段乖觉。
都怪他突然变好。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走温柔线，程青安怎么会苦恼至今。
但是想通了，程青安就开始纠结为什么段乖觉要变好了。
她和郭穗禾聊天，想求个解决法子。
穗禾看着手里的漫画书，直击问题要点:“你把他当朋友吗，听你口气你不是很和他玩得来。”
“我不把他当朋友，但应该是。”
穗禾:“你好奇怪……”
奇怪吗？人生有很多这种关系，志不同各自为谋，却因为一些孽缘认识，来来往往成了人们口中的朋友。
听到这，穗禾摇头晃脑道:“那是写做敌人，读作朋友的感觉吧？少年漫有很多这种描写，算是我很喜欢的一种关系了。”
“唉，不过我也不懂，漫画书里这样的例子总是会发生事件让他们自然而然和好然后开始下一次旅程……现实生活中，上天却好像不会刻意撮合你们呢。”
程青安打了个stop的手势:“什么叫撮合，别乱说……”
穗禾没理她的纠正，只自顾自地提出解决办法:“总之要是你觉得这段关系有维持下去的必要，那就和他说一说吧。”
＊
踢正步是检验军训结果的重要项目之一，一个班一个班上去展示，张丰说随便踢踢得了，别出乱子就好。
一语成谶，乱子频出。
踢正步途中，不知道是谁踢着踢着把鞋踢飞了，在全校师生面前划出优美弧线降落到队伍面前，举班旗的没看到踩上去摔了一跤，这一跤又拌到了第一排都同学，尖叫声和小部分人狂喊的稳住稳住我们能行响彻操场，当程青安看到自己面前的人也摇摇晃晃摔下去的时候，她知道，完蛋了。
高一十三班，至此出名。
看过踢得好的，没看见过从上场开始就混乱得打群架似的。
杨端对此也没过于苛责，还有心情开玩笑:“校长当时就站我身边，老爷子问哪个班，我说十三班，我带的。给他吓一跳，本来以为这么尴尬的场合，他应该会放弃继续往下说了，结果他还是扣了我二百工资。”
“工资从你们分里扣。”他笑眯眯道。
军训落下不完美的帷幕，程青安想，是时候了，该和段乖觉和好了。
这几天过得比前几年还难受。
趁中午大家吃饭没人，段乖觉也还坐在教室，程青安给自己加油鼓劲，上啊程青安，记得笑一笑别瘫着脸，表示一下友好态度。
话是这么说，她仍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笔写写画画，丝毫看不出士气。
段乖觉是这么说的。
她给自己做的鼓励毫无用处，在她起身的前一刻，段乖觉先到场。
逆着光，在她的习题册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说:“别生气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什么道歉三连套。
程青安也说:“对不起我也错了。”
两个人对视了几眼，小学生似的道歉真的毫无技术含量。
段乖觉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一盒笔送进她桌肚:“给你。”
她下意识地还是想把它还回去，一想这是刚和好啊，怎么能破坏气氛，于是硬生生闭嘴，僵硬地说了一声谢谢。
见她收下，段乖觉把手伸到她面前，手心向上，只要程青安拿笔在手心画圈，那就是真正和好。
画叉就是还在生气。
固定他的手更小，圆润指甲划过他的手背，跟被猫挠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程青安一手抓着他，一手拿笔，认认真真画了个圈。
笔尖触感圆滑，给皮肤留下痕迹的力度却没有指甲那一下重。
段乖觉的目光从手心移到笔，移到她的脸，睫毛微微地垂着，和以前一样。
“我们是还和以前一样吧？”
程青安点头:“是朋友。”
永远的好朋友。
段乖觉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画蛇添足地加朋友这条线。
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后悔不下千万次了。
＊
两个人和好，又聊了会儿，段乖觉埋头要像以前一样在她旁边睡觉时，一道怯弱的女声叫醒了他。
“那个、呃，对不起这是我的座位。”
“？”
不是还没排位置吗？
段乖觉抬起头，皱着眉毛，看上去很不好惹，他一被打扰就这个样子，生人勿近的气场。
直接把那女生吓住了，她一言不发坐到了程青安后面。
程青安:“你走一下。”
“谁？”
“你。”
真服了程青安，早说有人他就不坐了，他又不是恶霸。
他坐回尚燃身后，旁边没人，那哥们转过头问:“那个人就是程青安啊。”
“嗯。”
不敢说话的女孩子见他走了，立马蹦蹦跳跳地坐到程青安身边，程青安也微微地笑，嘴角的弧度让他微妙地觉得内心有点不爽。
他走了就这么高兴。
还朋友呢。
哪门子的朋友，一点都不公正，一点都不一视同仁。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初中同桌吵吵闹闹地过了三年，也没像现在这样翻脸过。
太阳真的很大啊，他打心眼里关心她，按理说在陌生环境里相熟的两个人会更加要好，可他和程青安，越走越远。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飘在河里的一张纸，捞起来，湿得透透的无从下手，不捞，就这么看下去，舍不得。
“你和她一直认识啊？”
问他的是后来和程青安闹别扭认识的同学，叫尚燃，对方先找上门来的，很自来熟，没两天就和段乖觉聊开了。
“昂，关系不错。”
应该是不错，当过她跳皮筋的柱子，给她编过头发，还互殴过，细数下来按照打是亲骂是爱的规矩，朋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尚燃无所谓道:“那你道个歉呗，朋友随便说说就和好了，男女朋友才难。”
“为什么？”
他用过来人的口吻道:“为什么的话，因为对于朋友来说很多不屑一顾的东西，从女朋友的立场上，反而会在意，她们太细腻，所以需要保护，男的嘛，想不到喽，就觉得是无理取闹，道歉不到重点，被泪水冲刷得找不着北。”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
尚燃使劲一拍他肩膀，大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意思到了就行。”
不是，你意思也没到啊。
总之，段乖觉不打算道歉。
绝不。
只不过逛小卖部的时候，看见在促销笔，所以买了一盒。
用不完，只能给程青安分点。
他说过了，再也不会自作多情给她送东西，这是用不完，所以才给她。
＊
军训结束的日子逼近，对接下来正式的高中生活，程青安心里没底。
她尝试自学高中的数学，集合什么的还算简单，也能把题做出来，但越往后，概念和意义都只是进了脑子，对付题目就完全无机可乘了。
错误在笔下堆叠，明明知道还没正式开始学这点错误算不了什么，程青安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害怕跟不上进度，害怕半懂不懂。
脑子里盘旋的都是对学业的担忧，潜意识把故意将某个人置之不理。
她是个极容易内耗的人，小学升旗没带红领巾能让她偷偷难过觉得自己没用一整天，打碎盘子即便没人责怪也吃不下饭。
但别人问她，她又不说，只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这种性格实在很难被人喜欢，别扭过了头，就是矫情。段乖觉最初也这样说过她，由于有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打得直抽抽的经历，程青安没放心上。
别人告她矫情，她会在心里记黑名单，拉黑删除，不会多说一句，尽管心里在下雨。
段乖觉提，她就是一拳上去，心里不会给自己贴标签。
以前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太烦了，讨厌的人对自己说出贬低的话，毫无杀伤力。
现在程青安才知道，是因为知道他说出口了也不会怎么样。
他不会因为矫情而远离她，用着一个缺点，撕扯她的身体。
或者说，她在嚷嚷对方讨人厌的同时，笃定他不会抛弃自己。
＊
和段乖觉相处从来都是斗嘴和互相放屁，从来没有单方面示好过，就跟总是对你拳打脚踢的人一改秉性对你嘘寒问暖一样，总感觉对方要噶腰子……好像不太对，但程青安又能想得通。
所以这些天变得奇奇怪怪，是因为学业焦虑加段乖觉突然示好很不安的双重压迫吗？
……
都怪段乖觉。
都怪他突然变好。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走温柔线，程青安怎么会苦恼至今。
但是想通了，程青安就开始纠结为什么段乖觉要变好了。
她和郭穗禾聊天，想求个解决法子。
穗禾看着手里的漫画书，直击问题要点:“你把他当朋友吗，听你口气你不是很和他玩得来。”
“我不把他当朋友，但应该是。”
穗禾:“你好奇怪……”
奇怪吗？人生有很多这种关系，志不同各自为谋，却因为一些孽缘认识，来来往往成了人们口中的朋友。
听到这，穗禾摇头晃脑道:“那是写做敌人，读作朋友的感觉吧？少年漫有很多这种描写，算是我很喜欢的一种关系了。”
“唉，不过我也不懂，漫画书里这样的例子总是会发生事件让他们自然而然和好然后开始下一次旅程……现实生活中，上天却好像不会刻意撮合你们呢。”
程青安打了个stop的手势:“什么叫撮合，别乱说……”
穗禾没理她的纠正，只自顾自地提出解决办法:“总之要是你觉得这段关系有维持下去的必要，那就和他说一说吧。”
＊
踢正步是检验军训结果的重要项目之一，一个班一个班上去展示，张丰说随便踢踢得了，别出乱子就好。
一语成谶，乱子频出。
踢正步途中，不知道是谁踢着踢着把鞋踢飞了，在全校师生面前划出优美弧线降落到队伍面前，举班旗的没看到踩上去摔了一跤，这一跤又拌到了第一排都同学，尖叫声和小部分人狂喊的稳住稳住我们能行响彻操场，当程青安看到自己面前的人也摇摇晃晃摔下去的时候，她知道，完蛋了。
高一十三班，至此出名。
看过踢得好的，没看见过从上场开始就混乱得打群架似的。
杨端对此也没过于苛责，还有心情开玩笑:“校长当时就站我身边，老爷子问哪个班，我说十三班，我带的。给他吓一跳，本来以为这么尴尬的场合，他应该会放弃继续往下说了，结果他还是扣了我二百工资。”
“工资从你们分里扣。”他笑眯眯道。
军训落下不完美的帷幕，程青安想，是时候了，该和段乖觉和好了。
这几天过得比前几年还难受。
趁中午大家吃饭没人，段乖觉也还坐在教室，程青安给自己加油鼓劲，上啊程青安，记得笑一笑别瘫着脸，表示一下友好态度。
话是这么说，她仍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笔写写画画，丝毫看不出士气。
段乖觉是这么说的。
她给自己做的鼓励毫无用处，在她起身的前一刻，段乖觉先到场。
逆着光，在她的习题册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说:“别生气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什么道歉三连套。
程青安也说:“对不起我也错了。”
两个人对视了几眼，小学生似的道歉真的毫无技术含量。
段乖觉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一盒笔送进她桌肚:“给你。”
她下意识地还是想把它还回去，一想这是刚和好啊，怎么能破坏气氛，于是硬生生闭嘴，僵硬地说了一声谢谢。
见她收下，段乖觉把手伸到她面前，手心向上，只要程青安拿笔在手心画圈，那就是真正和好。
画叉就是还在生气。
固定他的手更小，圆润指甲划过他的手背，跟被猫挠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程青安一手抓着他，一手拿笔，认认真真画了个圈。
笔尖触感圆滑，给皮肤留下痕迹的力度却没有指甲那一下重。
段乖觉的目光从手心移到笔，移到她的脸，睫毛微微地垂着，和以前一样。
“我们是还和以前一样吧？”
程青安点头:“是朋友。”
永远的好朋友。
段乖觉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画蛇添足地加朋友这条线。
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后悔不下千万次了。
＊
两个人和好，又聊了会儿，段乖觉埋头要像以前一样在她旁边睡觉时，一道怯弱的女声叫醒了他。
“那个、呃，对不起这是我的座位。”
“？”
不是还没排位置吗？
段乖觉抬起头，皱着眉毛，看上去很不好惹，他一被打扰就这个样子，生人勿近的气场。
直接把那女生吓住了，她一言不发坐到了程青安后面。
程青安:“你走一下。”
“谁？”
“你。”
真服了程青安，早说有人他就不坐了，他又不是恶霸。
他坐回尚燃身后，旁边没人，那哥们转过头问:“那个人就是程青安啊。”
“嗯。”
不敢说话的女孩子见他走了，立马蹦蹦跳跳地坐到程青安身边，程青安也微微地笑，嘴角的弧度让他微妙地觉得内心有点不爽。
他走了就这么高兴。
还朋友呢。
哪门子的朋友，一点都不公正，一点都不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