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盘的日子到了，一共举办三天。
主办方把地址定在了较为偏僻的半废弃工厂，空间大，周围人流量少，买主可以静下心来慢慢研究原石。
许枣一行三人是开车来的，冯栀特地说清楚苍翠居需要的石头品类，店里预算有多少，能在心里有个数，好做判断。
现场的原石琳琅满目，根据竞标的形式被分到了不同的展区。
赌石分三种，明赌，半赌还有盲赌。
明赌就是原石已经磨掉外皮，中间切开能看到全部玉肉，品质一览无遗的方式，甚至有把石头切成几片，单独拿出一片来竞卖。这一类的石头种水都非常好，既然是看得见的明料，就没有人会对明摆着的下品感兴趣。所以几乎是明码实价的，竞标的人只需要考虑如何在竞争激烈的出价里拿下即可。
半赌就是一块石头擦去小小几处外皮革，露出一点点玉肉，行内人称“半开窗”。看不见的部位只能根据石头的状态和原产地去判断，有一定风险。出于想捡漏的心态，很多经验丰富的行家都会选择在这片展区投标。
最后就是完完整整一块石头，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判断难度很大，风险极高，也就是盲赌。许枣在缅国那次切涨之所以被玉石街的人赞不绝口，就因为如此。
三人一起行动效率低，冯栀建议分开去不同的展区先逛一轮，有合适的石头就记下来，结束后集合再作打算。
因为冯栀对市场走向清晰，对数字敏感，最擅长价格博弈，直接去了明料区。
半赌的展区是全场最大的，这些石头的不确定性也吸引了最多的人，林建和许枣都在这里。
两人还没分开，就看见一块对角开窗的原石。
做翡翠这行的人，身上总会带上聚光手电。
从可见玉肉下照灯进去，种水够，无纹无裂，厚度一般，就是色带存疑。
许枣对赌色不太感兴趣，“那这块就交给师兄了，我继续去看其他的。”
一路走走停停，这块有小截面，老帕敢场口种老，开窗见紫，可做春彩，保守估价可以拿下；那块色辣又满，种水不错，皮革厚，那莫场区出名多裂，若是车成珠子也可以搞些名堂。
时间差不多了，虽然没看完，许枣刚想掏手机找他们回去，结果发现林建和冯栀就和她隔了两列，都站在对面一块颇有意思的原石面前。
许枣走过去仔细观察，这是一块上下左右开了四处2×2厘米窗口的石头，体积偏大，聚光手电一打，但从窗口处照，已见光吃得极深。
“它的种也太好了吧！”冯栀不由惊呼。
更离谱的是，这块石头，居然有两条色带！一条避开了开窗位置，而另外一条很夸张，几乎环绕石头一圈，宽度比平常的色带厚了两倍不止。凭这些点，就注定它价格不低。
看不见的部位，也是可能存在的陷阱，就需要买手的经验去躲开了。
原石总体来说，赌的就是色，有色就有藓，所以要担心的是色带会吃进去多少藓，会不会影响颜色的品质。
再三打量，许枣发现这块石头开窗的位置很有说法，相隔均匀，石头会呈现出整块种水一致，并没有变种的情况。
“裂呢？”林建问。
“后江场口，坎底石，皮薄有蜡，出品完整裂少。”
“我们商量一下吧。”，许枣似乎已经有想法了。
三人先是说明各自行动看中的石头，经过冯栀估价判断，它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及这块原石的一半。
苍翠居现在最多能拿出来的预算，跟这块石头的价格还有大段距离。
因为是中缅合作，规则比平常举办的公盘要严格，中标当天需马上缴款。标场只举办三天时间，根本来不及凑齐钱。
“师兄师姐觉得呢？”是要取七八块难出高货的原石，还是选这块大概率切涨还能出高货的昂贵石头？
许枣理性的分析，“四处窗口见种水好，30%。一条普通色带5%，另一条两倍厚度的色带10%，后江场坎底石出品规律是裂少，20%。”
全部优点加起来，有65%的概率表明这就是一块会切涨的原石。
甚至在她眼里，有苍翠居的起货技术和师傅的玉雕工艺加成，可能性远远不止这个数。
就算里面多了几条裂，有几处藓吃进去了，他们也有办法避开瑕疵，做出很好的成品。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拿下？
两人都在犹豫，可确实许枣能看到的，林建冯栀也看见了。
“前面那几块石头，只要中标，我们也是能切涨的。”冯栀仍然有点不放心。
“但不多。”因为没有高货。
林建瞳孔微沉，问她：“你确定好了吗？”
许枣点头回答他，“我们找人合资吧。”。相熟的同行来了很多，要找合资的人并不难，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徐总。
原本徐总带着几位老板过来都说，有机会合作很开心。直到他们看到要合资的石头，都沉默了。
一块便宜的石头，就算是盲赌，风险高达100%，你也可以下得了手。相反，一块价格昂贵的石头，就算风险再低，你也会犹豫，因为切垮了，损失的不是一丁半点。
现在正是后者的情况。
其中一位老板立刻打退堂鼓，尴尬笑笑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就走了。
剩下的人都在思考，各有顾虑，就连一向信任许枣的徐总，也做不出决定。
见时间不早了，林建让他们回去再想，标场最后一天，几位再给答复就行。于是他们都暗自松口气道别了。
接连两天，逛遍整个展区，三人还是没有选到更合适的石头。
标场最后一天，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找到徐总和那几位老板。许枣通过他们逃避的眼神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冯栀问他们：“各位考虑得怎样？”
“这个嘛，其实我们……”，徐总吞吞吐吐，不好直说。
许枣一定要拿下石头，“原本，这块石头我们苍翠居是想全资投标的。但三天时间太短，资金周转不开，所以才提出的合资。”，话语里有种十拿九稳的感觉。
“不如这样。”，许枣提出了一个方法。
“这块石头切涨了，大家各自按比例分成，如果切垮了，就当是我借你们的钱，合资不作数，你们不承担风险，如何？”
林建冯栀震惊地看向她。
这话一出，连同徐总，几位老板马上转变了态度，“哈哈！哎哟，其实我们也是很有信心的，有机会当然要跟苍翠居合作啦，但口说无凭……”
许枣拿出手机，打给刘奇，“刘叔，帮我起合份同，两小时后要。”
听到这里，他们也就放心了，“那枣小姐，合作愉快咯！”
逐一握过手，几人都回去找自家会计拿钱了，剩下三人还在原地。
“小枣，你这样不好。”，冯栀略带担忧地说，“赌石是赌石，它本身就是个未知数，从来没有能稳赚不赔的，合资就是为了降低赌石风险。这样做，不是赌石，你是在……”
“你是在借钱赌石。”，林建抢先一步说出了冯栀的话。
许枣也知道自己确实做得不恰当，只能低下头不做反驳。
“你有考虑过，万一石头切垮了，怎么承担后果吗？”，林建直击要点。
“不会的！相信我！我很有信心，这块石头一定能切涨！”许枣紧张地向他们作出保证。
冯栀摇头叹气，“回去吧。”
刘叔的能力不用质疑，当天就和几位老板签上合同了。
这块石头的出资，苍翠居占了一半，本来还差一点，但许枣咬咬牙拿出自己这几年赚的钱，把它补上了。剩下的一半，就由几位老板自己分配。
事情一切都很顺利，凭借冯栀的能力，简简单单拿下了石头。不到两天，石头就被送到大股东苍翠居的工房。
几位合资的老板也着急，很早就在等。石头一到，争先恐后地上前围着研究，心里盘算要怎么切，切哪里，切多少。
林建干脆直接动手，“多说无用，先把皮革磨掉看看再说吧。”
机器每磨除一分，众人的神色就愈发凝重，原先脑海里的各种想法统统没有了。
石头看不见的地方，变种了！
不得不说替石头开窗的真是仙人，竟然能够完美避过所有的缺点。能把一块等次一般的石头抬高到不属于它的地方。
许枣努力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无色的地方变种了，还有两条色带，只要它能安全起货几只镯子，就不会亏太多。
于是建议师兄，“沿色带两边切吧。”。
工房里面没人说话，只有机器切过石头的声音。
冯栀不停地在心中祈祷，‘没有藓！没有藓！’。
等了一会儿，刀片与石头完全分离，林建按停机器，让出位置。
许枣提起一口气走上前，一看，双脚像是灌了铅，愣在原地，眼睛慢慢染红了。
从两条色带的截面看，种水很好，藓也没吃进去很多。但是，里面全是纵横交错的裂痕！
别说是手镯，恐怕是小小的挂件也够呛。
如果要根据裂痕的走向去设计每一块挂件，那得花多少时间和心血才能成功，也不现实。
石头就是切垮了，情况还远比许枣心里面想的要差。
这该如何是好！
主办方把地址定在了较为偏僻的半废弃工厂，空间大，周围人流量少，买主可以静下心来慢慢研究原石。
许枣一行三人是开车来的，冯栀特地说清楚苍翠居需要的石头品类，店里预算有多少，能在心里有个数，好做判断。
现场的原石琳琅满目，根据竞标的形式被分到了不同的展区。
赌石分三种，明赌，半赌还有盲赌。
明赌就是原石已经磨掉外皮，中间切开能看到全部玉肉，品质一览无遗的方式，甚至有把石头切成几片，单独拿出一片来竞卖。这一类的石头种水都非常好，既然是看得见的明料，就没有人会对明摆着的下品感兴趣。所以几乎是明码实价的，竞标的人只需要考虑如何在竞争激烈的出价里拿下即可。
半赌就是一块石头擦去小小几处外皮革，露出一点点玉肉，行内人称“半开窗”。看不见的部位只能根据石头的状态和原产地去判断，有一定风险。出于想捡漏的心态，很多经验丰富的行家都会选择在这片展区投标。
最后就是完完整整一块石头，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判断难度很大，风险极高，也就是盲赌。许枣在缅国那次切涨之所以被玉石街的人赞不绝口，就因为如此。
三人一起行动效率低，冯栀建议分开去不同的展区先逛一轮，有合适的石头就记下来，结束后集合再作打算。
因为冯栀对市场走向清晰，对数字敏感，最擅长价格博弈，直接去了明料区。
半赌的展区是全场最大的，这些石头的不确定性也吸引了最多的人，林建和许枣都在这里。
两人还没分开，就看见一块对角开窗的原石。
做翡翠这行的人，身上总会带上聚光手电。
从可见玉肉下照灯进去，种水够，无纹无裂，厚度一般，就是色带存疑。
许枣对赌色不太感兴趣，“那这块就交给师兄了，我继续去看其他的。”
一路走走停停，这块有小截面，老帕敢场口种老，开窗见紫，可做春彩，保守估价可以拿下；那块色辣又满，种水不错，皮革厚，那莫场区出名多裂，若是车成珠子也可以搞些名堂。
时间差不多了，虽然没看完，许枣刚想掏手机找他们回去，结果发现林建和冯栀就和她隔了两列，都站在对面一块颇有意思的原石面前。
许枣走过去仔细观察，这是一块上下左右开了四处2×2厘米窗口的石头，体积偏大，聚光手电一打，但从窗口处照，已见光吃得极深。
“它的种也太好了吧！”冯栀不由惊呼。
更离谱的是，这块石头，居然有两条色带！一条避开了开窗位置，而另外一条很夸张，几乎环绕石头一圈，宽度比平常的色带厚了两倍不止。凭这些点，就注定它价格不低。
看不见的部位，也是可能存在的陷阱，就需要买手的经验去躲开了。
原石总体来说，赌的就是色，有色就有藓，所以要担心的是色带会吃进去多少藓，会不会影响颜色的品质。
再三打量，许枣发现这块石头开窗的位置很有说法，相隔均匀，石头会呈现出整块种水一致，并没有变种的情况。
“裂呢？”林建问。
“后江场口，坎底石，皮薄有蜡，出品完整裂少。”
“我们商量一下吧。”，许枣似乎已经有想法了。
三人先是说明各自行动看中的石头，经过冯栀估价判断，它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及这块原石的一半。
苍翠居现在最多能拿出来的预算，跟这块石头的价格还有大段距离。
因为是中缅合作，规则比平常举办的公盘要严格，中标当天需马上缴款。标场只举办三天时间，根本来不及凑齐钱。
“师兄师姐觉得呢？”是要取七八块难出高货的原石，还是选这块大概率切涨还能出高货的昂贵石头？
许枣理性的分析，“四处窗口见种水好，30%。一条普通色带5%，另一条两倍厚度的色带10%，后江场坎底石出品规律是裂少，20%。”
全部优点加起来，有65%的概率表明这就是一块会切涨的原石。
甚至在她眼里，有苍翠居的起货技术和师傅的玉雕工艺加成，可能性远远不止这个数。
就算里面多了几条裂，有几处藓吃进去了，他们也有办法避开瑕疵，做出很好的成品。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拿下？
两人都在犹豫，可确实许枣能看到的，林建冯栀也看见了。
“前面那几块石头，只要中标，我们也是能切涨的。”冯栀仍然有点不放心。
“但不多。”因为没有高货。
林建瞳孔微沉，问她：“你确定好了吗？”
许枣点头回答他，“我们找人合资吧。”。相熟的同行来了很多，要找合资的人并不难，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徐总。
原本徐总带着几位老板过来都说，有机会合作很开心。直到他们看到要合资的石头，都沉默了。
一块便宜的石头，就算是盲赌，风险高达100%，你也可以下得了手。相反，一块价格昂贵的石头，就算风险再低，你也会犹豫，因为切垮了，损失的不是一丁半点。
现在正是后者的情况。
其中一位老板立刻打退堂鼓，尴尬笑笑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就走了。
剩下的人都在思考，各有顾虑，就连一向信任许枣的徐总，也做不出决定。
见时间不早了，林建让他们回去再想，标场最后一天，几位再给答复就行。于是他们都暗自松口气道别了。
接连两天，逛遍整个展区，三人还是没有选到更合适的石头。
标场最后一天，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找到徐总和那几位老板。许枣通过他们逃避的眼神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冯栀问他们：“各位考虑得怎样？”
“这个嘛，其实我们……”，徐总吞吞吐吐，不好直说。
许枣一定要拿下石头，“原本，这块石头我们苍翠居是想全资投标的。但三天时间太短，资金周转不开，所以才提出的合资。”，话语里有种十拿九稳的感觉。
“不如这样。”，许枣提出了一个方法。
“这块石头切涨了，大家各自按比例分成，如果切垮了，就当是我借你们的钱，合资不作数，你们不承担风险，如何？”
林建冯栀震惊地看向她。
这话一出，连同徐总，几位老板马上转变了态度，“哈哈！哎哟，其实我们也是很有信心的，有机会当然要跟苍翠居合作啦，但口说无凭……”
许枣拿出手机，打给刘奇，“刘叔，帮我起合份同，两小时后要。”
听到这里，他们也就放心了，“那枣小姐，合作愉快咯！”
逐一握过手，几人都回去找自家会计拿钱了，剩下三人还在原地。
“小枣，你这样不好。”，冯栀略带担忧地说，“赌石是赌石，它本身就是个未知数，从来没有能稳赚不赔的，合资就是为了降低赌石风险。这样做，不是赌石，你是在……”
“你是在借钱赌石。”，林建抢先一步说出了冯栀的话。
许枣也知道自己确实做得不恰当，只能低下头不做反驳。
“你有考虑过，万一石头切垮了，怎么承担后果吗？”，林建直击要点。
“不会的！相信我！我很有信心，这块石头一定能切涨！”许枣紧张地向他们作出保证。
冯栀摇头叹气，“回去吧。”
刘叔的能力不用质疑，当天就和几位老板签上合同了。
这块石头的出资，苍翠居占了一半，本来还差一点，但许枣咬咬牙拿出自己这几年赚的钱，把它补上了。剩下的一半，就由几位老板自己分配。
事情一切都很顺利，凭借冯栀的能力，简简单单拿下了石头。不到两天，石头就被送到大股东苍翠居的工房。
几位合资的老板也着急，很早就在等。石头一到，争先恐后地上前围着研究，心里盘算要怎么切，切哪里，切多少。
林建干脆直接动手，“多说无用，先把皮革磨掉看看再说吧。”
机器每磨除一分，众人的神色就愈发凝重，原先脑海里的各种想法统统没有了。
石头看不见的地方，变种了！
不得不说替石头开窗的真是仙人，竟然能够完美避过所有的缺点。能把一块等次一般的石头抬高到不属于它的地方。
许枣努力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无色的地方变种了，还有两条色带，只要它能安全起货几只镯子，就不会亏太多。
于是建议师兄，“沿色带两边切吧。”。
工房里面没人说话，只有机器切过石头的声音。
冯栀不停地在心中祈祷，‘没有藓！没有藓！’。
等了一会儿，刀片与石头完全分离，林建按停机器，让出位置。
许枣提起一口气走上前，一看，双脚像是灌了铅，愣在原地，眼睛慢慢染红了。
从两条色带的截面看，种水很好，藓也没吃进去很多。但是，里面全是纵横交错的裂痕！
别说是手镯，恐怕是小小的挂件也够呛。
如果要根据裂痕的走向去设计每一块挂件，那得花多少时间和心血才能成功，也不现实。
石头就是切垮了，情况还远比许枣心里面想的要差。
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