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越鸣筝拿着书的手缓缓放下。

    阿岫迷茫睁眼:“怎么了?”

    “你方才唤我什么?”

    “相公呀。”

    “不是。”越鸣筝眉头拧起,“你唤我师父?”

    阿岫一怔。

    越鸣筝看着她:“师父是谁?你为何会将我认成他?”

    她慌乱眨眨眼,很快又镇定下来。

    鸣筝和师父是同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鸣筝也迟早会想起来,可她对上那质询的目光时,为何会这样慌张?

    “我……”她抿抿唇,“师父,就是我的师父,已经离世许久了,方才或许是我睡迷糊了。”

    “嗯。”越鸣筝收回目光,又举起手中的书册,可眼神已无法再对准书页上的字了。

    “鸣筝……”阿岫紧张地看着他。

    他却拍拍她的手,低声道:“还有几页便看完了,看完便去弄饭吃。”

    阿岫点点头,将他的手臂抱紧了一些。

    他并未有反常,似乎只是思考了那一小会儿,而后便抛却脑后,仍旧和阿岫开开心心煮饭。

    春日,地里的杂草长得格外快,临近傍晚,他们将草锄了,早早休息。

    他身上已发了些汗,撑在上方微微喘息,低头又要亲她时,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当即紧皱。

    “我想起来了,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似乎认错了人,连唤了我三回,其中有一回唤的便是师父。”

    阿岫心口一紧,喘息声戛然而止。

    “我不记得那两回唤的是什么了,但一定也是在叫那个师父是吗?”

    “我……”

    越鸣筝坐起身,静静看着她:“你明明会法术,那晚却要在借住在我家中,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师父,是吗?”

    他语气平静地似乎不像在说自己的事,阿岫一下慌了,可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夜你试探我,后来又哭了,是因我的选择与你师父的选择不一样,你很清楚,我不是你师父,只是与你师父长得像,对吗?”

    “不,你就是师父,我不会认错!”阿岫急急抓住他的手。

    他轻轻拂开她的手,退去了床下,喃喃一声:“我便说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何德何能能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原来,你要的从来不是我。‘

    “鸣筝,不是你想的这样……”

    话音未落,越鸣筝套上一身寢衣,拿了剑便往走。

    阿岫急忙也套上衣裳跟出去:“鸣筝你就是师父,我已经找了师父一千年了!”

    “我不是!”越鸣筝忽然大吼一声,将阿岫吓得一抖,“我从来只是越鸣筝!”

    阿岫隔着一片绽放的二月兰看着他,泪悄无声息落下:“我不会认错的……”

    “我说了我不是!”他手中的剑随着他的怒火飞出,将月光下的那片紫色海洋打得零碎。

    一阵蓝紫色的花瓣雨落下,地上只剩残枝败叶。

    阿岫缓缓蹲下,缠着指尖轻轻触摸那些残碎的花瓣,眼泪连成线落在满是花瓣的土里。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做的吧?这二月兰是不是也是他喜欢!”

    “你就是他,他也是你。”阿岫慢慢站起,“我第一次见你时,手上的红绳便有感应,这是你亲手为我系上的。”

    他一挥剑去,凌厉的剑气将她手腕红绳边上的银镯子劈成了两半。

    断裂的银镯落在微湿的泥土里,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我不是他。”他又道。

    “你再修炼几年便能想起来了……”

    他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鸣筝!你去哪儿!”阿岫慌忙去追。

    “你松开我。”他低声一句,没能得偿所愿,狠狠推开她的手,怒吼一声,“松开我!”

    阿岫又追去,从身后抱住他:“鸣筝,鸣筝,你听我解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都承认了吗?你不就是将我当成他了吗?我越鸣筝不做任何人替代品,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松手。”

    “你为何不信呢?你就是他,你是他的转世……”

    越鸣筝掰开她的手,转身冷冷看着她:“即使我真的是他的转世,我也不是他,我是越鸣筝,只是越鸣筝,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大可以继续去寻他,去寻他的代替品。”

    “鸣筝……”她伸手要去牵他,却被他躲开,“鸣筝,你听听我们从前的事,或许会想起来。”

    “我没什么从前,也不想听你和别人的故事,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越鸣筝转头快步离去。

    他穿着那身寢衣,绕过漆黑的小道,消失在路的尽头。

    夜风吹过阿岫的脸颊,几处虫鸣声响起,她突然忍不住,双手捂面大哭起来。

    “可你真的是师父啊,我不会认错的……”

    天微微亮了,阿岫缓缓起身,寻到他的气息,隐身前往。

    他仍旧穿着那身寢衣,在酒馆里醉得不省人事,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剑。

    酒馆小二不敢喊醒他,可他穿成这样,又不能放任不管,小心翼翼拿个鸡毛掸子要去戳他。

    阿岫正要现身,两个男人从外面跑进来,是镖局的人。

    “我就说吧,我肯定没看错,就是越鸣筝这小子!”年长一些的男人指着昏睡的人道。

    “怎么喝成这样了?他娘子呢?”镖局管事嘀咕一句,上前拍拍越鸣筝的肩,轻声唤,“鸣筝,鸣筝……”

    越鸣筝猛然睁眼,握紧手中的剑,发出哐得一声。

    管事一惊,急声道:“是我是我。”

    也不知他看清没有,手一松,又倒回桌子上。

    管事松了口气,靠近一些,又问:“你为何弄成这副样子了?你娘子呢?”

    越鸣筝嗤笑一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什么娘子?我没娘子。”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有了数,上前要去扶他:“你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事,不如和我们回镖局吧?”

    他没接话,似乎是又醉晕过去了。

    两人上前将他架起往外走,小二赶紧跟上来:“这些、这些酒钱还没给呢……”

    “多少?”管事摸出钱袋子,“快些拿,我们要扛不动了。”

    小二匆匆忙忙拿完钱,将钱袋子递回去,送着他们出了门。

    管事边将越鸣筝往镖局带边道:“你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不如送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我不回去。”他忽然又醒了,推开人要离开。

    管事赶紧将他拉回来:“好好好,不送你回去,你赶紧先跟我们回镖局,你穿成这样在这里游荡,迟早要被抓起来。”

    或许是听见不用回去,他又配合起来,老实被架着往前走。

    他喝得太多,一挨被子便彻底睡去,再怎么喊都不醒了。

    管事叹息一声:“算了,让他在这里睡吧。”

    “要不要去与他娘子说一声?”老伯问。

    “还是补了。虽不知他们夫妻间出了什么事,但还是不掺和为好。走吧,让他睡一会儿。”

    两人悄声出了房门,房中静下来了,阿岫悄然出现,手指轻抚过越鸣筝的脸颊。

    “鸣筝……”她低声唤。

    越鸣筝已然熟睡,无法回应。

    阿岫悄声抬手,灵力探入他的识海,想让他找回前世的记忆。

    他的识海中是一片枯萎的二月兰,他独自一人坐在残败的花丛中,静静看着远处的落日。

    “越鸣筝。”阿岫喊他。

    他转头,脸上全是泪痕。

    那样哀伤的目光让人心惊,阿岫心神不稳,一下收回了灵力。

    她是不是做错了?她不该逼着他想起从前的事。

    其实现在已经很好了,师父还活着,对她像从前一样好,她为何非要执着于从前的记忆?

    “鸣筝,对不起。”她轻轻在他眉心吻了吻,将他皱起的眉头慢慢抚平,静静在一旁守着他。

    可人醒了,她却不敢现身了。

    越鸣筝脸色看着仍旧不好,管事看他一眼,试探着问:“你这酒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不如我去叫人给你娘子带封信,让她过来照顾你?”

    “不用。”他冷声答。

    “这是吵架了?”管事说完,又快速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你还有这身武艺傍身,未尝不能重新开始。你若是想回来送镖,我们随时欢迎。”

    “好。”他起身,倒一碗水猛往嘴里灌,“我明日便能去送镖。”

    管事有些后悔:“你今早可是喝得不少,还是歇息几日再去吧?”

    “无碍,我能行。”越鸣筝拔出剑挥舞几下。

    剑风扫过管事的发梢,他有些惊讶,不再反驳:“行,那你明日可不能再喝成这样了。”

    他收回剑,回到床边坐下,应了一声:“嗯”

    “我去让老伯给你弄些醒酒汤,再弄些饭菜来,明日好一早就上路。”管事兴冲冲往外去。

    “嗯。”越鸣筝却是一脸不太在意的模样。

    他只答应不再喝得烂醉如泥,却没答应不喝酒,第二日出发时,打了好大一袋酒才出发。

    管事忍不住劝:“路上还是少喝些酒,还有要事做。”

    “我不会喝醉。”他说着,便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味立即蔓延开来。

    管事更后悔了。

    但他的确未醉,一路护送货物安全抵达,甚至还解决了两波偶遇的山匪。

    回去的路上,他又拿着酒袋子往口中灌时,管事自觉闭了嘴。

    天又黑了,他们暂且在林子里过夜,老伯看他一个人靠在树边喝酒,便在他身旁坐下。

    “从前他们叫你喝酒,你如何都不肯,如今怎突然这般嗜酒如命了?”

    “酒是个好东西,喝多了,便什么事都能忘掉。”

    “真的能忘掉吗?”老伯叹息一声,“我虽不知你家里发生了何事,但你还年轻,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她从未爱过我,和我在一起,只是因我长得像她从前的爱人。”

    老伯怔愣一瞬,问:“那她从前的爱人?”

    越鸣筝往口中又灌一口酒:“死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人死了,她也就死心了,只要能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再给你生个一儿半女,这日子也就慢慢过去了。”

    “是么?”

章节目录

强求高岭之花师尊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Paradoxical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Paradoxical并收藏强求高岭之花师尊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