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反驳,无法开口,似乎连声音都被剥夺。

    许嘉看向林素妮的笑脸,握住杯子的手止不住地颤,却怎么也说不出应对的话。

    林素妮喝一口咖啡,无所谓地说:“看你的反应,我大概是说对了?”

    许嘉:“......证明给我看。”

    林素妮:“诶?”

    许嘉摘下串珍珠的银链,推到林素妮的面前:“戒指,你说它是你的,那就证明给我看。”脸色苍白,语气依旧生硬,“怎么样,难道不敢吗。”

    许嘉的声音低哑,全然像是在克制哽咽。

    林素妮轻啧:“你可真够倔的。”倾身接过那镶了钻的物件,平静地戴入无名指,“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嘛。”

    银环被向下推,度过第二节指节,稳稳得落于她的手指根部。

    很匹配,甚至连钻闪的亮都格外适合她的气质。

    没有办法在辩驳,这无疑就是属于林素妮的物件。

    许嘉却不肯挪开视线,像是非要找出差错似地,依旧专注地用力地盯着。

    林素妮懒懒地叹气,将戒指摘下来,又随手扔在桌面上。

    啪嗒。

    银环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像是什么重要之物破碎的声音。

    林素妮摊手:“行啦,确认也确认了,你这回得相信我的话吧。”

    许嘉:“......”

    林素妮:“我不需要这戒指,你喜欢就拿着。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许嘉:“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素妮愣住:“诶,你不想要回手链吗。”

    许嘉看向那根墨绿的配饰,一时间只感觉可笑与荒唐。

    自己费尽心血设计与编织的礼物,此刻却从未林素妮要挟她的把柄。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嘉看向林素妮,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你会跳芭蕾舞吗。”

    “我?”

    林素妮瞪大眼,转瞬就笑了,“我以前确实跳过,但腿受伤后就只能放弃了。”

    许嘉:“......你跳过舞。”

    林素妮:“嗯,宴铭之前总夸我,说我是最漂亮的白天鹅。”

    原来林素妮也跳过《天鹅湖》......

    啊,或许这就能说通了。

    姜珊非要抢奥杰塔的角色,是想要取代林素妮在邵宴清心里的地位。

    所以从始至终,她和姜珊都只是林素妮的替代品。

    替代品吗......

    坏了就会被随时换掉,故而她们的存在根本就不重要。

    胸口一疼,眼前似有白光闪过。

    许嘉连忙抓住桌角,手肘无意间撞到水杯,尚未等回过神,粘腻的橙色液体已经顺桌沿滑落,慢慢得,慢慢得浸湿裙摆。

    服务生惊住,跑着上前帮忙。

    林素妮也起身,一个劲地给许嘉塞纸巾。

    许嘉推开她的手:“不,不用。”踉跄着站起,对服务生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忙回答没关系,又表示可以带她去后厨清晰。

    许嘉同样拒绝,快速拎起背包,就要转身离去。

    “喂。”

    林素妮喊她,拉扯着腕边的配饰问,“你真不要手链了?”

    墨绿的编织绳在灯光中泛着亮,每一个光泽都像在提醒她的愚蠢。

    许嘉垂眼:“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垂于身旁的手攥拳,片刻才侧目道,“如果你想要,就拿走吧。”

    林素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那戒指呢,也打算丢这里?”

    许嘉停住脚步。

    林素妮笑:“许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夜已经深了,风吹散云雾,月光比先前愈加黯淡。

    那枚戒指就摆于桌面,依旧毫无顾忌地散发着碎光,闪耀得像是落于屋中的星辰。

    许嘉安静地看着它,又想起林素妮戏谑的笑声,皱眉,想要将其扔进抽屉。

    可手臂却始终无法抬起,直至明月与初晨相交替,那物件仍被放于原处。

    虽是一夜未睡,但没有丝毫的困意。

    许嘉按揉着早已麻木的肩膀,拿出笔,在18号上画一个叉,起身,将叠好的脏衣裙放于袋中。

    出门的时候,天依旧黯淡。

    大抵有人来清理过,别墅门前的麻布袋已经被收走了。

    刘科还没有到,许嘉独自前往平宁剧院。

    等到达目的地后,两旁的路灯仍亮着。她站在公告栏前,借助昏黄的灯光看去,原先贴有海报与新闻的板面已经变成光秃一片,唯有暗黑的胶痕依旧瞩目。

    18号下午,姜珊提出离职。

    听说她不是自愿走的,在王海的办公室里磨了一下午,照旧没有改变被劝退的结果。

    姜珊离开时,许嘉正在帮后辈矫正舞姿,隐约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刚抬头,就看见站在旁边的她。

    许嘉:“你干什么。”

    姜珊的发丝枯乱如稻草,甲床边沿有零点的血渍,双眸通红,眼神是呆愣愣得:“我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许嘉皱眉,只当她是在说疯话。

    姜珊却不肯走,仍像根木头似地杵在原处。

    渐渐得,周围的交谈声停歇。

    新入团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旁边,满脸是好奇,却一句话也不敢问,只瞪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

    周围的气氛愈加诡异,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训练了。

    有人出去喊安保,要求把姜珊带离训练室。

    身穿湛蓝工装的男人闯进来,一左一右站在姜珊旁边,像看守罪犯似地紧盯向她。

    但姜珊依旧只看着许嘉:“后天有时间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20号是邵宴清的归期,她得做好准备迎接对方回来。

    许嘉想要拒绝她。

    可姜珊竟然凑上前,唇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啊,你要等宴清哥回家,肯定会说没时间的,对不对?”

    许嘉愣住:“你怎么—”

    “想知道一切吗。”

    姜珊问完,又自顾自地笑,“20号来新河大桥,我在那里等你。”

    许是害怕两人发生肢体的冲突,保安很快把姜珊拉开,一路推搡着,将她赶到门外去。

    闹剧终是在笑声中停歇,人们的目光照旧聚焦于许嘉身上。

    好奇的、揣测的、鄙夷的、看笑话的,各式各样的视线像千万盏聚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许嘉已经无法顾及看客们的表情,她想要以笑带过,但怎么也扯不高唇角。

    以前似乎有过类似的情况,那个时候,她是怎样做的呢.......

    想不起来了,过去仿佛变成很遥远的事。

    她分明站在山顶,可回头看去,却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雾蒙蒙的黑令她无比惶恐,她想要尖叫,想要求救,被缝合的嘴唇依旧发不出声音。

    19号,20号......

    别墅二楼的施工或许已经结束,刘科神秘兮兮地捧着手机,不知在拍些什么。

    许嘉早已经无心理会,用小勺搅弄着麦片,看那团米色的食物越变越浓稠,表情是平静而愈显木然。

    刘科向她告别。

    许嘉问:“邵先生几点回来。”

    刘科:“下午六点的飞机,到达别墅时大概八点。”边给谁发消息,边莞尔说,“今天训练结束后可别先走啦,等一等,我来剧院接你。”

    许嘉张了张口,才平静地说:“嗯,我知道了。”

    刘科笑着挥挥手,说“晚上见”。

    最后一勺麦片被放于唇间,黏稠的液体糊住嗓子,才缓慢地朝下滑。

    许嘉起身,将瓷碗放于盥洗池,打开龙头,沉默地清洗着餐具。

    直到瓷面恢复光滑,才缓慢地抹去水渍,将其带回房间里。

    许嘉不会去剧院,她特意请了假,但没有告知刘科。

    天阴沉沉得,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她一动未动地坐在床边,看着云层堆叠而起,然后彻底遮住太阳。

    要去新河大桥吗。

    许嘉问自己,舒展的眉头再度紧蹙,垂于膝边的手磨搓着被角。

    她,不想见到姜珊,可也不愿一直被动地当个傻瓜。

    所以......必须要把所有事情问清楚才好。

    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张秀琴像是终于逮到食物的饿犬,一刻也无休止地就缠着她。

    许嘉关掉手机,将雨伞塞进包里,换好鞋,漠然地推开紧闭的房门。

    有风起,吹得两侧的树枝来回拂动。

    许嘉坐上出租车,一路往新河大桥的方向去。

    姜珊仅表示会在那里等她,却并未说明具体的见面时间。她只能先到达地点,其余的视情况而定。

    或许是因为快要下大雨,路边的行人逐渐稀少。云压得更低,至暗处似有巨眼睁开,正死死地紧盯着她。

    许嘉有些紧张,不由得地攥紧雨伞,低下头,想尽力将身体藏入边角。

    终于,车停在大桥边。

    天空已经开始飘雨,斜斜的雨丝落于身旁,气温似比又降了两度。

    许嘉撑伞向前走,足尖踩着潮湿的青石板路,一直朝前走。

    隐约得,在桥边看见熟悉的身影,白色裙摆随风飘荡,将姜珊衬得愈加削瘦。

    许嘉并未喊她。

    姜珊却以诡异的姿势扭过头,脑袋挂在脖颈上,仿佛随时都要掉落:“终于来了?”扯出笑,皮与肉像是分开,“许嘉,我一直在等你。”

    姜珊的裙摆早已被雨水打湿了,白布逐渐变得透明,软趴趴得贴在她的腿边。她的眼神空洞,眉宇间却带着疯狂。

    许嘉走过去:“你想和我说什么。”

    姜珊依靠着桥墩,懒懒摊手:“喂,你还记得田甜吗。”

    许嘉愣住。

    姜珊:“她因为得罪了你,所以被赶出剧院,现在是连舞都跳不了了。”

    许嘉蹙眉道:“平宁又不止有一家剧团,她如果能力过关,完全可以—”

    “你傻呀!”

    姜珊大笑,单薄的肩膀一个劲地颤,“被邵氏集团封杀的舞者,又会有哪个剧团敢接盘啊。”

    风又起,雨势比方才更大。

    许嘉嘴唇轻颤,几乎难以说出完整的话:“她只是违反剧团规定而已,怎么会被封杀......”想起邵宴清的脸,颤抖的话音逐渐转低。

    没错,身在邵氏又对此事了如指掌的,除却邵宴清,还能有谁呢。

    可她分明已经说过,恳求对方不要剥夺田甜跳舞的权利,而且他也答应她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做到如此地步......

    姜珊看向她的眼神愈加戏谑,柴火般细弱的胳膊撑住桥面,晃悠着脚踢掉沾染泥点的白鞋:“许嘉,你真是好谋略。”

    许嘉发不出声音。

    姜珊抬手,指尖在沾了水的护栏上跳跃:“先是隐瞒身世,想法设法地勾引宴清哥,然后再利用他,慢慢地慢慢地铲除异己。”轻啧,又蹙起眉头,“但我的确没想到,你竟然连李渝江也不放过。”

    许嘉:“......李渝江不是自离的吗。”

    姜珊皱眉:“什么啊,他是被宴清哥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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