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门下侍郎府。

    两个穿着淡粉色袄裙的小丫鬟端着盥洗用具,穿过琉院的抄手游廊,停在主屋的门前,轻唤了一声,门扉从里侧拉开。

    青葭领着两个小丫鬟进入屋内,小丫鬟将装着温水的铜盆放置在净架上,退在一旁等着召唤。

    青葭轻手轻脚的绕过屋内的绣着并蒂芙蓉的落地围屏,走到屋内的床架子旁,轻声唤道:“小姐,该起了,今日要随夫人上护安寺祈福,需早些起身梳洗。”

    话落,一双柔荑纤手从葱倩床幔伸出,青葭连忙掀起一边床幔,将穿着月白寝衣的祝妤扶了起来。

    “几时了?”祝妤顺着青葭的力坐起身来,揉了揉早起酸涩的双眼。

    青葭将一旁鞋架上的一双软底靸鞋放到床边,回道:“小姐,现以是卯时末了,夫人昨夜吩咐让您今早儿陪她食早膳,早些赶去护安寺,再晚一些日头大了,人也多的了。”

    祝妤点点头,趿这靸鞋起身来到净架前 ,接过一旁的小丫鬟递来蘸着青盐的骨质牙刷,仔细地清洗着。

    待梳洗完之后,祝妤及身后曲腰跟着的青葭去到主院前厅,与母亲祝林氏共同食用早膳。

    刚进门,祝林氏已坐在主座,一旁的丫鬟正在给她盛着桂圆莲子百合粥,见着祝妤进来,将粥放至祝林氏桌前,朝祝妤行了个礼便退至一旁。

    祝林氏见祝妤进来,招呼她来到跟前,一旁的丫鬟见着祝妤坐至祝林氏身旁,走近伺候。

    “快些吃点早食,一会儿去护安寺,咱们请住持替你看看姻缘,你也大了,该做打算了。”祝林氏放下吃粥的勺子,对着一旁桃夭柳媚的女儿笑着说道。

    祝妤闻言默默不作声,低头喝了口粥,含糊的应了一声。

    祝林氏见祝妤这副模样,以为她心里还藏着昨日的事,叹了口气说:“闻家二郎与沈家的婚事是圣上点的,你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待过些日子,母亲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定让你风风光光的从是侍郎府嫁出去,一点都不比那沈家小姐差,可好?”

    祝妤放下粥碗,对着一旁小心规划的母亲说:“母亲,女儿还想在您和父亲跟前多尽孝几年呢!”

    祝林氏当她是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只要你嫁个好儿郎,以后日子美满,便是对母亲最大的尽孝了!”

    祝妤对着祝林氏笑了笑,也没有再多的言语。

    祝林氏看着她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说道:“闻二郎也是一个顶天立地,温文尔雅的好男儿,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也算是知根知底,本以为你能嫁过去,以我与国公夫人的交集,她定也不会亏待你的,只是没想到,哎!”

    祝妤听他母亲这样说起,知道她是想歪了,以为她还对着闻煦念念不忘,拍了拍祝林氏的手,说:“我与煦哥哥无缘,以后这种事就不必再提起了,以往就当是您与国公夫人的玩笑,过去就罢了!”

    祝林氏笑了笑,说:“是母亲的不是了,闻二郎昨夜才大婚,我竟还讲这些玩笑话,你既已看开,往事就让他过去,咱们还要与国公府走动,再说这些也不好让人相处了。”

    祝妤安抚的摸了摸祝林氏的手,好让她不要再想这些。

    母女二人用过早膳便驾车前往护安寺。

    护安寺据说是前朝留下里的一座寺庙,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听闻护安寺无论是祈福还是求姻缘都很灵验,所以每日来护安寺祈福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今日祝林氏来带着祝妤到护安寺不光是祈福这么简单,最主要的是想替她求求姻缘,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马车停在护安寺山脚下,往上马车便上不去了,剩下的路要走上去,亏得护安寺建的不高,走上去不用费多大的力气,不然再灵验也不会有多少人来。

    马夫将马凳放下,走在马车一旁的丫鬟上前将祝林氏与祝妤扶了下来。

    即使现在还算早,护安寺下已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祝妤走在祝林氏的身侧,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小厮,阿舞跟在祝妤身后护着她的安危。

    祝妤同祝林氏去了大殿上香,之后祝林氏便独自领着丫鬟去寻寺里的住持,祝妤则同阿舞来到护安寺后院,那里的蔷薇花乃是汴京城的一绝,至今都还流传着醉仙楼的雪醅,护安寺的蔷薇,这也是游览汴京城必不可少的两处。

    现在正值蔷薇盛放的季节,一簇簇的蔷薇盛发落英缤纷,花香诱人。

    祝妤和阿舞刚踏入后院,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不禁让人停住脚,沉溺在此花海中,

    “我们在此处待会儿吧,等母亲见完住持自会找人来寻我们的!”

    阿舞点点头,将蔷薇林中一处供人休息的石椅用袖子擦了一下,让祝妤坐了下来,自己则抱着剑站在一旁。

    “阿舞,你来我身边也已有半年有余,若是我往后嫁人,你将去哪啊?总不能跟着我去未来夫家那,还护着我的安危吧!”祝妤看着身旁站着的阿舞一身红衣,梳着马尾发型,看着干练有劲,一看就是练家子,面无表情的模样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不禁将压了许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边的阿舞看着娇艳的蔷薇花,闻言看向祝妤,思索片刻后回道:“待你嫁人之后,我确认你安稳之后,就会离开,你救我一命,我护你一世安全,至于我,早些年听阿爹说起过岭南好风光,只是这些年游历也未曾去过,以后应是会去岭南待上一阵。”

    “那也不错,岭南丰产富饶,是个不错的好地方。”祝妤听到阿舞的回答,即使知道阿舞不会一直伴她左右,还是会忍不住伤心,只是将这些情绪隐没心间,不能表露一分。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回我的家乡看看,那里有大片戈壁,雄鹰翱翔,虽漫天黄沙,但民风淳朴,你生的这样好看,我们那最英俊强壮的男儿郎也会喜欢你的。”阿舞看着祝妤认真的说道。

    祝妤听她这样描述,不禁捂嘴失笑道:“听你这样讲,我到还真想看看你说的家乡是何模样。”

    阿舞扬了扬下巴,说起自己的家乡是止不住的骄傲:“等去了我们那,你就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女人不用困在一方小院,亦可以同男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

    祝妤含笑看着神色飞扬的阿舞,说起自己家乡的阿舞不同于平日里冷漠不言语的模样,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此刻她的鲜活,是祝妤此生最渴望的东西。

    作为门下侍郎之女,出生在世家望族,从小母亲就教导她三从四德,知书达理,她要考虑的太多,听着阿舞口中的生活,虽甚是向往,却也明白她的身份,注定只能拘于一方小院,了此一生。

    阿舞同祝妤说了许多她再来汴京城之前的生活,祝妤也听得认真,直到祝林氏身边的小厮找来,才将两人打断。

    祝妤跟着小厮走到祝林氏所在之处,看到祝妤走来,祝林氏满脸笑意地拉过祝妤的手,对着身旁的一老和尚说道:“玄真大师,这就是小女。”

    祝妤眼前的和尚,规矩的朝玄真大师行了个礼:“小女见过大师。”

    祝林氏见祝妤大方规矩,心里甚是满意。

    玄真大师双手合十,朝祝妤回礼:“阿弥陀佛!”

    拜见完玄真大师,祝林氏便领着祝妤出寺,边走边说:“听说玄真大师算卦特别灵验,我方才那你的生辰八字找玄真大师算了一算,他说你的八字正印的位,将来夫婿呵护,阖家欢喜,听他这样说,我倒也舒一口气!”

    祝妤听祝林氏这样说,只是在一旁赔笑,不打扰母亲的好兴致,祝林氏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也没注意到身旁女儿略显僵硬的笑容。

    走至山脚下,马夫将马车拉了过来,正准备上马时,突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叫住了祝林氏。

    “祝夫人!”

    祝林氏和祝妤听到这声叫唤,一同转过身,便看到一锦衣绣袄的妇人,身后跟着一穿着紫色丝袍束冠的男子与身穿绯色襦裙面色虐显苍白,但气质脱俗的女子,男子手搀扶着女子的胳膊,全然维护之势。

    那妇人领着那一对男女朝祝林氏走来,祝妤待妇人走近后,朝她行了个礼唤了声:“景国公夫人”。

    景国公夫人身后的男子右手在内,左手在外行拱手礼,对着祝林氏和祝妤说道:“祝夫人,妤妹妹。”

    祝妤朝闻煦行礼回了声:“煦哥哥。”

    “夫人竟来的这么早,我们才刚来,你们就准备走了!”景国公夫人握住祝林氏的手寒暄道。

    祝林氏满脸笑意地回她:“今日我带着我家阿妤前来祈福,她从小就是娇养长大的,再晚些日头大了,我怕她受不住,就趁着早些时候还清凉些早点过来!”

    祝妤见母亲这样说,不好意思的朝景国公夫人笑了笑。

    景国公夫人笑着看了眼祝妤,随后拉过身旁绯色衣裳的女子介绍道:“这是沈琇,昨个儿才嫁入我们闻家,你应当是没见过!”

    沈琇双手交叠在一侧,膝盖微曲对着祝林氏问好:“祝夫人!”

    祝林氏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转头对景国公夫人说:“早听闻沈家有女蕙心兰质,端庄典雅,今日一见果然没错!与你家阿煦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啊!”

    闻煦听祝林氏这样说,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身旁的沈琇,沈琇也是持手帕捂住嘴角笑意。

    景国公夫人看着这对新人这般模样,也是不禁失笑,对着祝林氏说:“时候不早了,我们需得上寺庙了,过几日我再带着我们家阿琇前往侍郎府拜访!”

    祝林氏连忙应下,同景国公夫人告别,便登上自家马车。

    “我以为景国公夫人会因着之前口头承诺与咱们心生嫌隙,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狭隘了!”祝林氏想着刚才的寒暄,不禁对着祝妤说道。

    祝妤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抚道:“如此一来便是甚好,今日见煦哥哥对沈家姐姐的呵护,他应是对这门婚事很满意,以往他待我就如亲妹妹般的好,现如今沈家姐姐嫁予他,我也多了个嫂子,不好吗?”

    祝林氏叹了口气,拍了拍祝妤的手,回去的路上母女俩各藏着心事,这一路上倒没有过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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