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文朝颜一起身,简单梳妆后便前去医馆。

    她心知今日之事是个机会!对杨栖和那神秘男子的恐惧一直萦绕在她心中,她不敢不试试。传闻卫暄正直且孝亲,如果果真如此就更有可能……但一切还得看过卫夫人的病情才好说。

    她今日着一身碧色麻衣整个人温婉秀气,堂里来的妇人与小娘子都更愿意寻她,一是她医术并不输堂中郎君,二是她是女子行事更方便。

    朝颜虽为病人问诊却片刻也没有放松对来人的注意,时不时看向门口。

    晌午过后,不出所料,卫家来人了。

    所来之人是一个穿着利索浓眉大眼的男子,他拿出玄色的腰牌,对堂中伙计道:“卫府请人。”

    伙计见是卫府来人,心中便有了数,前去唤正在看医书的朝颜,“文医师,今日要劳烦你去卫府一趟了。”

    顺着伙计的身影,那男子也在打量坐在桌前身材瘦弱的青衣女子,见是女子他不动神色地蹙起了眉。

    朝颜早已注意到他的到来,只是装作不知,今日堂中只有她一个坐诊医师,她知道伙计一定会唤她。

    而那男子脸上的不信任她当然也察觉了,于是她站起,不卑不亢道:“这位郎君,我的医术乃祖父文泉太医亲授,还请您信任我。”

    听见她是文太医的孙女,那男子抱拳表示歉意后解释道:“只是之前从未见过,还请文医师见谅。请跟我来。”

    走进卫府,朝颜正切地明白卫家之盛所言非虚。卫府建设低调古朴,其梁、枋、斗拱、门窗都是上等的檀木,其上镶嵌了金;银、珍珠、翡翠、玛瑙等珍贵宝石。卫暄身份尊贵,而她只是一民间女子,对于今日之计她也有几分动摇。

    那男子带着她走过许多弯弯绕绕假山石林,终于看见一片开阔,到了一个名为晚香堂的院子,朝颜见院子景观大气清幽,心中猜测这便是卫夫人的院子了吧。

    屋里满是药味,朝颜跟着侍女来至床边,看见卫夫人正在昏睡脸庞泛着红,她顿了顿覆手为她把脉。

    这脉象像又不像风寒,只有细微差别。

    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只是不敢确认。

    突然她目光一偏她注意到卫夫人木枕上有大量掉落的发丝,心中一惊却仍不敢妄下论断。

    她先开照常开了一副药,片刻后有侍女来唤醒夫人并端来一碗汤水,卫夫人没喝几口便开始呕吐。

    反复发热、脱发、呕吐还有脉象这与三十年前祖父在手札里所记录的那种毒一模一样,祖父曾亲自与她讲述过这种毒的症状与解法,所以她印象深刻。

    卫暄的母亲中毒,无疑是卫家的隐秘之事,她真的要就此踏入另一个漩涡之中吗?

    卫夫人现在的状况显然是到了中期,如若再不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对于她和卫夫人来说都是一根救命稻草。

    思索片刻,朝颜已经有了答案,她从卧房走出,径直走向立在院中的青帆,为不惊扰屋内的卫夫人,她轻声却坚定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青帆大人,民女有事相告,想面见卫统领。”

    “事关夫人不可不告!”

    此刻,她表面镇静心中却紧张万分。民间众人皆知卫暄孝敬母亲,卫夫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一定不少,那么她的计划成功的可能就更大。

    青帆心惊郎君最在乎的莫过于夫人,于是瞧她神色严肃,并不像再说玩笑之语,他正色道:“既然事关夫人,还请你同我去见大人。”

    抵达卫暄书房,青帆前去通报,片刻后就有下人传朝颜进入。

    进入书房,朝颜向卫暄所在之地跪拜道:“民女见过大人。”

    那人稳坐高位,道:“无须多礼。何事相告?”他嗓音富有磁性,话语里却没有什么语气。

    朝颜缓缓起身,抬眼才见卫暄的真容,玉冠束发,眉如远山,目若寒星。年纪轻轻却不怒自威,不愧为少年将军皇帝宠臣。

    “大人,民女敢问夫人之病是否为一年前才初有端倪?”朝颜微低头,问道。

    卫暄目光如炬,疑惑地回复道:“没错。”

    每次来府中与母亲问诊的医师他皆有印象,而问诊记录也有专人拿与他相看。这小娘子是怎么知晓的。

    不过卫暄不急,而是想看看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见卫暄如此反应,文朝颜接着说出自己发现,“夫人是否起初只是偶尔发热,到现在夜里时常发热,白日精神不佳,脱发呕吐?”

    朝颜说的一点也没错,而卫夫人的诊案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看到的,更何况从前那几位医师皆没有提出卫夫人有脱发的现象,连卫暄也是近几日从卫夫人身边的侍女口中得知。

    卫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接着回复,“没错。”

    此刻,朝颜终于抬起头颅,直视着面前身着玄衣的少年统领,一字一句地出说出自己的想法:“大人,夫人从不是简单的病症,民女推测夫人是中了毒。”

    在她提到不是简单的病症时,一瞬间书房各个门窗紧闭。屋内昏暗,仅剩他们二人。

    终于那张冷硬如冰的脸上有了裂痕,他厉声问道:“中毒?”

    卫暄对她的话生气震惊之余还有几分相信,毕竟母亲的病一年之内反反复复,看诊的医师都说是风寒,可是他的心中总有不测预感。

    见卫暄如此反应,朝颜更加肯定了卫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于是,她再次跪下,语气却语气却愈发笃定,“大人,民女可有九成把握。”

    “民女曾经从祖父文太医的手札中看到过类似案例,与夫人的症状可谓是一模一样。中毒后的初期现象便与风寒极其相似,所以前几位医师可能就简单按风寒医治,但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听见文泉太医的名字,卫暄神色稍缓,问道:“你是文太医文泉的孙女?”

    “是。”没想到,还是要依靠祖父的名声才能取信于人,朝颜心中无奈。

    “那你是否有把握治好我母亲?”终于卫暄问道正点上了。

    在朝颜脑海里排演多次的场景要开始了。

    “九成把握。只是夫人中毒已有一年有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痊愈,此毒特殊且没有固定解药,而是需人常在身边根据病人不同情况进行调整。”

    朝颜盯着地面,虽紧张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从容不迫。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卫夫人中毒本就是后宅阴私,她一个小娘子却肯掺和进来,卫暄不信她没有目的,这时他才细细打量面前的小娘子,见她年龄不大荆钗布裙问道:“你想要什么?”他心中猜测左右不过什么金银珠宝,更甚为家中兄弟图谋一份前程。

    “大人,民女不过是仁善堂一坐诊医师只为养家糊口,最多明年就要出嫁,恐婚后难以常出门抛头露面。而夫人的的毒至少要三五年才能完全治好。”朝颜顿了顿还是先讲出了自己的难处。

    卫暄不懂她意欲如何,“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要钱财还是说想为你未来夫婿谋得一个好前程?”

    为杨栖怎么可能,她最要防的人就是他。

    朝颜抬起低着的头颅,第一次直视卫暄的眼睛,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角,带着几分激动谈判道:“不!民女只想为自己,为我们文家。民女听传闻所说卫统领无心嫁娶,至今尚未定亲。既然卫统领心中并无心爱之人,不如与民女合作,您娶我,护我家人。民女也能名正言顺的在卫府为您治母亲,还您一个康健的母亲。”

    他有一双瑞凤眼,眼中似有古潭。她分辨不出他的想法,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如果不成最次也能换来他护她文家无碍,只是这并不能保她文家一生无虞。

    书房里的空气一窒,二人无声无息的对峙着,卫暄从未想过她竟是这种条件,他的举眸明目张胆地在她脸上扫视,皱眉道:“为什么?你是在威胁我?更何况据你所言你是有未婚夫的,你是要我做夺人妻之事?”

    "民女不敢,民女只求自己平安家人安康。"朝颜再一次低下了头颅,说罢便抿紧嘴唇。家中辛秘她也不可能与外人诉说,她十分紧张不自觉地在颤抖。

    片刻后朝颜扬起脖颈,问道:“卫统领可愿?”最后一次问卫暄,如若他不还是不愿答应,就换作护她家一世平安的承诺。

    对上面前小娘子坚定的眼神,卫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莫测,扬唇道:“既然是合作,那便拿出你合作的资本。”

    他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朝颜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但语气仍又快又急感谢道:“多谢大人!”

    卫暄用眼神示意朝颜在旁边的木凳上坐下,“青帆搬来了木凳你不坐,偏要跪着。”

    “谢大人。”朝颜扯了扯皱着的衣裙,终于坐下心中也松了口气,腹诽道,你也没说让我坐啊。

    见朝颜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卫暄开口:“给你七日让我看见你的能力。事后如若你真有你所说的能力,我愿与你合作,但须得约法三章。”

    朝颜正色,卫家势大如能与卫暄成婚无疑多了一层牢靠的保障。“您说。”

    “第一、尊重我的亲人孝敬我的双亲,在外人与双亲面前你我二人至少得相敬如宾,第二、你我二人互不干涉对方事务。第三容我回去想想来日再说。”卫暄认真言道。

    “大人,民女必牢记于心。只是大人民女与杨大郎的婚约还望大人早日处理,也请大人护好民女家人。”无论这约法三章是否是单向的她都得答应。

    听见朝颜的反复提醒,卫暄并没有生气,而是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以此为证。”

    朝颜接过这成色上好的玉佩紧紧握住,耳边传来卫暄的言语:“既然如此,从明日开始你就来照看我母亲,有什么事都可以找青帆。”

    “让青帆送你回去。”

    朝颜道谢后欲离去,突然她顿住了脚步,将隔着荷包摩挲已久的狼牙坠子转身飞快地递给卫暄,朗声道:“这也是我给大人的承诺。”

    朝颜出门离去才发觉自己生了一身冷汗,但也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另一边卫暄吩咐青帆去查文朝颜,而青云从自家郎君口中知晓了他与文家娘子的交易,情不自禁地问道:“郎君,莫非这文小娘子爱慕您?”

    “胡言。”卫暄当即否定,那文小娘子看着像个乖顺的其实也是个主意多胆大的,像那山中的狐狸。

    “遣东篱去护着文家。”卫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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