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陈紫衣已经起床在洗漱,她看到苏禾进来,满是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

    看苏禾已无大碍,便松了一口气,对苏禾道:“没事就好,你昨天那个样子,太吓人了。”

    苏禾笑笑,躺回到床上休息。陈紫衣换好衣服,开始化妆,洗手间光线不好,她一直都是出来在书桌前化。边化妆,她边看向躺在床上的苏禾,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口。

    “你和黎总,很熟呀?”

    苏禾看着镜子里的陈紫衣,摇摇头:“不算熟,私底下没接触过,就是之前工作场合见过面,其他的就是协议的事情,因为工作的原因通过电话。”苏禾说的详细且诚恳,陈紫衣边上妆,边从镜子里仔细端详她的神情。

    苏禾总是给人非常单纯的感觉,这种单纯不是冒着傻气的单纯,而是骨子里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她回答问题时,言辞诚恳,表情认真,且会非常详细地把问题剖析清楚,哪怕是在给对方挖坑,对方都会先向她道谢。但好在苏禾从不给人挖坑。

    “昨天我们看黎总把你接走,很着急的模样,还以为你们很熟呢。”陈紫衣画好眼线,给自己进行最后一道定妆工序,“不过黎总人是挺好的,我和他工作上也接触过几次,看起来很好说话。”

    “看起来?”苏禾抓住了重点。

    陈紫衣笑道:“像他这种地位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好说话,也不可能真的良善,只是没触碰到他的利益,很多事也就没必要去计较而已。”

    说罢陈紫衣从行李箱里翻出防晒喷雾,给自己喷防晒,那场面瞬间就烟雾缭绕起来。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苏禾心中不解,也因为和黎行知的相处并不多,私底下的,除了上次在酒吧,就是这次生病。

    蓝骏是高高在上的,但他身上有文人的清高和骄傲,而且到了他这个地位的,有些表面功夫也就不屑于去伪装,虽说多年商场经历,练就了他毒辣精准的眼光,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但在他的员工面前,他从来不需要去掩饰自己真实的一面,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把黄月月带在身边且毫不避讳,因为在山月,他就是老大,就是天,即使下面的人知道他和黄月月之间的这点猫腻,也无人敢置喙一二。

    但黎行知不一样,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黎行知有走进她生活的“意图”,这一“意图”不敢说是黎行知的真实想法,但至少他表现出来的,会让苏禾产生怀疑。如果只是工作,苏禾完全不用担心黎行知的真实一面,因为工作本来就是双向选择的,倘若她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与黎行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导致正常的工作无法开展,黎行知可以选择不和她继续开展工作,她也可以做出同样的选择。

    把蓝骏和黎行知放在一起去想这件事,苏禾发现自己是越想越混乱。但是的确,身边能够和黎行知同桌对话的,也就只有蓝骏了。可是蓝骏是怎样一个人,苏禾心里清楚。

    一个人往往无法用单纯的好或者坏去做评价。从人品而言,蓝骏是好人。他有一颗善心,会帮助公司里面那些家境贫寒,需要帮助的人。

    曾经有一位前台的员工,得了尿毒症,要一直做透析,他急需一颗健康的肾脏救命。但是他家里条件不好,前期因为高昂的医疗费用而负债累累,他的妻子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和他提出了离婚。他是个老实人,自然不愿意连累妻子,便同意了离婚,自己独自去面对病痛。

    蓝骏知道这件事后,替他还清了所欠的债务,还承担了全部他治疗透析的费用,让他安心治疗,不要去为钱操心,并一直保留他的工作,告诉他随时可以请假去治病,会给他带薪休假。同时他和孟晓彤还动用了自己的人脉资源,联系各大医院,一直在为他寻找肾脏,就这么持续了两年。

    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漫长的等待,那位员工等来了一颗健康的肾脏,并成功做了肾移植手术,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蓝骏和孟晓彤支付的。

    从这件事情上,可以说蓝骏是难得的大善人,他手下的员工,但凡有困难,他从不落井下石,必定出手帮助。

    可他身上亦带有许多上位者的天性,精于算计,不容质疑,我行我素。同时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情绪多变,上一秒把你夸上了天,下一秒可以把你踩在泥地里。

    前一刻拍板了说这个方案可行,有时候只是过去半天,就说那个方案全无可操作余地,满盘否定。

    在工作中,因为是上位者与下属之间的关系,这些问题常常被忽视,或者说,如果工资到位,那就算下属介意,也会选择性忽视。但是如果生活中,有这样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在身边,且还是一个信奉浪漫至死不渝的男人,应该大多数女人都无法接受。

    孟晓彤是厉害的,苏禾早就知道,但是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内心不强大,内核不稳定。

    如果黎行知和蓝骏是一类人……苏禾完全不敢想象。

    她害怕地把自己卷进了被子。

    那边刚办好入住手续,到酒店房间休息的黎行知完全不知道这边苏禾是如何在内心“编排”他的。

    黎行知刚放好行李,手机就一个接一个的信息进来,基本都是待办的工作。

    余晚晚最近做事很勤快,昨天得知他临时要定去尧州的航班时,毫不掩饰眼中的期盼。黎行知不会带她,或者说但凡是出差,他都不会带女同事。因为来的临时,他把手头几件比较紧急的事情交给了叶忻,也就是苏禾认识的叶经理,所以叶忻没有来得及跟过来,等他把事情都处理完,才会过来。

    黎行知知道余晚晚的心思,她也想一并来尧州出差,他活了三十多年,怎会不知道余晚晚的想法,但人家没有明说,而余晚晚做事也的确认真,又是高校毕业的高材生,信达正是用人之际,他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处理了几件要紧的工作后,他躺在大床上,终于也感到有一些疲累。正当他打算闭眼休息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我昨天到的蓝城,你小子竟然不在,说,去尧州干什么!”电话那头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叫,听的黎行知头大。

    应政是黎行知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家里是做建筑行业房地产起家的,用他的话说,只要他不嫖不赌不沾染毒品,他那老头子给他做的信托他几辈子都花不完。

    因而从他记事起,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花钱。

    除了花钱,应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黎行知,带黎行知出入各种夜店酒吧,认识不同的女孩子,他始终认为黎行知太过古板,哪怕是一朵皎洁的莲花,日日被淤泥浇灌,也不能始终洁白无瑕。

    而且他从来不会提前约黎行知的时间,从来都是突然空降,就如同今天一样。

    他突然到访信达,本想杀黎行知一个措手不及,谁曾想竟然扑了个空,于是他只能抓住叶忻,问黎行知去了哪里,叶忻是黎行知的心腹,自然不想透露自己老大的行程,但无奈应政太过无赖,还是从叶忻的嘴里挖到了黎行知的目的地。

    黎行知无奈:“你既然知道尧州,那你也应该知道是过来工作的。”

    电话那头的应政长吁短叹:“我是来找你喝酒的,你怎么跟防贼一样防我?”

    “你和贼有什么区别。”黎行知说的是每次应政来找他,都会从他家书房里翻出几件宝物,不是书画古砚,就是翡翠宝石,总是哪怕黎行知藏的再好,应政仿佛能够闻到这些宝贝的气息一样,扒拉几下就可以找出来。

    所以之后黎行知就禁止应政再去他家,甚至有几次应政耍无赖强行进入他家,他也会把书房的门锁上,防止“外贼”入内。

    应政道:“你这话说的,我哪次没有给你等价交易?房子你也不要,申城的那套还是我逼着你签下来的,给你钱你自己不收,又让晚晚退给我。说什么这些宝贝不是用价钱去衡量的,那你让我还回来我可是不干的。”

    黎行知不想说话,他此刻只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应政在那边自言自语:“说起来,晚晚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我昨天在信达遇见她了,我以为她在,你肯定也在的。”

    “你哪根筋搭错了。小余有她自己的工作。”黎行知懒懒回道。

    “小余小余。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在外面再一本正经,也骗不了我。你会不知道晚晚对你的心思?”

    黎行知无奈:“你想说什么?”

    应政道:“没想说什么,你自己把握。”

    “你要没什么事,我先睡会儿。”

    电话那头应政连忙道:“别挂别挂,给我发个酒店地址,我去尧州找你。”顿了顿,又继续下猛药,“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缠着叶忻问,烦的他做不了工作。”

    黎行知“啪”地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又认命地把酒店地址发给了应政。

    应政其人,无赖至极,黎行知心知肚明。一想到他要来尧州闹的天翻地覆,黎行知只觉得头更大了,尧州城没有那么多的娱乐设施,他又是个日夜颠倒的主,不知会闹出如何一番景象,如果还把蓝骏给带动起来,他和孟晓彤都不好交代。

    他突然想到蓝骏身边的那个小姑娘,黄月月,年龄不大,打扮却异常成熟,她甚至比苏禾还小两岁。他和孟晓彤的关系比和蓝骏熟稔,或许是因为孟晓彤掌管上市公司财务、投资事务,与证券公司、私募基金等金融企业打交道,他们两个人更有共同话题,蓝骏早几年还管一些公司大小事务,近几年却醉心于创作和拓展项目,成日与艺术总团、设计部、工程部为伍。

    蓝骏身边这个小姑娘的事情,黎行知一眼便看出来了,要说这样的事情,他们金融圈更多更乱,蓝骏作为上市公司董事长,只有这么一个,或者说明面儿上只有这一个,已经是非常洁身自好了。

    以黎行知的道行,他能看出来,孟晓彤对此并不知情,可毕竟他俩才是夫妻,究竟孟晓彤能忍到几分,黎行知不确定,他不会做主动提醒的那个。

    绝不参与他人的因果,这是黎行知几十年一直秉持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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