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日,林妃又来请安,提起了一事:“陛下又提拔了褚家的,这事儿,姐姐可知晓?”

    “褚家是太后母家,褚大人是陛下的亲舅舅,陛下提拔自己的舅舅表兄,也没什么不对。”

    “可娘娘难道不觉得太快了吗,这才三年,一个从光禄寺少卿到了奉天府府尹,另一个也从一个翰林院修编升到了国子监祭酒,这才三年!”

    光禄寺少卿是正五品,翰林院修编就不说了,七品的芝麻小官,还是没什么是全那种,可时短短三年,一个混到了正三品的奉天府府尹,而国子监祭酒虽然也才从四品,但你看看他的起点,就不会觉得低了。

    “陛下既然让他们高升,说明他们也并非全无本事。”

    “得了吧,姐姐可别说笑了,本事?臣妾看,是巴结陛下的本事!”

    “话不可乱说,到底是陛下母家。”

    “何止是陛下母家,还是咱们未来太子的母家呢,褚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五个月了,前日请了太医,让看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十几个太医,都说是男孩儿!陛下瞧着,像是要为她们母子铺路了。”

    林妃一边说话一边叹息。“贵妃进宫之后,恩宠无限,陛下眼里除了她就看不到旁的人,更是要为他废了娘娘您,您难道就真的坐等大祸临头吗。”

    “林妃,本宫记得上次就就和你说过,这件事不必再提的。”

    见她神色淡淡,语气平平,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了然的悲悯,林妃只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暴露在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的错觉,皇后怎么可能会发现……她咬了咬唇,笑容有些面前,终究是不敢再说些什么。

    “是,臣妾不该再提起此事。”

    “对了,娘娘,其实臣妾近日来,还有一件事,昨日臣妾家中递了牌子进来,说是母亲想要进宫看看臣妾。”

    “这等小事,以后随便差遣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不必特意跑这一趟。”

    言外之意,少来打搅自己。

    不管林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这后宫里的人,横月都不想与之打交道。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朝堂后宫由来密不可分,沈祁州提拔褚家父子,而故意冷落武安公,大家都是人精,谁又能不明白,陛下这是,有废后之心啊!

    但有句话不是说了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武安公府一日不倒,横月极一日还是皇后!

    立春之后,连着下了两天暴雨,天色始终暗沉,空气中也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意,感觉竟是比冬日还要难熬些。

    “娘娘,嫣妃求见。”

    “嫣妃,她怎么又来了?”

    不同于林妃,嫣妃这人,谈不上好,但因为不够聪明,有什么情绪都浮于表面,也藏不住事儿,反而分外好打交道一些。

    不过,横月并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交情,大概是意识到皇后即将失势,嫣妃也一贯不忘华清宫来,这次怕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让她进来吧。”

    左右闲来无事,听她说一说也好!

    “皇后娘娘,贵妃的肚子,可是已经有七个月了,臣妾听说,民间有句谚语,叫做七活——八不活。”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必须对褚妙青动手来着,横月面色微微沉了些许。“嫣妃,这种话,是谁告诉你的?”

    “臣妾也只是偶然听得,其实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七个月,那也是能活的,是吧……呵呵。”

    她干笑着,不敢和横月的眼睛对视。

    “本宫可不可以认为,你这句话,是在暗示什么。”

    “没有没有,臣妾什么都没有说,娘娘您可千万别误会,臣妾今日来的急,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臣妾这就告退了。”

    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老虎在追呢。“娘娘,您说嫣妃她是不是想……”

    有些话,不说出口,却也能理解。“她没这个胆子。”

    就嫣妃刚刚那样子,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怎可敢对皇嗣出手,那就是知道些什么了。

    “玟玉,我出去一趟,你在宫里守着。”

    “娘娘,您又要去……去那个地方啊?”

    玟玉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小心脏迟早要不堪重负,谁能想到当今皇后会和先帝废太子有关系呢,甚至,还屡次三番的出宫与其相会!

    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安生,生怕自己说梦话,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别担心,我会早些回来的。”

    ——

    “殿下,早说了您要注意些,您这身体禁不起折腾,您要是以后不想一下雨就头疼,就听听我的医嘱,好吗?”

    也是很卑微了,做医师做到这个份上,郤春和莫名给自己抹了一把心酸泪。

    “要我说,您要不然沉松回来,还是他在你身边让人放心些。”

    “他有要事办,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什么要事能有你的身体重要,再说了,又不是没旁人,嗯?殿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郤春和是知道沈扶风房间有暗道的,不过他不知道别人也知道的啊,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是懿宁宫的地道被发现了,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他多想了。

    “皇后!”

    不能说不震惊,只能说要惊吓好不好,总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他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还是说怎么回事?

    “臣参见皇后娘娘。”

    “郤春和?”

    横月到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郤春和,他的眼神似乎怪怪的,或许自己应该晚点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难道不该是臣问娘娘您么?郤春和在心里诽谤着,当然了,让他说出口是不敢的。

    横月也在问出这句话后发觉了不妥,只不过这点不妥在看见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看起来比之前更显消瘦的沈扶风时,便都被抛之脑后。

    “殿下病了?”她快步走过来,郤春和下意识的看向自家殿下,然后就听见沈扶风道:“只是最近下雨,身上有些无力,不是什么大毛病。”

    殿下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您这话说的您自己信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怨念,沈扶风一个眼神扫过来,郤春和:……不是,我还什么也没说呢!算了,我没人权,我闭嘴!

    不是,为什么还这么看着我啊?我不说话还有错?还是我应该说些什么?

    “嗯,是的,娘娘不必担忧,殿下这都是老毛病了,过几日就好了!”

    造孽哟,他这是说了什么胡话,他这颗医者之心开始痛了,这绝对是他爹在九泉之下骂他了。

    “殿下当我瞎么?”

    哦豁,皇后娘娘可真是——威武!

    “那什么,臣给殿下熬药去了。”

    这是自己不花钱就能看的东西吗?不是,所以还是赶紧开溜吧,总觉得走的慢一点,以后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郤春和倒也不怕他家殿下和皇后单独相处会不会出事儿,毕竟,皇后眼底的担忧不是作假,他这人除了医术不错外,也就剩一项本事了,那就是看人。

    自家殿下和皇后的关系,怕是不简单啊!

    “我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近来雨下的多了,气候潮湿,这才……”

    “很疼吗?”

    她的指尖落在他太阳穴的两侧,缓慢转动着。“疼的很厉害?”

    他哑了声,知晓没瞒过她,半响才道了句:“还好。”

    外边春雨连绵,檐下雨声不断,屋子里光线昏暗,却莫名让人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多久了?”

    “就这两日,许是这雨下的,夜里着了凉。”

    他抓住她的一只手腕,阻止她手上的动作。“别按了,真的不要紧,过两日就会好了。”

    “我记得,你这儿有安神的香。”

    “屋子里空气闷,再点着香熏得很,我让人灭了。”

    横月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抑制住唇角将要溢出的叹息,默默无言的,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沈扶风侧躺在床上,她坐在床侧,可不就是自上而下。

    被她这样看着,沈扶风颇有些心虚不自在,他动了动身子,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横月伸出手去扶他,扶着他坐起来。

    “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有事就不能来了。”她的语气难得的带了些情绪,沈扶风的眼中,无意识的漫上笑意,很快被他收敛。

    “并非此意,只是才下了雨,底下潮湿,我想着你要过几日才会来的。”

    立春之前那几日,她倒是天天过来,确实因为下雨耽搁了两日,却没想到,不过两日,他就把自己折腾病了。

    “若是不来,如何知晓殿下又病了。”

    沈扶风面色一僵,横月这回是真的叹息了,罢了!“倒的确是有一件事。”

    她将嫣妃说的话告诉了沈扶风。“嫣妃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你在怀疑谁?”

    “后宫嫔妃并不多,且不说有些压根就没这个胆子,但让贵妃没了孩子,对她们而言也不会有任何益处。”

    “确实如此。”

    “算起来,如果真的出事,我才是最大的得利者。”她可是皇后,贵妃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是不利与她的,所以如果没了,当然也是于她最有利。

    这么一看,像是有人在帮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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