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前，一中炸开了一个大新闻，里面有三个让人震撼的点。
第一，文科全校第一易主。
第二，此人地理考了满分，是从八月开学到现在，唯一的一个文科单科满分。
第三，此人是理科生。
和之前那些虚无缥缈的竞赛成绩不同，这次苏迟的成绩，同学们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所以苏□□号，又一次彻彻底底地响彻在一中的校园。
丁渺非常开明，眼看同学们现在没什么心思上课，干脆不上了，她直接打开班级电脑，关了灯，给全班同学放了场电影。
同学们纷纷欢呼，声称沾了苏神的光。
这次放电影，苏迟终于把目光放到了电影上，而不是像往常一样闷头看书。
江筱偏头看了眼他，不禁想起刚才的场景。
刚才的她没忍住，刚趴在李思芮怀里哭了会儿，季帆这个出生突然爆吼：“卧槽迟哥怎么办？你同桌掉小珍珠了！”
顿时半个班的人都看了过来。
不少男生眼见江筱哭了，都有些蠢蠢欲动，纷纷想在这个时候上前表示下男友力，不过最多也只是想想。
苏迟没好气地拍了下他后脑勺，然后上前，耐着性子安慰了两句。
江筱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她眼睛红红的，时不时就吸吸鼻子。
苏迟看过来，声音有些无奈：“怎么，不希望我赢？”
“才没有……”江筱闷闷地嘟囔一句，拿着纸擦着眼睛上残存的泪迹，“我这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他重复一遍，没忍住笑了下，“那我谢谢你啊。”
“嗯嗯。”江筱突然想起什么，“就是不知道高云扬现在什么心情……”
苏迟眉梢倏地一挑：“你还有心情心疼他？”
“我不是心疼……”
江筱连忙解释了句。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说心疼他吧，他之前打篮球把苏迟打那么惨，胳膊都打上了还吊儿郎当的；说不心疼他吧，他刚才自己打自己脸那么狠，着实有点可怜，江筱突然感觉自己该死的圣母心开始作祟。
“……还是有点心疼的。”江筱斟酌了下语言，弱弱地说，“但也不是很心疼，你说我是不是挺矛盾的？”
苏迟放在桌上的手点了下，语气平淡：“不矛盾。”
刚才高云扬淹没在欢腾的气氛中像个小丑一样，她有点心疼他很正常，因为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同情心，他能念念不忘她那么久，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可他不一样，他不善良。
“不矛盾？”江筱低声问，“那你会心疼他吗？”
他摇了摇头：“不。”
江筱有点不太相信，她往前凑了凑，看着苏迟的眼睛，又问了遍：“一点也不？”
“江筱，”他突然正儿八经地说了声她的名字，“没什么好心疼的。”
江筱看向他的眼睛，眨了眨。
苏迟想起高云扬当时想拆开他和江筱的企图，神色一冷，沉声说：“我给过他两次机会了，他不要，这是他咎由自取。”
江筱想了想，也确实，苏迟已经认了两次输了，高云扬却还揪着不放，一定要让苏迟在所有人面前难堪，却没想到最后难堪的会是自己。
她突然觉得有些想开了，开玩笑地调笑了句：“男人，你好帅。”
苏迟没想到是这么个回复。
他经历过很多同龄人没经历过的事，荒唐又离奇，真要论心疼，他比高云扬值得心疼一百倍，但他一路走过来，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心疼过他。
近墨者黑，他完全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早已和纯粹的善良渐行渐远。
他无所谓，他可以烂透，可以下地狱。
可他在乎她，他怕她有朝一日会窥见他的阴暗和不善良，然后害怕或远离。
刚才他说出那种话，本以为她会不高兴，会有些慌。
却没想到换来了少女的破涕为笑。
他有些怔愣，直到大屏幕打在他脸上的光黯淡下去，他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孔才后知后觉地勾起了唇角。
江筱拿起苏迟桌上的两张成绩条，借着光看，啧啧赞叹：“文科第一，理科第一，苏迟同学，你还是人类吗？能不能教教我？”
苏迟偏头看过去。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成绩。
但他喜欢被她夸。
他淡淡一笑：“怎么，你也想学文科？”
“文科就算了吧，”江筱摇摇头，想着自己和他在成绩上的差距，语气有些难为人察觉的委屈和沮丧，“要是有一天，我的理科能像你这么厉害，不对，有你一半厉害，我就很知足了。”
“也不能这么说，”苏迟静静地看着黑板，语气很轻，“你也有很厉害的地方。”
“啊，什么？”
“语文啊，”苏迟认真地轻声说，“最起码你的语文，就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江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同她的心情一起。
她很喜欢被别人夸，尤其是被他夸。
小姑娘瞬间被哄好，方才那点坏心情很快烟消云散，她喜笑颜开，眉眼弯弯地看向他：“真的嘛？”
他毫不留情：“假的。”
“……”江筱感动不过三秒，“你就别嘴硬了，刀子嘴豆腐心！”
苏迟从鼻腔中发出声轻哂，不置可否。
江筱突发奇想，她语气幽幽，一边思考一边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能直接把你的智商分给我点？”
她思维向来跳脱，苏迟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神经，不过他还是想了想，配合地说：“有。”
江筱眼睛一亮：“什么？”
他闻言，微微侧身，从桌上拿了根笔，捏着尾，轻轻把另一端搭在她额头上：“智商传输。”
江筱愣了下，也不自主地朝他侧过身去。
他将头朝她的方向凑近了些，屏幕上的画面投下变幻的光影，照得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明暗交错。
他静静地凝望着她，隼利深邃的瞳孔一会儿光亮，一会儿暗沉，江筱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一时间心跳骤然加速，气氛暧昧模糊得有些难以言说。
她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盯上他薄薄的嘴唇，然后突然没由来地觉得，这种环境，亲一下也没什么吧……
就是不知道和他接吻是什么感觉……
江筱被自己突然跳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有个声音在连连叫停。她触电般地缩回身子，心里发虚，有些欲盖弥彰地拨弄了下脸侧的头发，声音闪着明显的慌乱：“你……你看什么？”
“我在看……”他静默须臾，然后轻哂了声，“你眼皮上好像粘纸屑了。”
江筱：“……”
-
电影看到一半就下课了，晚饭时间到来，教学楼的学生鱼贯而出，直奔食堂和校外。
一般星河湾学习小组的四个人里面，有谁取得重大成绩，季帆就会张罗着聚餐一顿，以示庆祝。
这次也不例外，一下课，季帆就拉着苏迟，死缠乱打让他请客。
苏迟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四个人结伴来到校外的一家精致的小面馆。
吃饱喝足之后，几人往学校走，江筱和李思芮挽着手，在前面嬉笑地谈论八卦，苏迟和季帆两个男生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随意聊着天。
行至操场，闺蜜俩还没聊够，李思芮让两个男生先回去，她和筱筱绕着操场再溜达一圈。
季帆没好气地吐槽了句：“给三天三夜也不够你俩聊的。”
李思芮推他：“走你的吧。”
江筱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俩互怼。
苏迟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想起来不久前她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这人情绪变化真是比翻书都快。他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然后跟着季帆转身离去。
也许是今天苏迟给大家带来的惊艳过大，闺蜜俩聊着聊着，最后又把话题兜转回了苏迟身上。
“其实苏神高一的时候，文科一直不错，地理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历史也考过好几次第一，就是政治差了点，但也是年级上游。”
李思芮回忆着苏迟的光辉过往，神色忽然又有些讶异：“不过他这次考得也确实太恐怖了，高二那些东西他都没学，地理满分，文科第一……我的天哪。”
江筱又被震撼了一遍，她也跟着感叹：“这是神啊！”
李思芮不放过任何一个打趣江筱的机会，她坏笑着说：“你说你俩将来的孩子得多逆天啊？又有爸爸的智商，又有妈妈的颜值。”
大小姐一听当即就不愿意了，一时间没在意她说的话有多离谱，下意识顺着就反驳了回去：“你就是说我没智商呗？”
“也不能这么说，你也很聪明，但是苏神的智商更突出一些……”李思芮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等下，你这是承认你要跟他生孩子了？”
江筱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她脸颊一红，当即矢口否认：“去你的，我才没有。”
“你有，我都听见了！”
“没有！”
“就是有！”
两个女生互相推搡，嬉笑打闹着，途径篮球场，听见场上响起几道男生的声音：“扬哥，今天怎么不打？”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高云扬摆摆手，不爽和郁闷都写在了脸上：“不打，心情不好。”
他正准备继续走，一抬眼正好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江筱。
高云扬突然怔了下。
以往在学校里碰见江筱，他总会热情地上来喊声江老师，然后换来她明媚又好看的笑。
可是今天，刚经历完输人又输阵的打脸局面，他只感觉有些话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说。
突然看到他，江筱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回过神，礼貌地冲他微笑点了下头，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和他擦肩而过，走出去没几步，高云扬突然热血上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句：“哎，江筱！”
他声音实在不小，篮球场上不少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江筱有些疑惑地转身：“怎么了？”
高云扬走上前，脸上昔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郁闷，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他的请求。
“你看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em……”江筱沉吟。
讲真，她觉得她和高云扬可以算得上是朋友，除去他那次打球把苏迟打得那么惨，她对他没有什么别的反感，而且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所以江筱没有上来就拒绝。
李思芮不敢得罪高云扬，脸上堆笑：“那你们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高云扬笑了笑：“谢谢。”
李思芮点头，转身跑开，瞬间变脸。
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教学楼，势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苏迟和季帆找到。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骂。
妈的……现在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敢来拱苏神家的小白菜了！
终于，在教学楼的门口，李思芮看到了两个男生高大的背影，她冲上前去，对着他们大喊：“哎，你俩等等！”
两人回过头来。
李思芮的体力终于耗尽，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什么事急成这样？”季帆皱了皱眉，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阿三，咱们有话慢慢说。”
时间紧迫，李思芮也不在乎季帆给不给她取外号了，她转身，伸手指向操场的篮球场边：“你们快看，出大事了。”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约而同地变了脸。
季帆心想真是什么人都敢跟他迟哥抢人了，他顿时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妈的，高云扬这孙子还敢拦我筱总，老子今天不弄死他……”
苏迟伸手拦住他。
季帆一脸疑惑：“不是，你拦我干啥啊？”
“不用过去，在这等着就行，”苏迟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信息，语气笃定地说，“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抬着头，目光深邃而渺远，跨过虚浮空气，遥遥落到江筱那边。
片刻，他视线移开，落到高云扬有些颓然的背影上，毫无征兆地联想到一段时间前，对方趾高气扬、信心满满要拆开他和江筱的样子。
季帆和李思芮看着苏迟现在的样子，默契地相视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后，苏迟的唇角难以察觉地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在心里对高云扬说。
有什么话，好好说吧。
以后就没机会了。
-
李思芮逃得太快，江筱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刚想去拦好闺蜜，高云扬突然拉了下她：“哎。”
江筱看着李思芮渐渐跑远，一时陷入两难境地，她回过头，有些为难地看向高云扬。
高云扬很快放开手，语气带了些歉声：“江筱，陪我聊聊吧，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他都这么说了，江筱想拒绝也不行了，她犹豫片刻，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彼时暮色四合，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翻滚着残存的热意，即将陷入夜色，大操场上还有不少人烟，草茵青绿的足球场上踢足球的男生们热火朝天，周围红色跑道上的学生，或孤身一人慢跑锻炼，或三两成群结伴散步，傍晚校园的气氛温馨而祥和。
高云扬和江筱两人并着肩，随意地在操场上走着。
高云扬似是在酝酿，憋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江筱敏锐地感受到不远处篮球场上传来男生阵阵起哄而八卦的目光。
这种被人注视的目光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她看向高云扬，率先开口：“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高云扬想了想，组织着语言，缓缓开口：“江筱，你觉得我刚才……是不是挺小丑的？”
他问得太过直白，江筱乍一听了有点想笑，但她干不出这么没情商的事，于是她斟酌了番：“也没有啦，苏迟本来就很厉害，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全校都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我早就该意识到，这场较量我本就没有胜算，”高云扬声音有些颓，“他给过我机会了，我本可以体面地收场的，可是我非要自找不痛快，最后只能是自找打脸。”
高云扬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一个人高马大、大大咧咧的男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极致的羞耻。
逼着苏迟不放，半场开香槟，最后在全楼层的欢腾之海中，他沦为了唯一的输家，格格不入，无比扎眼。
江筱听着高云扬说话，突然想起他刚才分毫不让，一副不搞死苏迟不罢休的样子，她顿时有些疑惑，他俩之间是结了什么梁子，能让他对苏迟有这么大意见？
江筱静默须臾，移开话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高云扬愣了下：“你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盯着苏迟不放，处处和他较劲呢？”
她这句话，问得高云扬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一定要和苏迟较劲呢？
他顺着她的话回忆过往，在记忆中追溯到他和她认识的起点。
趣味运动会的前两天，他们十班和一班起了口角，他上来当和事佬，却偶然在一班的人群中看到了江筱。
少女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眉眼弯弯的，好像比正午的阳光还明媚。站在她身前的男生们个子高大，却一点没遮住她的身影。
高云扬直接看傻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地想认识她，所以借着灭绝的接口搭讪，成功让她记住了他。
可是很快，他看到了，江筱跟她们班的一个男生一块回教室，谈笑风生，少女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他隐隐感觉出，江筱对那个男生，似乎和对其他男生不太一样。
他还知道，那个男生叫苏迟，是她们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全校唯一一位七百分选手，不折不扣的学神。
一瞬间，他有了点光芒被笼罩的无力感。
后来，曲老师找江筱，让她来十班讲作文，高云扬见机会来了，二话不说冲上去，亲昵地喊她“江老师”，问她问题。
他觉得，作为被聘请过来的小老师，给学生答疑解惑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她总不会从中看出些什么。
所以他借这个理由，一次次地跑到一班，拿着作文问江筱问题，只为了听她耐心又温柔地跟他单独说话。
但他又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虽然江筱说话很耐心，还会笑，但她和他的交往，始终是带有拘束的礼节的。
可是有一次，苏迟随口的一句提示，他却从江筱的眼中看到了崇拜的色彩，她一句“他说是应该就是吧”彻底刺激了他的神经，他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江筱对苏迟自然又亲昵的熟络感。
和跟他相处时，完全迥异。
也不知道是男人的胜负心作祟，还是想吸引江筱的注意，他当即有些抽风地向苏迟抛出历史问题，想通过问倒他，来向江筱幼稚地证明：你看，他也没有那么厉害。
谁知道苏迟跟开了外挂一样，对答如流，他出题的速度还赶不上他答题的速度，江筱眼中的崇拜更是遮都遮不住。
那一刻，高云扬的心里就有了个执念。
他一定要在一个方面打败苏迟，并且是当着江筱的面，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并不比他差。
于是他开始和苏迟处处较劲，隔三岔五的知识问答起色不好，他就在一节体育课上，向苏迟发出了单挑篮球的邀请。
他是个退役篮球生，和篮球打了十年交道，毫无疑问，这一次较量，他以碾压的姿态战胜了苏迟，并且对方还受伤了。
看到对方受伤，高云扬的心里下意识感到抱歉和担忧，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如潮水而来的喜悦冲散，他清楚意识到：他终于在某一方面，完胜了苏迟。
周围庆祝的欢呼和掌声震天，高云扬却不甚在意，他满脑子都想找到他江老师分享喜悦，告诉她，他也可以在一方面做的很好。
他甚至觉得，因为这次战胜苏迟，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会不会也带有崇拜？
想到这，高云扬就等不及了，他不由分说拨开人群，满校园寻找江筱。
最后却在学校后面那条布满绿荫、宽阔漫长的人行道上，看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苏迟大步上前，拉住江筱的手腕，江筱赌气地甩开，样子奶凶奶凶的，可爱得不行。苏迟好像被甩到伤手了，神情痛苦，江筱顿时紧张地把他放到长椅上，语无伦次地给他检查，结果苏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听完后瞬间急了，愤愤地推了下他，转身跑开……
看到这，高云扬的意识才瞬间回来，整个人连忙躲到人行道的拐角后，脑子里后知后觉、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四个字：打情骂俏。
想到这，他的心下突然泛起一阵酸酸的涩意。
那一刻他好像想明白了点什么。
和苏迟较量这件事，他赢也好，他输也罢，此刻仿佛都没了所谓。
因为她的眼里，自始至终，好像只能看到苏迟一个人。
第一，文科全校第一易主。
第二，此人地理考了满分，是从八月开学到现在，唯一的一个文科单科满分。
第三，此人是理科生。
和之前那些虚无缥缈的竞赛成绩不同，这次苏迟的成绩，同学们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所以苏□□号，又一次彻彻底底地响彻在一中的校园。
丁渺非常开明，眼看同学们现在没什么心思上课，干脆不上了，她直接打开班级电脑，关了灯，给全班同学放了场电影。
同学们纷纷欢呼，声称沾了苏神的光。
这次放电影，苏迟终于把目光放到了电影上，而不是像往常一样闷头看书。
江筱偏头看了眼他，不禁想起刚才的场景。
刚才的她没忍住，刚趴在李思芮怀里哭了会儿，季帆这个出生突然爆吼：“卧槽迟哥怎么办？你同桌掉小珍珠了！”
顿时半个班的人都看了过来。
不少男生眼见江筱哭了，都有些蠢蠢欲动，纷纷想在这个时候上前表示下男友力，不过最多也只是想想。
苏迟没好气地拍了下他后脑勺，然后上前，耐着性子安慰了两句。
江筱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她眼睛红红的，时不时就吸吸鼻子。
苏迟看过来，声音有些无奈：“怎么，不希望我赢？”
“才没有……”江筱闷闷地嘟囔一句，拿着纸擦着眼睛上残存的泪迹，“我这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他重复一遍，没忍住笑了下，“那我谢谢你啊。”
“嗯嗯。”江筱突然想起什么，“就是不知道高云扬现在什么心情……”
苏迟眉梢倏地一挑：“你还有心情心疼他？”
“我不是心疼……”
江筱连忙解释了句。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说心疼他吧，他之前打篮球把苏迟打那么惨，胳膊都打上了还吊儿郎当的；说不心疼他吧，他刚才自己打自己脸那么狠，着实有点可怜，江筱突然感觉自己该死的圣母心开始作祟。
“……还是有点心疼的。”江筱斟酌了下语言，弱弱地说，“但也不是很心疼，你说我是不是挺矛盾的？”
苏迟放在桌上的手点了下，语气平淡：“不矛盾。”
刚才高云扬淹没在欢腾的气氛中像个小丑一样，她有点心疼他很正常，因为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同情心，他能念念不忘她那么久，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可他不一样，他不善良。
“不矛盾？”江筱低声问，“那你会心疼他吗？”
他摇了摇头：“不。”
江筱有点不太相信，她往前凑了凑，看着苏迟的眼睛，又问了遍：“一点也不？”
“江筱，”他突然正儿八经地说了声她的名字，“没什么好心疼的。”
江筱看向他的眼睛，眨了眨。
苏迟想起高云扬当时想拆开他和江筱的企图，神色一冷，沉声说：“我给过他两次机会了，他不要，这是他咎由自取。”
江筱想了想，也确实，苏迟已经认了两次输了，高云扬却还揪着不放，一定要让苏迟在所有人面前难堪，却没想到最后难堪的会是自己。
她突然觉得有些想开了，开玩笑地调笑了句：“男人，你好帅。”
苏迟没想到是这么个回复。
他经历过很多同龄人没经历过的事，荒唐又离奇，真要论心疼，他比高云扬值得心疼一百倍，但他一路走过来，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心疼过他。
近墨者黑，他完全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早已和纯粹的善良渐行渐远。
他无所谓，他可以烂透，可以下地狱。
可他在乎她，他怕她有朝一日会窥见他的阴暗和不善良，然后害怕或远离。
刚才他说出那种话，本以为她会不高兴，会有些慌。
却没想到换来了少女的破涕为笑。
他有些怔愣，直到大屏幕打在他脸上的光黯淡下去，他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孔才后知后觉地勾起了唇角。
江筱拿起苏迟桌上的两张成绩条，借着光看，啧啧赞叹：“文科第一，理科第一，苏迟同学，你还是人类吗？能不能教教我？”
苏迟偏头看过去。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成绩。
但他喜欢被她夸。
他淡淡一笑：“怎么，你也想学文科？”
“文科就算了吧，”江筱摇摇头，想着自己和他在成绩上的差距，语气有些难为人察觉的委屈和沮丧，“要是有一天，我的理科能像你这么厉害，不对，有你一半厉害，我就很知足了。”
“也不能这么说，”苏迟静静地看着黑板，语气很轻，“你也有很厉害的地方。”
“啊，什么？”
“语文啊，”苏迟认真地轻声说，“最起码你的语文，就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江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同她的心情一起。
她很喜欢被别人夸，尤其是被他夸。
小姑娘瞬间被哄好，方才那点坏心情很快烟消云散，她喜笑颜开，眉眼弯弯地看向他：“真的嘛？”
他毫不留情：“假的。”
“……”江筱感动不过三秒，“你就别嘴硬了，刀子嘴豆腐心！”
苏迟从鼻腔中发出声轻哂，不置可否。
江筱突发奇想，她语气幽幽，一边思考一边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能直接把你的智商分给我点？”
她思维向来跳脱，苏迟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神经，不过他还是想了想，配合地说：“有。”
江筱眼睛一亮：“什么？”
他闻言，微微侧身，从桌上拿了根笔，捏着尾，轻轻把另一端搭在她额头上：“智商传输。”
江筱愣了下，也不自主地朝他侧过身去。
他将头朝她的方向凑近了些，屏幕上的画面投下变幻的光影，照得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明暗交错。
他静静地凝望着她，隼利深邃的瞳孔一会儿光亮，一会儿暗沉，江筱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一时间心跳骤然加速，气氛暧昧模糊得有些难以言说。
她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盯上他薄薄的嘴唇，然后突然没由来地觉得，这种环境，亲一下也没什么吧……
就是不知道和他接吻是什么感觉……
江筱被自己突然跳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有个声音在连连叫停。她触电般地缩回身子，心里发虚，有些欲盖弥彰地拨弄了下脸侧的头发，声音闪着明显的慌乱：“你……你看什么？”
“我在看……”他静默须臾，然后轻哂了声，“你眼皮上好像粘纸屑了。”
江筱：“……”
-
电影看到一半就下课了，晚饭时间到来，教学楼的学生鱼贯而出，直奔食堂和校外。
一般星河湾学习小组的四个人里面，有谁取得重大成绩，季帆就会张罗着聚餐一顿，以示庆祝。
这次也不例外，一下课，季帆就拉着苏迟，死缠乱打让他请客。
苏迟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四个人结伴来到校外的一家精致的小面馆。
吃饱喝足之后，几人往学校走，江筱和李思芮挽着手，在前面嬉笑地谈论八卦，苏迟和季帆两个男生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随意聊着天。
行至操场，闺蜜俩还没聊够，李思芮让两个男生先回去，她和筱筱绕着操场再溜达一圈。
季帆没好气地吐槽了句：“给三天三夜也不够你俩聊的。”
李思芮推他：“走你的吧。”
江筱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俩互怼。
苏迟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想起来不久前她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这人情绪变化真是比翻书都快。他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然后跟着季帆转身离去。
也许是今天苏迟给大家带来的惊艳过大，闺蜜俩聊着聊着，最后又把话题兜转回了苏迟身上。
“其实苏神高一的时候，文科一直不错，地理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历史也考过好几次第一，就是政治差了点，但也是年级上游。”
李思芮回忆着苏迟的光辉过往，神色忽然又有些讶异：“不过他这次考得也确实太恐怖了，高二那些东西他都没学，地理满分，文科第一……我的天哪。”
江筱又被震撼了一遍，她也跟着感叹：“这是神啊！”
李思芮不放过任何一个打趣江筱的机会，她坏笑着说：“你说你俩将来的孩子得多逆天啊？又有爸爸的智商，又有妈妈的颜值。”
大小姐一听当即就不愿意了，一时间没在意她说的话有多离谱，下意识顺着就反驳了回去：“你就是说我没智商呗？”
“也不能这么说，你也很聪明，但是苏神的智商更突出一些……”李思芮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等下，你这是承认你要跟他生孩子了？”
江筱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她脸颊一红，当即矢口否认：“去你的，我才没有。”
“你有，我都听见了！”
“没有！”
“就是有！”
两个女生互相推搡，嬉笑打闹着，途径篮球场，听见场上响起几道男生的声音：“扬哥，今天怎么不打？”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高云扬摆摆手，不爽和郁闷都写在了脸上：“不打，心情不好。”
他正准备继续走，一抬眼正好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江筱。
高云扬突然怔了下。
以往在学校里碰见江筱，他总会热情地上来喊声江老师，然后换来她明媚又好看的笑。
可是今天，刚经历完输人又输阵的打脸局面，他只感觉有些话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说。
突然看到他，江筱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回过神，礼貌地冲他微笑点了下头，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和他擦肩而过，走出去没几步，高云扬突然热血上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句：“哎，江筱！”
他声音实在不小，篮球场上不少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江筱有些疑惑地转身：“怎么了？”
高云扬走上前，脸上昔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郁闷，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他的请求。
“你看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em……”江筱沉吟。
讲真，她觉得她和高云扬可以算得上是朋友，除去他那次打球把苏迟打得那么惨，她对他没有什么别的反感，而且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所以江筱没有上来就拒绝。
李思芮不敢得罪高云扬，脸上堆笑：“那你们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高云扬笑了笑：“谢谢。”
李思芮点头，转身跑开，瞬间变脸。
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教学楼，势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苏迟和季帆找到。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骂。
妈的……现在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敢来拱苏神家的小白菜了！
终于，在教学楼的门口，李思芮看到了两个男生高大的背影，她冲上前去，对着他们大喊：“哎，你俩等等！”
两人回过头来。
李思芮的体力终于耗尽，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什么事急成这样？”季帆皱了皱眉，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阿三，咱们有话慢慢说。”
时间紧迫，李思芮也不在乎季帆给不给她取外号了，她转身，伸手指向操场的篮球场边：“你们快看，出大事了。”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约而同地变了脸。
季帆心想真是什么人都敢跟他迟哥抢人了，他顿时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妈的，高云扬这孙子还敢拦我筱总，老子今天不弄死他……”
苏迟伸手拦住他。
季帆一脸疑惑：“不是，你拦我干啥啊？”
“不用过去，在这等着就行，”苏迟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信息，语气笃定地说，“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抬着头，目光深邃而渺远，跨过虚浮空气，遥遥落到江筱那边。
片刻，他视线移开，落到高云扬有些颓然的背影上，毫无征兆地联想到一段时间前，对方趾高气扬、信心满满要拆开他和江筱的样子。
季帆和李思芮看着苏迟现在的样子，默契地相视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后，苏迟的唇角难以察觉地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在心里对高云扬说。
有什么话，好好说吧。
以后就没机会了。
-
李思芮逃得太快，江筱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刚想去拦好闺蜜，高云扬突然拉了下她：“哎。”
江筱看着李思芮渐渐跑远，一时陷入两难境地，她回过头，有些为难地看向高云扬。
高云扬很快放开手，语气带了些歉声：“江筱，陪我聊聊吧，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他都这么说了，江筱想拒绝也不行了，她犹豫片刻，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彼时暮色四合，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翻滚着残存的热意，即将陷入夜色，大操场上还有不少人烟，草茵青绿的足球场上踢足球的男生们热火朝天，周围红色跑道上的学生，或孤身一人慢跑锻炼，或三两成群结伴散步，傍晚校园的气氛温馨而祥和。
高云扬和江筱两人并着肩，随意地在操场上走着。
高云扬似是在酝酿，憋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江筱敏锐地感受到不远处篮球场上传来男生阵阵起哄而八卦的目光。
这种被人注视的目光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她看向高云扬，率先开口：“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高云扬想了想，组织着语言，缓缓开口：“江筱，你觉得我刚才……是不是挺小丑的？”
他问得太过直白，江筱乍一听了有点想笑，但她干不出这么没情商的事，于是她斟酌了番：“也没有啦，苏迟本来就很厉害，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全校都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我早就该意识到，这场较量我本就没有胜算，”高云扬声音有些颓，“他给过我机会了，我本可以体面地收场的，可是我非要自找不痛快，最后只能是自找打脸。”
高云扬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一个人高马大、大大咧咧的男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极致的羞耻。
逼着苏迟不放，半场开香槟，最后在全楼层的欢腾之海中，他沦为了唯一的输家，格格不入，无比扎眼。
江筱听着高云扬说话，突然想起他刚才分毫不让，一副不搞死苏迟不罢休的样子，她顿时有些疑惑，他俩之间是结了什么梁子，能让他对苏迟有这么大意见？
江筱静默须臾，移开话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高云扬愣了下：“你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盯着苏迟不放，处处和他较劲呢？”
她这句话，问得高云扬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一定要和苏迟较劲呢？
他顺着她的话回忆过往，在记忆中追溯到他和她认识的起点。
趣味运动会的前两天，他们十班和一班起了口角，他上来当和事佬，却偶然在一班的人群中看到了江筱。
少女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眉眼弯弯的，好像比正午的阳光还明媚。站在她身前的男生们个子高大，却一点没遮住她的身影。
高云扬直接看傻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地想认识她，所以借着灭绝的接口搭讪，成功让她记住了他。
可是很快，他看到了，江筱跟她们班的一个男生一块回教室，谈笑风生，少女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他隐隐感觉出，江筱对那个男生，似乎和对其他男生不太一样。
他还知道，那个男生叫苏迟，是她们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全校唯一一位七百分选手，不折不扣的学神。
一瞬间，他有了点光芒被笼罩的无力感。
后来，曲老师找江筱，让她来十班讲作文，高云扬见机会来了，二话不说冲上去，亲昵地喊她“江老师”，问她问题。
他觉得，作为被聘请过来的小老师，给学生答疑解惑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她总不会从中看出些什么。
所以他借这个理由，一次次地跑到一班，拿着作文问江筱问题，只为了听她耐心又温柔地跟他单独说话。
但他又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虽然江筱说话很耐心，还会笑，但她和他的交往，始终是带有拘束的礼节的。
可是有一次，苏迟随口的一句提示，他却从江筱的眼中看到了崇拜的色彩，她一句“他说是应该就是吧”彻底刺激了他的神经，他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江筱对苏迟自然又亲昵的熟络感。
和跟他相处时，完全迥异。
也不知道是男人的胜负心作祟，还是想吸引江筱的注意，他当即有些抽风地向苏迟抛出历史问题，想通过问倒他，来向江筱幼稚地证明：你看，他也没有那么厉害。
谁知道苏迟跟开了外挂一样，对答如流，他出题的速度还赶不上他答题的速度，江筱眼中的崇拜更是遮都遮不住。
那一刻，高云扬的心里就有了个执念。
他一定要在一个方面打败苏迟，并且是当着江筱的面，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并不比他差。
于是他开始和苏迟处处较劲，隔三岔五的知识问答起色不好，他就在一节体育课上，向苏迟发出了单挑篮球的邀请。
他是个退役篮球生，和篮球打了十年交道，毫无疑问，这一次较量，他以碾压的姿态战胜了苏迟，并且对方还受伤了。
看到对方受伤，高云扬的心里下意识感到抱歉和担忧，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如潮水而来的喜悦冲散，他清楚意识到：他终于在某一方面，完胜了苏迟。
周围庆祝的欢呼和掌声震天，高云扬却不甚在意，他满脑子都想找到他江老师分享喜悦，告诉她，他也可以在一方面做的很好。
他甚至觉得，因为这次战胜苏迟，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会不会也带有崇拜？
想到这，高云扬就等不及了，他不由分说拨开人群，满校园寻找江筱。
最后却在学校后面那条布满绿荫、宽阔漫长的人行道上，看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苏迟大步上前，拉住江筱的手腕，江筱赌气地甩开，样子奶凶奶凶的，可爱得不行。苏迟好像被甩到伤手了，神情痛苦，江筱顿时紧张地把他放到长椅上，语无伦次地给他检查，结果苏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听完后瞬间急了，愤愤地推了下他，转身跑开……
看到这，高云扬的意识才瞬间回来，整个人连忙躲到人行道的拐角后，脑子里后知后觉、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四个字：打情骂俏。
想到这，他的心下突然泛起一阵酸酸的涩意。
那一刻他好像想明白了点什么。
和苏迟较量这件事，他赢也好，他输也罢，此刻仿佛都没了所谓。
因为她的眼里，自始至终，好像只能看到苏迟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