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郊的印铺出来后，薛南星二人找了家茶坊歇脚。
她反复端详着手里的图纸，拧眉沉思。
据适才印铺里的雕刻老师傅推测，这图腾外轮廓是龙蟒之纹，中间貌似是……一朵花。
原本只有模糊轮廓的图腾，也根据老师傅的推断，被填上一些细节。
但如今，也只能通过这龙蟒之纹判断出，那与信放在一起的硬物可能是皇室贵族随身携带之物。可究竟是甚么，余佩、匕首、令牌还是印信？为何会与信压放在一起？中间的花又是何种花，有何含义，一概不知。
千头万绪之际，旁边桌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她将图纸叠好揣进怀里，侧耳细听起来。
“听说昭王雷厉风行，一夜之间便将龙门县涉案之人悉数捉拿归案，首当其冲就是那县衙和州牧。”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
“可不是嘛，大理寺的审判还未开始，这州牧和县衙就被送进了影卫司的地牢。那地方，啧啧，简直是人间地狱。”另一青年神色悚然。
“影卫司的手段岂是我等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昭王此举，无疑是要震慑他们上头的人，以儆效尤啊。”
“再世阎王的名号可不是空穴来风，据说昭王府邸，夜夜有哀嚎传出……”
越说越离谱。
薛南星轻抿了口茶，淡然一笑。
想起修觉寺那晚的初见，不知陆乘渊身上曾发生过什么，才会如此凛若冰霜，仿佛一靠近就会被冻伤。
偏偏那幽深的黑眸，似无尽深渊般，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去探寻。
忽的脑中一个激灵，被自己的想法怔了一下。
又听那几人话锋一转。
“欸，你们可有听闻今晚流云渡赏乐宴？”
“早听说了，太子殿下亲自设宴，邀请了京中众多王孙贵胄。据说京城最大的画舫‘碧波仙子’已被太子殿下征为宴所，届时将邀请江南最负盛名的乐姬‘梦璃’前来献艺。”
“梦璃？那可是传闻中琵琶声绕梁三日的绝世家人啊！她的曲子，据说能让流水驻足。若能在流云渡一睹芳容，聆听天籁，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有人冷笑一声：“呵，此举不过是太子玩弄权术，以风雅之名掩盖其野心罢了。照我说，这样的宴会，看似热闹非凡，实则暗流涌动，各怀鬼胎。”
“切，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挑起话头的那人左右环视，压低声音道：“不怕告诉你们，我表兄在金吾卫当差，刚好负责今日夜宴值守，偷偷给了我一张帖。”
“真的吗？”“什么样的？”“瞧瞧呗！”
那人慢悠悠地从怀里抽出邀帖，才露了半截又立马塞回去，挑了挑眉：“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准备了，说不定今夜能与梦璃姑娘来个甜蜜邂逅。”
他“嘿嘿”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薛南星眸光转深，放下茶盏，借了个尿遁起身跟上。
半柱香功夫后，才匆匆回来。
“公子，怎的去了这么长时间。”麦冬疑惑。
见方才那桌人仍在议论着什么，并未察觉有异。薛南星摩挲着袖中刚得的帖子，会心一笑：“刚遇到友人相约，赶紧回家准备吧！”。
此时，康正坊一条后巷，一男子晕倒在地上……
入夜，星河灿烂，流云渡的水面泛起银色波光。
湖中心，“碧波仙子”的轮廓被四周的灯火勾勒得格外分明，宛若仙境中的楼宇。
画舫之上，彩灯高悬，流光溢彩，映照着精致的雕花窗棂和绣金帷幔。轻纱随风飘舞，伴随着湖水的涟漪沙沙作响，如同天籁之音的前奏。
“画舫共分三层，第一层船舱内设有雅座，用来接待普通宾客，宾客可在甲板上欣赏夜景，聆听三楼舞台的乐声。第二层为雅间，供酒过三巡的贵宾休憩，第三层则是今日的主宴会厅，梦璃正是在此表演，太子早已吩咐下，非持有印信的皇亲贵族不可入。”引路的小厮扬声介绍。
身后人流中，薛南星身着锦衣长袍，描粗了眉毛，将一双杏眼贴成狭长凤眼，易容混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宾客中，一路听着小厮介绍，一路摇着折扇登了船。
上船后，她先是绕着船身转了一圈，发现一共四条楼梯通往楼上，每个入口均有侍卫把手，但凡有宾客靠近都会被要求出示皇家印信。
正思忖着如何上楼，只听得一道催促的声音：“快快快，赶紧的，一个个快跟上。”一位风韵犹存的大娘着急忙慌地张罗着。
几个小厮从船尾的小厨房里鱼贯而出，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小食，往楼道口去，把守的侍卫拿银针一一验后便放了行。
她灵机一动，从船舱里拿出一壶酒，漱了漱口，又拎着剩下的小半壶，悄摸溜过去，在小厨房的墙角猫身藏了起来。
不多时，方才那帮小厮又回来，陆续往厨房里去。
见时机差不多，她纵身向前，脚底一个踉跄，正正好撞到了队伍最后的那个小厮身上。
壶里的酒洒了她一身。
“你长没长眼睛啊！？”小厮暴怒，正欲发作，抬头见是一位锦衣贵公子，硬生生将满肚子怒气咽了下去。
“实在抱歉。在下一时尽兴多饮了几杯，又迷了路，才不小心……”她低头看向身上的污渍，霎时间满脸懊恼，“我这身可是蜀锦，价值千金，这可如何是好？”
小厮一听价值千金，只觉腿软，不知所措。
“不行不行，这得立马脱下清洗，若是等回府再洗怕是晚了。”薛南星挑了挑眉，看向那小厮，“不知小哥可有多余的衣物供在下暂时替换。”
对面那人本就惊恐不已，一听她只需一套替换的衣物，赶紧点头应是。
须臾，便从旁边的一间杂物室拿出一套小厮的粗布衣服。
薛南星立马接过衣服，转身进了杂物室。
片晌过后，下一轮送菜的小厮后面多了个生面孔。
……
薛南星低眉顺眼地跟在队伍后拾阶而上，穿过二楼走廊，耳边时不时传来中年男子的调笑声以及风尘女子娇嗔的回应。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终于进入三楼的主宴会厅，眼前霎时明亮非常。
薛南星努力学着其他小厮的动作，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布好，动作熟练迅速，尽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正想着如何能留下来寻找线索，一位身着官服的公公走过来，眼神犀利地扫视着面前的小厮们，命令道：“你，还有你，去那边站着，不要乱走动，等候吩咐。”
薛南星抬眸才发现指的是自己和旁边一位模样清俊的小厮，连忙点头应是，站去了角落。
她这才偷偷细看起整个大厅来。
宴会厅正前方设有一座高台，台上铺设着金丝织就的地毯，光彩炫目。
高台之上的主位，一年约双十的男子身着深蓝色四爪蟒袍，头戴玉冠，面泛红晕，一手持着玉杯，另一只手搂着手抱琵琶的乐姬，嘴角扬起混着赞赏与欲望的浅笑。
薛南星又看向舞池两边，贵宾坐席上皆是华服男子，个个酒酣耳热，迷离的眼神在舞池中的舞姬身上游走。
一曲舞罢，舞姬们轻盈下台，走到各贵宾身边轻贴过去。
厅内的气氛愈发暧昧而热烈，有的舞姬坐在宾客腿上斟酒，有的嘴含果子喂给对方，更有甚者以口喂酒，举止大胆挑逗却又训练有素，淫言碎语不绝于耳。
她看得面红耳赤，心里暗狠狠道：若不是为了寻那图腾的来源，断不会忍受这种污秽画面。
又咬着牙细看了每位宾客的腰间，并未发觉有类似图样的玉佩或令牌。
目光流转间，只见一熟悉的身影独坐于离高台最近的座位，宛若一尊雕塑。
他一手轻扶额心，精致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得无比清晰，如同月下寒霜，清冷而高贵，却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颓废的美感。
是他，昭王陆乘渊。
陆乘渊似乎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抬头，双手撑了撑台面，借力站起身来。
薛南星心头一紧，下意识垂下眼眸，仿佛偷窥被抓了个现行，一股热意直冲天灵盖。
高台上的人突然开口：“昭王这是要去何处啊？”
“太子殿下，臣不胜酒力，恐打扰殿下雅兴，先行告退。”陆乘渊负手一揖，欲转身离开。
太子微眯双眼，抬眉后仰，“哦？昭王昔日在战场，勇冠三军，所向披靡，谁不知这军中人皆是提壶而饮，今日不过区区几杯薄酒，怎就说不胜酒力了呢？”
“说来惭愧，臣近些年被圣上钦点协管六部，主掌影卫司，确已久未豪饮，且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有负这美人佳酿。”陆乘渊不急不缓应答，语气平稳无波，可背于身后的双手却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太子闻言脸色一沉，却不好当场发难，扬了扬眉道：“既是身体不适，也不便居车劳顿，便在二楼厢房先稍作休憩吧。”
“来人，送昭王到二楼最雅致的厢房休息。”说完，他侧目示意身边的美人。梦璃微微颔首，起身往后门外走去。
两名侍卫走到昭王身前，却被他周身的冷冽震慑，不敢上前，只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陆乘渊冷眉侧目，转身朝门口走来。
薛南星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她曾向外祖父学过些医术，此时陆乘渊脚步虚浮，两颊潮红，如晚霞映白雪般异常艳丽，自然垂下宽袖中，隐约可见一双手已苍白得几乎透明，青筋若隐若现。
这哪里像是不胜酒力，分明是中了某种毒。
看出情形不妙，她偷偷摩挲了一下藏在袖里的匕首，思忖着待陆乘渊出门便找个由头跟上去。
可正当二人即将擦身而过的一瞬，陆乘渊脚步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不偏不倚地搭到薛南星肩头。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体温透过薄薄的粗布衣料传遍薛南星的肩头和背脊。
“带我走！”耳畔突然传来低沉的呢喃。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下，辨不清任何语气，却字字沉如千金。
她反复端详着手里的图纸，拧眉沉思。
据适才印铺里的雕刻老师傅推测，这图腾外轮廓是龙蟒之纹，中间貌似是……一朵花。
原本只有模糊轮廓的图腾，也根据老师傅的推断，被填上一些细节。
但如今，也只能通过这龙蟒之纹判断出，那与信放在一起的硬物可能是皇室贵族随身携带之物。可究竟是甚么，余佩、匕首、令牌还是印信？为何会与信压放在一起？中间的花又是何种花，有何含义，一概不知。
千头万绪之际，旁边桌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她将图纸叠好揣进怀里，侧耳细听起来。
“听说昭王雷厉风行，一夜之间便将龙门县涉案之人悉数捉拿归案，首当其冲就是那县衙和州牧。”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
“可不是嘛，大理寺的审判还未开始，这州牧和县衙就被送进了影卫司的地牢。那地方，啧啧，简直是人间地狱。”另一青年神色悚然。
“影卫司的手段岂是我等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昭王此举，无疑是要震慑他们上头的人，以儆效尤啊。”
“再世阎王的名号可不是空穴来风，据说昭王府邸，夜夜有哀嚎传出……”
越说越离谱。
薛南星轻抿了口茶，淡然一笑。
想起修觉寺那晚的初见，不知陆乘渊身上曾发生过什么，才会如此凛若冰霜，仿佛一靠近就会被冻伤。
偏偏那幽深的黑眸，似无尽深渊般，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去探寻。
忽的脑中一个激灵，被自己的想法怔了一下。
又听那几人话锋一转。
“欸，你们可有听闻今晚流云渡赏乐宴？”
“早听说了，太子殿下亲自设宴，邀请了京中众多王孙贵胄。据说京城最大的画舫‘碧波仙子’已被太子殿下征为宴所，届时将邀请江南最负盛名的乐姬‘梦璃’前来献艺。”
“梦璃？那可是传闻中琵琶声绕梁三日的绝世家人啊！她的曲子，据说能让流水驻足。若能在流云渡一睹芳容，聆听天籁，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有人冷笑一声：“呵，此举不过是太子玩弄权术，以风雅之名掩盖其野心罢了。照我说，这样的宴会，看似热闹非凡，实则暗流涌动，各怀鬼胎。”
“切，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挑起话头的那人左右环视，压低声音道：“不怕告诉你们，我表兄在金吾卫当差，刚好负责今日夜宴值守，偷偷给了我一张帖。”
“真的吗？”“什么样的？”“瞧瞧呗！”
那人慢悠悠地从怀里抽出邀帖，才露了半截又立马塞回去，挑了挑眉：“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准备了，说不定今夜能与梦璃姑娘来个甜蜜邂逅。”
他“嘿嘿”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薛南星眸光转深，放下茶盏，借了个尿遁起身跟上。
半柱香功夫后，才匆匆回来。
“公子，怎的去了这么长时间。”麦冬疑惑。
见方才那桌人仍在议论着什么，并未察觉有异。薛南星摩挲着袖中刚得的帖子，会心一笑：“刚遇到友人相约，赶紧回家准备吧！”。
此时，康正坊一条后巷，一男子晕倒在地上……
入夜，星河灿烂，流云渡的水面泛起银色波光。
湖中心，“碧波仙子”的轮廓被四周的灯火勾勒得格外分明，宛若仙境中的楼宇。
画舫之上，彩灯高悬，流光溢彩，映照着精致的雕花窗棂和绣金帷幔。轻纱随风飘舞，伴随着湖水的涟漪沙沙作响，如同天籁之音的前奏。
“画舫共分三层，第一层船舱内设有雅座，用来接待普通宾客，宾客可在甲板上欣赏夜景，聆听三楼舞台的乐声。第二层为雅间，供酒过三巡的贵宾休憩，第三层则是今日的主宴会厅，梦璃正是在此表演，太子早已吩咐下，非持有印信的皇亲贵族不可入。”引路的小厮扬声介绍。
身后人流中，薛南星身着锦衣长袍，描粗了眉毛，将一双杏眼贴成狭长凤眼，易容混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宾客中，一路听着小厮介绍，一路摇着折扇登了船。
上船后，她先是绕着船身转了一圈，发现一共四条楼梯通往楼上，每个入口均有侍卫把手，但凡有宾客靠近都会被要求出示皇家印信。
正思忖着如何上楼，只听得一道催促的声音：“快快快，赶紧的，一个个快跟上。”一位风韵犹存的大娘着急忙慌地张罗着。
几个小厮从船尾的小厨房里鱼贯而出，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小食，往楼道口去，把守的侍卫拿银针一一验后便放了行。
她灵机一动，从船舱里拿出一壶酒，漱了漱口，又拎着剩下的小半壶，悄摸溜过去，在小厨房的墙角猫身藏了起来。
不多时，方才那帮小厮又回来，陆续往厨房里去。
见时机差不多，她纵身向前，脚底一个踉跄，正正好撞到了队伍最后的那个小厮身上。
壶里的酒洒了她一身。
“你长没长眼睛啊！？”小厮暴怒，正欲发作，抬头见是一位锦衣贵公子，硬生生将满肚子怒气咽了下去。
“实在抱歉。在下一时尽兴多饮了几杯，又迷了路，才不小心……”她低头看向身上的污渍，霎时间满脸懊恼，“我这身可是蜀锦，价值千金，这可如何是好？”
小厮一听价值千金，只觉腿软，不知所措。
“不行不行，这得立马脱下清洗，若是等回府再洗怕是晚了。”薛南星挑了挑眉，看向那小厮，“不知小哥可有多余的衣物供在下暂时替换。”
对面那人本就惊恐不已，一听她只需一套替换的衣物，赶紧点头应是。
须臾，便从旁边的一间杂物室拿出一套小厮的粗布衣服。
薛南星立马接过衣服，转身进了杂物室。
片晌过后，下一轮送菜的小厮后面多了个生面孔。
……
薛南星低眉顺眼地跟在队伍后拾阶而上，穿过二楼走廊，耳边时不时传来中年男子的调笑声以及风尘女子娇嗔的回应。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终于进入三楼的主宴会厅，眼前霎时明亮非常。
薛南星努力学着其他小厮的动作，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布好，动作熟练迅速，尽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正想着如何能留下来寻找线索，一位身着官服的公公走过来，眼神犀利地扫视着面前的小厮们，命令道：“你，还有你，去那边站着，不要乱走动，等候吩咐。”
薛南星抬眸才发现指的是自己和旁边一位模样清俊的小厮，连忙点头应是，站去了角落。
她这才偷偷细看起整个大厅来。
宴会厅正前方设有一座高台，台上铺设着金丝织就的地毯，光彩炫目。
高台之上的主位，一年约双十的男子身着深蓝色四爪蟒袍，头戴玉冠，面泛红晕，一手持着玉杯，另一只手搂着手抱琵琶的乐姬，嘴角扬起混着赞赏与欲望的浅笑。
薛南星又看向舞池两边，贵宾坐席上皆是华服男子，个个酒酣耳热，迷离的眼神在舞池中的舞姬身上游走。
一曲舞罢，舞姬们轻盈下台，走到各贵宾身边轻贴过去。
厅内的气氛愈发暧昧而热烈，有的舞姬坐在宾客腿上斟酒，有的嘴含果子喂给对方，更有甚者以口喂酒，举止大胆挑逗却又训练有素，淫言碎语不绝于耳。
她看得面红耳赤，心里暗狠狠道：若不是为了寻那图腾的来源，断不会忍受这种污秽画面。
又咬着牙细看了每位宾客的腰间，并未发觉有类似图样的玉佩或令牌。
目光流转间，只见一熟悉的身影独坐于离高台最近的座位，宛若一尊雕塑。
他一手轻扶额心，精致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得无比清晰，如同月下寒霜，清冷而高贵，却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颓废的美感。
是他，昭王陆乘渊。
陆乘渊似乎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抬头，双手撑了撑台面，借力站起身来。
薛南星心头一紧，下意识垂下眼眸，仿佛偷窥被抓了个现行，一股热意直冲天灵盖。
高台上的人突然开口：“昭王这是要去何处啊？”
“太子殿下，臣不胜酒力，恐打扰殿下雅兴，先行告退。”陆乘渊负手一揖，欲转身离开。
太子微眯双眼，抬眉后仰，“哦？昭王昔日在战场，勇冠三军，所向披靡，谁不知这军中人皆是提壶而饮，今日不过区区几杯薄酒，怎就说不胜酒力了呢？”
“说来惭愧，臣近些年被圣上钦点协管六部，主掌影卫司，确已久未豪饮，且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有负这美人佳酿。”陆乘渊不急不缓应答，语气平稳无波，可背于身后的双手却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太子闻言脸色一沉，却不好当场发难，扬了扬眉道：“既是身体不适，也不便居车劳顿，便在二楼厢房先稍作休憩吧。”
“来人，送昭王到二楼最雅致的厢房休息。”说完，他侧目示意身边的美人。梦璃微微颔首，起身往后门外走去。
两名侍卫走到昭王身前，却被他周身的冷冽震慑，不敢上前，只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陆乘渊冷眉侧目，转身朝门口走来。
薛南星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她曾向外祖父学过些医术，此时陆乘渊脚步虚浮，两颊潮红，如晚霞映白雪般异常艳丽，自然垂下宽袖中，隐约可见一双手已苍白得几乎透明，青筋若隐若现。
这哪里像是不胜酒力，分明是中了某种毒。
看出情形不妙，她偷偷摩挲了一下藏在袖里的匕首，思忖着待陆乘渊出门便找个由头跟上去。
可正当二人即将擦身而过的一瞬，陆乘渊脚步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不偏不倚地搭到薛南星肩头。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体温透过薄薄的粗布衣料传遍薛南星的肩头和背脊。
“带我走！”耳畔突然传来低沉的呢喃。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下，辨不清任何语气，却字字沉如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