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杀人了！”
原本心有怨气聚众生事的村民们被眼前这幕吓得四处逃窜，剩下的几人皆是村长朱友的心腹。
朱友指着倒地不起薛氿，转头神情激动地吩咐女儿春红道，“春红，瞧瞧这人死透没有，若是有气再补上几刀，那位大人说了，只要这人一死，你兄长所犯的杀人之罪便能既往不咎，无罪释放。等你兄长一回来，爹便开祠堂为你上族谱。”
大雨滂沱，春红握着带血的匕首，双手颤抖。
听了朱友的话，春红一步一挪。只见地上那人黑斗篷下血水涓流不止，她蹲下身子，指弯微微靠近，未察觉到鼻息的她吓得跌坐在泥泞的土里。
“可死透？”朱友问道。
“已已……无气息。”
朱友大笑着转身离去，丝毫不管跌坐泥地被大雨浇透的女儿，吩咐心腹道，“还不快去请大人请来。”
那人得了吩咐跑回村里，很快一队车马奔驰而来，健硕的侍从举着大伞迎马车上的大人落脚。
原本遮着供桌的棚子早已被挪到薛氿尸体上方，那大人走近一瞧，手里拿着满是香气的苏杭绢帕遮掩口鼻。
“钱师爷过来瞧瞧，这是不是蜀王府的大郡主？”来者正是覃绥。
钱诤打着伞而来，只是别着脸瞧了一眼，点头道，“正是。”
覃绥哈哈大笑，“莽夫一个不足为虑，本官只是略施小计，这家伙便入了圈套，如此这般到显不出本官的神通。”
他捋了捋小胡子，环视周遭，大喝道，“来人速速将这些歹人拿下，反抗者当即斩杀！”
只见覃绥一声令下，那几个仆从拔刀直接朝着周围村壮砍去。刀刀利落，切中要害。
没有什么拿下，这一场大雨会将所有罪证湮灭殆尽。
朱友吓得跪在地上，朝着覃绥求饶，“大人，这是何故？莫非是小民哪里做的让您不满意，惹怒了大人？小民愿意奉上所有家资，只求大人饶小民和小民儿子一命。”
“阿爹！”一个持刀的仆从正朝着春红走去，她大声呼救，双眸满是期翼地望着那个男人，只是可惜一切皆是空妄。
“春红，不要怪爹，咱们家得有根，必须得保住你兄长。”
同样的话，春红被药倒送往山寺匪寨前也听到过。
“春红，你兄长得罪了人，如今只有此法能救你兄长一命，你且先委屈几日，等日后阿爹有了钱，定会赎你回来。”
春红在那暗无天日的石窟，苦等了几个春秋，她没能等来阿爹。
这一生她看着守寡的阿娘苦守寒窑，等着这个男人给他一个名分，而她这个被人唾弃的奸生子也同样渴望着这个男人给她一个出身。
十八年匆匆而过，春红捂着腹部涌出鲜血回望此生，原来她最畅快的只有那场大火。
只是她背叛了女郎。
“别想了，就你那点东西，本官瞧不上。”覃绥踹开扑上来欲要抱住他腿求饶的朱友。
“你伙同村民杀害当朝蜀王府郡主，本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郡主伸冤，这故事岂不完美？”覃绥看向满身泥泞很是狼狈的朱友，“按照大雍律法，杀害皇室中人，可诛三族。你们清水村世代姻亲，算下来说是屠村都不为过。只是可惜，本官还需要那些无知村民做个见证，郡主不忍活人祭祀阻挠，却遭村长带暴民残忍杀害，这明显更为稳妥合理。”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了我儿？”村长朱友咆哮道。
“这是自然！本官堂堂大理寺左少卿，与你这卑贱愚昧的村民合作，岂不失了身份？”覃绥嗤笑道，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钱诤听到此话时，眸中闪过的异样。
“你！”朱友气愤地猛捶地，嘶吼发泄。
“你应该自豪才是！能为本官升任大理寺卿而贡献这微末的功劳，是你的福气。”覃绥笑道，“既然做了，便有始有终。”
覃绥给了个眼神，旁边侍候的仆从立刻上前挥刀了结此人。
“不错，将郡主尸首带回城。明日上报，等升官的文书下达，在场的各位皆奖励半年月俸。”覃绥挥袖，意气风发。
“恭贺大人。”
升官发财二者皆在眼前，唾手可得，覃绥狂笑不止。
突然一阵疾风呼啸而来，迷乱中覃绥只见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就架在他脖子上。
覃绥回首望向身后的持刀歹徒，满目震惊，“你不是死了吗？”
“都说了，这样伤不了我。”
“可是那满地的血，正常人根本活不了，你莫非是精怪所化？”覃绥瞠目。
薛氿却从腰腹取出一个羊肠袋，扔在地上。
覃绥一见此物，顿时明了，嚎啕道，“朱友误我！为何不补刀！”
薛氿收紧刀刃，“未来的大理寺卿，来说说吧，到底是哪个手眼通天的家伙许以重诺，让你一个少卿竟不惜设下杀局，冒着夷三族的风险，也要设局杀我。”
覃绥见事到如今也不隐瞒，反倒是理直气壮起来，“你也配夷三族？”
“你即已知情，速速放下匕首离开，本官还能既往不咎。若是执意行凶，本官手下各个以一敌十，你一女子只是会些粗鄙拳脚，难道能全身而退？”
薛氿再次收紧，利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刃滴在锦衣华服上。
“你且试试我能不能。”
“慢——有事好商量。你若是杀了我，即便是有郡主身份亦不能善了。若是再被朝廷钦差查出点别的事情，恐怕——不如本官放你一马，许你丰厚家资，你就此遁走江湖，此间再无蜀王府大郡主，如此两得之举，且不美哉。”覃绥既然能熬到这大理寺左少卿之位，自是有些本事。
覃绥察觉匕首未在深入，便觉有戏，“那位大人物不惜许以高位，想来定是要除你而后快。山寺财宝不少，咱们五五分，本官帮你隐瞒尚未身死的秘密，你大可凭借这些财宝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你说到做到？”
“自然，本官向来言而有信。不过你得先放下匕首以示诚意，毕竟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覃绥满脸笑容。
“可以。”薛氿放下匕首。
虎口脱险，覃绥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嘶——真是个蠢笨贱人！”
覃绥暗中使了个眼神给最近的侍从，自己却退口一步，冷眼旁观这一场最后的绝杀。
“哦——”覃绥低头看着穿腹而过的刀尖，满脸地不可置信。
“言而有信？哼——真是可笑。”钱诤拔出尖刀，看着转身的覃绥，再次朝着腰腹□□。
覃绥指向钱诤，又指向不远处的薛氿，“你们二人合起伙来骗我？”
又是一刀，钱诤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如若不然，你以为那血囊从何而来？那是我特意吩咐西城守门的官兵传递的消息，东西亦是我提前准备。”
“你缘何如此？你杀了本官，朝廷追查下来，她定会让你顶包！”覃绥口吐鲜血，拼劲全力道。
“本来今晚杀你的就该是我。”钱诤癫狂不止，“想我一介进士，竟沦为尔等贪官污吏的走狗，做尽恶事。我用寺中藏宝消息换取你救下紫萝，可你一再违约不说，还利用流言残害了数以百计的女子与幼儿。你本就是个小人，想来即便是我助你登上大理寺卿之位，你也不会如约救我心爱之人逃出污泥。如今的我早已手染无辜之人鲜血，紫萝亦为我差点自戕，这一切得由我来终结。”话毕，又是一刀。
“是你主动找上她的？”覃绥没死心问道。
“不，是昨日她找上的我。”
“她又能许你什么？难道她能为那妓女改换户籍？那可是官奴，只有天子特赦，谁也改不了。”
“这些你不必知道。”最后一刀，直插心脏，覃绥怒睁着双眼绝了气息，其余仆从皆被暗中埋伏的箫漳带人一一歼灭。
钱诤看向薛氿，“若你食言，我亦不会放过你。”
薛氿微微一笑，“随时恭候大驾。”
钱诤将刀扔下，放荡不羁地跳上供桌，坐的十分豪迈。
“你不去见她一面？”雨小了很多，薛氿走出大棚，望向仰天倒在供桌上如三牲一般的等待祭祀的钱诤。
“我早已无颜见她。只愿这几十刀，能让那些亡魂莫要去纠缠她。说到底与她又有何关系呢？一切都是我自相情愿，是我不甘，是我铸成大错，我才是罪魁祸首。那便由我祭天吧。”
钱诤转过脑袋看向薛氿，眸中凌厉狠决，“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人，但我猜得到，你所图之事，倾覆便是滔天大祸。此间我之所求为剩一愿——不可让她牵涉其中。”
后又转过头，望向天，此时大雨已停。抬头望去，只见星海沉浮，苍穹浩渺，天空竟如此清澈。
他喃喃道，“送走吧，送她去鱼米之乡，隐姓埋名。诤祝她余生安然，岁岁年年。”
薛氿应下，带着已经收尾妥帖的箫漳一众人离去。
远处树梢上，一袭黑衣亦悄然离开。
翌日，石泉县清水村发生大案，大理寺左少卿命陨。凶手钱诤原石泉县县令师爷供认不讳，自己因分账不均对覃大人下手。并且他交代这些时日甚嚣尘上的流言皆属他和覃绥捏造而成，为的就是引发暴乱，陷害诛杀桓大人。
而清水村村长罔顾法纪，以活人祭祀，亦是该杀。
此消息一出，县城内外悲号声不绝于耳。
“女郎，这些人家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酒楼上，箫漳陪侍在薛氿左右，见窗外东边一出宅院哀嚎声不断，还请了法师超度，特此叹息道。
“你觉得他们是悲痛惋惜那些女子？”薛氿撇了一眼，那法事上几乎悲痛欲绝的男主人。
“若非如此，这么大的阵仗又费这么多银钱，为甚？”箫漳不解。
“面子罢辽。”薛氿合上窗户，“顺坡下驴，他们哭的不是亡妻，祭奠的也只是声誉。”
“那咱们做这么多岂不喂了狗？”箫漳很是气愤。
“世道如此，又何必置气。咱们所作并不是为他们，是为了亡灵得以超度，更是让幸存者可以活在阳光下。你要切记——以前以后皆无山寺。”
“杀人了！”
原本心有怨气聚众生事的村民们被眼前这幕吓得四处逃窜，剩下的几人皆是村长朱友的心腹。
朱友指着倒地不起薛氿，转头神情激动地吩咐女儿春红道，“春红，瞧瞧这人死透没有，若是有气再补上几刀，那位大人说了，只要这人一死，你兄长所犯的杀人之罪便能既往不咎，无罪释放。等你兄长一回来，爹便开祠堂为你上族谱。”
大雨滂沱，春红握着带血的匕首，双手颤抖。
听了朱友的话，春红一步一挪。只见地上那人黑斗篷下血水涓流不止，她蹲下身子，指弯微微靠近，未察觉到鼻息的她吓得跌坐在泥泞的土里。
“可死透？”朱友问道。
“已已……无气息。”
朱友大笑着转身离去，丝毫不管跌坐泥地被大雨浇透的女儿，吩咐心腹道，“还不快去请大人请来。”
那人得了吩咐跑回村里，很快一队车马奔驰而来，健硕的侍从举着大伞迎马车上的大人落脚。
原本遮着供桌的棚子早已被挪到薛氿尸体上方，那大人走近一瞧，手里拿着满是香气的苏杭绢帕遮掩口鼻。
“钱师爷过来瞧瞧，这是不是蜀王府的大郡主？”来者正是覃绥。
钱诤打着伞而来，只是别着脸瞧了一眼，点头道，“正是。”
覃绥哈哈大笑，“莽夫一个不足为虑，本官只是略施小计，这家伙便入了圈套，如此这般到显不出本官的神通。”
他捋了捋小胡子，环视周遭，大喝道，“来人速速将这些歹人拿下，反抗者当即斩杀！”
只见覃绥一声令下，那几个仆从拔刀直接朝着周围村壮砍去。刀刀利落，切中要害。
没有什么拿下，这一场大雨会将所有罪证湮灭殆尽。
朱友吓得跪在地上，朝着覃绥求饶，“大人，这是何故？莫非是小民哪里做的让您不满意，惹怒了大人？小民愿意奉上所有家资，只求大人饶小民和小民儿子一命。”
“阿爹！”一个持刀的仆从正朝着春红走去，她大声呼救，双眸满是期翼地望着那个男人，只是可惜一切皆是空妄。
“春红，不要怪爹，咱们家得有根，必须得保住你兄长。”
同样的话，春红被药倒送往山寺匪寨前也听到过。
“春红，你兄长得罪了人，如今只有此法能救你兄长一命，你且先委屈几日，等日后阿爹有了钱，定会赎你回来。”
春红在那暗无天日的石窟，苦等了几个春秋，她没能等来阿爹。
这一生她看着守寡的阿娘苦守寒窑，等着这个男人给他一个名分，而她这个被人唾弃的奸生子也同样渴望着这个男人给她一个出身。
十八年匆匆而过，春红捂着腹部涌出鲜血回望此生，原来她最畅快的只有那场大火。
只是她背叛了女郎。
“别想了，就你那点东西，本官瞧不上。”覃绥踹开扑上来欲要抱住他腿求饶的朱友。
“你伙同村民杀害当朝蜀王府郡主，本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郡主伸冤，这故事岂不完美？”覃绥看向满身泥泞很是狼狈的朱友，“按照大雍律法，杀害皇室中人，可诛三族。你们清水村世代姻亲，算下来说是屠村都不为过。只是可惜，本官还需要那些无知村民做个见证，郡主不忍活人祭祀阻挠，却遭村长带暴民残忍杀害，这明显更为稳妥合理。”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了我儿？”村长朱友咆哮道。
“这是自然！本官堂堂大理寺左少卿，与你这卑贱愚昧的村民合作，岂不失了身份？”覃绥嗤笑道，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钱诤听到此话时，眸中闪过的异样。
“你！”朱友气愤地猛捶地，嘶吼发泄。
“你应该自豪才是！能为本官升任大理寺卿而贡献这微末的功劳，是你的福气。”覃绥笑道，“既然做了，便有始有终。”
覃绥给了个眼神，旁边侍候的仆从立刻上前挥刀了结此人。
“不错，将郡主尸首带回城。明日上报，等升官的文书下达，在场的各位皆奖励半年月俸。”覃绥挥袖，意气风发。
“恭贺大人。”
升官发财二者皆在眼前，唾手可得，覃绥狂笑不止。
突然一阵疾风呼啸而来，迷乱中覃绥只见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就架在他脖子上。
覃绥回首望向身后的持刀歹徒，满目震惊，“你不是死了吗？”
“都说了，这样伤不了我。”
“可是那满地的血，正常人根本活不了，你莫非是精怪所化？”覃绥瞠目。
薛氿却从腰腹取出一个羊肠袋，扔在地上。
覃绥一见此物，顿时明了，嚎啕道，“朱友误我！为何不补刀！”
薛氿收紧刀刃，“未来的大理寺卿，来说说吧，到底是哪个手眼通天的家伙许以重诺，让你一个少卿竟不惜设下杀局，冒着夷三族的风险，也要设局杀我。”
覃绥见事到如今也不隐瞒，反倒是理直气壮起来，“你也配夷三族？”
“你即已知情，速速放下匕首离开，本官还能既往不咎。若是执意行凶，本官手下各个以一敌十，你一女子只是会些粗鄙拳脚，难道能全身而退？”
薛氿再次收紧，利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刃滴在锦衣华服上。
“你且试试我能不能。”
“慢——有事好商量。你若是杀了我，即便是有郡主身份亦不能善了。若是再被朝廷钦差查出点别的事情，恐怕——不如本官放你一马，许你丰厚家资，你就此遁走江湖，此间再无蜀王府大郡主，如此两得之举，且不美哉。”覃绥既然能熬到这大理寺左少卿之位，自是有些本事。
覃绥察觉匕首未在深入，便觉有戏，“那位大人物不惜许以高位，想来定是要除你而后快。山寺财宝不少，咱们五五分，本官帮你隐瞒尚未身死的秘密，你大可凭借这些财宝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你说到做到？”
“自然，本官向来言而有信。不过你得先放下匕首以示诚意，毕竟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覃绥满脸笑容。
“可以。”薛氿放下匕首。
虎口脱险，覃绥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嘶——真是个蠢笨贱人！”
覃绥暗中使了个眼神给最近的侍从，自己却退口一步，冷眼旁观这一场最后的绝杀。
“哦——”覃绥低头看着穿腹而过的刀尖，满脸地不可置信。
“言而有信？哼——真是可笑。”钱诤拔出尖刀，看着转身的覃绥，再次朝着腰腹□□。
覃绥指向钱诤，又指向不远处的薛氿，“你们二人合起伙来骗我？”
又是一刀，钱诤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如若不然，你以为那血囊从何而来？那是我特意吩咐西城守门的官兵传递的消息，东西亦是我提前准备。”
“你缘何如此？你杀了本官，朝廷追查下来，她定会让你顶包！”覃绥口吐鲜血，拼劲全力道。
“本来今晚杀你的就该是我。”钱诤癫狂不止，“想我一介进士，竟沦为尔等贪官污吏的走狗，做尽恶事。我用寺中藏宝消息换取你救下紫萝，可你一再违约不说，还利用流言残害了数以百计的女子与幼儿。你本就是个小人，想来即便是我助你登上大理寺卿之位，你也不会如约救我心爱之人逃出污泥。如今的我早已手染无辜之人鲜血，紫萝亦为我差点自戕，这一切得由我来终结。”话毕，又是一刀。
“是你主动找上她的？”覃绥没死心问道。
“不，是昨日她找上的我。”
“她又能许你什么？难道她能为那妓女改换户籍？那可是官奴，只有天子特赦，谁也改不了。”
“这些你不必知道。”最后一刀，直插心脏，覃绥怒睁着双眼绝了气息，其余仆从皆被暗中埋伏的箫漳带人一一歼灭。
钱诤看向薛氿，“若你食言，我亦不会放过你。”
薛氿微微一笑，“随时恭候大驾。”
钱诤将刀扔下，放荡不羁地跳上供桌，坐的十分豪迈。
“你不去见她一面？”雨小了很多，薛氿走出大棚，望向仰天倒在供桌上如三牲一般的等待祭祀的钱诤。
“我早已无颜见她。只愿这几十刀，能让那些亡魂莫要去纠缠她。说到底与她又有何关系呢？一切都是我自相情愿，是我不甘，是我铸成大错，我才是罪魁祸首。那便由我祭天吧。”
钱诤转过脑袋看向薛氿，眸中凌厉狠决，“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人，但我猜得到，你所图之事，倾覆便是滔天大祸。此间我之所求为剩一愿——不可让她牵涉其中。”
后又转过头，望向天，此时大雨已停。抬头望去，只见星海沉浮，苍穹浩渺，天空竟如此清澈。
他喃喃道，“送走吧，送她去鱼米之乡，隐姓埋名。诤祝她余生安然，岁岁年年。”
薛氿应下，带着已经收尾妥帖的箫漳一众人离去。
远处树梢上，一袭黑衣亦悄然离开。
翌日，石泉县清水村发生大案，大理寺左少卿命陨。凶手钱诤原石泉县县令师爷供认不讳，自己因分账不均对覃大人下手。并且他交代这些时日甚嚣尘上的流言皆属他和覃绥捏造而成，为的就是引发暴乱，陷害诛杀桓大人。
而清水村村长罔顾法纪，以活人祭祀，亦是该杀。
此消息一出，县城内外悲号声不绝于耳。
“女郎，这些人家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酒楼上，箫漳陪侍在薛氿左右，见窗外东边一出宅院哀嚎声不断，还请了法师超度，特此叹息道。
“你觉得他们是悲痛惋惜那些女子？”薛氿撇了一眼，那法事上几乎悲痛欲绝的男主人。
“若非如此，这么大的阵仗又费这么多银钱，为甚？”箫漳不解。
“面子罢辽。”薛氿合上窗户，“顺坡下驴，他们哭的不是亡妻，祭奠的也只是声誉。”
“那咱们做这么多岂不喂了狗？”箫漳很是气愤。
“世道如此，又何必置气。咱们所作并不是为他们，是为了亡灵得以超度，更是让幸存者可以活在阳光下。你要切记——以前以后皆无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