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李羡前脚刚走,桓霁便带着青岩入了县廨。

    崔恂瞥了一眼,起身欲走,却被青岩拦下,“表公子您别走啊,我家郎君特意来见您,就是想解释一二,您好歹听听再走也不迟嘛。”

    见崔恂欲抬腿,青岩赶紧跳开,生怕被踹上一脚。表公子虽姓崔,那身上一半流的可是常家血脉,自幼天生神力,可拉五石弓。

    听闻表公子同母异父的妹妹,年仅豆蔻,更是天赋异禀,能拉六石。

    悉数武官之家,常家人最是不能惹。

    “表弟,这件事是愚兄的错。如今临近岁贡,国库亏空筹措不出银两,还有荆、豫两州灾民需要赈灾银两安置,户部便打起了这批金子的主意。”桓霁只觉头疼,他也没想到朝廷亏空的如此厉害,如今户部尚书赵大人天天堵在御书房外,就怕哪个“奸佞小人”撬走这笔金子。“你放心,这些愚兄私下补给你。”

    崔恂皱眉,没好气道,“你怎么补给我?堂堂大理寺右少卿去变卖家私不成?”金矿近一个月开采的半数,桓霁就算背靠大雍第一世家桓家,但想要拿出这么大笔银两怕也困难。“原本密旨上许你便宜行事,如今翻脸不认账——好吧,我也不把这件事怪到你的头上。只是日后这等子事自去寻厢兵、府兵,莫要叨扰我开平军。至于那金子若是真给了荆、豫二州倒也不算白跑一样,只是若喂了北燕狗贼——哼!”

    桓霁也皱起眉头,“朝堂上为此事争执不断,主张赈灾与岁贡的各占三分之一,剩下那些都是些墙头之辈,望着风向。”

    “戍边军费一拖再拖,纳起岁贡来倒是积极的很,朝中这些大人心中参拜的到底是哪个主子。”崔恂嗤道。

    桓霁黑了脸,斥责道,“崔恂慎言!”又闻到他身上虽有皂角味道,但呼吸之间亦有酒气,不由皱眉,“尤公公就在县内驿馆下榻,这几日你莫要饮酒,更要谨言慎行,休要被监察寮子听到什么不当之言,遭来横祸。”

    “这我知道!我只是气不过,如今荆豫二州饿殍遍野,这些人想的还是争权夺利!这位尤公公千里迢迢而来,怕不只是为了金矿吧?有人想趁机将蜀王按下去?”崔恂调整姿势,舒舒服服地斜躺在矮榻上,手中转弄着匕首。

    桓霁打量了一番榻上的崔恂,很是奇怪道,“你问这作甚?往日里你不是最不屑谈论朝堂之事的吗?今日为何如此关心?”

    崔恂掩唇咳了咳,直视桓霁地打量,“外祖父年事愈高,愈爱唠叨这些。”

    “老王爷用心良苦。”桓霁在心中这般想到,后看向崔恂,“虽老王爷与王女还未替你请封世子,但开平军中皆尊你为少主,你责任重大。早年间,你性子顽劣老王爷尤爱纵着你,便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你既然执掌营中调令,这些便应该知道。”

    “那位的身子骨”崔恂指了指天,并未言明。

    只见桓霁摇了摇头。

    崔恂叹了口浊气,“难怪要趁机对蜀王动手,如今的几位王爷里面,蜀王虽不占嫡,母家亦不显赫,但却恰恰占了长的位置。石头挡了道,自是有人想要踢开。可这金矿一事到底是恶意栽赃,还是落井下石,表哥可曾查实清楚?”

    桓霁呷了口白水,“我只能尽我所能收集罪证,再将所查证物呈交朝廷,至于其他,并不是我等所能左右。”

    崔恂合上刀鞘,“无论是不是蜀王府,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手段都十分高明。金矿若真是蜀王所有,那便是不臣之心,如若不是,治下能出这么多的纰漏,眼睁睁让人将金山在眼前挖空,足以说明蜀王毫无登顶之才。是,则惹君上猜忌;不是,则让那些还处于观望的大臣放弃了蜀王。这一石二鸟之计,着实手段高明。”

    桓霁点头,“分析的没错。你既然明白,便不要与那蜀王郡主交往过甚。”

    崔恂皱眉,思考一瞬,“老张告诉你的?”

    桓霁解释道,“张校尉也是担心你年纪尚轻,被美色迷惑。”

    崔恂瞧了眼桓霁,并未多说什么,反而是岔开话题。“那尤公公既然到了这石泉县,怕是得见我一面。”

    “这我来安排。”

    商洽完毕,桓霁身有要职,只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

    驿馆,薛氿榻下。

    “夜宴?”薛氿看着请柬,若有所思。

    但是一旁的箫漳面露担忧,“属下打听到,这位尤公公的干爹便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严公公,在几个干儿子里最为得力,便被严公公领着在御书房走动,文武百官都得给这位尤公公几分薄面。此番突然宴请,莫非是鸿门宴。”

    “不好说。”薛氿翻开请柬,“可还打听到这位公公的其他消息?”

    “听几个禁军议论,原本这差事并不是这位,不知怎的这位如何来了兴致,竟托了关系硬是接下这烫手山芋。传说这位心狠手辣,办事狠决。女郎要不还是想法子回绝了去。”如今这驿馆突然多了许多不熟悉的身影,特别是那些禁卫军。箫漳总感觉有些不踏实,怕出什么意外。

    “再不济也是个郡主,他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砍我不成?”薛氿合上请柬,转头问道,“还请了什么人?”

    “好像还一并请了同住驿馆的李大人。”箫漳回答道。

    薛氿蹙眉,“就没请桓霁和崔恂二人?”

    箫漳摇头。

    “那便准备一份大礼吧,今晚你与我一道前往。”

    黑幕遮掩天空,薛氿带着箫漳前往赴宴,来到驿馆最大的一出院落。原本这是妫冉那丫头所住,因着上次被人暗算背刺一事,她气得不行,便带着所有人去了明月那里。所以此处便空了出来,知道钦差将至,薛氿便着驿臣打扫出来。

    院子大门敞开,门口两排各五位佩刀戴甲的禁卫军值守。

    见薛氿二人前来,先是查阅请柬,见上面写的“蜀王府大郡主”几字,又好一番打量,这才放行。

    “这禁军未免也太嚣张了吧!”箫漳忍不住嘟囔道。

    “都是些高官子弟,自幼在繁华的盛京长大,天子脚下什么皇亲国戚没见过,嚣张些倒也正常。”薛氿亦小声回道。

    “女郎,别看着他们长得高大威武,实则都是些花架子,真要见血,他们不一定是属下的对手。”箫漳自荐道。

    薛氿点头,指尖轻轻扫过院内暗处的那些,小声道,“外面那些可能是花架子,但里面这些确有实打实的功夫。你若是不想挨揍,还是少说话为妙。”

    箫漳赶紧捂嘴,偷摸打量暗处蛰伏的高手。

    院子不大,未有人领路,薛氿二人按照门口禁军所指的方向,先是走过蜿蜒的石子路,便看到了待客的中厅。

    只是这满地的血,还有被人拖走的刺客。

    “唰——”一盆接一盆井水冲刷,地是干净了许多,但院子里的血腥味却久散不去。

    “郡主这边请。”见薛氿二人停在路口,刚好是血水滚来的方向,有禁军上前,领着二人绕开那行刑拷打之处,朝厅内走去。

    远远地便闻见烤肉的香味,又想起院中皮开肉绽的黑衣刺客,箫漳食道上涌,赶紧捂住嘴。

    领路的禁军是个年轻人,见此只是轻轻一笑,但扫过薛氿那张无甚表情的脸时,倒是奇怪地皱起眉梢。

    “大人。”到了门前,那禁军很是恭敬,垂眸扣门,待里面传来声音这才放行,并嘱咐道,“只得郡主一人入内,切记莫要高声,大人浅眠,若是扰了兴致,怕是得大发雷霆。”

    薛氿皱眉,拦下正要大骂的箫漳,冲他摇了摇头,便自己独自一人入内。

    厅内,只有一内侍伺候。说是伺候,可站的远远地,就在门口,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张望。

    薛氿想塞个银子探个虚实的想法猛然落空,只得乖乖自己探索打量。

    厅内很是简单,除了原有桌椅矮榻以外,并未在添置什么其他物件。

    瞧不见人,薛氿只得寻着肉味走去。

    既是宴席,怎的请客之人应该在那处吧。

    薛氿朝着香味来源走去,直入厅内,绕过屏风视线猛然宽敞许多。

    四周窗枢洞开,只见窗外摆着一张竹编矮榻,榻上放着三足凭几,前方摆着碳炉与羊肉串,那执串之人靠在凭几上,人却在打瞌睡。

    呃……要不要提醒一下,肉糊了。

    薛氿走到窗前,才发现这些禁军着实有些不太靠谱。虽是窗户洞开,但也没路不是,难道让她穿着这身华服锦衣跳梁翻窗不成?

    肉再香,也不能翻窗。

    薛氿在屋内书架子随意取了册游记,寻了个好地方窝在角落里,不去注意空气中那焦糊的肉味和那存在感十足的玄色身影。

    等薛氿醒过神来,只觉腿脚酸疼无甚知觉,只得靠着墙壁支撑一点点起身。

    可这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委实吓人!

    薛氿不由后退一步,避开那双漆黑的眼睛,偷瞄了眼窗外那矮榻,见无人,心下已知此人便是内宦中有中书令之称的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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