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聪明人办事就是快,就一个饭局,三方都就达成初步协议。

    尤安上书谏言,桓霁动用人脉帮衬,崔恂出人。

    一成利,三方瓜分。

    崔恂记得薛氿所说,这背后绝非明面上这点。便携礼登门求教。

    尤安更甚,直接下令让她出了个章程。

    “整个驿馆不是禁卫军就是茶寮听子,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薛氿气得忍不住踹那榻上之人几脚。

    崔恂斜靠着饮茶,脸上带着酒醉酡红,但人还是比较清醒。

    “你提议的法子,难道不负责到底?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万劫不复不成?”崔恂撑着胳膊假寐,太阳夕照,散着酒气。

    “如此大灾,想必不少县城必是残垣断臂,倾倒的房屋比比皆是。是不是该修一修?”

    崔恂脑子发懵,“州府县城皆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钱修缮,便是有,第一件事也该是果腹。”

    “就是果脯充饥。”薛氿将崔恂招呼过来,让他看看自己所标记几处地方,“我想在南境附近开个作坊,少主可行个方便?”

    “作坊?做何用?”崔恂起身走到薛氿身边,看到桌案上她在地图上标记的那处,乃是军需辎重常走的官道。

    “那就是个小镇,也是荆州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地方,你将作坊开在那儿,不怕血本无归?”崔恂好意提醒,薛氿却执迷不悟。

    “以工代赈,自然要去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以工代赈?你要作何?”崔恂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段时间从古籍中偶有所得,让下面有些手艺的师父鼓捣,没曾想效果还不错。少主若是有空,不放跟我去看看。”

    二人很快离开驿站。

    ~

    驿站院落内,尤安投喂缸中的锦鲤,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出去?去的何处?”尤安邹眉,得知妫昭此人与崔恂来往甚密,由不得他多想。一个是皇室郡主,一个是未来的异性王。

    这蜀王大郡主之前百般求合作,莫非是为了这开平军少主?

    “瞧着那方向应该是别院,就是之前郡主手底下那个叫明月的婢女买下的五进宅子,里面住着灾民。前几日那个别院的工匠像是做出什么好东西,郡主还专门过去犒劳了一番,上下得了不少银钱。”

    “可真大方。”尤安来了兴趣,吩咐人打探清楚。

    ~

    崔恂看着好好的庭院被迫荒芜,有些花草更是被撅种上蔬菜。一进来,便感受到空气中那质朴气息。

    “你们还种地?”崔恂问道。

    “这不是重点。跟我来。”薛氿将崔恂带到一处偏远的院子,远远便听见“乒乒乓乓”“钉钉钉”的声音。

    门口更是有护卫把手,崔恂指了指,“这就是你想开的作坊?”

    “不着急,进去再说。”薛氿推门而去,院子里面的工人瞧见来人是薛氿,只是作揖请安,而后便各干各的。未免也太不将身为主家的薛氿放在眼里了吧?崔恂心中疑惑不解,转头便见薛氿正卖力招呼他。

    “过来啊,就是这个。用来修补城墙可否?修路又如何?”

    崔恂看向西侧一角突兀立着的半人多高的灰色墙体,微微发怔,伸手摸了摸,“这并不是往常的砂石材质?坚固否?”

    薛氿做了个请的姿势,“崔郎君不妨试试。”

    崔恂初次收了些力道,灰墙纹丝不动。

    “力道再大些。”

    崔恂撩起衣袍就是一踢,然后抽刀砍、劈,墙体上只有一些痕迹。

    “崔郎君,还有这里。”

    薛氿带着崔恂走过一月亮门,进入后园,只见原本的鹅卵石小径,皆换成刚才的灰色东西,走在上面颇为平缓。

    崔恂很是激动地抓住薛氿胳膊,“这东西叫什么?”

    “书中所记,唤作水泥。崔郎君,想必大灾过后荆州的路需得好生修修,特别是通往南境那条,若是全换成这种水泥路,以后辎重押运岂不方便?我给你内部折扣价如何?”

    崔恂在薛氿说开作坊的时候,便想到她定是要与自己做生意。只是没想到是这门生意,他感觉自己无法拒绝,只是时机不对。

    “这门生意很好,只是开平军无钱,金矿所得皆是荆州百姓活命的钱。”崔恂言辞拒绝,但他知道一旦军中有余钱,他定是要将通往南境的那条烂路彻底换成脚下这种水泥。

    平整又坚固,不是辎重,就是急行军也能大大缩短时间,想必外祖父看到也不会拒绝。

    “修路也是为了荆州百姓。无论是金矿所出,还是朝廷赈灾款,这些即便是分到每户人家,也微薄得可怜。这一年不知得有多少稚童和老人,活活饿死。剩下的这些人即便是磕磕巴巴熬过这个冬天,来年的春种也成问题。”崔恂知道薛氿所说并没错,可朝廷拿不出银钱,若是坐等,只有饿死。

    “朝廷无钱,但是富商有啊。咱们只要想办法将富商吸引到荆州,还怕他们不出血?”薛氿劝说道。

    “那又要如何吸引富商?”崔恂求教道。

    “这个暂时保密。咱们先讨论修路的事情,我可以先赊你一万担,要不先修一截试试?”

    崔恂思量一会儿,“不用赊,我用私库买。但具体要怎么做?”

    “你放心,作为你买一万担的附赠,绝对不让你吃亏。”

    签好契书,薛氿把法子送给崔恂。

    “至于作坊,我即刻安排,最多五日一万担定然交货。”

    薛氿送走崔恂,便去找明月安排事宜,刚好撞到明月与唐吉相谈甚欢。

    “这位是?”薛氿自是认出,但看到明月眼神后遂问道。

    “小民拜见郡主。”意外得见郡主,唐吉很是激动。

    明月也趁机介绍,“郡主这位是咱们益州大名鼎鼎的义商唐吉唐义商,也就是他在荆州危急关头,冒着河水上涨的风险,送了一船救命粮。”

    “唐老板高义啊,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面熟,咱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薛氿问道。

    唐吉赶紧答复,“再资水码头的船上。当初是在下有眼无珠,还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的那回。如今小的以洗心革面,还请郡主原谅则个,小的定会为郡主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薛氿赶紧将唐吉扶起,“唐老板严重了,那些事我早就不记得了。唐老板如今慷慨解荆州之困,实在是令人佩服。”

    “那些实在是微不足道,郡主若是再提及这微末功劳,唐某真的要汗颜不敢见人了。”唐吉直到自己猜对了,郡主果然心疼黎民。“郡主,荆州很多百姓还都在饥寒交迫之中,小的愿意将家中今年所有的收成都悉数捐给荆州,只求郡主给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明月下来做足了功课,因此薛氿也清楚这位唐吉在益州确实是豪富。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在前十之列。而且还是前十中唯一一位没有靠着上层姻亲关系发家。

    这倒不是唐吉清高孤傲,反而是因其卑微的身份,被士族所看不起,便没有迎娶到士族家的女郎,搭上大船。

    因为唐吉的身份不仅是平民,往上面数两代更是奴隶。士族是绝不会用一位留着自家高贵血统的女郎,去换取这样卑贱之人的家财。在他们看来,直接谋取便可。

    这也是为何唐吉生意越做越大,也没能跻身顶级富商一列的缘由。

    求娶不到士族之女,他便求娶落魄士族之女,许以大量的金银。如今他后院那几位夫人,皆是没落士族之家的旁支女郎。对,就便是没落士族,嫁给他也是旁支的庶出女郎。

    如今他生意越做越大,他反倒是心中不安,担心那天天有不测风云,他一旦身陨,他的儿女们不光护不住家产,还会因为怀璧其罪而丢了性命。

    “小的想送一个女儿到郡主身边服侍,不求其他,只求能学些本事见些市面,日后有明月姑娘十分之一的能干,小的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唐吉跪在地上,将心中所求和盘托出。

    若是他其中一个女儿能入郡主法眼,日后便有了郡主的关照,益州那些宵小之徒便是想打他们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为了子嗣安稳,成为郡主家臣又何妨。

    薛氿皱眉,心道最近怎么都是想往她这里送人的,难道她是开了学堂不成?

    薛氿扶起唐吉,“你这刚折回可曾回家?”

    唐吉摇头,“还未回家。”

    “要不你还是回家问问你女儿的想法再说。若是应承,我自是答应。不过,我并不需要你散尽田粮,我用东西和你换。以物易物,等价交换。”

    薛氿带着唐吉又去了一趟别院,绘声绘色地好一番推销。

    “此乃神物,郡主真打算低价卖给小的?”唐吉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唐老板义商也,咱们又是老相识,自然要给最优惠的折扣。只是这交易有些特殊,这水泥作坊我会开在荆州边境,沿着河岸的一座小镇。前两个月不收金银,只可凭借粮食交换。”

    唐吉自然知道郡主这番到底为何,这是要以物易物,给荆州百姓求得一条生路啊。

    “郡主大善。不知小的可否将此物拿到江南一带?那里富庶,更是不缺粮食,若是高价卖出去打响名头,定会有人源源不断而来。到时候荆州粮食之危,定然迎刃而解。”

    薛氿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此是就拜托唐义商了。”

    “郡主严重。小的定会办得妥妥帖帖。不知这货何时能取?”

    薛氿算了一下,“五日后,荆州武丰镇。”

    “那小的先回一趟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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