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唐吉不敢叫郡主多等,虽有心多问几句这个炭笔,但还是止住了心思,催促着马夫快些。

    到了码头上,见货物已搬运完毕,正在结算工钱。唐吉忍不住擦擦汗,“好歹是赶上了。”

    正要下马车,突然马儿嘶鸣,整个车厢摇晃起来。

    “这…这莫非是地龙翻身?”唐吉吓得趴在车厢底部。

    外面车夫赶紧安抚住马匹,望了望四周,“主家,有兵马!”

    唐吉额头直冒冷汗,“这又是哪家神佛——不行,得赶紧通知郡主。”

    唐吉踉踉跄跄地爬下马车,一路狂奔。

    一直在船头吹着凉风的薛氿,远远地便瞧见一坨肉墙,一步迈着一步,跳跃而来。

    甲板与码头之间的木板被踩得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薛氿都做好了捞人的准备,怎料又弹了回来。

    这木头不错!

    “郡主,有官兵!”唐吉咽了咽口水,缓解干涸的喉咙。

    薛氿瞧了眼远处,再看向急喘气呼吸很是困难的唐吉,让一旁的箫漳给他顺顺气,自己找来一个水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唐吉一口闷下,又是一个深呼吸,好歹是缓过劲儿。

    但紧张的情绪依旧没消除,听闻这石泉县如今被开平军占领,而这开平军很是不好惹,“郡主要不暂避?小的来应付。”

    那队骑兵气势汹汹,任谁看来都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唐吉想着若是自己用送粮的借口,想必开平军定不会多加责难。

    “不必惊慌,咱们等的就是他。”薛氿带着唐吉到木板桥前迎接,唐吉只见那红衣小将器宇轩昂,身下那匹白马瞧着就绝非凡品。

    没看它一嘶鸣,其余的马儿纷纷应和,对它马首是瞻。

    “蹭蹭蹭”那小将几个阔步便上了船。唐吉不有惊叹于那脖子以下全是腿的比例,再看看自己,呃,脖子以下都是肚腩。

    “丹舟,这位便是开平军少主,崔九崔郎君。”

    唐吉大惊,都是大人物,赶紧见礼。

    崔恂只是微微颔首,算是给薛氿一个面子。然后直接略过所有人,三两步走到薛氿面前,“为何来信此时出发,还是趁着夜色?你可知两州交界之处江匪横行,夜间行船最是容易被盯上。”

    薛氿皱眉,“我还故意放了风声,就怕他们不来。没办法,缺银子。”

    崔恂无奈,“行,但这趟差事得按人头算功劳,剩下的五五分。”

    “成交。”薛氿转身去看已经上船的乌拙,好漂亮,想摸摸~

    唐吉在一旁听得浑身冒汗,难怪之前郡主让自己将所有船只桅杆处挂着的“平安虎”都给撤下,原来是早有成算。

    开平军和郡主出手,唐吉想了想,忍不住在心头默默给几个山寨点了一炷香。

    薛氿撒的鱼饵很成功,两岸不少山匪入套,二十几艘粮食,这要是倒手高价卖到荆、豫两州,岂不赚翻!谁也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即便是郡主又如何,反正两岸那么多山匪,只有灭口灭得干净,又有谁能查出是哪个山寨干的。

    说不定还能抢个郡主做压寨夫人,岂不美哉!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们的贪婪被无限放大,侥幸地忽略很多潜藏在背后的危险。

    唐吉羡慕地看着开平军将士和王府护卫挣外快,那人头,普通山匪一个十两,匪首可值百两。

    若是他会些武功,定要冲上前去。

    唐吉眼中的艳羡被同在甲板上休息观战的薛氿瞅见,慢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细品,“别想了,你若是上去只有被抢人头的份。咱们不如想想,如何将那些山匪所藏的宝物利益最大化。”

    唐吉眼睛放光,这个可以!他擅长!

    太阳越过地平线,晨曦带着一丝暖意驱走江面一夜的寒气。

    一晚下来,崔恂带着众人扫平五个山寨,缴获宝物二十多箱,也救下不少被掳上山的百姓。

    等看到太阳全貌时,武丰镇到了。

    只是一个镇子,码头很小。二十几艘大船只能依次停靠,很是费时。

    明月扶额,“第一件事就是扩建码头,若是以后富商云集、接踵而来,这码头肯定不行。”

    明月身后有两位得力的女助手,都是山寺而来,原是被石泉县当地世家女儿,因为与蔡县令不睦,变成了斗争中的牺牲品。

    她们都识文断字,是最先通过考核的一批。

    而芝鹤、云鬟二人便是当中的佼佼者,顺理成章地成了明月的二把手,管理者大小事务。

    芝鹤沉稳心细,云鬟胆大有魄力。

    “若是修补,起码得耗费上千两银子。”芝鹤知道这次女郎出来开作坊,那可都是为了附近百姓能不被饿死。所以,这钱得花在刀刃上。如若不然,昨个女郎也不会平白去冒那等风险——吸引江匪。要知道,即便是开平军悍勇,也有不少顺着江面逃到船上报复杀人。听说,昨个女郎穿的那件蜀锦袍洗了十遍,盆中都还是血水。

    “这么破,还得先拆才能扩建,何必在这儿破费银两。不如寻一处新的地方,靠近咱们作坊又江域辽阔之地,就用咱们产的水泥建造。这样等那些商户来时,一下船便能感受到此物的好用之处。”云鬟觉得这码头很重要,是从水路到武丰镇的第一印象,绝对不能省钱,反而得修得好,修得敞亮。

    芝鹤也被说服,谁不想码头宽阔,可那都是钱啊!

    “唐丹舟南下需要一些时日,此事容后再议。当今还是要先选出作坊地址才是,人手、采买……”明月只觉得脑袋疼,幸好柔嘉郡主送来这么多可用之才,如若不然,她真的要抱着自家女郎的大腿嚎啕不止。

    “那咱们快些入城找官牙子吧。”芝鹤建议道,云鬟也点头附和。

    薛氿刚起床生了个懒腰,就看到自家明月带着一群人抄着衣袖,风风火火的下船走了。

    “你倒是清闲,你家那丫鬟,船还没停靠就嫌弃码头窄小,几个小丫头核算半天,看样子估计还是得建个新码头。”崔恂不知从何处冒出来。

    薛氿扫了一眼武丰码头,“是得换个地儿,但是我穷啊。”虽然劫掠了不少珍宝,但是这银子一花起来,那就如流水一般。

    她也想造,可劲儿造,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还有枭首之危。

    “容后再议。我要去逛逛武丰镇,崔九郎君若是无事可否免费当个牙人,为我介绍一二?”薛氿幼年时来过荆州住过一段时间,长大后也曾路过几次,但临近边境的武丰镇她倒是没来过。

    崔恂先给薛氿提了个醒,“有件事我是必须说的,荆州大旱过后又是大涝,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益州最偏远之地,如今怕是也比此地好上不知多少倍。”

    薛氿敛了神色。

    即便是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的踏上这片土地,看到在这里生活的百姓之后,薛氿才真正理解到为何崔恂要有此一举。

    洪水褪去,到处是倾倒冲毁的房屋,树上挂着枯槁的尸体,瞧不着活人气息,明明是朝食时分,旷野所见竟无炊烟,反倒是坟茔比比皆是。

    “附近村落皆是如此?镇上呢?”薛氿难以形容眼前所见的一切,站在这山坡上往下看去,平原之上全是河水冲刷留下的痕迹。

    自然之力摧枯拉朽,一夕间便将所有祖辈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人,是如此渺小。

    薛氿两人下了山,崔恂问道,“不去镇上?”

    薛氿摇头,“我大致能猜到了。”

    “此处离南境边界不远,不如去看看?”

    薛氿点头,二人先是骑马驰骋五十里开阔之地,然后翻过两座山,便看到依山势江畔割据的南境边营。

    附近熙熙攘攘地聚集着许多村民,看样子应该是周围村落逃荒躲灾而来。

    “你家缺粮不?”

    崔恂看着薛氿脸上灿烂的笑容,回之以笑,“缺。敢问女郎作价几何?”

    “一斗四十钱。”

    丰年谷贱,一斗四十钱。可如今是灾年,此地还是最缺粮的荆州。崔恂不由细想,那可是二十多艘粮食。她得亏多少?

    “其实不必”崔恂不想占这个便宜,这么大的亏空,即便是薛氿有唐吉这个富商撑着,也缓不过劲儿来。可他还没拒绝,就被打断。

    “崔时晏,你信我吗?”薛氿看向他,“这钱我不会亏的。”

    崔恂望进那灿若星海的明眸里,他为她低下高贵的头颅,“我信。”

    薛氿二人没做停留,下山策马而归。

    等到了码头,薛氿便听到手下人来报,作坊铺开了。

    薛氿正要去选址处,一信兵策马而来,崔恂看了信,又瞧了薛氿一眼,后告辞离去。

    薛氿望着崔恂与那信兵一道而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摇摇头,吩咐手下道,“带我过去。”

    作坊选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坡下面,那土质便是师父书上所记的石灰石。

    乌压压的一片人,干得是如火如荼。

    最热闹的当属伙房那边,热气腾腾的大锅饭,馋哭了多少小孩。

    但她这里不是善堂,无规矩便会滋生邪恶,好逸恶劳者如老鼠屎一般,一出现便坏了一锅汤。

    薛氿在明月的计划里严重勾画了工钱结算这方面的筹算,绝对是按量计算酬劳。

    虽然这样统筹起来,很是费时费力,但为了杜绝生乱,必须这般做。

    不过也有个法子,五人结成伍长,伍长统一再来结算。

    虽然队伍里面也难免不公,但是此队伍不行,亦可另行组队,极大减少克扣之事发生。

    但薛氿还是有些不放心,换了身衣服,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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