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伙房熬得粟米粥，很稀，分到碗里粟米粒最多铺满碗底。
帮工的老人家双手捧着陶碗，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警惕着周围的人。
等回到家人身边，老人家长舒一口气，小口吸了点米汤，浑浊的眼睛在放光。
老人家一点一点地细细品味，等看到碗底的米粒时，他笑着倒进了孙子的碗里。
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柱子多些吃，以后长得高高壮壮的。”
“嗯，以后去搬石头，给阿爷挣馍馍吃。”小孙子缺了一颗门牙，笑得格外灿烂。
老人家也很是开心，看到碗底还有几粒米，老人用粗粝的手指深入碗底，枯槁的唇衔住碗沿，将几粒米刨进嘴里。
米的味道，还是那么香甜。
“真希望这个作坊可以再建得大一些。”这样他们就可以多做几天伙计，去后山多搬些白石头，这样说不定在官老爷赈灾前，他的孙子们可以活下来。白老汉这样期盼着。
“让明月过来。”薛氿找了个手下吩咐道。
很快明月便带着芝鹤、云鬓二人过来，瞧着女郎眉头紧蹙的模样，芝鹤二人很是紧张。这还是她们第一回帮女郎办事，之前都是在柔嘉郡主身边小打小闹，如今被女郎和明月姑娘信任，要管这么大一摊子事，她们是既兴奋又忐忑，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辜负了女郎的信任。
明月倒是在薛氿身边习惯了，见如此，便问道，“女郎，可是有不妥之处？”
薛氿见紧张得都要发抖的芝鹤二人，先是夸赞道，“不到半日，这么快便将作坊摊子铺起来，你们做的很不错。”
“多谢女郎。”明月见另外二人还傻愣着，赶紧撞了一下。“多多谢女郎。”芝鹤二人赶紧道，心中突然有些飘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桩桩件件过于繁杂，咱们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每件事都抓在自己手上，要学会放手，又要加以利用，要学会以内需促进经济。”
“刷刷刷”芝鹤赶紧记下。
“就比如说作坊提供的伙食这件事，费时费力，不如就交给当地的百姓。”薛氿提了个开头，然后看向芝鹤、云鬓二人。
芝鹤眼睛一亮，“女郎是想雇佣那些仆妇到作坊做饭？这样不只是成年男子有活计，妇人亦有出路。”
薛氿点头，又看向云鬓。
“咱们工钱本来就是以粮食结算。如今也可以赊食材给村中仆妇，让她们自己支个摊子什么的，这样那么多工人的伙食就不用咱们操心，还能让一些人家中多一分收入。”云鬓瞧了瞧女郎脸色，见女郎并无蹙眉，语速便更快了些。
“你俩讲的都对，这件事就交给你你们去办。”芝鹤二人退下。
见芝鹤二人如此聪慧，明月心中难免有些危机感。
“明月这几日得辛苦你了，这件大事非你不可。”薛氿将写好的章程递给明月，明月双手接过，那轻飘飘的纸像是沉甸甸的重锤一挥，心底刚生起的一点点妒忌被清空殆尽。
果然，女郎最信任的还是她！
~
白老头想着自己还喘着气，便给子孙多挣半升米。便摸黑也到后山上挖白石头，准备明日一早拿到作坊换米。
月光下，白老头佝偻着身躯，小幅度地挥舞着锄头，不敢弄出太大响动。旁边地上搁着他的背篓，一个多时辰过去，里面勉勉强强才装了半篓。
“是谁在哪里？”
白老头一惊，看着远处那灯火，定是巡逻的人。他背起背篓、拿起锄头撒腿就跑。慌张下他早已忘了自己已不复年轻，才跑了十几步就被绊倒在地。
巡逻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白老头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认错。
“大老爷恕罪，大老爷恕罪，小的只是想多换粮食，小的再也不敢了，请大老爷恕罪。”被巡逻人当场抓住，白老头惊恐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座山头已经被作坊的当家人给买下，还严令禁止他们晚上采挖，说什么晚上上山不安全。可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白老头很是担心这山的主人不会再让他挖了，因而重重地磕头，脑袋出血了也不在乎。
旁边的护卫举着灯笼上前，箫漳这才看清是个老人家。瞧着老人家额头磕到嶙峋的山石，血滋滋往外冒，他一个箭步赶紧拦住老人家。
“不必磕头，认罚就行。”箫漳本想放过，但想到出来前女郎说的话。若是心软放过，便会有更多人夜晚上山，这大涝刚过，饥饿的野兽也在到处觅食。且山路崎岖，怪石嶙峋，这要是磕碰着，在山上躺个一夜，这命多半就没了。
听说要罚，白老头想起镇上那些大户，吓得又要跪下去磕头求情。可胳膊被死死抓住，他是满目含泪急得不行。
“大老爷，小老儿再也不敢了，能不能不罚小的银钱，小老儿家中就连活命的米粮都没了，实在是拿不出钱。要不小老儿拿这条贱命赔给您可好，请大老爷不要寻小老儿家人的麻烦。”白老头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他可以死，但是家里人唯一的这条活路绝对不能断了。
箫漳弯身子给老头检查了一下脚腕，“行，没骨折，就是崴了，两侧脚踝肿了些。”箫漳又打量一番，“既然你说这条命都赔给我家女郎，那便罚你先看守半个月石料吧。”
白老头还没缓过神来，就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像一小儿一样被壮汉背在身后。竟——竟然真的只是罚他，白头很是汗颜，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脸。
箫漳点了个护卫将老人背起，他掂了掂那背篓，朝着捂脸的老头正色道，“这些赃物充公。”
白老头哪里还有脸置喙，赶紧点头，连忙称是。
箫漳向老头打听了住处，将人送回下河村。
白老头一家因为白老头不在，着急的不行。村里村外找了两边也没看到人，正准备往更远处寻寻。村中一些人听闻，心中略有猜测，但还是心善地跟着出来一道找寻。
一群人正要在村口碰到箫漳等人。
“爹——？”白老头的儿子白石惊得张大嘴巴，他爹怎么被那些大人背着？这些大人他曾见过，是那个新作坊主子的护卫。
“大老爷，我爹这是？”白石虽有些胆怵箫漳等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但那背上背的可是他亲爹啊。
箫漳咳了咳，让人将白老头放下来，和白老头一道的还有那一筐罪证。
“我家女郎有令在先，不可在掌灯时分上山采石，遇之罚之。若是再有下次，再不可进山采石。更有甚者，整户我家女郎都不再雇佣买卖。念及初犯，先罚他看守石料半个月，以观后效。”
白石扶起白老头，脸上通红一片。“是我阿爹做的不对，能不能让我代替阿爹去。我爹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力气活，我有把子力气。我可以去给女郎干活。”白石的妻子眼眸一暗，若是孩子他爹走了，这家里哪还有什么进项。
箫漳言辞否决，“是谁就罚谁，绝不徇私。”见白石实在担心，便多解释一句，“只是看守石料，并不是什么辛劳之事。”
箫漳见白老头人已经送到，便准备离开，忽而又想起什么，朝着众人道，“明日女郎要修路，力气大的可以去，那里赚的比采石多。”
原本有些羞赧的下河村人，突然激动起来，那里还惧怕箫漳等人身上的煞气，团团围住不说，一个劲儿地问“女郎打算在哪里修？”“工钱多少粮食？”“要的人多吗？我想让我娘家人也过来。”……
此时的箫漳后悔不已，心道自己嘴咋就那么快。
~
薛氿规划的第一条就是先修个码头。
原本薛氿是打算能开始回血的时候，再动这个念头。没曾想，唐吉先到她面前抱怨如今武丰镇的码头过于窄小，实在是耽误船只停靠的速度，而且很是不方便。
他捧着一匣金子上门，“郡主，您就修修这个码头吧。这是属下的一点心意，只求以后要是属下的船只停靠，少收些停泊费用。”
豪气迷人眼啊，薛氿直接一挥手，“什么少收，丹舟我得给你立个碑呀。”
唐吉吓得连说不敢，见郡主却再三恳切，唐吉只好诚惶诚恐地接受。
揣着唐吉天价的资费，薛氿赶紧将明月三人叫来。
“这这……女郎，您又去打劫山匪了？”明月不大希望喜欢女郎出门“化缘”，钱来的是快，但是过程过于危险。
薛氿敲了一下明月脑袋，“想啥了！丹舟资助用来修建新码头的，之前你们不是有很多想法嘛，咱们现在有钱了，必须得好生规划一下，定要修个百年码头。”
明月拱手遥拜，“丹舟兄实在壕气！”
芝鹤二人也纷纷点头，“阔气！”
薛氿还把碑文一事给三人提了一下，明月一听便竖起大拇指，“此计甚妙，这镇上的富商大户怕是也要坐不住了。”
薛氿嘴角上扬，“丹舟这钱用于修一个四通八达的码头错错有余，其他人就不要来分他的羹了。不如往其他地方薅？”
芝鹤与云鬓对视一眼。
伙房熬得粟米粥，很稀，分到碗里粟米粒最多铺满碗底。
帮工的老人家双手捧着陶碗，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警惕着周围的人。
等回到家人身边，老人家长舒一口气，小口吸了点米汤，浑浊的眼睛在放光。
老人家一点一点地细细品味，等看到碗底的米粒时，他笑着倒进了孙子的碗里。
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柱子多些吃，以后长得高高壮壮的。”
“嗯，以后去搬石头，给阿爷挣馍馍吃。”小孙子缺了一颗门牙，笑得格外灿烂。
老人家也很是开心，看到碗底还有几粒米，老人用粗粝的手指深入碗底，枯槁的唇衔住碗沿，将几粒米刨进嘴里。
米的味道，还是那么香甜。
“真希望这个作坊可以再建得大一些。”这样他们就可以多做几天伙计，去后山多搬些白石头，这样说不定在官老爷赈灾前，他的孙子们可以活下来。白老汉这样期盼着。
“让明月过来。”薛氿找了个手下吩咐道。
很快明月便带着芝鹤、云鬓二人过来，瞧着女郎眉头紧蹙的模样，芝鹤二人很是紧张。这还是她们第一回帮女郎办事，之前都是在柔嘉郡主身边小打小闹，如今被女郎和明月姑娘信任，要管这么大一摊子事，她们是既兴奋又忐忑，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辜负了女郎的信任。
明月倒是在薛氿身边习惯了，见如此，便问道，“女郎，可是有不妥之处？”
薛氿见紧张得都要发抖的芝鹤二人，先是夸赞道，“不到半日，这么快便将作坊摊子铺起来，你们做的很不错。”
“多谢女郎。”明月见另外二人还傻愣着，赶紧撞了一下。“多多谢女郎。”芝鹤二人赶紧道，心中突然有些飘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桩桩件件过于繁杂，咱们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每件事都抓在自己手上，要学会放手，又要加以利用，要学会以内需促进经济。”
“刷刷刷”芝鹤赶紧记下。
“就比如说作坊提供的伙食这件事，费时费力，不如就交给当地的百姓。”薛氿提了个开头，然后看向芝鹤、云鬓二人。
芝鹤眼睛一亮，“女郎是想雇佣那些仆妇到作坊做饭？这样不只是成年男子有活计，妇人亦有出路。”
薛氿点头，又看向云鬓。
“咱们工钱本来就是以粮食结算。如今也可以赊食材给村中仆妇，让她们自己支个摊子什么的，这样那么多工人的伙食就不用咱们操心，还能让一些人家中多一分收入。”云鬓瞧了瞧女郎脸色，见女郎并无蹙眉，语速便更快了些。
“你俩讲的都对，这件事就交给你你们去办。”芝鹤二人退下。
见芝鹤二人如此聪慧，明月心中难免有些危机感。
“明月这几日得辛苦你了，这件大事非你不可。”薛氿将写好的章程递给明月，明月双手接过，那轻飘飘的纸像是沉甸甸的重锤一挥，心底刚生起的一点点妒忌被清空殆尽。
果然，女郎最信任的还是她！
~
白老头想着自己还喘着气，便给子孙多挣半升米。便摸黑也到后山上挖白石头，准备明日一早拿到作坊换米。
月光下，白老头佝偻着身躯，小幅度地挥舞着锄头，不敢弄出太大响动。旁边地上搁着他的背篓，一个多时辰过去，里面勉勉强强才装了半篓。
“是谁在哪里？”
白老头一惊，看着远处那灯火，定是巡逻的人。他背起背篓、拿起锄头撒腿就跑。慌张下他早已忘了自己已不复年轻，才跑了十几步就被绊倒在地。
巡逻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白老头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认错。
“大老爷恕罪，大老爷恕罪，小的只是想多换粮食，小的再也不敢了，请大老爷恕罪。”被巡逻人当场抓住，白老头惊恐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座山头已经被作坊的当家人给买下，还严令禁止他们晚上采挖，说什么晚上上山不安全。可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白老头很是担心这山的主人不会再让他挖了，因而重重地磕头，脑袋出血了也不在乎。
旁边的护卫举着灯笼上前，箫漳这才看清是个老人家。瞧着老人家额头磕到嶙峋的山石，血滋滋往外冒，他一个箭步赶紧拦住老人家。
“不必磕头，认罚就行。”箫漳本想放过，但想到出来前女郎说的话。若是心软放过，便会有更多人夜晚上山，这大涝刚过，饥饿的野兽也在到处觅食。且山路崎岖，怪石嶙峋，这要是磕碰着，在山上躺个一夜，这命多半就没了。
听说要罚，白老头想起镇上那些大户，吓得又要跪下去磕头求情。可胳膊被死死抓住，他是满目含泪急得不行。
“大老爷，小老儿再也不敢了，能不能不罚小的银钱，小老儿家中就连活命的米粮都没了，实在是拿不出钱。要不小老儿拿这条贱命赔给您可好，请大老爷不要寻小老儿家人的麻烦。”白老头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他可以死，但是家里人唯一的这条活路绝对不能断了。
箫漳弯身子给老头检查了一下脚腕，“行，没骨折，就是崴了，两侧脚踝肿了些。”箫漳又打量一番，“既然你说这条命都赔给我家女郎，那便罚你先看守半个月石料吧。”
白老头还没缓过神来，就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像一小儿一样被壮汉背在身后。竟——竟然真的只是罚他，白头很是汗颜，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脸。
箫漳点了个护卫将老人背起，他掂了掂那背篓，朝着捂脸的老头正色道，“这些赃物充公。”
白老头哪里还有脸置喙，赶紧点头，连忙称是。
箫漳向老头打听了住处，将人送回下河村。
白老头一家因为白老头不在，着急的不行。村里村外找了两边也没看到人，正准备往更远处寻寻。村中一些人听闻，心中略有猜测，但还是心善地跟着出来一道找寻。
一群人正要在村口碰到箫漳等人。
“爹——？”白老头的儿子白石惊得张大嘴巴，他爹怎么被那些大人背着？这些大人他曾见过，是那个新作坊主子的护卫。
“大老爷，我爹这是？”白石虽有些胆怵箫漳等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但那背上背的可是他亲爹啊。
箫漳咳了咳，让人将白老头放下来，和白老头一道的还有那一筐罪证。
“我家女郎有令在先，不可在掌灯时分上山采石，遇之罚之。若是再有下次，再不可进山采石。更有甚者，整户我家女郎都不再雇佣买卖。念及初犯，先罚他看守石料半个月，以观后效。”
白石扶起白老头，脸上通红一片。“是我阿爹做的不对，能不能让我代替阿爹去。我爹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力气活，我有把子力气。我可以去给女郎干活。”白石的妻子眼眸一暗，若是孩子他爹走了，这家里哪还有什么进项。
箫漳言辞否决，“是谁就罚谁，绝不徇私。”见白石实在担心，便多解释一句，“只是看守石料，并不是什么辛劳之事。”
箫漳见白老头人已经送到，便准备离开，忽而又想起什么，朝着众人道，“明日女郎要修路，力气大的可以去，那里赚的比采石多。”
原本有些羞赧的下河村人，突然激动起来，那里还惧怕箫漳等人身上的煞气，团团围住不说，一个劲儿地问“女郎打算在哪里修？”“工钱多少粮食？”“要的人多吗？我想让我娘家人也过来。”……
此时的箫漳后悔不已，心道自己嘴咋就那么快。
~
薛氿规划的第一条就是先修个码头。
原本薛氿是打算能开始回血的时候，再动这个念头。没曾想，唐吉先到她面前抱怨如今武丰镇的码头过于窄小，实在是耽误船只停靠的速度，而且很是不方便。
他捧着一匣金子上门，“郡主，您就修修这个码头吧。这是属下的一点心意，只求以后要是属下的船只停靠，少收些停泊费用。”
豪气迷人眼啊，薛氿直接一挥手，“什么少收，丹舟我得给你立个碑呀。”
唐吉吓得连说不敢，见郡主却再三恳切，唐吉只好诚惶诚恐地接受。
揣着唐吉天价的资费，薛氿赶紧将明月三人叫来。
“这这……女郎，您又去打劫山匪了？”明月不大希望喜欢女郎出门“化缘”，钱来的是快，但是过程过于危险。
薛氿敲了一下明月脑袋，“想啥了！丹舟资助用来修建新码头的，之前你们不是有很多想法嘛，咱们现在有钱了，必须得好生规划一下，定要修个百年码头。”
明月拱手遥拜，“丹舟兄实在壕气！”
芝鹤二人也纷纷点头，“阔气！”
薛氿还把碑文一事给三人提了一下，明月一听便竖起大拇指，“此计甚妙，这镇上的富商大户怕是也要坐不住了。”
薛氿嘴角上扬，“丹舟这钱用于修一个四通八达的码头错错有余，其他人就不要来分他的羹了。不如往其他地方薅？”
芝鹤与云鬓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