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被打断,宋晚没有再想,看向春岚,应了一声。

    春岚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贺伯给您接到活儿了,今晚就动身,午后贺家就会来接你。”

    宋晚问:“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贺伯办事稳妥,想来已经安排好了。”春岚不笑了,反而担忧起来,“在咱们漠北,常年打仗,有些人孤身一人,死了也没人管,所以给死人收尸入殓是个神圣的事,可我瞧着这京城不是这样。你再做这种事,若是被发现了……”

    “民间消息广,百姓死法千奇百怪,定能碰上。”宋晚又垂了眸子,也不笑了,“我一定要做这件事的!”

    春岚略带薄茧的手指摸上她眉心那一点朱砂,叹了口气:“你生的这一副面孔,许是就是来悲悯那些人的。”

    宋晚被她逗笑,这话春岚说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几百次了,她早就见怪不怪,淡定用膳。

    护国寺。

    骤雨打在房顶的噼啪声,也掩盖不了禅房内瓷器落地的脆响。

    “什么!珩儿怎么可能会杀人!这分明是诬告!”

    长阳长公主脸色发白,手颤抖着,脚下是碎掉的上好官窑茶盏,“收拾东西,即刻回府!”

    “殿下别急,驸马定会多方打点,想来咱们回去,二公子就被放出来了。”宫嬷嬷打发送信的人下去,劝慰道。

    长阳依然焦躁不安,来回踱步:“那大理寺卿是襄王一派,向来和驸马不对付,如今好不容易拿了我们的把柄,定然不会轻易罢手,我的珩儿这下要吃苦头了!”

    说着,长阳的眼眶就红了。

    她咬了咬牙:“我去给菩萨上柱香!”

    宫嬷嬷见她火急火燎的出门,忙追上去替她打伞。

    进了大殿,没想到主持悟道大师也在,长阳朝他点点头,兀自上了香,又跪在悲天悯人的菩萨像下,虔诚的替云珩祈福。

    待起身时,悟道大师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殿下宽心,老衲夜观天象,瞧见月德星自北方划落京都,定能助二公子逢凶化吉。”

    长阳只当他是宽慰自己,道了谢,让宫嬷嬷添了香油钱,下人来报收拾妥当,便急急下了山。

    刚过巳正,贺家就来了人,唐曼珠也不好阻拦,叮嘱了宋晚一番,便放了行。

    见是贺伯亲自来接,宋晚心中不安,问道:“可是出了岔子?”

    贺伯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摇头道:“到府上再说吧。”

    一路上,宋晚的心七上八下的。

    到了将军府,没想到二舅舅一家子都在。二舅舅贺九台更是脸色不好看。

    宋晚急匆匆的进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皎皎,这次怕是要让你涉险了。”贺九台羞愧道。

    其他人更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宋晚不解,却也不怕:“舅舅但说无妨。”

    贺九台深深地看着她,叹息一声:“你可听说了长公主之子,云珩一事?”

    “略有耳闻。”宋晚不知全貌,不敢多言。

    贺九台便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听完,表兄贺昭便愤恨道:“行之定是被冤枉的!”

    贺九台更是说道:“都是周围这卑鄙小人!”

    宋晚虽然进京不久,却已经了解了京都的官员,知道周围便是大理寺卿,主审云珩一案。

    她诧异道:“舅舅觉得那云二公子无辜?”

    “自然无辜!”

    贺九台说道,“那小子虽然是个纨绔,却是根正苗红,半年前周围的独子在大街上强抢民女,被他瞧见,当街抽了鞭子,落下残疾。那周围便怀恨在心,一直在朝堂之上与长阳侯不对付,这回必然是他欺上瞒下,将诬告一错到底!”

    “长阳侯给我送了消息,说云珩此番,怕是保不住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贺二夫人乔思急切的问道:“不是说长公主入了宫?她去求情也不成吗?”

    贺九台摇摇头,叹息一声,“就怕周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并未说透,宋晚却是明白了些。

    周围是襄王一党,而长公主和长阳侯自然是向着正统太子,他们忌惮长阳侯,便想用云珩的命换得长阳侯手中的兵权。

    朝中没了长阳侯做保,一向拥护正统的镇国将军府便失去了倚仗,中伤纷至沓来,难保圣心不动摇,届时贺家的兵权也将保不住。

    快速理清这一切,她问道:“既然是诬告,那必然会有破绽。舅舅想让我怎么做?”

    贺九台看着她欲言又止。

    宋晚微微一笑,宽慰他:“皎皎有免死金牌,舅舅放心就是。”

    贺九台叹了口气:“就怕他们察觉不对,对你下手。”

    “二爷还不放心我的功夫吗?我跟着姑娘去,必保证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损伤!”春岚信心满满道。

    贺伯却道:“这次恐怕只能大姑娘一个人去了。”

    此话一出,春岚的眼睛都瞪大了。

    宋晚福灵心至,问道:“可是叫我去给那丹奴验尸?”

    “你这孩子,就是聪慧。”

    贺九台摇头苦笑,“那周围把尸首看得紧,我试了几次都没见到尸首。方才我打听到,贺伯给你接的那个尸妆,就是那丹奴。”

    “等闲都是下葬前才给尸体设饰,怎么这丹奴这么快……”宋晚心下一惊,“莫非,此案已经了结?”

    贺九台点点头。

    春岚惊讶:“这也太快了,这还没有十二个时辰吧?”

    贺九台解释道:“云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已经招了,说是他受二公子的指使把人杀了的,盖因昨天二公子受不了丹奴说皎皎的闲话,起了杀心。”

    “这关我们姑娘什么事!”春岚不高兴了。

    宋晚更是确信,这把火就是冲着兵权来的,牵连上她,还能拉镇国将军府下水!

    她道:“既然此事牵连了我,那我更不能坐视不理了,舅舅且告诉皎皎该如何做吧。”

    贺九台也知道拖下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硬着头皮说了:“用过午饭,你按照原定时间去设饰。随后,我会叫人假扮你,让你表兄妹带去含春楼玩乐。一是叫周围起疑,二来也叫那边疏于防范,便于你验尸。”

    他羞愧的看着宋晚:“或许此事会叫你身陷险境,你……”

    “皎皎不怕。”宋晚微笑,笃定道,“舅舅能如此安排,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此事就这么办吧。”

    贺九台又叹了口气,这孩子……

    用过午膳,宋晚乔装打扮一番,带着贺伯给她准备的丫鬟,从后门出发。

    又到了京城一处布料铺子,又易容乔装后,带着早就等在那里的帮手,出了门。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跟着,也彻底摆脱了那些尾巴。

    两人来到约定的地方,被搜了身,又蒙上眼睛,这才被带了进去。

    “听闻你是外地来的尸妆师,刚进京不久?”

    刚重获光明,宋晚就听到一声询问,那声音尖细刺耳,一听便知道是个阉人。

    宋晚暗自打量四周,见屋内空旷,只有面前的一具尸体,再无其他人。且那人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然是藏匿在别处。

    她不动声色,轻声将贺伯给她安排的身份说出来:“是,奴家从陇西过来投奔亲戚的。”

    那人又问:“你们陇西是什么规矩我不管,但是这里是京都,你所见所闻,皆不可泄露出一个字,否则,不仅是你,就连你的亲戚,也是个死!”

    宋晚像是被吓到了,瑟缩一下,将头垂的更低,颤抖着嗓子说道:“是……是,奴家晓得!”

    “嗯,去吧。”那人又叮嘱道,“仔细着点儿,必要化的瞧不出一点儿伤痕。”

    宋晚像是如蒙大赦,点头道:“奴家的手艺没有不满意的,大人尽管放心。”

    半晌没听到人说话,她和助手翠娘对视一眼,知道她也没听出那人藏在哪个方位,心下一紧,却依旧像个吓坏的普通民妇,踟躇着走到尸体旁。

    掀开敛布,她惊呼一声:“好俊俏的娘子!”

    “慎言!”那道声音又响起,斥责道,“多干活,少多嘴!”

    翠娘示意宋晚身后,宋晚了然,那人就藏在她身后的房间!

    她立刻又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是……是!”

    说完,手下利索起来。

    翠娘已经把箱子打开,将皮手套递给她,自己也快速戴上,仿佛两个人已经配合多年般默契。

    两人先是把丹奴身上的衣服扒了,仔仔细细瞧了,没瞧见伤痕,只闻到一股茜草的味道。

    将茜草汁涂抹到尸体上,可掩盖上面的伤痕。但宋晚没敢给丹奴卸妆瞧瞧,假装没有察觉一样,把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华服给穿好。

    换衣服的过程中,宋晚已经发现丹奴全身上下只有颈部一道极细的剑痕,看似是致命伤,但那处伤痕皮肉无明显收缩,创口也没有扩大,边缘皮肤没有挫伤,创口上没有凝血块,显然是死后才被割出来的。

    所以,丹奴身上必然还有别的什么,她还没发现!

    宋晚背对着监视之人那边,又检查了丹奴的指甲,没有发现发黑发青的现象,也不是中毒而死。

    她面色凝重,听到身后的房间传来声响,便直起身来,对翠娘道:“她的指甲修剪的不错,不用再修了,你直接给她涂丹蔻吧。”

    翠娘应下,从箱子里拿出东西,走到丹奴的手指旁边,那边的屋子里散发出来的杀意,才渐渐散去。

    听到那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脚步渐行渐远,知道这边没人注视着他们了,翠娘也终于松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晚也趁着这个功夫,快速的检查了一下丹奴的面部,没发现异常,她便又蹲在丹奴的头顶处,检查她的头发。

    她仔仔细细的摸着丹奴的头皮,终于,在百会穴处,摸到一个细微的凸起。

    不等她细看,大门就被踹开,一道尖锐的厉喝声传来。

    “把这两个人,给咱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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