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灰狼匍匐着前身,朝着叶知行发出低吼,以示警告。若非温酒暗中用脚牵绊住它的后腿,它怕是早已按捺不住朝叶知行扑了过去。

    而被侍卫扣押在角落里的檀夏,一听到大晋楚亲王对温酒的怀疑,心中快意得很!她早早便对温酒心怀恨意,不过是个楼兰来的孤女,名不见经传,却能得陛下盛宠,檀夏怎能不恨?

    她日日夜夜皆在想,如若五年前陛下没有带回温酒,如若这世间从未有过温酒!陛下是不是就愿意回头看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

    如今温酒临时倒戈,害她如此,她怕是再也回不去北朔,回不去陛下的身边,她怎甘愿让温酒苟活了下来!

    “王爷莫要听信了这她的话!是她命奴婢在酒里下毒,是她要毒害王爷!”檀夏突然跪倒在地,指认起了温酒:“她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说只要奴婢在酒里下毒,事发之后就放奴婢离开!”

    “奴婢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没想到她是借奴婢获取王爷的信任,她如此蛇蝎心肠,定是想要利用王爷!”

    叶知行本就怒意上头,在听到这婢女聒噪的声音,更是烦闷得很,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阖上双眸似是在思量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嘴角微勾,也不知是何意味地问着那婢女,但视线却落在了温酒的身上:“你这意思,是要坐实了她细作的罪名?”

    檀夏下意识地张开嘴,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虽只是个宫婢,却也明白其中利害。她要真坐实了温酒细作之名,便等同于揭露了北朔要攻打大晋之实,若让大晋占了先机,她岂不是害了陛下……

    温酒见檀夏突然的沉默,不免觉得好笑。方才不还是一副大义凛然,明里暗里都想着拉她下水的样子么?这下竟又怕牵连了北朔皇帝,生了动摇之心。

    可惜了。

    她没什么宏图伟业,即使是将北朔皇帝的阴谋全盘托出,她都不觉得有何愧意。她本就不愿两国相争,兵刃相见。

    战火绵延,两国帝王大可以坐山观虎斗,可受难只有黎民众生!那些被摧残的树木,被毁了家园的动物,又有谁能弥补!?

    “她的嘴里可没几句实话,唯有一句算是说对了。”温酒直接推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不顾众人的眼色,肆意走到了叶知行的面前,“北朔将我安插在大晋是真,可我不愿做细作也是真。”

    “你不过是怨我背叛了北朔,才要临死前拉我共赴黄泉。”她刻意站在了叶知行的身边,向檀夏露出一副背信北朔,投靠大晋的模样。

    她吹了吹指尖上的灰,漫不经心地朝檀夏瞥了去:“可你也不想想,我只是个楼兰女子,何必牺牲性命,为北朔那个狗皇帝卖命?与其做个徒有虚名的北朔公主,倒不如安分做个大晋王妃,享受荣华富贵,来得逍遥自在。”

    说完,她素手挑起身旁男子的墨发,笑眼弯弯没有半分惧意。即便这个男人此刻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似是要吃了她的模样。

    “温酒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背叛主上!”檀夏完全没想到温酒竟敢如此诋毁北朔,诋毁她心中的男人,她似疯魔般意图爬到温酒的跟前,恨不得撕烂温酒那张妖言惑众的脸!

    “你不得好死——”

    “拖下去!”檀夏恨不得将此生最恶毒的话语,通通诅咒在温酒的身上,却被叶知行冷声打断了她,“杖毙。”

    檀夏惊恐地瞪大了眼,嘴里早已被塞了一团绢布,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磅礴大雨宛若要将那天河之水倒灌整座城池,豆大的雨点又密又急,携着骤风呼啸,完全掩盖了那一下又一下的板子声。

    洞房花烛夜,合卺酒自是喝不成了,一场闹剧过后,屋中便只剩下这对新婚燕尔。

    “戏演完了?”叶知行端起手边冷茶递给了温酒。

    她自然接过,明知他要换杯热茶,却还是直接置放在桌上,一脸正色地看着他:“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确没想为北朔做些什么。”

    许是难得见她认真地同他解释,叶知行收起了原本纨绔的模样,狭长的凤眸静静地向她看去。

    时至今日,他仍是觉得不真切。

    他找了她五年,甚至将整个楼兰翻了个遍,不放过一丝一缕,不放过……一寸尸骨。

    他似疯魔般,时而庆幸,时而恐慌,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不辞而别,竟是去了北朔皇城,成了北朔皇帝的义妹。

    若非那日大殿之上,他偶然听见她的姓名;若非他无权无势,也成了这局中的一枚弃子,她是不是就当真没想过再见他一次?

    叶知行有太多的问题想问问眼前的人儿,却见她一脸漠然,仿佛将他视作陌路行人、

    “阿行,我想重新生活。”

    “你若还记着我曾救你的恩情,你便选个合适的由头,将我休了吧。”

    他那狭长的眸子染上了红,似是听了句不合时宜的玩笑,他牵强地扯起嘴角,故作从容地问她:“你就想说这些?”

    温酒抿直了唇,她想叶知行许是能懂她的,才敢肆无忌惮地同他商讨:“你也知我如今的处境,只有我离开,才不会牵连你的王府。”

    “我的王府。”他气极反笑,倒是真真听明白了她这话的用意,无论今日她面前坐的是何人,她怕是皆能撇得如此干脆。

    说什么怕牵连了他,不过是想再次一走了之罢了!

    “温酒,你如此有主意,还需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叶知行许是气急攻了心,一手摁着胸口,突然咳嗽了起来。

    温酒见状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往他嘴边送去,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了顺气。

    “好些了吗?”温酒柔着声,满是关切地问他。

    她眸里的璀璨还是年少时那般纯净,叶知行下意识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指腹触及她指尖的柔嫩,却似电流淌过他的身,使他一时间竟没了反应。

    温酒抬手搭在了他的脉上,自然地为他诊脉,同时好声好气与他商量着:“不如我替你医治,我若治好了你,你便与我和离可好?”

    叶知行也不知被她话语中的那个字激回了神,下意识地冲她低喝:“温酒!”

    温酒被他惊了一跳,就见男人再次咳了起来,并将她推开:“你走!本王不想见你!”

    温酒被叶知行这么一推,反倒来了气。她真真是想不明白,叶知行究竟得了什么疯病,竟说翻脸就翻脸。横竖她也不想留,扭头就跨出了门槛。

    落雪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瞧见温酒走出来时,还狐疑地朝屋中看了一眼,见温酒不顾那大雨,直径向前时,便也跟了上去。

    叶知行连咳了数声,直至他服下侍卫递来的一颗药丸,才缓过气来。

    青山犹豫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见黑猫跟着他进了屋,竖起的尾巴尖微微弯起,从容地跃进王爷怀中,未惹王爷不快,青山才敢出声提醒:“爷,府中难保还有皇后娘娘的眼线,您今夜让王妃离开,怕是不妥……”

    叶知行大手抚摸着黑猫的后背,抬眸时视线掠过了青山,才见屋外大雨绵延,早已看不见某人的身影。

    他抚摸的动作稍顿,视线再次落回黑猫的身上:“本王身体不适特命她去别院歇息,你去给王妃送把伞,莫要染了风寒,显得本王府上皆是病气。”

    “是。”青山领命,刚要离开,却又犹豫地折返了回来。

    “怎了?”叶知行语气里稍有不快。

    青山低下头,声带忐忑:“爷,王妃身边那只大犬……该如何处置?”

    大犬?叶知行冷笑。

    “不过是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他不以为然地一句,见青山还杵在原地,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压不住的怒气,“还愣着?”

    青山一惊,这才赶忙退了下去。

    叶知行轻点了点黑猫的鼻尖,似惩罚却又赏了它吃食:“本王平日可待你不薄,怎么那女人一根鱼干就将你也给收买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温酒也是被叶知行气昏了脑袋,淋了半路才懊恼该是让叶知行走才是。幸得一侍卫相送,将她领进了别院,这才得以歇息。

    温酒换了身衣裳,命婢女点个火盆给落雪烘一烘毛发,那婢女反被落雪吓得险些打翻了盆,好不容易点起了火,没等她开口,婢女早已瞧不见人影。

    【吓得都跑出院了。】落雪动了动耳朵,言语满是嘲讽。

    温酒刚提起桌上的茶壶,才发现连茶水都没有,更是无奈地朝落雪看去:“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在来大晋之前,温酒就已经计划好要来大晋寻一个人,因此特将此事交给落雪。

    落雪直起了身子,银灰色的眸子看着温酒,隐隐透着几分忧心:【我按你说的,的确在城中找到一间饲养五毒的医馆,但门面破旧,你确定你要找的人会在那儿么?】

    “去看看就知道了。”温酒只记得那人说过,离开北朔,定要来大晋的都城开一家医馆,可时过境迁,谁都料不准会发生什么。

    今夜王府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大抵也不会有人觉得她还敢再趁着今夜做些什么,她也怕夜长梦多,总要亲自去看看,才能心安。

    空寂的街道已然被雨水冲刷得不留一丝痕迹,温酒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油纸伞,小心跟着落雪的脚步,才勉强分辨眼前的道况。

    【就是这儿了。】落雪停了下来。

    温酒抬起手中的油纸伞,眼前的医馆连着牌匾都今夜的风雨吹落在地,若非院里隐约传来的烛光,谁能想到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人住着。

    “叩叩——”

    温酒拉起了门环,扣响了门。

    【人来了。】落雪提醒。

    温酒透过门缝瞧见里头的烛光近了,便稍稍往后站了些许,却见开门的是个十二三的少年,温酒反倒愣了神。

    “姑娘可是来看病的?”少年出声询问。

    温酒犹豫地看了看这破旧的门面,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请问,这间医馆的东家可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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