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宅,李家祖宅,从帝商李栐春祖宗手里传到今天已有百年,期间翻新重建数十次,到李诏这一代,已经成为扎德第一宅。

    从大门进来经过百平长院到达前中堂,前中堂正心立有一青花瓷盆,约高六尺,一根雪莲从盆内昂首探出花身,中通外直,清丽不凡。

    再往里分七院一堂,左三右四,堂居中。平时七院极少住满,各主子在外头均有自己的住处,有的甚至不亚于祖宅的恢弘气派,对此李诏心里一清二楚,但也从不挑明了说,免得伤兄弟和气。

    五主子被刺杀这几日,李诏一声令下,七院能回来的都紧赶着回来了,宅内日夜人行不断。一大早,邬少爷跟着二主子款款从后院往中堂去。

    “大哥这卖的什么关子,把我们都搞回来,我那头一堆事儿等着呢!”邬喻岷在李家排行老四,母亲邬夫人是李诏的二姑,虽是外戚,但奈何邬夫人手段高明,邬家家业被她一手掌控,这么多年来和娘家联合干出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五怎么样了。”老二单穿一件黑衣,行头利利落落的,双手插着裤口袋走在邬喻岷前面。

    邬喻岷背着手,一身米色西装,戴着棕木色眼镜框,摇摇头,咂舌道:“装疯卖傻。我就不信她那样的人,能被一声枪响吓出病。”

    “不管真假,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是四哥,多少要做做样子。”

    “知道。我昨儿还带人看她去了呢,她装得倒是挺像。睡在床上抱着被子,头发乱七八糟,脸估计还涂了层粉,白得吓人。二哥,不是我说她,她怎么不去当演员呢?”

    “行了。待会见到大哥,少说点话。”

    “知道了。”

    -

    两人来时其余人基本都到了,只是除了六弟站起来称呼了声二哥四哥外,旁的坐在那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老二特意走到老三跟前,问候他:“三弟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李融自幼多病,但用邬少爷的话来说,是病又病不死,拖拖拉拉活得比谁都有劲。

    “还是老样子。”

    “凛冬将至,注意防寒。”

    “二哥也一样。”

    旁边的七主子悄声和老六道:“兄友弟恭,看得我想哭。六哥呢?”

    老六没搭理他,邬少爷听见倒是笑了,“二哥三哥兄弟情深,七弟一向冷漠无情,连朋友都交不到几个,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弟弟确实不像四哥,四哥不仅朋友多,连女朋友的个数都是在座兄弟们难以企及的。四哥平时劳心劳力,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邬喻岷被噎得无言,转头见二哥神色严肃,端起茶没再回嘴。

    老六朝门外望了又望,忍不住问:“大哥说要让我们见个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大哥的心思谁能猜透。不过这都快七点半了,大哥人呢?”

    李诏从西侧走廊过来,跨进门刚好撞上邬喻岷话落,“我是来迟了,可要跟你赔罪啊。”

    一群人急忙站起来,异口同声:“大哥。”

    邬喻岷尴尬地直搓手:“大哥说笑了,大哥忙,平时想见上一面都难,今天得空能聚聚,我高兴得昨晚都没睡着。”

    李诏站定在他面前,笑笑:“过了啊。”

    “都坐吧。”

    中堂虽多次大修,但依旧保留了五六十年前的古典样式,梨花木金檀香,梁间悬有一张写着“清濯世家”的商号匾额。李诏上坐,眼神在兄弟五人身上巡了一圈:“我刚才去看有衾,她状态不太好。”

    话说完,底下个个像没听见似的,沉默不言。李诏两手伏桌,突然一声呵斥:“你们可是她的亲哥哥!”

    这火撒得过于唐突,老六和老七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老三顾着咳嗽仿若置身事外,老四看向老二,老二漠无反应。

    “凶手已经抓到了。”李诏说完,伯苏领一男子从门外进来:“跪下!”

    一席人对着一张生面孔愣了神。

    老七问:“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五姐。”

    “大东家饶命!大东家饶命啊!都是邬少爷指使我做的!是邬少爷让我杀了五主子的!他给了我重金,我是见财眼开一时糊涂啊大东家!”

    邬喻岷眼睛瞪得比鹅蛋大,蹭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他妈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子什么时候给你钱了!你他妈找死!”

    男人被一脚踹倒在地,邬喻岷欲想掏枪,被伯苏拦下:“邬少爷,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老四,”李诏开口:“是真是假,不妨听他说完。”

    邬喻岷脸色涨红:“大哥!我压根不认识他!”

    男人颤颤巍巍从胸口摸出一张金票,“大东家!你看,你看,这是邬少爷给小人的金票,他说三年内每月都可去邬家金行取一样金器,我是财迷心窍一时失了心智才答应去做这种不要命的事!东家,东家饶了我吧东家!留我一条命吧!”

    邬喻岷彻底懵了:“金票...?”

    其余四位主反应各异,但约莫都看出了这是笔欲加之罪。

    李诏敲桌:“拿过来。”

    金票上头清清楚楚写着“邬氏金行”四个字,更有红章盖之,是如假包换的真票,连字迹都与邬喻岷极为相像。

    李诏的眼神袭向邬喻岷,递出手:“你自己看。”

    邬喻岷拿到金票就意识到自己百口莫辩了。扎德的金银珠宝产业链几乎被邬家垄断,更别说还有第二个邬氏金行。

    “老四,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么绝。”李诏当即定下他的弑妹之罪。

    邬喻岷立刻跪下:“大哥,我…”

    他咬紧牙看向老二。

    一面黑影,望不穿,看不透。邬喻岷有时觉得那是道可以依附的高墙,有时又觉得他只是个黑影,一团一挨上就会灰飞烟灭的黑影。

    “喻岷认错。请大哥责罚!”

    “责罚?”老七这时插嘴说:“四哥啊,祖训说了,兄弟自相残杀者,必当处死。你是想要大哥怎么罚?用刀罚,还是用枪罚。”

    “大哥。”一向不问世事的老三在这节骨眼竟然主动开口替老四求情,“四弟从小与你我一同长大,有衾这次也幸得恩人相救,躲过一劫,祖训虽然说弑杀手足者当死,但罪未遂,错未酿,不如给四弟一次机会,饶他一条命。”

    “三哥这话我没听明白,”老七回嘴道:“什么叫罪未遂,错未酿,三哥是在惋惜五姐姐没被一枪打死吗?”

    李诏:“好了。萧六,有衾是你姐姐,你觉得呢?”

    萧弧站起来:“大哥是一家之主,今天大哥既然坐在上面,弟弟相信,大哥已有决策,一定能给姐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李诏笑笑,看了眼左边的老二,回正头说:“有衾好在没有受伤,但老四弑妹之心不可饶恕,从今往后四院封禁,没有我的同意邬喻岷不准入宅。另外,岷有的股权无条件全部转赠给萧有衾。”

    “……”邬喻岷早有所料。

    “原来是为了岷有的股权。五姐姐真是好大一出戏。”老七凑到老六耳朵旁小声嘀咕了句。

    李诏接着开始说:“邬喻岷,你要好好谢谢一个人。如果不是她替有衾挡下了子弹,我必会杀你。伯苏,带刀小姐进来。”

    “是。”

    伯苏拎起跪在地上的男人拖到大门外,吩咐手下:“拉远点杀,别用枪。”

    紧接着走向旁边的一辆车,屈身将后车门打开,“小姐,可以进去了。”

    -

    刀纯在车上睡过一觉后,脑子清醒不少。下车看见眼前的宅子,又顿时不清醒了。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生到了一百年前,战争还没结束的时代。

    “这哪?”她问。

    伯苏边引路边回答说:“莲花宅。”

    “我认字。我问莲花宅是哪。”

    伯苏笑笑:“李家祖宅,小姐,今后,可能就是您的家了。”

    小刀上下左右打量这处宅邸,一进院落就被那盆硕大的雪莲吸引住了。十月天,怎么有莲花盛开?小刀正准备问,一抬眼,透过雪色莲花瓣依稀瞧见远处中堂殿内坐着一群人。

    那是她和李诏的第一次相见。

    远远的、模糊的一眼。相隔两道门,约几十米长的距离,李诏身在暗处,刀纯立于光下,彼此看得都不清明。

    “小姐,校长在里头等您。对了,待会进去可千万别忘了属下交代的。”

    伯苏不让她泄露自己早一个月就被校长接济至此,若提及只回答说那日在瓦金舞会是跟着朋友初来乍到。

    刀纯抬起的手落下去,绕过莲花,朝中堂直直向前。跨过门槛,一步步走进去。

    李诏靠在椅子上的腰背慢慢挺直。

    削瘦皎白的脸庞、淡而细长的眉毛,疲惫却倔强的一对杏眼,小小的鼻头,小小的嘴唇…连枯黄的发色也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

    尘封的故事霎时间被全然唤回,一别数十年,再见已是山南水北、阴阳两隔。

    刀纯站停在殿中央,两边看了一眼,朝坐在上位的李诏也看了一眼。伯苏代替她介绍说:“这位是刀小姐,那日在酒店替五主子当了枪。”

    老七惊奇,“中了枪?那怎么会好好的站在这?”

    伯苏:“刀小姐是后肩中枪,昨夜做了手术,未伤及性命。”

    刀纯看了看这位七主子,第一印象告诉她这不是个好人。准确来说这屋子里的所有人看上去都不像好人。

    “刀小姐救了我妹妹的命。”李诏一脸肃穆。

    刀纯看得出来这人的地位在其他人之上,很有可能就是伯苏口中所说的那个“校长”。

    李诏站起来,走下去说:“刀小姐救命之恩,作为大哥,我实在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求娶刀小姐作为我的正妻,今天各位兄弟都在,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老二、三、四、六、七:“?”

    刀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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