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看向门口的人,眼中划过一抹暗色,他不动声色地向暗卫比了个手势。

    侯夫人却是不觉丈夫的动作,她急忙向前了几步:“你可有我儿的行踪?”

    威远侯拉住侯夫人:“夫人莫急,先请客人移步正厅。”虽然他也很忧心儿子的情况,但并未忽略眼前的陌生女子的奇怪之处。自己已经隐退多年,他们刚来这里不久,本以为不会有人认出,却被女子一语道破身份。

    “不必了,”江君如回道,“敢请侯爷带护卫随我去接世子归来。”

    “你知道我儿在哪吗?“侯夫人声音有些颤抖。

    “自然。”江君如微微颔首。

    “你的消息可靠吗?”威远侯锐利的视线扫过江君如,释放出威压。

    江君如恍若未觉,只是回道:“真假与否,侯爷一去便知。”然后退出院门。

    威远侯看到江君如只带了一名护卫,心中有了些计较。他安抚夫人几句后,吩咐侍女带夫人回房,自己则是选了一批人跟上江君如。

    韩决又一次醒来,这次是被周围的动静弄醒的。

    他迷糊地睁开眼,忽然想到这个时候大家都因为饥饿而没有多少力气,绝对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他闭上眼,只露出一条缝观察周围。

    上次来过的那两个绑匪又进来了,将一个迷晕的小孩扔在屋子中,又很快离开。屋内又恢复一片死寂。可能是他们来到时候惊动了鸟雀,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鸟鸣。

    一段时间后,那个小孩悠悠转醒,看见周围的景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很冷漠,也没什么力气去管他,连最开始和韩决他们搭话的那个小孩也没有抬眼。倒是江了了开口试图去安慰一下他,但小孩丝毫听不进去,然后又放弃了。小孩哭闹不已,最后哭睡过去。外面的鸟仍在叫,令人更加心烦。

    又蠢又凶,韩决冷漠地在心中下了判断。

    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第一天大家都那么冷漠,绑匪,这种情况下人质们确实没有什么逃走的途径。他再一次厌恶起自己的无能为力。很讨厌的感觉,且愈演愈烈。

    忽然,江了了凑近,轻轻碰了碰韩决,示意他去看少年。

    少年一改之前的恹恹,眼睛里有了些光,是绝处逢生的希望。

    “鸟叫,救援来。”少年言简意赅。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激动起来了,虽然不太明白外界具体情况,但不约而同地开始悄悄活动手脚。

    忽然,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泼什么东西。

    “哧”的一声,一支火柴被划亮,然后落入沾了油的稻草之上。火焰瞬间跃起,顺着可燃物一路蔓延,以锐不可当之势将屋子包围。

    “咳咳咳”烟雾顺着每一个缝隙钻入到人质们的口鼻之中,直达肺部。相伴而来的,还有皮肤上的灼烧感,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笼罩了众人。屋子内哭声一片。

    此时,韩决三人迅速扯下绳子,开始向四周寻找出路,就连最虚弱的少年也在生死关头爆发出了力量,他们捶打着木门,向外界传递自己的声音,告知自己的存在。

    一连串的行为看呆了其他人,似乎不理解他们什么时候解开绳子的,甚至忘记了哭泣。

    “愣着干嘛?快呼救啊!有人来救我们了!”

    “有人来救我们了?”其他人重复了一下这句话,迟钝已久的大脑艰难地接收了其含义,接着都激动了起来,有的哭得更大声了,有的加入三人一同呼叫。

    “啪啦啪啦劈里啪啦”这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救命啊!这里有人!”这是呼救的声音。

    江了了眼尖,发现了一块墙壁被火烧裂,她立刻过去踹向那里,并喊韩决来帮忙,二人合力将墙壁弄出了一个洞。韩决往旁边让了一下,体型娇小的江了了不顾火焰和烟尘,钻了出去。

    她一出去,在地上迅速滚动几圈扑灭身上的火焰,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跑了起来,她边跑边大声呼救,风将她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终于,她发现了步履匆匆的一队人马,其中有一个身影特别像姐姐,她努力跑到他们面前,对着为首的人只想被困的地方:“他们都被困在那里请你们救救他们。”江了了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见到这队人马向着那边赶去,才放心地晕倒。

    韩决的意识浮沉,像是陷入水底,无所依靠又奋力挣扎。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韩决猛然惊醒,环顾四周,还好,没有火。

    他现在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躺着,入目是精致的帷帐,他抬起手,手指白皙修长,没有一丝瘢痕,他有些恍惚,彷佛记忆中的那片大火从未发生,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他还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小殿下。

    “来人,水……”他呼唤着自己的仆从,心下有些不满,周围竟然没人候着。

    “殿下,你终于醒了!”很快有人疾步上前,端着一个瓷杯递上来。

    韩决直起身子,正欲接过饮水。

    忽然仆从手一抖,杯中清茶霎时化为火油,浸满地面。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瓷杯落到地上,瓷片四散开来。

    其中的一片被一只手捡起,穿着华服的女人径自用碎片划向自己手腕,血流如注。

    血色将她的眼睛染得猩红,透着诡异的光。

    火,火燃起来了,火,火把他包围了。

    漫天的火光映着一张绝美的凄惨面容,女人疯狂地喊叫,似是在诘问:

    “缘何生?为何存?何故生来俱得全?”

    “杀了你,一切还归我。”

    “去死吧。”

    声音凄厉,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疯狂,宛如厉鬼索命。

    “不、不是我的错,我不要死!”韩决的身躯开始颤抖,额头爬满冷汗。

    “这位小公子是魇住了,无妨,待老夫施针,很快便会醒来。“大夫摸着胡须,不慌不忙地摆好银针,开始施针。

    “有劳。”守在一旁的沐雨向大夫道谢。

    很快,韩决转醒,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神开始聚焦。

    一旁的沐雨连忙开口介绍了现在的情况。

    原来他们被绑的地方是一片废弃的村舍,那天绑匪见风声走漏便放了火,将所有房屋尽数点燃,一片火海之中,威远侯一行人没能找到他们被困的地点。还好,江了了出现了,在江了了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救出了被困人员。现在他们被安置在威远侯住的院中。

    “江了了呢?”韩决问道。

    “卿若小姐在隔壁屋子中,已经醒了,少东家在照顾她。韩小友还是先喝药吧。”沐雨见他无碍,便起身送走了大夫。

    韩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卿若小姐”指的是江了了。也是,君如卿若一听就是姐妹。先前他还奇怪江了了的名字怎么这么敷衍。

    另一边,江了了抱着在床边看书的江君如撒娇:“姐姐姐姐,了了好想你啊!了了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了了就知道姐姐会来救我的……”

    江君如没有理会她的喋喋不休,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江了了偷偷观察姐姐反应,发现她手中的书本自始至终没有翻过页,心中明白她还没消气,就又是一顿撒娇卖乖:

    “姐姐,了了知错了嘛,以后再也不会半夜跑出去看月亮了。”

    江君如没好气地点着江了了的额头:“我气的是这个吗?你瞧你把自己弄的。”

    江了了心虚地拉了下被子盖住身子,向江君如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当时情急,她钻出去时有些不管不顾,身上有很多处烧伤。因为火刚放不久,其他人都是吸了些烟尘,就她受伤情况严重。哦,不对,还有一个晕倒的韩决。这么想着,江了了底气足了几分:“当时不是情况危急么?而且,不是还有韩决也晕了吗?”

    江君如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江了了身子不禁向后缩了缩。

    “那韩决也自己弄伤了手?”

    江了了回想一下,自信点头。然后就又被敲了头。

    “了了,我知道你心地纯良,但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了了,任何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受伤。”

    平日里,江君如经常教导江了了防身的知识,甚至让沐雨教过她几招。这次被绑架,江了了袖中藏的小铁片并未被绑匪收走,她完全可以自己偷偷割开绳子,但是她还是将自己大拇指卸了,甚至还没有接好。

    “姐姐。”江了了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江君如将她从身上扯下来,嫌弃地递给她一方手帕。

    “别压着伤口了。这次也有我的错,是我安排不周。你只管好好休养,我们先在这里住几日。”

    “不赶路吗?会不会影响商铺啊?”江了了有些担心。

    “我已经修书通知那边了,这次走商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生意。”江君如悠悠地打消江了了的顾虑,然后声音陡然转寒,

    “另外,遭此磨难,我自要为你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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