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决已经几天没有见过江了了了,他被安排去和威远侯世子作伴去了。没错,那个少年就是威远侯世子云崇,因为多日没有食物,他的身体很虚弱,现在在调养。怕他无聊,侯夫人邀请韩决来陪伴他。

    本来这些都没什么,但比较令韩决在意的是江君如的一句话:

    “你的野心与戾气藏不住的,既然如此,就自己走出一条路吧。”

    他还记得江君如说这句话的表情,平静又冷淡。但就是如此,才令人感到忌惮,她似乎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行为。能这样做,要么是不以为意,要么是尽在掌握,无论哪样,都只能说明她的游刃有余。

    被绑的事情他从云崇那里了解了几分,知道是江君如找到了威远侯帮忙,而那天的鸟叫,是威远侯给云崇传递的信息。那伙绑匪也不知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见势不妙,索性准备烧死他们。遗憾的是没找到人质被劫匪搜刮走的东西,不过大多数人也不在意。

    这几日在云崇身边过的也不舒心,云崇显然对他们有疑心,因着救命恩人的名头不好直接发作,这些天总是接着各种由头套话。

    “那个江姐姐真的很神奇,松县县令是我的舅舅,我爹娘他们也是用舅舅的名义发布的悬赏。毕竟,我爹已经隐退多年,因为担心有心人从中作梗,平日只宣称是松县县令家的亲戚。可是,你们姐姐,一下就道出了我们的真实身份。”说这话时,云崇托着腮,满眼好奇地看向韩决,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云崇的长相不似威远侯那般威严粗犷,像极了侯夫人,还颇有几分温润的书卷气息,远山眉,桃花眼,看人便是满满的春光。先前落难时还有几分狼狈,现在这可以称得上“君子如玉”。现在身体尚未痊愈,又恰到好处地为他增添了几分病美人的我见犹怜。被这样的一双眼看着,似乎完全没办法拒绝任何事。显然,云崇知道自己生得好,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些。

    韩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个聪明人,而他又在试探自己。不过他要失望了,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江了了在这里,肯定会天花乱坠地夸江君如一通,也方便套话,但自己或许还没云崇知道的多。

    似乎知道江君如只让他来的原因了呢。韩决面无表情地想。

    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回答,韩决中规中矩地回答:“侯爷威武不凡,令人望而生畏。自然不是平常人。”

    “可是那么多贵人,怎么偏偏猜到了威远侯呢?”云崇继续追问。

    “江姐姐似乎去过松县。”韩决模糊地回答,他知道的信息不多,只能先绕圈子。如果一下子承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恐怕云崇会很快失去兴趣。现在回答得越迟钝、越谨慎,反而越能激发他的兴趣。

    “但是,舅舅年轻时与家里交恶,自立门户出去了,鲜少有人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云崇继续抛出话。

    “因为看似毫不关联,所以消息越有可能是真的。”韩决继续慢吞吞地回答,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那消息来源呢?”云崇似笑非笑。

    “云世子,你越界了。”韩决目光如刀地看向他。

    “抱歉啊,劫后余生,我只是有些激动罢了。”云崇并未感到冒犯,笑眯眯地道了歉,心中越发笃定韩决知道不少。虽然现在接触不到江了了,但韩决这人也有几分意思。

    韩决不动声色地观察云崇,知道唬住了他,也开始套他的话:“不过堂堂威远侯,连这里有匪徒都不知道,还让自家世子被捉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云崇感受到了冒犯心中十分不悦,面上却仍是盈盈笑意:“那韩公子又是怎么被抓的呢?”

    “大概和云世子被抓的情况差不多。”韩决往回抛。

    云崇显然不愿意说这个,又换了话题:“不知道江姐姐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人生地不熟的,肯定相当不易吧!“

    “不比威远侯查的辛苦。”韩决又将话题拉回来。

    两人一言一语、夹枪带棒地打着交锋,看起来很激烈。却一点有效信息都没从对方那里套出来。云崇不知道江君如如何知道他们身份及绑匪信息,韩决也不知道威远侯为什么没查出这些信息。

    江了了终于得到可以出门的许可了,韩决以陪她出门透透气为理由也获得了出门的权利。

    也许是和云崇说话太费劲了,等韩决再次见到江了了时,心中竟有几分诡异的感动。

    “韩决,你有没有受伤?伤好了吗?”江了了见到韩决,首先关心起他的身体健康,“姐姐说你去找云世子玩去了,玩的开心吗?”

    几天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真诚地关心自己,韩决微微翘了嘴角,但听了后半段话又压了下去:“都挺好的。”

    “那你喜欢云世子吗?”江了了冷不丁问道,成功让韩决呛着了。

    “咳咳咳,你怎么、咳、会这样、咳想、咳……”韩决简直觉得荒谬。

    江了了连忙帮韩决顺气,边帮他拍背边回答:“你别这么激动么!就是云世子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他,做他的陪读。他还说他挺喜欢你的。”

    “他对你说的?”

    “不是,是他让威远侯夫人转问我姐姐的,我姐姐没有直接回答,让我问问你。”江了了交待了事情经过,“不过你居然不知道?绕了这么大一圈,他为什么不直接问你呢?”

    为什么啊?因为云崇将自己只是当作货物啊,附属品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的,只要主人点头同意即可。韩决的心中涌现出几分悲哀,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

    “啊~韩决,你怎么不高兴了?别难过了,你要是不想,说清楚就行了,我让姐姐转告侯夫人就行了。”江了了感受到了几分韩决的情绪,连忙安慰他。

    “你姐姐没有同意吗?”韩决有几分意外,这个情况下江君如不该用自己去获得威远侯的人情吗?这样不才符合她的性格吗?

    “你怎么这么想呢?你又不是我家商铺的货物!这种事情肯定要问你本人的意愿的啊!”江了了对韩决的想法惊讶极了,很快又不悦起来,“还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人吗?”

    韩决有些茫然,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因为自己是江了了的陪玩所以要问江了了的看法?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谁知江了了看起来更生气了,她深呼一口气,认真地看着韩决的眼睛:“你放心,我们不会罔顾你的意愿做任何事的,你也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坏,好吗?”说罢又小声嘟囔,“再说,哪有你这样只会惹人生气的玩伴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女孩神情认真地注视着男孩,灼灼如日光。

    韩决怔然看着江了了,其实哪怕江家姐妹放弃了他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因为他就会是那样的人。可这样的平等与认真,则会让他莫名触动。尤其是江了了用她清润透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时,好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自己的阴暗。也许正因为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所以自己总是不理解江了了的话语与行为。或许,自己该改变一些看法。

    得到答复时,云崇有些意外,但并不在意,也许韩决有些意思,但自己也不是非要得到的。只是没想到那个江了了还挺在意韩决的。

    江了了见了几次云崇,然后就不去了。

    韩决问她原因,她认真回答:“我不喜欢云崇,感觉他怪怪的,和之前在木屋时一点也不一样。”

    韩决说:“有的人可以共苦,但不能同甘。”

    “为什么?”江了了不解。

    “因为在困境时他们可以为了活下去共苦,但是在逃出生天时就要加倍强调差距来弥补内心虚荣,有时甚至会为了一点所谓的自尊心而恩将仇报。”韩决将缘由解释给江了了听,不由感慨江了了被保护的太好了。

    江了了听的很认真,听完后提问:“那你呢?”

    韩决垂下眸子:“不会了。”

    自己之前或许还是这种人,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深夜,江君如灵活地翻进县衙的藏书阁,一根铁丝撬开房门。她的动作十分轻巧,像月下的猫,甚至脚步声也像。她借着火折子的光穿梭于各大书架中,极有目的地找到一个书架下的书箱,不多时,便翻出所要的案卷。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她快速翻阅着,目光触及一段文字时,她嘲讽地勾了下嘴角,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接着她将所有东西归位,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院中养的大黑狗在蝉鸣声中酣睡,护卫也在按规定巡逻,但他们都丝毫不知曾经有人来过。

    第二天早上,江君如叫醒江了了,顺便派人叫醒韩决:“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出门。”

    “有什么事吗?”

    “给你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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