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里是哪啊?”江了了好奇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酒楼。”江君如言简意赅,同时示意他们向下看。

    这确实是一间普通的酒楼的包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通过窗户可以看见斜对面的县衙。此时酒楼窗下有一名灰衣男子正在徘徊。

    “绑匪和县衙有关系?”韩决迟疑地问。

    江君如没有回答,信手提起茶壶,给两个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闲适优雅,颇具观赏价值。

    韩决接过酒杯,忽然觉得江君如茶艺很好,而且或许不只是为了附庸风雅。可现在又是准备做什么呢?他低头看着窗外。

    不多时,忽然又出现一个褐衣男子,身形单薄。他带着几个人,却皆是些彪形大汉。那些人很快将先前那个灰衣男子抓住,几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将灰衣人揍了一顿,骂骂咧咧地抓他往县衙:

    “狗日的!可算让我们逮着你了。今天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灰衣人抱头鼠窜却无济于事,仍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不住地叫着:“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

    周围有人八卦地围了过来:

    “发生怎么了?“

    “那个人说不是他,几位壮士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呀对呀……”

    ……

    为首的那个大汉啐了一口:“呸,就是他!前天晚上他偷了我家老爷的传家宝。”

    “对,就是他。我们老爷本来准备来此地散尽家财修建书院的,供寒门子弟入学读书。”

    周围有人轻嘶一口气,这可真是大手笔。当今世家当道,书籍皆被世族把持,寒门只能依附世家才能学习。如果有人愿意修建书院,可真是一桩大功德。

    “可刚到此地就被偷了传家宝贝。哼,现在看来这也没必要了。这里的人品性就这样的话,不教也罢。”

    周围人大多是本地人,听到这里群情激愤:

    “这人怎么这么过分!”

    “太可恶了!”

    “这绝对不是我们逢县的!”

    “老爷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县衙。

    江了了有些不解:“姐姐,这是你想让我们看的吗?”看起来和劫匪没什么关系啊?

    江君如示意她稍安勿躁,继续看,顺便给两个人一人一个小圆筒。

    圆筒两端各有一片琉璃片,江君如示范将小圆筒稍细的一端放在眼前,另一只眼睛闭上。

    二人照做,惊奇地发现远方的事物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了。韩决一怔,这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什,江了了的反应则是直接多了:“姐姐,这是什么?好神奇啊!”

    “东边新出的望远镜。”江君如漫不经心地回答,“继续看吧。”

    说来也巧,从他们这个位置,刚刚好能在窗户最边缘处看到衙门。韩决严重怀疑这个位置是江君如特地选的。但别说,这个位置真的很方便。

    衙门内,县令高坐在厅案前,京堂木起,宣布开庭。

    首先上来的是那名褐衣男子,他的身份应该是家仆随从一类,他大声诉冤:

    “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小人名唤阿朱,我家老爷是逢县人士,自小在外打拼,辛勤半生,现在准备在这里建一座书院供家乡子弟读书。可是还没到地方,就被贼人偷了传家宝,直接气得病倒了。”

    说到这里真情实感地抹了把眼泪:

    “就是这个贼人,如今他还抵死不认,请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县令摸了摸胡须,若有所思。

    他知道刘三,是他府上管家的侄子,是个乖觉的,平日逢年过节都会送上一笔孝敬给自己和管家。所以管家就对他有些偏袒,自己也对他平日里小偷小摸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以往,告状的人已被拉出去打板子了。可这次似乎碰到硬茬了。如果这阿朱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主人背后必定有什么依仗,况且修建一所书院势必会给自己的政绩上添上一笔,听起来还不错。再看看情况。

    他面上不显,示意灰衣男子说话。

    灰衣男子也大声喊冤:

    “大人,冤枉啊!小人名叫刘三,祖祖辈辈都是逢县人,根本不认识这些人啊!更别说他们家的传家宝了!小人自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就算把那些珍玩摆在小的面前小人也不认识啊!怎么可能去偷啊?这绝对是诬陷!”

    阿朱情绪更激动了:

    “你胡说!我诬陷你有什么好处?我分明看到你去偷的!虽然那天你穿着黑色夜行衣,还蒙了面,但和我打斗中还是露出了你脸上的痣!还有,你敢说你的手臂上没有伤?”

    说着说着,阿朱向前膝行了几步,对着县令磕头:

    “青天大老爷明鉴!只要找人检查一下这贼人的手臂,便可真相大白!”

    听到这里,刘三声音有些发抖:“大人明鉴,此事与小人绝对无关啊!小人前几日晚上莫名其妙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这才受了伤。”

    围观群众中也有人纷纷开始议论:

    “没错!刘三平日里一直身强体壮的,昨日却连水桶都提不动了。”

    “对对对!我们只当他是生病了,却不曾想是做贼去了。”

    “什么被人打了一顿?平日里刘三稍有不顺就到处祸害人,现在被人打了会忍气吞声这么久?”

    “这贼人刚刚被几位壮士捉住的时候,我可是真真瞧见那人的手没有使上力气。”

    “这刘三平日里欺压百姓,今日竟然又做出这种事!真是没有王法了!”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讨伐起了刘三,刘三平日里没少仗着自己和县令的关系欺压别人,人群中不少人与他有旧怨。这次难得见刘三吃瘪,县令还没有为他出头的意思,自然要落井下石,出口恶气。

    县令惊堂木一拍,示意众人安静,提问阿朱:

    “那你又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刘三忽然被点醒了一样:

    “没错,说不定当时偷袭我的就是你!大人明鉴啊!”

    他没有看到县令的深思,迫不及待地给那阿朱罗了个罪名。他直冲县令磕头,希望县令像往常一样包庇他。

    在气氛僵持之时,附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这时,走进来一群家仆拥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老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穿着长衫,俨然一副文化人打扮。

    “你是何人?”县令看着老者。

    老者身有秀才的功名,不必向县令行跪拜礼。

    他向县令作了一揖,禀明自己身份:“草民姓叶名岭,祖籍逢县,自小便在外地讨生活,如今年纪大了,便想着落叶归根。求了主家恩典,得以在此处建个书院惠及后人。却不曾想被贼人盗窃了主家赏赐的玉佩。财物事小,恩典事大。请大人明鉴,帮草民追回玉佩。这是草民的身份证明。”

    说着又呈上了一枚玉牌,立刻有人接过递给县令。县令看到玉牌时便已经确认了老者话语的真实性,接过玉牌时更坚定了内心的判断。

    玉牌通体莹润,是镂空样式,一面雕刻了一片翠竹,另一面是个繁复的“林”字。鄢山林氏。县令下了判断。

    鄢山林氏,百年望族,出过十二名丞相,一二品大员五十余名。不只是在朝廷,在其他领域如琴棋书画暂不必说,连铺子都遍布全国,根基深厚。

    这个叶岭虽以林氏家仆自称,但能得到这枚玉牌,可见主家对其的重视程度。能得到这种重视,手下的人脉想必也不少,难怪有底气开设书院。如今闹上公堂虽有些胁迫之意,但还是给了自己几分薄面,没有直接将人弄死或更多。既然这样,这件事必定不能草草了结了。

    这样想着,县令立刻差人验了一下刘三的伤情,下了判决:

    “罪民刘三,盗窃他人财物,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然后差人去刘三家搜脏物。

    刘三这才真正慌了,没想到这些人来头这么大。三十大板,打下去还有命吗?更何况,县令一看就准备放弃自己,就算活下来,以后那些仇家不得对自己落井下石。更何况,这件事,真的不是自己做的。可是又没有办法辩解,要是说出去自己为什么受伤,那一定连全尸都不会留下。他这次真真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大人,小人真的冤枉啊!小人真的没有偷盗这位老先生的玉佩啊!大人——”

    刘三被拖下去行了刑,惨叫连连。围观群众都直呼大快人心。

    酒楼上,侍者上了几盘精美的菜肴,江君如招呼两个小孩:“你们早上都没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吧,现在还没什么好看的。”

    江了了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这新奇的物什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但还是听姐姐的话开始吃饭。

    江家显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江了了一边吃饭一边问江君如:“姐姐,这和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带我们来看这个啊?”

    韩决也默默点头附和,这桩盗窃案也没什么意味,无非是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恶霸踢到了真正的铁板然后恶有恶报的故事,虽然很是大快人心但和江君如带他们过来的初衷似乎没什么关联。

    江君如给江了了夹了一块羊肉:“前菜罢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主菜。”

    三人吃得差不多之时,忽然有人声传来:

    “报——大人,在刘三家中搜出大量财物!”

    江君如勾了勾嘴角:

    “现在,好戏开场了!”

章节目录

坐春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禾什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禾什弋并收藏坐春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