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跟老头出门。”
天允山上，蓝裘胜雪的贵公子端起描金烟斗，望向下方熙攘而至的人群，“做了什么？”
“追查、还恩、杀人。”
慕容胜雪沉默一阵，“我以为老头此次出山，只是为了九姑。”
作为慕容府十三剑豪中唯一的女性，倍受宠爱的小妹，却在离府五年后传来死讯。种种迹象表明，她的死与“凌风歌”、“向云飞”，两位曾与之仗剑天涯的侠士脱不了干系。
沐雪村的裴大姐证实，“凌风歌”与慕容清是爱侣，至于“向云飞”，她从未见过。
由此，被查明二十年前用“向云飞”身份行走江湖，如今贵为苗疆军师的御兵韬，就十分可疑。
这种可疑程度，在他拒绝交还慕容清赠予的磐龙刃，宁可被慕容烟雨“入土为安”，也不愿说明昔日真相后，达到极点。
“凌风歌不见人影，”慕容胜雪环顾四周，在烟雾升腾中，神秘兮兮地与好友分享上一辈的八卦。
“但我听宁叔说，被九姑带回过慕容府的，是向云飞。”
“……哦。”
好友的反应，比她身上环佩叮当还要轻。
“喂，”慕容胜雪不满道，“你现在的话，比我们在阎王鬼途时缩水也太多了。怎样，是跟着老头跑一天，被他骂到话都讲不出来吗？”
“我才没有被骂，”越长玦矢口否认，“受伤的，是炸飞的鱼。”
她的钓竿还搁在沐雪村，裴大姐家中，因为据观察，这位才是真正被烟雨大爷以礼相待，能保住钓具的人。
糗事重提，慕容胜雪幸灾乐祸地笑起。倏忽听见幽幽一叹，身旁好友不知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皱眉。
“我遇见玄武真道的人。”
“装神弄鬼。”
“阎王鬼途里没鬼，玄武真道，可是真的有神。”
同样是万众瞩目的盛事，与上届岳灵休对黑白郎君，无人在意风云碑要因余波掉几块石不同，密密麻麻的玄武真道教徒将其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圣物。
统一的墨绿罩袍，藏起各异面容，他们相信风云碑是玄武真神的象征，高呼“玄武真神，齐天寿甲”。
从一开始“习武自卫，守望相助”的小团体，借阎王鬼途作乱的东风兴盛，吸纳人士逐渐由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到被中原排挤的胡山玄掌，再到死于她手下，名声初显的五虎断刀门大弟子。
无论是否虔诚，都像滚雪球般，聚合成愈加巨大的整体。
“玄武真道的据点，在中原。”
“银槐鬼市独立外界，我是巧木宫的新老爷。”
“好吧，”越长玦颔首，“消息最灵通的老爷，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吸纳教徒，增添真神荣光，阿弥陀佛，齐天寿甲~”
置身事外，即将远行的异界人还能回以微笑，中原天剑慕容府少府主，前阎途十部众，现巧木宫老爷却笑不出来。
他见证阎王鬼途的鼎盛，也在鬼市暗流中，截获过值得注意的情报。
某些拒绝招揽，不屑怪力乱神的地方门派，一夜间遭受极端报复。暂缺证据表明，玄武真道与此相关。
但若真神荣光不减，玄武真道的壮大，只是时间问题。
信仰，是个很好的理由。
“希望下次，还能看见你们父叔侄三人，相生相克的画面。”
好友的声音打断思绪，慕容胜雪刚想问人去哪，对方却指了指身后，不知何时缓步上山的俏如来。
这位墨家钜子，最近正游说自己介入慕容府与御兵韬的纷争，免去苗疆与中原不必要的战火。深知墨家拉人下水的本事，他尚未答应。
“前辈——”
躲避魔咒般，好友“嗖”地一下跑路，慕容胜雪面色不善回头，突然改变主意，想听有“王骨”之称的钜子舌，能如何舌灿莲花。
“此事不急。”
墨家钜子吊足了他的胃口，示意他望向下方，风起云涌的剑神决。
“俏如来认为，慕容公子还是看完这场比斗，再做决断吧。”
他随视线远观，两道持剑身影对立，气势岿巍难知，若渊渟岳峙。
而四散飞溢的剑气，早已化作漫天霞光，在刃锋未触间，切裂山石，如当年一剑无悔的不悔峰，留下无数绝世剑痕。
据后人记载，此战有两项最值津津乐道，一是任飘渺在剑一至剑十一尽现，均被天剑烟雨破解后，临阵悟招的剑十三。
风云，黄沙，苍天，九地，目光所及，均为缥缈剑意笼罩。少时手执无双，名震天下的秋水浮萍·任飘渺，第一次舍无双，捻指万物，力撼斜阳。
无可预测的变化，在超越人力极限的剑十二末，剑十三借天地玄意，初现尘寰。与天剑烟雨挥出的无名一剑，攻杀间天崩地柝，碎云乱卷。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滞，屏息静待最后结果。
天剑烟雨，胜。
其二，是两人剑诀结束，“剑神”欢呼止息后，不知从何处传来，仅有四音的寥寥箫声。
箫声并不罕见，罕见的是，两位剑客的各异反应。
天剑烟雨，是一种后知后觉，百岁高龄还要被闪耀的愤怒。据说他暴跳如雷，一边提及“埋霜小楼”，一边痛斥“原来是你”，老当益壮地挥剑要砍，被时任当家的小风时雨·慕容宁半求半劝拖走。
至于秋水浮萍，有观众说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欺霜赛雪的剑神一笑，有观众说他只是望向风云碑，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随即消失战场。
那么风云碑上，到底有什么呢。
说书人·听雨秀才·落拓子如此分析，风云碑高百丈，这个碑上奏箫的人，一定有很好的轻功。
众人怒，曰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落拓子思考少顷，说箫声传百丈不弱，仍琳琅悦耳，这个碑上奏箫的人，一定有深厚的内力。
众人倍怒，曰再不讲重点，我们下手会更重点。
落拓子神秘兮兮，轮指三弦，说同为修习音律的乐者，他能听出这位前辈的曲中深意。
“我在等你归来。”
众人“哦~”地拖长语调，纷纷催他继续。落拓子又言，根据天剑烟雨的反应，碑上奏箫的人与两位剑客并非陌生，甚至很有可能，与其中一位感情匪浅。
“哦~~~”
可说到一半，落拓子却背起书囊，饮干浊酒，潇洒告辞。众人不解，慷慨打赏，要求他回来说明，被无情拒绝。
“这是涉及还珠楼主、天剑烟雨、遥星旻月的八卦，若要细究，小生还想多活几年。”
众人骂骂咧咧，咂嘴回味，陆续散去。人走茶凉，落拓子略感失落，决定再抛一些秘辛，挽留他的回头客。
“但是，小生看到了。”
“那位缥缈如浮萍的剑客，若隐若现的一笑。”
笑的代价，是伤口裂开。
越长玦皱眉盯着那几道渗血剑痕，慕容府剑气寄体之术名扬天下，慕容烟雨更是其中翘楚。虽然两方并非生死搏杀，剑气交锋中，仍受伤不浅。
她化消一些，毒蛊治愈一些，抹药包扎一些，剩下棘手的深刻伤痕，需要静卧修养。
“别笑了，”她抬眸严肃道，“若真的喜欢那乐曲，待我回来后，可以天天吹给你听。”
《候人兮猗》是绝二品的功法，她能不走火入魔地修行，说明境界已升极情至性。
毫无知觉地，困她三年的瓶颈已成昨日云烟。
与伏虞约定返回的时间，也到了。
轻笑暂歇，有人眷恋不舍地摩挲她的鬓发，越长玦害怕压他伤口，只好僵硬低头，默默和胸膛渗血的纱布面对面。
“温皇钟爱的，从来不是乐曲。”
智者停顿片刻，示意她伸手动作，移到左胸位置。
越长玦狐疑探去，在交叠数层的布料，脆弱苍白的肌肤下，摸到一块硬质令牌。
“无……上……？”
“还珠楼楼主的象征，你可以带走它。”
当感情尽付，筹码尽抛，长出人心的怪物想起自己还有更年长的时间，能留住即将远行的爱人。
他知晓她有难以割舍的过去，无法强囚的灵魂，比起谈判，交换才是更好的方式。
用凝聚我数十年心血的还珠楼，换你忘记前生痛楚，留在我身边可好？
他听见所爱之人的一声叹息，说世界上只有一个还珠楼主，也只有一个太吾传人。
“还有，”越长玦打趣道，“你是不是想退休，然后把责任推给我？”
当然不是，神蛊温皇心想。
可如果你不要这些，除了天下，我再无能给你的了。
这人闲事莫管的性子，恐怕也不想要天下。
“唉。如此，只能算温皇欠姑娘的了。”
“哦？欠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他羽扇轻摇，幽蓝双眸盛满如银月色，平添几分如梦似幻的认真。
“一句话，一个承诺，一长段时间，姑娘认为温皇欠你什么，温皇就欠你什么。”
“……哈。”
越长玦背过身，思索良久，仍未想到神蛊温皇亏欠过自己什么在意的东西。她想要的，已在不知不觉中得到，倒不如说比起索取，她更适合给予。
“那好吧，”她承诺道，“如果我能早去早回……”
若我能给，若你想要，尽数付与。
“但在此之前，我得变一个戏法给先生。”
星星点点的荧光从她身上飘出，由伏虞给予的躯壳，连同意识归于混沌，骤然崩解。没有痛楚，亦无恐惧。
叮叮咚咚，精心装扮的钗环玉带散落一地，有来不及被收起的，碎裂成晶莹。
去往另一个世界前，所有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都留在这个世界。
玉是凉的，一件余温残留的外衣落在智者膝上，随寒夜渐渐冷寂。
他攥紧那件外衣，剑伤随笑容不再，已逐渐愈合。
可是明日、后日、乃至未知的未来，都不会有人一袭白裙，陪他听雨看雪了。
天允山上，蓝裘胜雪的贵公子端起描金烟斗，望向下方熙攘而至的人群，“做了什么？”
“追查、还恩、杀人。”
慕容胜雪沉默一阵，“我以为老头此次出山，只是为了九姑。”
作为慕容府十三剑豪中唯一的女性，倍受宠爱的小妹，却在离府五年后传来死讯。种种迹象表明，她的死与“凌风歌”、“向云飞”，两位曾与之仗剑天涯的侠士脱不了干系。
沐雪村的裴大姐证实，“凌风歌”与慕容清是爱侣，至于“向云飞”，她从未见过。
由此，被查明二十年前用“向云飞”身份行走江湖，如今贵为苗疆军师的御兵韬，就十分可疑。
这种可疑程度，在他拒绝交还慕容清赠予的磐龙刃，宁可被慕容烟雨“入土为安”，也不愿说明昔日真相后，达到极点。
“凌风歌不见人影，”慕容胜雪环顾四周，在烟雾升腾中，神秘兮兮地与好友分享上一辈的八卦。
“但我听宁叔说，被九姑带回过慕容府的，是向云飞。”
“……哦。”
好友的反应，比她身上环佩叮当还要轻。
“喂，”慕容胜雪不满道，“你现在的话，比我们在阎王鬼途时缩水也太多了。怎样，是跟着老头跑一天，被他骂到话都讲不出来吗？”
“我才没有被骂，”越长玦矢口否认，“受伤的，是炸飞的鱼。”
她的钓竿还搁在沐雪村，裴大姐家中，因为据观察，这位才是真正被烟雨大爷以礼相待，能保住钓具的人。
糗事重提，慕容胜雪幸灾乐祸地笑起。倏忽听见幽幽一叹，身旁好友不知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皱眉。
“我遇见玄武真道的人。”
“装神弄鬼。”
“阎王鬼途里没鬼，玄武真道，可是真的有神。”
同样是万众瞩目的盛事，与上届岳灵休对黑白郎君，无人在意风云碑要因余波掉几块石不同，密密麻麻的玄武真道教徒将其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圣物。
统一的墨绿罩袍，藏起各异面容，他们相信风云碑是玄武真神的象征，高呼“玄武真神，齐天寿甲”。
从一开始“习武自卫，守望相助”的小团体，借阎王鬼途作乱的东风兴盛，吸纳人士逐渐由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到被中原排挤的胡山玄掌，再到死于她手下，名声初显的五虎断刀门大弟子。
无论是否虔诚，都像滚雪球般，聚合成愈加巨大的整体。
“玄武真道的据点，在中原。”
“银槐鬼市独立外界，我是巧木宫的新老爷。”
“好吧，”越长玦颔首，“消息最灵通的老爷，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吸纳教徒，增添真神荣光，阿弥陀佛，齐天寿甲~”
置身事外，即将远行的异界人还能回以微笑，中原天剑慕容府少府主，前阎途十部众，现巧木宫老爷却笑不出来。
他见证阎王鬼途的鼎盛，也在鬼市暗流中，截获过值得注意的情报。
某些拒绝招揽，不屑怪力乱神的地方门派，一夜间遭受极端报复。暂缺证据表明，玄武真道与此相关。
但若真神荣光不减，玄武真道的壮大，只是时间问题。
信仰，是个很好的理由。
“希望下次，还能看见你们父叔侄三人，相生相克的画面。”
好友的声音打断思绪，慕容胜雪刚想问人去哪，对方却指了指身后，不知何时缓步上山的俏如来。
这位墨家钜子，最近正游说自己介入慕容府与御兵韬的纷争，免去苗疆与中原不必要的战火。深知墨家拉人下水的本事，他尚未答应。
“前辈——”
躲避魔咒般，好友“嗖”地一下跑路，慕容胜雪面色不善回头，突然改变主意，想听有“王骨”之称的钜子舌，能如何舌灿莲花。
“此事不急。”
墨家钜子吊足了他的胃口，示意他望向下方，风起云涌的剑神决。
“俏如来认为，慕容公子还是看完这场比斗，再做决断吧。”
他随视线远观，两道持剑身影对立，气势岿巍难知，若渊渟岳峙。
而四散飞溢的剑气，早已化作漫天霞光，在刃锋未触间，切裂山石，如当年一剑无悔的不悔峰，留下无数绝世剑痕。
据后人记载，此战有两项最值津津乐道，一是任飘渺在剑一至剑十一尽现，均被天剑烟雨破解后，临阵悟招的剑十三。
风云，黄沙，苍天，九地，目光所及，均为缥缈剑意笼罩。少时手执无双，名震天下的秋水浮萍·任飘渺，第一次舍无双，捻指万物，力撼斜阳。
无可预测的变化，在超越人力极限的剑十二末，剑十三借天地玄意，初现尘寰。与天剑烟雨挥出的无名一剑，攻杀间天崩地柝，碎云乱卷。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滞，屏息静待最后结果。
天剑烟雨，胜。
其二，是两人剑诀结束，“剑神”欢呼止息后，不知从何处传来，仅有四音的寥寥箫声。
箫声并不罕见，罕见的是，两位剑客的各异反应。
天剑烟雨，是一种后知后觉，百岁高龄还要被闪耀的愤怒。据说他暴跳如雷，一边提及“埋霜小楼”，一边痛斥“原来是你”，老当益壮地挥剑要砍，被时任当家的小风时雨·慕容宁半求半劝拖走。
至于秋水浮萍，有观众说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欺霜赛雪的剑神一笑，有观众说他只是望向风云碑，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随即消失战场。
那么风云碑上，到底有什么呢。
说书人·听雨秀才·落拓子如此分析，风云碑高百丈，这个碑上奏箫的人，一定有很好的轻功。
众人怒，曰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落拓子思考少顷，说箫声传百丈不弱，仍琳琅悦耳，这个碑上奏箫的人，一定有深厚的内力。
众人倍怒，曰再不讲重点，我们下手会更重点。
落拓子神秘兮兮，轮指三弦，说同为修习音律的乐者，他能听出这位前辈的曲中深意。
“我在等你归来。”
众人“哦~”地拖长语调，纷纷催他继续。落拓子又言，根据天剑烟雨的反应，碑上奏箫的人与两位剑客并非陌生，甚至很有可能，与其中一位感情匪浅。
“哦~~~”
可说到一半，落拓子却背起书囊，饮干浊酒，潇洒告辞。众人不解，慷慨打赏，要求他回来说明，被无情拒绝。
“这是涉及还珠楼主、天剑烟雨、遥星旻月的八卦，若要细究，小生还想多活几年。”
众人骂骂咧咧，咂嘴回味，陆续散去。人走茶凉，落拓子略感失落，决定再抛一些秘辛，挽留他的回头客。
“但是，小生看到了。”
“那位缥缈如浮萍的剑客，若隐若现的一笑。”
笑的代价，是伤口裂开。
越长玦皱眉盯着那几道渗血剑痕，慕容府剑气寄体之术名扬天下，慕容烟雨更是其中翘楚。虽然两方并非生死搏杀，剑气交锋中，仍受伤不浅。
她化消一些，毒蛊治愈一些，抹药包扎一些，剩下棘手的深刻伤痕，需要静卧修养。
“别笑了，”她抬眸严肃道，“若真的喜欢那乐曲，待我回来后，可以天天吹给你听。”
《候人兮猗》是绝二品的功法，她能不走火入魔地修行，说明境界已升极情至性。
毫无知觉地，困她三年的瓶颈已成昨日云烟。
与伏虞约定返回的时间，也到了。
轻笑暂歇，有人眷恋不舍地摩挲她的鬓发，越长玦害怕压他伤口，只好僵硬低头，默默和胸膛渗血的纱布面对面。
“温皇钟爱的，从来不是乐曲。”
智者停顿片刻，示意她伸手动作，移到左胸位置。
越长玦狐疑探去，在交叠数层的布料，脆弱苍白的肌肤下，摸到一块硬质令牌。
“无……上……？”
“还珠楼楼主的象征，你可以带走它。”
当感情尽付，筹码尽抛，长出人心的怪物想起自己还有更年长的时间，能留住即将远行的爱人。
他知晓她有难以割舍的过去，无法强囚的灵魂，比起谈判，交换才是更好的方式。
用凝聚我数十年心血的还珠楼，换你忘记前生痛楚，留在我身边可好？
他听见所爱之人的一声叹息，说世界上只有一个还珠楼主，也只有一个太吾传人。
“还有，”越长玦打趣道，“你是不是想退休，然后把责任推给我？”
当然不是，神蛊温皇心想。
可如果你不要这些，除了天下，我再无能给你的了。
这人闲事莫管的性子，恐怕也不想要天下。
“唉。如此，只能算温皇欠姑娘的了。”
“哦？欠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他羽扇轻摇，幽蓝双眸盛满如银月色，平添几分如梦似幻的认真。
“一句话，一个承诺，一长段时间，姑娘认为温皇欠你什么，温皇就欠你什么。”
“……哈。”
越长玦背过身，思索良久，仍未想到神蛊温皇亏欠过自己什么在意的东西。她想要的，已在不知不觉中得到，倒不如说比起索取，她更适合给予。
“那好吧，”她承诺道，“如果我能早去早回……”
若我能给，若你想要，尽数付与。
“但在此之前，我得变一个戏法给先生。”
星星点点的荧光从她身上飘出，由伏虞给予的躯壳，连同意识归于混沌，骤然崩解。没有痛楚，亦无恐惧。
叮叮咚咚，精心装扮的钗环玉带散落一地，有来不及被收起的，碎裂成晶莹。
去往另一个世界前，所有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都留在这个世界。
玉是凉的，一件余温残留的外衣落在智者膝上，随寒夜渐渐冷寂。
他攥紧那件外衣，剑伤随笑容不再，已逐渐愈合。
可是明日、后日、乃至未知的未来，都不会有人一袭白裙，陪他听雨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