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老爷也觉得二房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甚聪明不说还自觉聪明,偏偏干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夫人的意思是?”

    孙氏没直接回答,却说起了去年的一件往事,“老爷可还记得,去年八月里,我娘家大弟媳阿何来送节礼,元儿正与阿何说话呢,兰氏一头冲进来,事后还佯装不知道此间有客,只是来找元儿借绣样。

    阿何客气两句,她就顺势坐下聊了起来,聊就聊吧,她也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见到客人招待几句也使得,可她呢?”

    “唉,话里话外都是她那个宝贝长子,什么上马能战,下马能治,我听了都羞得慌,愧她说得出口。”

    这下冯大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兰氏这是看上了阿何家的闺女孙含玉,小名玉姐儿的那个。

    这个兰氏,真是个糊涂心肠,哪有这样给孩子说亲的。明媒正娶方是正途,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阿冬也不知道教一教,母亲那边……哎……想到母亲,冯大老爷觉得头更痛了。

    “去年年底玉儿定亲,兰氏方消停了,这次见到阿囡她又动了心思,真是马不知脸长,那乔姐儿……”

    “好了好了,等下我同阿冬说一说,不是什么大事。”冯大老爷打断了孙氏的话,两人商量好之后一同出门,孙氏前往大厨房查看午膳,冯大老爷则是去找弟弟冯二老爷了。

    不怪孙氏厌恶兰氏,那玉姐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模样、性情、家世样样都好。

    要不是儿子景和年龄尚小,孙氏都想把侄女订下来亲上加亲,玉姐儿她爹是景和的亲舅舅,两家订了亲,就凭弟弟正六品的官职拉扯女婿一把也不是不能,只可惜……

    可恨那兰氏竟也看上了玉姐儿,若是景和年龄合适,尚能攀一攀玉姐儿,那兆和是个什么东西,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孙氏觉得兰氏就是痴心妄想,但人家自己不觉得,在兰氏的眼中再没有比长子更优秀的孩子了。

    于是在多番提及长子却遭到拒绝后,兰氏就哭哭啼啼地找到了冯太太,请求冯太太牵线。

    冯太太是个墙头草,经兰氏一番游说,再加上她老人家也是真心觉得长孙顶顶好,配那孙含玉绰绰有余。

    于是冯太太便喊来长子冯大老爷,准备商量一下去孙家提亲的事。

    可谁知冯大老爷临时有公务,外派两个多月才归家,冯太太是个传统妇人,丈夫不在了就要依靠长子,没有长子陪同任兰氏怎么哭求,老太太就是不肯登孙家的门,执意要等长子归家。

    这一等就等到了年底,玉姐儿订了亲,冯太太兰氏婆媳俩傻了眼,只觉得到嘴的鸭子飞了。

    可自家到底没去求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订亲也是正常的。

    没法子,兰氏除了暗恨大老爷外派得不是时候以外,也只得消停了一些时日,暗自抓紧时间为长子相看。

    看着看着,嘿!这不,陈夫人来了!这下兰氏可又来精神了。

    次日一早,正当兰氏信誓旦旦,准备好好在陈夫人面前夸夸她那优秀的长子时,忽然听到陈夫人请辞的消息,那真是犹如晴天霹雳啊!

    兰氏匆匆赶往客房,被下人告知陈夫人正在居安堂和冯太太道别。

    顾不得多想,兰氏一路快走直奔居安堂,刚到门口就看到冯太太拉着陈夫人的手连哭带拍,活活把相见时的场景再演了一回。

    再看旁边,冯大老爷抄着手站在一边满脸无奈,冯大奶奶扶着婆婆轻声安慰,下人们递帕子的递帕子,端茶水的端茶水,兰氏看这乱糟糟的场景险些一个仰倒,这叫她怎么开口才好!母亲真是!

    兰氏兀自生闷气的时候,陈夫人刚好看到她,连忙转移话题:“阿娘,快别哭了,二嫂也来了,再哭下去只怕会惊动兆哥儿几个,孩子们来了看到不好。”

    听到长孙的名字,冯太太这才慢慢收住眼泪,问道:“你这次回来可曾见到阿兆兄弟几人?”

    兰氏正要插话,陈夫人忙道:“我来的匆忙,阿兆他们还在书院,未赶上休沐,若因我之故耽误孩子们念书,倒叫我心中难安,听闻阿兆有意参加新科试,如此更不能耽误了。”

    闻言,兰氏的脸上重新染上几分笑意,接道:“阿兆常常惦记姑母和他表妹呢,若是侥幸新科试榜上有名,不知……”

    “若是阿兆榜上有名,我定要送两份厚厚的礼给我侄儿贺一贺”

    “两份?”

    “正是啊,金榜题名后也该议亲了,这另一份嘛自然是贺我侄儿新婚的。”陈夫人脸上的笑容不改。

    可兰氏脸上的笑意却僵了一瞬,陈夫人此话拒绝得明明白白,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若是同意,岂有岳母给女婿添礼一说!

    兰氏心中闪过一丝恼怒,还是兆儿的亲姑姑呢,竟如此不讲情面。

    兰氏有些不甘心:“妹妹还说阿兆呢,乔姐儿也该议亲了吧,姑娘家早点议亲……”

    不等兰氏说完,陈夫人就面色冷淡地打断了她:“阿悄还小,我要多留几年,二嫂还是多操心操心阿兆吧。”

    阿悄正是陈夫人长女陈乔的小名。陈夫人说完便不再理会兰氏,转头安慰起了冯太太。

    及至坐上来时的青布小轿,陈夫人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阿娘真是孩子脾气,这闹的!

    起冯太太的无理取闹,陈夫人只觉得大哥大嫂真是不容易。

    轻轻叹了一口气,陈夫人又想起兰氏,二嫂是个聪明面孔糊涂心肠,阿悄的事哪里轮得着她来操心,她惦记着阿悄也要看看够不够分量。

    不是陈夫人看不起自家侄儿,实在是这个侄儿和他阿娘一样糊涂,又和他阿爹一样贪玩,说好听了是年轻气盛,说难听了可不就是游手好闲!

    冯二老爷这次也不知因何缘故竟连妹妹归家都不知道,冯大老爷找弟弟竟扑了个空,叫小厮去寻也未寻着,气得冯大老爷不顾形象地摔了茶盏。

    再看冯太太这边,自打女儿离开后,冯太太就像撒了盐的韭菜一样蔫巴在炕上,口中直呼胸闷头痛简直活不成了。

    冯大奶奶吓了一跳,立刻要喊郎中到家来,却被冯大老爷抬手制止了。

    只见冯大老爷双手拢袖一脸心疼地站在炕前道:“阿娘,儿子这就去喊郎中,看阿娘这难受的模样儿子心疼,必要请东市的黄郎中来给您瞧瞧才行!”

    谁知,黄郎中这三个字一入耳,冯太太立马从炕上撅起身,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阿娘现在觉得好多了,老了毛病多,缓缓就好了,阿扇!阿扇!将我匣子里的药丸拿来一颗。”

    果然黄郎中这三个字包治冯太太的百病,冯大奶奶孙氏只觉得好笑,自从上次老太太装病被黄郎中看破,收了十两银子之后,冯太太再也不敢装病了。

    寻常郎中过府看病,诊费只需三百文,黄郎中因是宫中御医之后,名气在外,排队看病的人不知几何。

    冯大老爷请了相熟的同僚帮忙,好不容易把人请到府中给老太太看病。

    谁知竟是装病,给黄郎中气的那叫一个七窍升天,直言再也不接诊冯府,给冯大老爷冯大奶奶吓得连连作揖,最后贴了十两银子才摆平此事。

    故而冯太太一听到黄郎中便不敢装病了,倒不是老太太有多心疼儿子儿媳,那纯粹是心疼钱啊。

    “医”好了冯太太,留元和与兰氏陪着,冯大老爷和冯大奶奶一并来到书房。

    孙氏叹了一口气道:“老爷刚才都看见了吧,兰氏那心思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说才好。”

    冯大老爷心里明镜一样,思忖半晌开口:“为今之计,只有把阿兆的婚事定下来,兰氏或许才能死心。”

    孙氏皱眉,似是不赞同,但丈夫向来有分寸,既然如此说了想必已有了中意的人选。

    果然,冯大老爷接着说道:“你看彭校尉家的长女如何?”

    彭校尉与冯大老爷曾有旧交,为人豪迈,素有战功,虽说只是七品官职,但军中不比朝中,建功立业总是有机会,且阿兆的父亲冯二老爷只不过是八品修职郎。

    亲事若成,阿兆可算高攀了。况且以后有彭校尉约束,阿兆必定能走个正途。

    冯大老爷越想越满意,不禁面露笑容,决定明天就去探探彭校尉的口风。

    孙氏却有些忧虑,兰氏心气儿高成那样,她会同意她那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长子娶一个校尉家的闺女?

    反观兰氏这边,因不满陈夫人对阿兆的态度,正在和冯太太嘀咕呢,元和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用手帕拈了块点心慢慢吃着,仿若透明一般。

    当听到兰氏说陈夫人嫁的远不能在老太太膝下承欢,不如将乔姐儿留在府中时。

    元和心头一跳,二婶莫不是疯了?乔姐儿是什么身份,便是她娘冯大奶奶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元和心想二婶小门小户不懂规矩,祖母总会提点她吧。

    谁知冯太太竟跟着附和了几句,原因是冯太太只当兰氏邀请乔姐儿来家小住几日,许久不见外孙女冯太太也十分想念。

    因得了兰氏的嘱咐,次日晚膳时分,冯太太直接对冯大老爷和冯大奶奶说想接乔姐儿过府玩耍。

    两人对视一眼,因和陈夫人提前商议过,冯太太的提议正中冯大老爷下怀。

    看到长子点了头,冯太太欢喜非常,忙着安排冯大奶奶收拾客房,又催着冯大老爷写信送去陈家。

    看冯太太那模样,真是一扫闺女离开的烦闷,又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

    这边,冯大老爷给陈家写好信,转头和妻子商量带些土产一并捎给妹妹妹夫。孙氏自然点头答应。

    孙氏刚准备去置办土产,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小厮的声音:“大老爷,二老爷回来了!此刻正在居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冯大老爷听到弟弟回来了,猛然起身准备前往居安堂,孙氏见到丈夫眉头紧皱,一副恼火异常的模样,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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