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局
“先生！先生不好了！”
楚亦一脚尚未踏出门槛，便见一位学生焦急奔来。见此行事，她原本的好心情都一沉再沉，在心中默默道：“又来了。”
那学生并不知楚亦心中所想，只是跑近了，唤了口气，着急道：“上头巡检司来人了，硬说县里私自练兵藏械。县令先生拒不承认，便被他们捉了去，放言要在今日午时当众处斩！”
“怎会如此？”楚亦怔愣一瞬，“此县原为边陲小村，巡检司从未来人，此次一至便直冲县令而来……莫不是……”
楚亦瞪大了眸子，脚下生风，快步踏出院内，边走边唤道：“你快些去请三老。”
那学生面露犹豫：“可是先生，张县令若当真私自养兵，你此时为他辩解，也会受到牵连的！”
楚亦心道“头疼” ，还是赶忙说道：“张焕是本县县令，又于我有恩，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我都不该坐视不理。但若他私自养兵，我自会直诉上告。”
话音刚落，楚亦便迅速朝外走去，“系统，帮我查查张焕现在何处。”
【好的……东南方向，祭祀大堂。楚婉姑娘，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
楚亦点点头，极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快步来到县令府。她刚要进去，外面的守卫却拦住了她。
楚亦阖了目，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成拳，像是忍住滔天怒气，大声斥责道：“若不想你们大人人头落地，就给我闪开！”
两个守卫后退一步，互相迟疑看了一眼，有些犹豫道：“楚先生，你当真有法子救大人？”
“再不让，你便去向巡检司的人磕八个响头求个全尸吧！”说罢，不论守卫作何思虑，楚亦当即闯了进去，直奔县令书房，冲着主簿唤道：“他的账薄在哪？”
主簿见人一愣，待望见了后面一同行来的守卫，急忙点头哈腰道：“左手第二阁，我这就给先生拿来。”
楚亦迅速翻阅，随着一单单账户入眼，她的眉目紧蹙不解。
【楚婉姑娘，县令可有养兵？】
“和养兵没什么区别了。”楚亦按了按眉心，越翻心中火气越大，最后竟直接将账簿扔了出去，“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楚亦气到极致，竟展颜笑了起来，她指着地上账簿冲主簿问道：“进账五十两银子，出二十两，这也能平？剩下的三十两是进狗肚子里了吗！张焕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我……”主簿瞬时面色铁青，浑身颤栗，腿脚也忍不住发软。
“待会儿我会把这本子带去，剩下的就由你跟巡检司解释吧。”
主簿听了这话，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楚先生饶命！我只是……只是想救我的夫人，我不是有意要贪的！求先生救我！求先生救我！”
“你当我是巡检司么？你同我说作何用处？”楚亦闻言冷笑一声，接着甩甩衣袖，大步朝书房里走。
【楚婉姑娘不必因小人动气，至少这些银两还不足以证明县令养兵之事。待救了县令，他这主簿下台也是一句话的事。】
“我知道，我没动气。”楚亦默默翻着各种记录。
【那你方才……】
“他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我吓吓他。”楚亦说着，忽地从书架中发现一本陈旧的册子。
系统刚笑了一声，便很快意识到楚亦情绪不对。
【婉姑娘，怎么了？】
“他竟是二十年前的进士。”
【谁？】
“张焕。”楚亦震惊之余，一目十行过了册子一遍，竟是越看越头疼。
“一甲探花，曾任国子监祭酒，后因小人谗言，流至连县……”楚亦既震惊又尴尬，以至于手脚无措，“那……我每日破口大骂的人竟是曾经的国子监祭酒。”
楚亦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形都有些站不稳。她双手撑住桌子，面露菜色之余，却听见系统的一声轻笑。
【看来张大人在脾气上颇有建树。】
“你可别闹我。”楚亦吐出一口气，抬眸望向外头的日晷，“看来张焕确被蒙冤，那些人应当是张焕旧时得罪之人。系统，你先帮我看着这册子里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好。】
说着，楚亦便抬脚踏出书房。
“楚先生！楚先生！”主簿一路跟了过来，“楚先生，求您……”
“求我无用。这事等张大人回来，你去求他。”说着她便快速离去。
主簿听了这话愣了愣，扭头问道一旁的侍卫：“他方才说的，是张大人？”
一出门，楚亦差点迎面撞上一轿辇车。待她站稳，才发觉外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阵仗都快要赶上往日草市开张的时刻。
“今日怎的如此热闹。”楚亦微微蹙眉，总觉心中半数慌乱。
就在楚亦焦灼之时，忽地瞧见撵车里那抹身影。但那撵车速度过快，她只依稀记得里头的人似乎是梳着满头翘辫，好似还……满是胡茬？
这是哪门子的巡检司？
楚亦尚在疑虑，再抬眸望去的时候，撵车已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系统，那人的撵车似不正常。”
【婉姑娘说的是？】
“我论不清楚，但那好像不似官车。”
日头渐渐升起，楚亦终是停步至祭祀堂前。堂内男子半身赤裸，四肢被绑在一臂粗细的槐树上，像极鱼肉，任人宰割。正是县令张焕。
张焕侧身正站立两位身着长袍的健壮男儿。其中一位见时日无多，便铿锵唤道：“县令张焕，私藏兵械，论律法当众处斩！往后，由林大人代任县令之职！”
说着，他指向身侧的另一位男子。这男子梳着满头翘辫，皮肤黝黑，即便是儒服也掩不住那一身鲁莽之气。正是撵车那人。
县里乡亲并不言声，却也不支持。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藏兵械要论证据”的话，大家伙就一哄吵了起来。
那男子见状竟大吼一声：“此乃朝廷之举，岂容你们定夺！行刑！”
“且慢！”嘈杂声音戛然而止，人群间缓缓走出一位百岁老人。
他白须垂至胸前，着一身玄黑长袍，手中还握着一根权杖。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律法行刑！”
“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我手中的东西。”说着，老人将权杖横出来，让众人看个干净。这权杖杖首被雕刻成鸠鸟形状，上下似檀木而制，一眼见了便知这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
楚亦颔首道：“这是鸠杖。”
鸠杖在前朝极为流行，朝廷几乎会发给每位古稀老人。但今朝不同，朝廷为保证各地区管辖妥善，会对古稀老者进行考察，唯有德高望重者才会授予鸠杖。
楚亦便是知道此事，才会着急请三老来。见老者行来，她上前行礼： “叨扰三老了。”
三老摆了摆手，宽大的朝廷赐袍挂在他的身上已然显得格格不入，蜡黄的面庞和斑纹证实他行将就木，但掩不住眼眸里的那抹澄澈。
他收回鸠杖站稳，声音洪亮道：“朝廷当年将这权杖授予老夫，便是将老夫的命与连县贯通一体。你们是怀疑老夫会对自己身体的败坏坐视不理吗！”
那堂内众人许是没料到三老的反应，听闻此话皆是一怔。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议论什么，转而竟也大起胆子来，对三老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挡我们巡检司的道？”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哗然。乡亲们自然是向着三老，嘴长的便大骂起，力气大的便砸石头，场面一度混乱。
楚亦却深深蹙眉，事情愈想愈是迟疑。
先是巡检司大张旗鼓宣张县令私藏兵械，奉朝廷之命将其当众处斩。接着便是不恰当的撵车、怪异妆容的新县令，乃至不知鸠杖作用的巡检司……
这些种种便指向一个结果。
楚亦心中一颤。就在此刻，系统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
【婉姑娘，册中有载，上常愁匪，遂知焕连县令，望之清也。】
“那便通了！张焕身处国子监，便不会轻易到些小县小乡来，但若奉旨前来便大不相同了。而这些所谓巡检司，不过是连官车与商车都分辨不清的匪人罢了！”楚亦微蹙眉头，极速思索着，“但现下的难题是如何救下张大人？”
她四处张望，却见台上匪人紧握双拳，面露凶光，后面几人手中似有银光闪烁，竟是藏着凶器！
这匪徒胆敢大摇大摆露面，必然周围皆做了埋伏。现下四周皆是无辜百姓，更有几位老人小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冒险激怒匪徒。
看着台上匪徒脸色愈加阴翳，楚亦心中一紧，忽地上前几步。也不知是否这一举动吓坏了系统，焦急的声音立刻在楚亦耳畔响起。
【婉姑娘！】
楚亦顿住脚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似是轻抚着系统，温声道：“莫慌。我只是在想，往年来，这些匪徒从未出现，近岁又是祥瑞之年，他们当不会是为粮草而来。相反，他们又是劫去县令，又是设法做官……”
说道，楚亦穆然一愣。
“做官？”
系统也随之恍然大悟。
【婉姑娘是说，那些匪徒是想进入朝堂？】
此话属实不假。在这边陲小镇，那些匪人只要换了镇内人手，哪怕是皇上亲点的钦差，也未必能把消息传上去。再者，若皇上召见问到张焕，大可言不适风水，病逝榻上！
“这些人当真是恶事穷尽。”楚亦紧握双拳，“那好，既然他们这般迫切做官，那我便去送他个尚能引荐的老师！”
【婉姑娘不可！虽说这些匪徒没必要占了连县，但倘若……】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楚亦微微侧身，双目轻阖。她抬头望天，却见天边层云叠嶂，气势汹涌。
这场也许是一个必死的局，但她仍展颜笑着，如同当年挂上学堂牌匾那刻。
楚亦缓步走入堂内，轻唤道：“各位大人息怒，我们都是些寻常百姓，对这些官府道道不太清楚，这才冲撞了几位。不若这样，大人们若是信得过我，便带我去私藏兵械处一观可否？也好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那上头几人显然怒气未消，“干你屁事”都漏了半嘴，却被中间那位林大人拦住了。
林大人面上虽看着鲁莽，但从性格上看却是一个心细之人。他冲楚亦问道：“你是何人？”
楚亦闻声轻笑道：“在下楚亦，是这连县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四字一出，其他匪人皆是眼前一亮，就连那最沉稳的林大人，喜悦之情都溢于言表。
林大人温声道：“那好，你随我来。”
楚亦颔首，临走前看着张焕被人扶走，她这才松了口气。
几人行在路途上，楚亦应邀上了马车，和林大人一同骑乘。两人尚未谈话，系统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婉姑娘，虽说先生身份对他们诱惑颇多，但一旦他们改变了心意，你若是陷入危难之中，那你这五年的努力岂不白费？】
“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楚亦垂眸，“但我信任温雅，也信任张焕。”
自从张焕同意她收养并教学温雅那刻，楚亦便知道张焕是与这尘世不同之人，若有一日她真的遭遇不测，张焕也许也会将温雅教好养好，甚至可能会让温雅成为下一个楚亦。
【婉姑娘。】系统忽地唤她，【你大胆往前走。】
楚亦一脚尚未踏出门槛，便见一位学生焦急奔来。见此行事，她原本的好心情都一沉再沉，在心中默默道：“又来了。”
那学生并不知楚亦心中所想，只是跑近了，唤了口气，着急道：“上头巡检司来人了，硬说县里私自练兵藏械。县令先生拒不承认，便被他们捉了去，放言要在今日午时当众处斩！”
“怎会如此？”楚亦怔愣一瞬，“此县原为边陲小村，巡检司从未来人，此次一至便直冲县令而来……莫不是……”
楚亦瞪大了眸子，脚下生风，快步踏出院内，边走边唤道：“你快些去请三老。”
那学生面露犹豫：“可是先生，张县令若当真私自养兵，你此时为他辩解，也会受到牵连的！”
楚亦心道“头疼” ，还是赶忙说道：“张焕是本县县令，又于我有恩，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我都不该坐视不理。但若他私自养兵，我自会直诉上告。”
话音刚落，楚亦便迅速朝外走去，“系统，帮我查查张焕现在何处。”
【好的……东南方向，祭祀大堂。楚婉姑娘，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
楚亦点点头，极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快步来到县令府。她刚要进去，外面的守卫却拦住了她。
楚亦阖了目，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成拳，像是忍住滔天怒气，大声斥责道：“若不想你们大人人头落地，就给我闪开！”
两个守卫后退一步，互相迟疑看了一眼，有些犹豫道：“楚先生，你当真有法子救大人？”
“再不让，你便去向巡检司的人磕八个响头求个全尸吧！”说罢，不论守卫作何思虑，楚亦当即闯了进去，直奔县令书房，冲着主簿唤道：“他的账薄在哪？”
主簿见人一愣，待望见了后面一同行来的守卫，急忙点头哈腰道：“左手第二阁，我这就给先生拿来。”
楚亦迅速翻阅，随着一单单账户入眼，她的眉目紧蹙不解。
【楚婉姑娘，县令可有养兵？】
“和养兵没什么区别了。”楚亦按了按眉心，越翻心中火气越大，最后竟直接将账簿扔了出去，“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楚亦气到极致，竟展颜笑了起来，她指着地上账簿冲主簿问道：“进账五十两银子，出二十两，这也能平？剩下的三十两是进狗肚子里了吗！张焕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我……”主簿瞬时面色铁青，浑身颤栗，腿脚也忍不住发软。
“待会儿我会把这本子带去，剩下的就由你跟巡检司解释吧。”
主簿听了这话，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楚先生饶命！我只是……只是想救我的夫人，我不是有意要贪的！求先生救我！求先生救我！”
“你当我是巡检司么？你同我说作何用处？”楚亦闻言冷笑一声，接着甩甩衣袖，大步朝书房里走。
【楚婉姑娘不必因小人动气，至少这些银两还不足以证明县令养兵之事。待救了县令，他这主簿下台也是一句话的事。】
“我知道，我没动气。”楚亦默默翻着各种记录。
【那你方才……】
“他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我吓吓他。”楚亦说着，忽地从书架中发现一本陈旧的册子。
系统刚笑了一声，便很快意识到楚亦情绪不对。
【婉姑娘，怎么了？】
“他竟是二十年前的进士。”
【谁？】
“张焕。”楚亦震惊之余，一目十行过了册子一遍，竟是越看越头疼。
“一甲探花，曾任国子监祭酒，后因小人谗言，流至连县……”楚亦既震惊又尴尬，以至于手脚无措，“那……我每日破口大骂的人竟是曾经的国子监祭酒。”
楚亦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形都有些站不稳。她双手撑住桌子，面露菜色之余，却听见系统的一声轻笑。
【看来张大人在脾气上颇有建树。】
“你可别闹我。”楚亦吐出一口气，抬眸望向外头的日晷，“看来张焕确被蒙冤，那些人应当是张焕旧时得罪之人。系统，你先帮我看着这册子里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好。】
说着，楚亦便抬脚踏出书房。
“楚先生！楚先生！”主簿一路跟了过来，“楚先生，求您……”
“求我无用。这事等张大人回来，你去求他。”说着她便快速离去。
主簿听了这话愣了愣，扭头问道一旁的侍卫：“他方才说的，是张大人？”
一出门，楚亦差点迎面撞上一轿辇车。待她站稳，才发觉外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阵仗都快要赶上往日草市开张的时刻。
“今日怎的如此热闹。”楚亦微微蹙眉，总觉心中半数慌乱。
就在楚亦焦灼之时，忽地瞧见撵车里那抹身影。但那撵车速度过快，她只依稀记得里头的人似乎是梳着满头翘辫，好似还……满是胡茬？
这是哪门子的巡检司？
楚亦尚在疑虑，再抬眸望去的时候，撵车已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系统，那人的撵车似不正常。”
【婉姑娘说的是？】
“我论不清楚，但那好像不似官车。”
日头渐渐升起，楚亦终是停步至祭祀堂前。堂内男子半身赤裸，四肢被绑在一臂粗细的槐树上，像极鱼肉，任人宰割。正是县令张焕。
张焕侧身正站立两位身着长袍的健壮男儿。其中一位见时日无多，便铿锵唤道：“县令张焕，私藏兵械，论律法当众处斩！往后，由林大人代任县令之职！”
说着，他指向身侧的另一位男子。这男子梳着满头翘辫，皮肤黝黑，即便是儒服也掩不住那一身鲁莽之气。正是撵车那人。
县里乡亲并不言声，却也不支持。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藏兵械要论证据”的话，大家伙就一哄吵了起来。
那男子见状竟大吼一声：“此乃朝廷之举，岂容你们定夺！行刑！”
“且慢！”嘈杂声音戛然而止，人群间缓缓走出一位百岁老人。
他白须垂至胸前，着一身玄黑长袍，手中还握着一根权杖。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律法行刑！”
“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我手中的东西。”说着，老人将权杖横出来，让众人看个干净。这权杖杖首被雕刻成鸠鸟形状，上下似檀木而制，一眼见了便知这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
楚亦颔首道：“这是鸠杖。”
鸠杖在前朝极为流行，朝廷几乎会发给每位古稀老人。但今朝不同，朝廷为保证各地区管辖妥善，会对古稀老者进行考察，唯有德高望重者才会授予鸠杖。
楚亦便是知道此事，才会着急请三老来。见老者行来，她上前行礼： “叨扰三老了。”
三老摆了摆手，宽大的朝廷赐袍挂在他的身上已然显得格格不入，蜡黄的面庞和斑纹证实他行将就木，但掩不住眼眸里的那抹澄澈。
他收回鸠杖站稳，声音洪亮道：“朝廷当年将这权杖授予老夫，便是将老夫的命与连县贯通一体。你们是怀疑老夫会对自己身体的败坏坐视不理吗！”
那堂内众人许是没料到三老的反应，听闻此话皆是一怔。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议论什么，转而竟也大起胆子来，对三老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挡我们巡检司的道？”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哗然。乡亲们自然是向着三老，嘴长的便大骂起，力气大的便砸石头，场面一度混乱。
楚亦却深深蹙眉，事情愈想愈是迟疑。
先是巡检司大张旗鼓宣张县令私藏兵械，奉朝廷之命将其当众处斩。接着便是不恰当的撵车、怪异妆容的新县令，乃至不知鸠杖作用的巡检司……
这些种种便指向一个结果。
楚亦心中一颤。就在此刻，系统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
【婉姑娘，册中有载，上常愁匪，遂知焕连县令，望之清也。】
“那便通了！张焕身处国子监，便不会轻易到些小县小乡来，但若奉旨前来便大不相同了。而这些所谓巡检司，不过是连官车与商车都分辨不清的匪人罢了！”楚亦微蹙眉头，极速思索着，“但现下的难题是如何救下张大人？”
她四处张望，却见台上匪人紧握双拳，面露凶光，后面几人手中似有银光闪烁，竟是藏着凶器！
这匪徒胆敢大摇大摆露面，必然周围皆做了埋伏。现下四周皆是无辜百姓，更有几位老人小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冒险激怒匪徒。
看着台上匪徒脸色愈加阴翳，楚亦心中一紧，忽地上前几步。也不知是否这一举动吓坏了系统，焦急的声音立刻在楚亦耳畔响起。
【婉姑娘！】
楚亦顿住脚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似是轻抚着系统，温声道：“莫慌。我只是在想，往年来，这些匪徒从未出现，近岁又是祥瑞之年，他们当不会是为粮草而来。相反，他们又是劫去县令，又是设法做官……”
说道，楚亦穆然一愣。
“做官？”
系统也随之恍然大悟。
【婉姑娘是说，那些匪徒是想进入朝堂？】
此话属实不假。在这边陲小镇，那些匪人只要换了镇内人手，哪怕是皇上亲点的钦差，也未必能把消息传上去。再者，若皇上召见问到张焕，大可言不适风水，病逝榻上！
“这些人当真是恶事穷尽。”楚亦紧握双拳，“那好，既然他们这般迫切做官，那我便去送他个尚能引荐的老师！”
【婉姑娘不可！虽说这些匪徒没必要占了连县，但倘若……】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楚亦微微侧身，双目轻阖。她抬头望天，却见天边层云叠嶂，气势汹涌。
这场也许是一个必死的局，但她仍展颜笑着，如同当年挂上学堂牌匾那刻。
楚亦缓步走入堂内，轻唤道：“各位大人息怒，我们都是些寻常百姓，对这些官府道道不太清楚，这才冲撞了几位。不若这样，大人们若是信得过我，便带我去私藏兵械处一观可否？也好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那上头几人显然怒气未消，“干你屁事”都漏了半嘴，却被中间那位林大人拦住了。
林大人面上虽看着鲁莽，但从性格上看却是一个心细之人。他冲楚亦问道：“你是何人？”
楚亦闻声轻笑道：“在下楚亦，是这连县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四字一出，其他匪人皆是眼前一亮，就连那最沉稳的林大人，喜悦之情都溢于言表。
林大人温声道：“那好，你随我来。”
楚亦颔首，临走前看着张焕被人扶走，她这才松了口气。
几人行在路途上，楚亦应邀上了马车，和林大人一同骑乘。两人尚未谈话，系统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婉姑娘，虽说先生身份对他们诱惑颇多，但一旦他们改变了心意，你若是陷入危难之中，那你这五年的努力岂不白费？】
“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楚亦垂眸，“但我信任温雅，也信任张焕。”
自从张焕同意她收养并教学温雅那刻，楚亦便知道张焕是与这尘世不同之人，若有一日她真的遭遇不测，张焕也许也会将温雅教好养好，甚至可能会让温雅成为下一个楚亦。
【婉姑娘。】系统忽地唤她，【你大胆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