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上前扶起穆修，她常年耍红缨枪，臂力极好，只一只手就将穆修拉起拦在怀中。穆修虽清瘦，但倚靠在晏衡身上时却不显柔弱，他的身材欣长，一袭青衫覆在晏衡的红衣上，如一尾随风倾倒的楠竹。
穆修本来就已伤了脚，现在更是站立不稳，撑着身子半倚靠在晏衡身上，苍白脸上冷汗涔涔，他却没有喊疼，只红了眼看着晏衡，低哑着声音：“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晏衡瞧着穆修苍白可怜的模样，心中起了一股闷怒气。晏衡眉眼长得英气，冷着脸的时候颇有一股肃杀气势，她问穆修：“谁踢得你？”
穆修低垂着眼，微微颤抖着睫毛，没有说话。他未说话，但眼尾殷红，苍白脸色上无奈神色让晏衡愈加生气。
晏衡环顾了周遭的人，冷了声音再问：“谁踢得？”
即便是不识得晏衡的人，也通过晏衡的衣着猜出来了。毕竟，上京城的贵女，除了武虞侯家的女世子，没有另一家的小女娘会穿一身束袖劲装，只束个马尾辫，敢当堂质问学子。自从陛下除女科后，女子便很少这般打扮，大都是穿襦裙、戴环佩的温婉端庄模样。
所有人都知晓晏衡嫉恶如仇又护短的性子，没有人出声。楚瑜见此，道：“许是误会，诸位学子都是各州县推举来上京赶考，探讨时总有摩擦。”
“打了人就藏起来，不敢吭声，真是没种。”晏衡走到众人之间，哂笑道。
听晏衡如此嘲笑，一人红了脸恼怒道：“我们又不知这个书生是你的人，你若早说......”
“若早说，便怎样？早说便不打了？”见那人吞吞土土的不语：“为何打他？”
“他，他，他....”晏衡进一步，他退一步，始终说不出由头。
“穆小郎得文采比他好，他嫉妒，不甘心被穆小郎出头。”人群中有人出声。
晏衡扯了嘴角轻蔑一笑，大步向前，那人边后退着边喊道：“我姑父是御史大夫。 ”
晏衡才不管他是谁，先一脚踹了再说：“即便你御史大夫的亲儿子，也不能随意打人。你踢他一脚，我只还你一脚，已是便宜你了。”
被晏衡踢了后，反而不管不顾了：“你一个女子这般猖狂，不就是依仗着自己是个女世子，你且看着还能作几时。”
晏衡听了此话，取了腰间的马鞭，抵着那人的下颌，问：“你说我能作到几时？”
那人战战兢兢不敢再说话，一旁却有人道：“世子久在宁州还不知，马上你便会有夫婿了，也是得收敛些脾气了。”
晏衡识得他，是尚书令的幼子，唤作周文俊。周家也是百年的世家大族，与卢家相仿。只是让晏衡对周家另眼相看的是，昌平之乱时周家全身而退。周家家主原是先太子允的太子师，后转投了徽帝，而今也是朝中重臣。周文俊现在萌阴做了个中书舍人的官，倒是在徽帝身边消息灵通的。
“原来是周家小郎，听闻你做了中书舍人，而今在陛下身边侍奉，掌传宣诏命，还未曾恭贺。只是，我侯府都不知我何时会有夫婿，”晏衡起身，马鞭拍打着手心，她的肤色不似上京城的女郎那般白皙娇嫩，是久在阳光下的蜜色，剑眉杏目，挺拔又朝气，她站在此处便如一把利剑：“你倒是说说，我的夫婿在哪？”
周文俊被晏衡逼的后退了一步，徽帝未曾定下圣旨，他也不敢说出。
晏衡见他涨红了脸不说话，笑了一笑，到底是刚刚做官的小郎，胆子不够大：“看来周家小郎是在胡诌，枉我白高兴了一场。我侯府只我祖父与我两人，实在冷清，若是再添一个郎君替我孝敬祖父，是最好不过了。”
晏衡说罢，看周文俊气红了的脸，笑得更欢了。她指着穆修，声音嘹亮清脆：“穆修，是我看上的书生，谁都不许欺负。”
晏衡终于看见穆修红了脸，心里有些得意。
马车上，晏衡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去戳穆修的的脸：“我当真以为你不会脸红呢？”
穆修长得很白，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晏衡一开始只是拿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脸，见穆修没有拒绝的意思，手指变成了手掌，摸了两把。
“世子，真当我是没脸没皮的无赖么。那般大庭广众之下，我当然是会害羞。”
晏衡见穆修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喜欢，便直接与他说：“穆修，你觉得我如何？”
“世子飒爽可爱。”穆修认真看了看晏衡的脸，答道。
晏衡笑问他：“那你可愿意入我侯府，与我成婚？”
穆修似乎被晏衡惊到，有一瞬的愣怔。而后，他轻声问：“世子是认真的么？”
晏衡正襟坐好，收敛了脸上的顽笑。她郑重的对穆修道：“穆修，我需要一个夫婿入赘我侯府。你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比旁人入我的眼。若是你愿意入我侯府，我能护你，绝不会如今日这般让你被人欺负了。你想做官，我能举荐你做官。你喜欢写话本子，我能给你开个书局。与我成婚，你会过得好，绝不会让你亏了的。”
穆修笑笑，笑起来的时候凤眼潋滟起清泠泠的光华，温和又微凉的笑意不达眼底：“世子，为何选择我成婚？”
“我方才说了，你长得好，入了我的眼。”
“我以为你会说，是因为你喜欢我。”穆修低垂着头。
“你若是喜欢这样听，我也可以这样与你说。只是穆修，我们方才认识两日，若说情爱，两日不够。不过，我喜欢你的样貌，你的眉目温柔，长得好看。”晏衡盯着他的凤眼，她最喜欢穆修的这一双眼：“你若是将来后悔了，我会放你离去，给你足够多的银钱房契田产。”
穆修似乎恼了，凤眼微瞌，让人看不清神色：“世子当穆修是什么？”
晏衡见他兴致不高，有些气馁：“穆修，是不愿意？”
果然，书生都是有些意气的。且，穆修是个写话本子的，写多了情情爱爱的，是也想娶个红袖添香的娇妻，自然不愿意入赘她侯府。
穆修目光沉沉，似乎在沉思，带了些阴郁的意味。
晏衡见他恼了，也不想仗势欺人，强迫他入赘。马车内沉默半晌，还是穆修开口：“我要在此下车。”
"你莫逞强，医师方才说了，你的脚受伤需得少走动。且你方才被踢了一脚，虽未伤及肺腑，也需要静养。你坐这辆马车回去，我下车。"
不待穆修回话，晏衡便跳下马车。晏衡长叹了一口气，她果然还是得回府去看祖父挑得那些书生。
晏衡是真的有些气馁了。她第一个看上得，是楚瑜，可惜知晓楚瑜是夷光殿下得外家后便放弃了。难得的，好不容易再看上一个，却不愿意入赘。她方才是动过念头强取豪夺，可是看见他那双清泠泠的眼，便罢休了。
晏衡有些失落，在街上走了一会，却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阿衡。”是郭珩的声音。
晏衡顺着声音寻去，见郭珩坐在邻街的酒肆，拿着个陶碗对她遥举，一饮而尽，神态落寞。
这是一个寻常又普通的酒肆，大多是寻常百姓来喝的大碗酒，郭珩一身锦袍玉带，坐在当中过于显眼。
晏衡坐在郭珩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长风怎么来此喝酒，这里可没有你喜欢的酃酒。”
“阿衡可还记得此处？”郭珩忽而问她。
晏衡想了想，此处离朱雀大街不远，只是一寻常街巷。只是郭珩既然这般问，晏衡也使劲想了想。
郭珩看向远处的流云，神色淡淡，又饮了一碗酒，转头对晏衡说：“我便是在此处，第一次见到夷光殿下。”
晏衡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还是夷光殿下的伴读，她跟随殿下探望一位病重的老臣，殿下心情沉重，便只带着她散步到此处。那时也是春雨绵绵时候，为躲雨她们便在此处酒肆小歇。
她见郭珩策马长街，便喊了他一声。
“我那时候正与父亲大吵了一架，独自一人长街策马。那时春雨绵绵，雨落的我心烦意乱，只觉得诸事不顺。经此此处时，你喊了我一声，我顺着你的声音寻来，便见到殿下坐在此处。白墙黛瓦的临街寻常酒肆，殿下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襦裙，她便坐在我此刻坐的位置上，似乎有无尽的心事。她在看雨落。那一刻，我是觉得这雨下的极好，春雨顺着黛瓦霖霖落下，全都化作了一串串水晶琉璃帘子。”
穆修本来就已伤了脚，现在更是站立不稳，撑着身子半倚靠在晏衡身上，苍白脸上冷汗涔涔，他却没有喊疼，只红了眼看着晏衡，低哑着声音：“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晏衡瞧着穆修苍白可怜的模样，心中起了一股闷怒气。晏衡眉眼长得英气，冷着脸的时候颇有一股肃杀气势，她问穆修：“谁踢得你？”
穆修低垂着眼，微微颤抖着睫毛，没有说话。他未说话，但眼尾殷红，苍白脸色上无奈神色让晏衡愈加生气。
晏衡环顾了周遭的人，冷了声音再问：“谁踢得？”
即便是不识得晏衡的人，也通过晏衡的衣着猜出来了。毕竟，上京城的贵女，除了武虞侯家的女世子，没有另一家的小女娘会穿一身束袖劲装，只束个马尾辫，敢当堂质问学子。自从陛下除女科后，女子便很少这般打扮，大都是穿襦裙、戴环佩的温婉端庄模样。
所有人都知晓晏衡嫉恶如仇又护短的性子，没有人出声。楚瑜见此，道：“许是误会，诸位学子都是各州县推举来上京赶考，探讨时总有摩擦。”
“打了人就藏起来，不敢吭声，真是没种。”晏衡走到众人之间，哂笑道。
听晏衡如此嘲笑，一人红了脸恼怒道：“我们又不知这个书生是你的人，你若早说......”
“若早说，便怎样？早说便不打了？”见那人吞吞土土的不语：“为何打他？”
“他，他，他....”晏衡进一步，他退一步，始终说不出由头。
“穆小郎得文采比他好，他嫉妒，不甘心被穆小郎出头。”人群中有人出声。
晏衡扯了嘴角轻蔑一笑，大步向前，那人边后退着边喊道：“我姑父是御史大夫。 ”
晏衡才不管他是谁，先一脚踹了再说：“即便你御史大夫的亲儿子，也不能随意打人。你踢他一脚，我只还你一脚，已是便宜你了。”
被晏衡踢了后，反而不管不顾了：“你一个女子这般猖狂，不就是依仗着自己是个女世子，你且看着还能作几时。”
晏衡听了此话，取了腰间的马鞭，抵着那人的下颌，问：“你说我能作到几时？”
那人战战兢兢不敢再说话，一旁却有人道：“世子久在宁州还不知，马上你便会有夫婿了，也是得收敛些脾气了。”
晏衡识得他，是尚书令的幼子，唤作周文俊。周家也是百年的世家大族，与卢家相仿。只是让晏衡对周家另眼相看的是，昌平之乱时周家全身而退。周家家主原是先太子允的太子师，后转投了徽帝，而今也是朝中重臣。周文俊现在萌阴做了个中书舍人的官，倒是在徽帝身边消息灵通的。
“原来是周家小郎，听闻你做了中书舍人，而今在陛下身边侍奉，掌传宣诏命，还未曾恭贺。只是，我侯府都不知我何时会有夫婿，”晏衡起身，马鞭拍打着手心，她的肤色不似上京城的女郎那般白皙娇嫩，是久在阳光下的蜜色，剑眉杏目，挺拔又朝气，她站在此处便如一把利剑：“你倒是说说，我的夫婿在哪？”
周文俊被晏衡逼的后退了一步，徽帝未曾定下圣旨，他也不敢说出。
晏衡见他涨红了脸不说话，笑了一笑，到底是刚刚做官的小郎，胆子不够大：“看来周家小郎是在胡诌，枉我白高兴了一场。我侯府只我祖父与我两人，实在冷清，若是再添一个郎君替我孝敬祖父，是最好不过了。”
晏衡说罢，看周文俊气红了的脸，笑得更欢了。她指着穆修，声音嘹亮清脆：“穆修，是我看上的书生，谁都不许欺负。”
晏衡终于看见穆修红了脸，心里有些得意。
马车上，晏衡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去戳穆修的的脸：“我当真以为你不会脸红呢？”
穆修长得很白，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晏衡一开始只是拿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脸，见穆修没有拒绝的意思，手指变成了手掌，摸了两把。
“世子，真当我是没脸没皮的无赖么。那般大庭广众之下，我当然是会害羞。”
晏衡见穆修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喜欢，便直接与他说：“穆修，你觉得我如何？”
“世子飒爽可爱。”穆修认真看了看晏衡的脸，答道。
晏衡笑问他：“那你可愿意入我侯府，与我成婚？”
穆修似乎被晏衡惊到，有一瞬的愣怔。而后，他轻声问：“世子是认真的么？”
晏衡正襟坐好，收敛了脸上的顽笑。她郑重的对穆修道：“穆修，我需要一个夫婿入赘我侯府。你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比旁人入我的眼。若是你愿意入我侯府，我能护你，绝不会如今日这般让你被人欺负了。你想做官，我能举荐你做官。你喜欢写话本子，我能给你开个书局。与我成婚，你会过得好，绝不会让你亏了的。”
穆修笑笑，笑起来的时候凤眼潋滟起清泠泠的光华，温和又微凉的笑意不达眼底：“世子，为何选择我成婚？”
“我方才说了，你长得好，入了我的眼。”
“我以为你会说，是因为你喜欢我。”穆修低垂着头。
“你若是喜欢这样听，我也可以这样与你说。只是穆修，我们方才认识两日，若说情爱，两日不够。不过，我喜欢你的样貌，你的眉目温柔，长得好看。”晏衡盯着他的凤眼，她最喜欢穆修的这一双眼：“你若是将来后悔了，我会放你离去，给你足够多的银钱房契田产。”
穆修似乎恼了，凤眼微瞌，让人看不清神色：“世子当穆修是什么？”
晏衡见他兴致不高，有些气馁：“穆修，是不愿意？”
果然，书生都是有些意气的。且，穆修是个写话本子的，写多了情情爱爱的，是也想娶个红袖添香的娇妻，自然不愿意入赘她侯府。
穆修目光沉沉，似乎在沉思，带了些阴郁的意味。
晏衡见他恼了，也不想仗势欺人，强迫他入赘。马车内沉默半晌，还是穆修开口：“我要在此下车。”
"你莫逞强，医师方才说了，你的脚受伤需得少走动。且你方才被踢了一脚，虽未伤及肺腑，也需要静养。你坐这辆马车回去，我下车。"
不待穆修回话，晏衡便跳下马车。晏衡长叹了一口气，她果然还是得回府去看祖父挑得那些书生。
晏衡是真的有些气馁了。她第一个看上得，是楚瑜，可惜知晓楚瑜是夷光殿下得外家后便放弃了。难得的，好不容易再看上一个，却不愿意入赘。她方才是动过念头强取豪夺，可是看见他那双清泠泠的眼，便罢休了。
晏衡有些失落，在街上走了一会，却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阿衡。”是郭珩的声音。
晏衡顺着声音寻去，见郭珩坐在邻街的酒肆，拿着个陶碗对她遥举，一饮而尽，神态落寞。
这是一个寻常又普通的酒肆，大多是寻常百姓来喝的大碗酒，郭珩一身锦袍玉带，坐在当中过于显眼。
晏衡坐在郭珩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长风怎么来此喝酒，这里可没有你喜欢的酃酒。”
“阿衡可还记得此处？”郭珩忽而问她。
晏衡想了想，此处离朱雀大街不远，只是一寻常街巷。只是郭珩既然这般问，晏衡也使劲想了想。
郭珩看向远处的流云，神色淡淡，又饮了一碗酒，转头对晏衡说：“我便是在此处，第一次见到夷光殿下。”
晏衡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还是夷光殿下的伴读，她跟随殿下探望一位病重的老臣，殿下心情沉重，便只带着她散步到此处。那时也是春雨绵绵时候，为躲雨她们便在此处酒肆小歇。
她见郭珩策马长街，便喊了他一声。
“我那时候正与父亲大吵了一架，独自一人长街策马。那时春雨绵绵，雨落的我心烦意乱，只觉得诸事不顺。经此此处时，你喊了我一声，我顺着你的声音寻来，便见到殿下坐在此处。白墙黛瓦的临街寻常酒肆，殿下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襦裙，她便坐在我此刻坐的位置上，似乎有无尽的心事。她在看雨落。那一刻，我是觉得这雨下的极好，春雨顺着黛瓦霖霖落下，全都化作了一串串水晶琉璃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