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夏铎冷冰冰的态度令宋时语感到不适。分手那天，当众和女生勾肩搭背劈腿的人分明是他，阔别多年再见，他倒是耀武扬威的，什么道理。
愤怒取代震惊，宋时语拽住车门，“我们在等自然保护区的救援人员。夏铎，我想你误会了，我刚才不是故意打给你，只是误触，我不知道你在新疆工作。”
说完，她不再看他，坐姿笔直，目视前方。
宋时语本就清瘦，五官秀气但线条凌厉，是十足的冰美人，如今发起脾气，周身更是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方苒和陈东被吓到，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乱入这暗流涌动的氛围。
愣了几秒，夏铎溢出一丝哼笑，“行，”他不再和她拉扯，转而在身上摸索什么，直到拿出一样证件，才重新叩叩车窗。
宋时语不动声色摇下一半。
“宋大小姐，”他嗓音比年少时更加低沉喑哑，和着这句散漫称呼，竟生出几分宠溺，“你要等的保护区负责人就是我，夏铎。证件在这，可以下来了吧。”
端着架子，宋时语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不由地脸颊滚烫。
自己闹脾气耽误事也就算了，想到车上俩孩子也跟着她受罪，宋时语感觉有些愧疚。
她赶紧拉开车门，低低说了声，“知道了，谢谢。”
回头交代方苒陈东，“记得把手帕捂在嘴上，外面太干了。”，先一步下了车。
黄沙滚滚，临近傍晚，大漠上刮起风来，吹动宋时语松垮的阔腿牛仔裤，搞得她鼓鼓囊囊的。
她像朵亟待飞翔的蓝蘑菇，一言不发跟在夏铎身后，来到他的越野车旁。
陈东和他很快混熟了，两人配合司机搬行李，放拖车挂钩，没一会就大汗淋漓。宋时语见状也不愿闲着，带上方苒主动过去帮忙。
两个女孩互帮互助，好容易才把一个大箱子放好，方苒说她的可以自己拿，宋时语带来的行李都拿完了，只好退回，去抬另外一个更大的。
她读研后有健身习惯，自恃力气大的独立女人，可稍微一拎把手，却发现这箱子有千斤重。
身后一道玩味目光勾连她身上，宋时语胜负欲被点燃，咬着唇，硬生生把箱子抬得离地半米，无奈实在臂力不够，胳膊抖得像筛子，她抬没力气，放又太丢人，一时僵住。
额头满是汗珠，宋时语咬着唇坚持，手上忽地一轻。
“你是来沙漠健身的吗？可惜成效不怎么样。”夏铎瞥她一眼，利索地把东西放到车顶，路过她，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然后坐车里去，这有三个男的，暂时轮不到你帮忙。”
“你…”
宋时语想反驳，他却不给她留空隙，匆匆就走了。
目光梭巡一圈，东西差不多转移完了，待在这也是碍事，她只得听话，顺势钻进车里。
方苒早就在座位上摆弄相机，看到她来眼睛一亮。
“时语姐，你和那位保护区负责人，怕不是有什么渊源吧…”
“他欠我债，巨额那种。”
宋时语拆开纸巾，递给方苒一张，熟悉的柠檬香一阵阵送至鼻尖。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夏铎为什么会用？
宋时语有一瞬失神。
正发呆，陈东拽车门上来，把她带回现实。
小男孩和夏铎相处过一早上，就成了他的迷弟，滔滔不绝讲述夏铎力气多大多能干，夸完才想起问宋时语。
“姐，你说夏哥欠债？可我看他一身名牌，车还是路虎揽胜，怎么看怎么不像没钱啊？”
欠情债怎么不是欠债，宋时语暗自哼了一声，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嗯，人不可貌相嘛。”
懒懒应了声，她把纸巾收好，丢到一边不再看。
宋时语兴致缺缺，两个孩子识趣地没再追问。
片刻后，少数民族司机和夏铎上了车，他们用当地语言交流，还十分顺畅，这倒是宋时语没想到的。
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宋时语什么都没听懂，她闭着眼昏昏欲睡，一旁方苒轻轻戳戳她。
“嗯？”
睁眼，竟是少数民族司机在和她说话。
宋时语有些呆住，她抱歉地摆摆手，尽管不情愿还是求助夏铎。
“喂，”她拍了下夏铎座位，“司机师傅说的什么啊？”
正开车，夏铎掀了下眼皮，从后视镜和宋时语对视。
“问你西瓜好不好吃，要不要再来一块。”
“很甜，起码比申城的甜多了，一块就够。”
宋时语冲司机笑了下，唇畔一朵梨涡若隐若现。
听到夏铎翻译的内容，司机师傅乐呵呵地，不断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收回目光，宋时语无意中一瞥，发现夏铎还在看她，回敬一个白眼，她稍微侧侧身，躲开。
闲下来，少数民族司机热情开朗的本性展现，一直找宋时语他们说话。
听他说当地语言还挺新奇，几个西部计划的学生也很热情回应他。
又是叽里咕噜一长串，夏铎翻译当得格外尽职。
“问你们来这做什么，是来旅游吗？如果没地方住可以住在他家。”
司机大叔怕他们不理解，还用手比划，“我们家，大大的，很方便。”
语言单薄，情感却充沛，宋时语几人深受感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有宿舍。”
夏铎给他们翻译完，最后又向宋时语抛了个问题。
“还没回答呢，为什么来这。”
这次他没从后视镜看她，语调慢条斯理，好似不在意，可上扬的尾音偏又暴露本心。
“是啊是啊，时语姐，我们也很好奇，你这么优秀，怎么会到这来的？”
方苒和陈东两个小孩附和。
拗不过，宋时语只好回答。
“我学了六年林学，大小论文题目都涉及荒漠化防治，治沙一直是我的梦想，就响应号召，来新疆为兴绿治沙出一份力。”
“哇，姐姐你好厉害喔。”
方苒鼓了鼓掌。
翻译完，司机师傅也夸了句“劳道。”
而夏铎始终一言不发，宋时语懒得揣摩他到底什么意思，闭上眼睡了过去。
沙漠公路长得可怕，再醒来已是晚上，转过一个弯，车停在一排比申城矮屋还要矮的小房子前。
夜色撩人，沙漠温度骤降，夏铎把车上多余的军大衣分给他们，不知是故意还是怎样，分到宋时语刚好没有了，他耸耸肩，把自己身上的夹克丢给她。
宋时语别扭地接过，强撑着想还给他，可夏铎跑得飞快，只穿件无袖背心，匆匆往房子里钻。
“宋时语，”他回头看她，“不穿，感冒了，半夜就把你丢进沙漠里。”
夏铎的眼睛黑漆漆的，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比磨光的黑曜石还要闪。
全身被他的体温和他的气味包裹，宋时语不争气地鼻子一酸。
过去很多次，因为大晚上实地考察做实验，她没少感冒发烧，那个时候夏铎也是这样，衣服扔给她，接着吓唬她，感冒就把她丢掉，实际上一次都没离开过。
可现在…
她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间爬过一丝怅然。
难过之后又生气，气自己都两年了，怎么还在被他的一言一行牵动神经。
眼前一团雾，宋时语脚步慢下来，袖子被很轻的力气扯了扯，她回过神。
“怎么，害怕了？”是夏铎，他冻得嘴唇发紫却还克制着溢出一丝笑，“放心吧，我困得不行，可没有那个精神头把你丢沙漠。”
方苒眨眨眼，主动过来挽着她手，“快点吧姐姐，我都饿了。”
摁下那些异样情绪，宋时语恢复镇定，跟着他们走进小屋子里。
*
万幸，宋时语并没感冒发烧，她适应这里气候的速度，就连自己都惊讶。
一夜好眠，没留鼻血也没有中暑，反倒是看上去活蹦乱跳的陈东和方苒，一个鼻血流到毛细血管破裂，一个失眠到天亮。
不管怎样，该上的班一点不能少，一大早，几人顶着各式状态到附近食堂用早餐。
宋时语从小爱吃肉，昨晚因为夏铎在，大叔炖的清蒸羊肉根本没吃几口，早餐居然有，便打了满满一盆，配着当地咸奶茶，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住的地方紧靠服务站，不时有游客误闯员工食堂。
少数民族阿姨都很热情，碰到自驾赶路饿的眼冒金星的，不忍让他们多跑，直接就把餐点送了。
可偏偏有人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
“什么东西啊，又不卫生又膻，”一个衣着光鲜的红发女人不耐烦地嚷嚷，声音有点大，清晰传入宋时语耳朵里。
她原本满心满眼都是肉，没吃几口又被愈发吵闹的动静扰乱兴致，脾气腾得上来。
“叫你们负责人来，听不懂话吗？我们要咖啡面包，这里这么大地方，连这种东西都没有，我不信。”
那女人还在叫嚣，身旁高壮一点的男人都劝阻了，唯有她仍然嫌弃。
员工餐厅不大，声音在整间屋子回荡，想忽略都难。
放下啃了一半的大骨头，宋时语把手擦干净，看了眼那个方向。
少数民族阿姨们局促的表情让人有些心疼，好在语言不通，她们没听懂那女人在骂什么。
但是…用词礼貌和骂了没听懂是两回事，宋时语从来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的把戏。
她自幼家境优渥，鲜少亲身经历，却看过不少这种事。
“白拿还要挑来拣去，什么道理？”
宋时语站起来。
方苒正吃糖包子，被她忽然的举动吓得一抖。
“时语姐？”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那里怎么了？咱们既然来到这里帮扶，就要保证当地百姓权益。”
话音落，陈东和方苒也被感染了，三人都把吃的搁一边，起身去调解。
“小姐，这是公共场合，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宋时语先礼后兵，尽量客气。
女人拉下墨镜，用上三白轻蔑地丢给她一个眼神，“哪来的人？倒是细皮嫩肉，不像这的。”
“对啊，你谁啊，这里不归你管吧。”
高壮男人虽知理亏，却也不想让女人受指责，上前一挡。
“我们是新来的大学生村官，时语姐是总负责人，你说她管不管这里？”
陈东不甘示弱。
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宋时语马上就要据理力争，那女人突然一顿，把整个墨镜都摘下来。
走到她面前，红发女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古怪表情看得人发毛。
宋时语后撤一步，拧眉瞪她，“小姐，没有人告诉你，这样盯着别人很不礼貌吗？”
态度已经冷若冰霜，那女人却浑然不觉。
“你叫宋时语，哪个时，哪个语？是在f大学念林学吗？”
她再次走向她。
想不到她竟认识自己，宋时语更觉得被冒犯。
“我凭什么全都告诉你？”
她移开目光，懒得搭理。
“宋时语的时，宋时语的语。”
夏铎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下意识一抖，宋时语眼前赫然一道阴影，夏铎径直横亘在她和红发女之间。
他看向那女人，“江璃，你闹够了没，一个星期了，该回去了吧。”
江璃…
眼前一黑，一个念头像飞镖似的扎进宋时语心里。
如果她没记错，如果何霜的情报没错。
两年前那个雨夜，夏铎搂着的女人，就姓江。
“我不嘛，除非你跟我回申城，否则我就不走。”
名叫江璃的女人不愿妥协。
视线下移，宋时语一眼瞥见夏铎紧实小臂上，那只白皙，紧紧握着他的手。
夏铎冷冰冰的态度令宋时语感到不适。分手那天，当众和女生勾肩搭背劈腿的人分明是他，阔别多年再见，他倒是耀武扬威的，什么道理。
愤怒取代震惊，宋时语拽住车门，“我们在等自然保护区的救援人员。夏铎，我想你误会了，我刚才不是故意打给你，只是误触，我不知道你在新疆工作。”
说完，她不再看他，坐姿笔直，目视前方。
宋时语本就清瘦，五官秀气但线条凌厉，是十足的冰美人，如今发起脾气，周身更是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方苒和陈东被吓到，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乱入这暗流涌动的氛围。
愣了几秒，夏铎溢出一丝哼笑，“行，”他不再和她拉扯，转而在身上摸索什么，直到拿出一样证件，才重新叩叩车窗。
宋时语不动声色摇下一半。
“宋大小姐，”他嗓音比年少时更加低沉喑哑，和着这句散漫称呼，竟生出几分宠溺，“你要等的保护区负责人就是我，夏铎。证件在这，可以下来了吧。”
端着架子，宋时语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不由地脸颊滚烫。
自己闹脾气耽误事也就算了，想到车上俩孩子也跟着她受罪，宋时语感觉有些愧疚。
她赶紧拉开车门，低低说了声，“知道了，谢谢。”
回头交代方苒陈东，“记得把手帕捂在嘴上，外面太干了。”，先一步下了车。
黄沙滚滚，临近傍晚，大漠上刮起风来，吹动宋时语松垮的阔腿牛仔裤，搞得她鼓鼓囊囊的。
她像朵亟待飞翔的蓝蘑菇，一言不发跟在夏铎身后，来到他的越野车旁。
陈东和他很快混熟了，两人配合司机搬行李，放拖车挂钩，没一会就大汗淋漓。宋时语见状也不愿闲着，带上方苒主动过去帮忙。
两个女孩互帮互助，好容易才把一个大箱子放好，方苒说她的可以自己拿，宋时语带来的行李都拿完了，只好退回，去抬另外一个更大的。
她读研后有健身习惯，自恃力气大的独立女人，可稍微一拎把手，却发现这箱子有千斤重。
身后一道玩味目光勾连她身上，宋时语胜负欲被点燃，咬着唇，硬生生把箱子抬得离地半米，无奈实在臂力不够，胳膊抖得像筛子，她抬没力气，放又太丢人，一时僵住。
额头满是汗珠，宋时语咬着唇坚持，手上忽地一轻。
“你是来沙漠健身的吗？可惜成效不怎么样。”夏铎瞥她一眼，利索地把东西放到车顶，路过她，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然后坐车里去，这有三个男的，暂时轮不到你帮忙。”
“你…”
宋时语想反驳，他却不给她留空隙，匆匆就走了。
目光梭巡一圈，东西差不多转移完了，待在这也是碍事，她只得听话，顺势钻进车里。
方苒早就在座位上摆弄相机，看到她来眼睛一亮。
“时语姐，你和那位保护区负责人，怕不是有什么渊源吧…”
“他欠我债，巨额那种。”
宋时语拆开纸巾，递给方苒一张，熟悉的柠檬香一阵阵送至鼻尖。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夏铎为什么会用？
宋时语有一瞬失神。
正发呆，陈东拽车门上来，把她带回现实。
小男孩和夏铎相处过一早上，就成了他的迷弟，滔滔不绝讲述夏铎力气多大多能干，夸完才想起问宋时语。
“姐，你说夏哥欠债？可我看他一身名牌，车还是路虎揽胜，怎么看怎么不像没钱啊？”
欠情债怎么不是欠债，宋时语暗自哼了一声，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嗯，人不可貌相嘛。”
懒懒应了声，她把纸巾收好，丢到一边不再看。
宋时语兴致缺缺，两个孩子识趣地没再追问。
片刻后，少数民族司机和夏铎上了车，他们用当地语言交流，还十分顺畅，这倒是宋时语没想到的。
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宋时语什么都没听懂，她闭着眼昏昏欲睡，一旁方苒轻轻戳戳她。
“嗯？”
睁眼，竟是少数民族司机在和她说话。
宋时语有些呆住，她抱歉地摆摆手，尽管不情愿还是求助夏铎。
“喂，”她拍了下夏铎座位，“司机师傅说的什么啊？”
正开车，夏铎掀了下眼皮，从后视镜和宋时语对视。
“问你西瓜好不好吃，要不要再来一块。”
“很甜，起码比申城的甜多了，一块就够。”
宋时语冲司机笑了下，唇畔一朵梨涡若隐若现。
听到夏铎翻译的内容，司机师傅乐呵呵地，不断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收回目光，宋时语无意中一瞥，发现夏铎还在看她，回敬一个白眼，她稍微侧侧身，躲开。
闲下来，少数民族司机热情开朗的本性展现，一直找宋时语他们说话。
听他说当地语言还挺新奇，几个西部计划的学生也很热情回应他。
又是叽里咕噜一长串，夏铎翻译当得格外尽职。
“问你们来这做什么，是来旅游吗？如果没地方住可以住在他家。”
司机大叔怕他们不理解，还用手比划，“我们家，大大的，很方便。”
语言单薄，情感却充沛，宋时语几人深受感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有宿舍。”
夏铎给他们翻译完，最后又向宋时语抛了个问题。
“还没回答呢，为什么来这。”
这次他没从后视镜看她，语调慢条斯理，好似不在意，可上扬的尾音偏又暴露本心。
“是啊是啊，时语姐，我们也很好奇，你这么优秀，怎么会到这来的？”
方苒和陈东两个小孩附和。
拗不过，宋时语只好回答。
“我学了六年林学，大小论文题目都涉及荒漠化防治，治沙一直是我的梦想，就响应号召，来新疆为兴绿治沙出一份力。”
“哇，姐姐你好厉害喔。”
方苒鼓了鼓掌。
翻译完，司机师傅也夸了句“劳道。”
而夏铎始终一言不发，宋时语懒得揣摩他到底什么意思，闭上眼睡了过去。
沙漠公路长得可怕，再醒来已是晚上，转过一个弯，车停在一排比申城矮屋还要矮的小房子前。
夜色撩人，沙漠温度骤降，夏铎把车上多余的军大衣分给他们，不知是故意还是怎样，分到宋时语刚好没有了，他耸耸肩，把自己身上的夹克丢给她。
宋时语别扭地接过，强撑着想还给他，可夏铎跑得飞快，只穿件无袖背心，匆匆往房子里钻。
“宋时语，”他回头看她，“不穿，感冒了，半夜就把你丢进沙漠里。”
夏铎的眼睛黑漆漆的，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比磨光的黑曜石还要闪。
全身被他的体温和他的气味包裹，宋时语不争气地鼻子一酸。
过去很多次，因为大晚上实地考察做实验，她没少感冒发烧，那个时候夏铎也是这样，衣服扔给她，接着吓唬她，感冒就把她丢掉，实际上一次都没离开过。
可现在…
她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间爬过一丝怅然。
难过之后又生气，气自己都两年了，怎么还在被他的一言一行牵动神经。
眼前一团雾，宋时语脚步慢下来，袖子被很轻的力气扯了扯，她回过神。
“怎么，害怕了？”是夏铎，他冻得嘴唇发紫却还克制着溢出一丝笑，“放心吧，我困得不行，可没有那个精神头把你丢沙漠。”
方苒眨眨眼，主动过来挽着她手，“快点吧姐姐，我都饿了。”
摁下那些异样情绪，宋时语恢复镇定，跟着他们走进小屋子里。
*
万幸，宋时语并没感冒发烧，她适应这里气候的速度，就连自己都惊讶。
一夜好眠，没留鼻血也没有中暑，反倒是看上去活蹦乱跳的陈东和方苒，一个鼻血流到毛细血管破裂，一个失眠到天亮。
不管怎样，该上的班一点不能少，一大早，几人顶着各式状态到附近食堂用早餐。
宋时语从小爱吃肉，昨晚因为夏铎在，大叔炖的清蒸羊肉根本没吃几口，早餐居然有，便打了满满一盆，配着当地咸奶茶，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住的地方紧靠服务站，不时有游客误闯员工食堂。
少数民族阿姨都很热情，碰到自驾赶路饿的眼冒金星的，不忍让他们多跑，直接就把餐点送了。
可偏偏有人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
“什么东西啊，又不卫生又膻，”一个衣着光鲜的红发女人不耐烦地嚷嚷，声音有点大，清晰传入宋时语耳朵里。
她原本满心满眼都是肉，没吃几口又被愈发吵闹的动静扰乱兴致，脾气腾得上来。
“叫你们负责人来，听不懂话吗？我们要咖啡面包，这里这么大地方，连这种东西都没有，我不信。”
那女人还在叫嚣，身旁高壮一点的男人都劝阻了，唯有她仍然嫌弃。
员工餐厅不大，声音在整间屋子回荡，想忽略都难。
放下啃了一半的大骨头，宋时语把手擦干净，看了眼那个方向。
少数民族阿姨们局促的表情让人有些心疼，好在语言不通，她们没听懂那女人在骂什么。
但是…用词礼貌和骂了没听懂是两回事，宋时语从来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的把戏。
她自幼家境优渥，鲜少亲身经历，却看过不少这种事。
“白拿还要挑来拣去，什么道理？”
宋时语站起来。
方苒正吃糖包子，被她忽然的举动吓得一抖。
“时语姐？”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那里怎么了？咱们既然来到这里帮扶，就要保证当地百姓权益。”
话音落，陈东和方苒也被感染了，三人都把吃的搁一边，起身去调解。
“小姐，这是公共场合，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宋时语先礼后兵，尽量客气。
女人拉下墨镜，用上三白轻蔑地丢给她一个眼神，“哪来的人？倒是细皮嫩肉，不像这的。”
“对啊，你谁啊，这里不归你管吧。”
高壮男人虽知理亏，却也不想让女人受指责，上前一挡。
“我们是新来的大学生村官，时语姐是总负责人，你说她管不管这里？”
陈东不甘示弱。
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宋时语马上就要据理力争，那女人突然一顿，把整个墨镜都摘下来。
走到她面前，红发女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古怪表情看得人发毛。
宋时语后撤一步，拧眉瞪她，“小姐，没有人告诉你，这样盯着别人很不礼貌吗？”
态度已经冷若冰霜，那女人却浑然不觉。
“你叫宋时语，哪个时，哪个语？是在f大学念林学吗？”
她再次走向她。
想不到她竟认识自己，宋时语更觉得被冒犯。
“我凭什么全都告诉你？”
她移开目光，懒得搭理。
“宋时语的时，宋时语的语。”
夏铎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下意识一抖，宋时语眼前赫然一道阴影，夏铎径直横亘在她和红发女之间。
他看向那女人，“江璃，你闹够了没，一个星期了，该回去了吧。”
江璃…
眼前一黑，一个念头像飞镖似的扎进宋时语心里。
如果她没记错，如果何霜的情报没错。
两年前那个雨夜，夏铎搂着的女人，就姓江。
“我不嘛，除非你跟我回申城，否则我就不走。”
名叫江璃的女人不愿妥协。
视线下移，宋时语一眼瞥见夏铎紧实小臂上，那只白皙，紧紧握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