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善于伪装，而且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算计，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
卿长盈想起之前他作为楚子设时，毫无痕迹地打听她的立场，还有他为郁垒打消她怀疑的那些话，皱紧了眉头。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不能完全当真。”
“我也知道此时南疆这边要求和亲，还指定了你为人选，一方面是趁火打劫，想要一探我越国虚实，另一方面则是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
越皇神色凝重，食指轻轻敲击桌案，抬眼看了看卿长盈。
卿长盈拧紧了眉头，“应当不仅如此，蚩宵一定还有掩藏的更深的目的，他很不简单，此事不能轻易答应。”
她的神色虽然暗含担忧，但是语气却冷静的不可思议，哪怕这个被要求和亲的人选是她，她也像是在谈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的担忧也正是如此。答应便是顺了他的意，若不答应，只怕他会立刻以此为借口发兵攻打越国。”
越皇叹了口气，颇有些进退两难，一边是不知目的但一定不怀好意的蚩宵，一边是虎视眈眈筹谋多年的南疆女皇。无论哪一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他们也不能把这件事直接揭破，否则他们便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可下了正式的文书？”
卿长盈沉思了片刻，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抬起头问道。
“不曾。”
越皇也瞬间如梦初醒，仔细回忆了一下蚩宵密信里的内容。
这小子居然想空手套白狼，言语间设下这种陷阱。
“不下文书则不成体统，求娶一国公主，须得周全礼仪。文书未下，未曾求娶，自然说不上拒绝。”
但是……
“但这终究不过是一时之计，国师为越国已经神陨，我越国才遇天灾，国库空虚，百姓断然承担不起这样一场浩大的战争。”
越皇也清楚这种礼仪的漏洞只能抓一次，哪怕是拖也拖不了太久。
但是天火之灾刚刚结束，民生凋蔽，越国实在无力应战。
看来……
“那父皇的意思是？”
卿长盈看出越皇脸上的决意，心中已有猜测，但是却对此有些排斥。
“要么，设千重杀阵在遏径沙漠，把南疆大军拦截，甚至埋葬在遏径沙漠。要么，将南疆皇室二人暗杀，如今南疆皇室只剩他们二人，只要他们一死，南疆必乱，越国之危可解。”
千重杀阵有伤天和，杀阵一出必要生灵涂炭，卿长盈不做考虑。
“但是南疆皇室之人皆灵力高强，身怀绝技，哪怕是未失仙根之前，连我也不敢妄言自己能杀死蚩宵，更何况他的母亲，那个传说中一人可灭一城的南疆女皇。”
她对这两个方案都不太看好。
“我们无路可退，他们南疆之人不死，死的就是我越国子民，他们也是你的子民，长盈。”
越皇语重心长地劝告，他也知道国师已去，第二个计划难以实现。
所以第一个计划，他不容有失。
在国师所有弟子里，只有卿长盈和国师的小徒弟玄虚对阵法了解最深。
但是放一个不过十多岁的小娃娃去设阵，难免让他不够放心，况且修者向来少有插手国事，玄虚也不一定会听从他的吩咐。
所以今日他急召卿长盈进宫，便是希望她能去辅助完成这千重杀阵。
“无论是南疆人还是越国人，他们同样都是人，千重杀阵有伤天和，它一出势必染血！”
千重杀阵是为了驱除人间妖邪而出现的，今日居然要用到自己的同族身上，何其可悲！
卿长盈无法理解越皇轻描淡写地就想夺走数十万人生命的做法，在她看来，这不是战争，是一边倒的屠杀。
“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长盈，我以为你的贴身暗卫死后你就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救下魔裔，所以魔裔屠了你的公主府，那些人皆因你而死，这已经是血淋淋的教训了。”
越皇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卿长盈，他早知长盈不再是曾经那个只想着保护小家，保护越国的小女孩沈长盈。
她已变成了心怀苍生的卿长盈。
但是越国的樾盈公主，不需要庇佑天下苍生，她只需要荫蔽越国百姓。
“如今你若不布这阵法，南疆一旦攻破我越国城池，彼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你可能明白他们亦是因你而死？”
卿长盈低下头，沉默无言，却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抗拒。
“长盈，若是南疆人不主动进攻，自然不会触发沙漠里的杀阵，我们两国相安无事。但是他们若主动进攻，那么设下杀阵护住越国百姓，便是你身为公主的责任。”
越皇知道长盈绝不会轻易同意此事，所以叹了口气，无奈退了一步。
“若我主动设下杀阵，那我和侩子手也就无甚区别了，我可以为越国子民付出我的生命，但我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越皇对卿长盈这种无用的仁慈感到非常失望，这也是他最终选择了沈知意的原因。
“兵不厌诈，有战争就有流血，你不愿流敌人的血，那必然就要流越国子民的血。”
沉默了一会儿，卿长盈最终还是开口了：“我会同小师弟一起去，在沙漠之中设下奇门八卦阵，阻拦南疆大军度过沙漠。”
“冥顽不灵！”
越皇一甩衣袖，怒喝道：“你可知若阻拦不住南疆大军，一旦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卿长盈语气疲倦，半敛着眸子说：
“若他们当真离开了沙漠，长盈会在南门关之外，立一道生死线，越过者，死。”
“国师可是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
话虽是疑问，越皇却是肯定的语气。
毕竟若单凭仙根被取，修为尽废的卿长盈自己，肯定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是。”
越皇略略放下心来，国师灵力高强，庇护越国多年，他留下的东西必然非同凡响。
“樾盈公主听令，朕派你即刻带着国师弟子玄虚，率三千骑兵赶往遏径沙漠设阵，一旦开战，死守南门关。”
“儿臣遵命。”
“父皇。”
临离开的时候，卿长盈突然唤了一声，她抬头看着高台上的越皇。
越皇也低眸看着她，他站的太高，两人隔的太远，卿长盈看不清他的眼睛。
“那些天命星辰，玄女祭天的传言，是不是与你有关？或者，你知道与谁有关？”
越皇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卿长盈。
“还有贩卖人口这一件事，是不是二皇兄做的，而你替他隐瞒？甚至把我派去的人也封了口。”
越皇还是没有说话。
“公主府门口跪地请愿的百姓，刺杀杨大人的杀手，还有峪蚩的杀局，水患的刺杀，每次才查到蛛丝马迹，背后之人就销声匿迹，这些恐怕都是你替皇兄他们隐瞒的吧。”
卿长盈表情明明似笑非笑，却又眼眶湿润，声音晦涩。
“是二皇兄？还是三皇兄？或是二者皆有？”
见越皇还是沉默，卿长盈用力的闭眼，抬头望了望头顶，让眼泪没那么快掉下来。
她头顶上是雕梁画栋的穹顶，入目是一片的金碧辉煌。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除去仙根。这么多年，父皇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情？”
卿长盈想起之前他作为楚子设时，毫无痕迹地打听她的立场，还有他为郁垒打消她怀疑的那些话，皱紧了眉头。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不能完全当真。”
“我也知道此时南疆这边要求和亲，还指定了你为人选，一方面是趁火打劫，想要一探我越国虚实，另一方面则是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
越皇神色凝重，食指轻轻敲击桌案，抬眼看了看卿长盈。
卿长盈拧紧了眉头，“应当不仅如此，蚩宵一定还有掩藏的更深的目的，他很不简单，此事不能轻易答应。”
她的神色虽然暗含担忧，但是语气却冷静的不可思议，哪怕这个被要求和亲的人选是她，她也像是在谈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的担忧也正是如此。答应便是顺了他的意，若不答应，只怕他会立刻以此为借口发兵攻打越国。”
越皇叹了口气，颇有些进退两难，一边是不知目的但一定不怀好意的蚩宵，一边是虎视眈眈筹谋多年的南疆女皇。无论哪一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他们也不能把这件事直接揭破，否则他们便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可下了正式的文书？”
卿长盈沉思了片刻，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抬起头问道。
“不曾。”
越皇也瞬间如梦初醒，仔细回忆了一下蚩宵密信里的内容。
这小子居然想空手套白狼，言语间设下这种陷阱。
“不下文书则不成体统，求娶一国公主，须得周全礼仪。文书未下，未曾求娶，自然说不上拒绝。”
但是……
“但这终究不过是一时之计，国师为越国已经神陨，我越国才遇天灾，国库空虚，百姓断然承担不起这样一场浩大的战争。”
越皇也清楚这种礼仪的漏洞只能抓一次，哪怕是拖也拖不了太久。
但是天火之灾刚刚结束，民生凋蔽，越国实在无力应战。
看来……
“那父皇的意思是？”
卿长盈看出越皇脸上的决意，心中已有猜测，但是却对此有些排斥。
“要么，设千重杀阵在遏径沙漠，把南疆大军拦截，甚至埋葬在遏径沙漠。要么，将南疆皇室二人暗杀，如今南疆皇室只剩他们二人，只要他们一死，南疆必乱，越国之危可解。”
千重杀阵有伤天和，杀阵一出必要生灵涂炭，卿长盈不做考虑。
“但是南疆皇室之人皆灵力高强，身怀绝技，哪怕是未失仙根之前，连我也不敢妄言自己能杀死蚩宵，更何况他的母亲，那个传说中一人可灭一城的南疆女皇。”
她对这两个方案都不太看好。
“我们无路可退，他们南疆之人不死，死的就是我越国子民，他们也是你的子民，长盈。”
越皇语重心长地劝告，他也知道国师已去，第二个计划难以实现。
所以第一个计划，他不容有失。
在国师所有弟子里，只有卿长盈和国师的小徒弟玄虚对阵法了解最深。
但是放一个不过十多岁的小娃娃去设阵，难免让他不够放心，况且修者向来少有插手国事，玄虚也不一定会听从他的吩咐。
所以今日他急召卿长盈进宫，便是希望她能去辅助完成这千重杀阵。
“无论是南疆人还是越国人，他们同样都是人，千重杀阵有伤天和，它一出势必染血！”
千重杀阵是为了驱除人间妖邪而出现的，今日居然要用到自己的同族身上，何其可悲！
卿长盈无法理解越皇轻描淡写地就想夺走数十万人生命的做法，在她看来，这不是战争，是一边倒的屠杀。
“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长盈，我以为你的贴身暗卫死后你就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救下魔裔，所以魔裔屠了你的公主府，那些人皆因你而死，这已经是血淋淋的教训了。”
越皇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卿长盈，他早知长盈不再是曾经那个只想着保护小家，保护越国的小女孩沈长盈。
她已变成了心怀苍生的卿长盈。
但是越国的樾盈公主，不需要庇佑天下苍生，她只需要荫蔽越国百姓。
“如今你若不布这阵法，南疆一旦攻破我越国城池，彼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你可能明白他们亦是因你而死？”
卿长盈低下头，沉默无言，却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抗拒。
“长盈，若是南疆人不主动进攻，自然不会触发沙漠里的杀阵，我们两国相安无事。但是他们若主动进攻，那么设下杀阵护住越国百姓，便是你身为公主的责任。”
越皇知道长盈绝不会轻易同意此事，所以叹了口气，无奈退了一步。
“若我主动设下杀阵，那我和侩子手也就无甚区别了，我可以为越国子民付出我的生命，但我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越皇对卿长盈这种无用的仁慈感到非常失望，这也是他最终选择了沈知意的原因。
“兵不厌诈，有战争就有流血，你不愿流敌人的血，那必然就要流越国子民的血。”
沉默了一会儿，卿长盈最终还是开口了：“我会同小师弟一起去，在沙漠之中设下奇门八卦阵，阻拦南疆大军度过沙漠。”
“冥顽不灵！”
越皇一甩衣袖，怒喝道：“你可知若阻拦不住南疆大军，一旦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卿长盈语气疲倦，半敛着眸子说：
“若他们当真离开了沙漠，长盈会在南门关之外，立一道生死线，越过者，死。”
“国师可是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
话虽是疑问，越皇却是肯定的语气。
毕竟若单凭仙根被取，修为尽废的卿长盈自己，肯定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是。”
越皇略略放下心来，国师灵力高强，庇护越国多年，他留下的东西必然非同凡响。
“樾盈公主听令，朕派你即刻带着国师弟子玄虚，率三千骑兵赶往遏径沙漠设阵，一旦开战，死守南门关。”
“儿臣遵命。”
“父皇。”
临离开的时候，卿长盈突然唤了一声，她抬头看着高台上的越皇。
越皇也低眸看着她，他站的太高，两人隔的太远，卿长盈看不清他的眼睛。
“那些天命星辰，玄女祭天的传言，是不是与你有关？或者，你知道与谁有关？”
越皇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卿长盈。
“还有贩卖人口这一件事，是不是二皇兄做的，而你替他隐瞒？甚至把我派去的人也封了口。”
越皇还是没有说话。
“公主府门口跪地请愿的百姓，刺杀杨大人的杀手，还有峪蚩的杀局，水患的刺杀，每次才查到蛛丝马迹，背后之人就销声匿迹，这些恐怕都是你替皇兄他们隐瞒的吧。”
卿长盈表情明明似笑非笑，却又眼眶湿润，声音晦涩。
“是二皇兄？还是三皇兄？或是二者皆有？”
见越皇还是沉默，卿长盈用力的闭眼，抬头望了望头顶，让眼泪没那么快掉下来。
她头顶上是雕梁画栋的穹顶，入目是一片的金碧辉煌。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除去仙根。这么多年，父皇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