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鹿九在最困顿的早晨被强行拉出被窝梳洗打扮，再被芍药领着到楼后花园里观看姑娘们练功。
花园柳树随风回旋着枝桠，花团锦簇间还有不知名的蝴蝶翻飞。小桥铺着玉石，连地灯也有精雕的花饰，着实奢靡。鹿九穿着黛蓝底色、刺绣暗纹的衣裙，又觉得三月早春露重寒凉，让芍药多去拿了所谓外套。只是她的小丫头撇了撇嘴，暗暗咬牙道：“哪能裹得跟粽子一样，您可不能被那些姑娘小瞧了去。”最后只找了件半透的月牙白轻纱披在鹿九身上，好胜心可见一斑。
她拢了拢这聊胜于无的外衣，捧着热茶看着眼前的美人们弹琴歌唱、翩然起舞，颇有领导检阅彩排节目的架势。
“那位穿黄衣的是木樨姑娘，与您最不对付。”芍药偷偷在她耳边一一介绍着漂亮美人，在鹿九看来似乎自己有选妃的既视感。
“木犀姑娘的歌声洋洋盈耳，不止是华兰，整个帝都也少有人能与她同台。”
懂了，这位美人唱歌好听得不行。
“那位青衣的是玉茗姑娘，性情冷淡并不与您多有交集。她的琴技也是名声远扬，曾有一书生散尽家财……”
唔，看来这位美人弹琴很厉害。
“那树下起舞的是月丹姑娘，年纪虽小却已能作诗做赋，词藻华美，情意款款，属实了不起。”
主仆二人望向月丹的目光都露出了崇拜。
鹿九晃过神来，问：“那我呢？”
她怎么着也是华兰的老二，总得有什么本事在手里吧。
芍药看着姑娘期待的眼神，莫名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
“您自然比她们更能耐些。”她看着银红的水晶般的眸子，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华兰十二客榜上的姑娘，歌舞乐艺不说各个数一数二，却也都是拿得出手的。在此之上，舞势惊鸿、画起天卷便是您了。”
“什、什么意思……”鹿九有不好的预感。
芍药捏拳：“跳舞、画画，您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就算现在不记得事了，这种几千几万日练就的东西，怎么会说忘就忘呢？”她正经道：“就算一时不会了，那也是能马上回忆起来的，对吧，阿九姑娘？”
不对、不对啊。鹿九猛摇头。芯都换了个了，还能靠什么肌肉记忆再创辉煌吗？她的脑子现在就是空空如也，什么练习的闪回片段也没有，作者没开这种金手指啊！
芍药依旧臭脸：“您要是什么都不会了，那可就难看了。”
“跌出了榜，妈妈也不会再看你了。您就得搬去前馆，跟那些姑娘作伴，撑个十年便会被弃之如履，无人问津。”
“华兰的姑娘最不缺貌美的。您别以为就靠着脸……”芍药顿了顿，“也不是不行。但没有一技之长的姑娘，靠着脸岂能活过十年二十年？”
鹿九捂脸：“横竖听来，你们这的活头也就十年。”
“这是剥削，这是压榨。”她垮着脸，没了欣赏歌舞的兴致：“我能不能给自己赎身？”
芍药瞪大了眼睛。“您向来花钱没个数，如今还欠着妈妈钱呢，如何想赎自己了？”
鹿九软软趴在桌上，呜呜咽咽：“这可怎么办……”
她的婢女又倒满了一盏茶，幽幽道：“您之前算过一笔。若想恢复自由身又没有哪个权贵大人帮忙，光靠自己五辈子也挣不够，便索性随它去了，挥霍无度得很。”
鹿九抬头：“我这么美，没有人赎我吗？”
芍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
“不是我自夸，是这个鹿九，嗯……”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刚想说点什么，眼前黄绸一晃，珠钗坠铃的美人儿施施然走到她眼前。
是叫木犀的姑娘，一手执扇正盈盈看着她。
“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她笑道，轻柔的嗓音抓爬到心窝窝里：“休息这么多时日，功课可别忘得一干二净了呀。”
这人跟原主是死对头。
鹿九看向芍药，芍药低头恭恭敬敬不说话。
“您怎么了？姐妹们见你出来，以为能看你练一回，可你净坐在这干说好久的话了。”木犀好像真的在担心她：“莫不是摔伤了身骨还未好？这好不容易没落下疤，可别在里子出了什么问题。”
鹿九毛了一下，这位姑娘你似乎真相了。
她决定替原主摒弃前嫌交个朋友，喝了一口茶笑道：
“你平时就跟我这么说话的吗？”她实在不习惯十七八岁的同龄人文邹邹说话的，想着先从称谓上改变对方。同是天涯沦落人，美人妹妹怎么不放下隔阂、和自己相亲相爱呢？
木樨一愣，面色上的笑容挂不太住。“您什么意思？”
鹿九笑得更和善：“你年纪比我大，唱歌也比我好听，说您不您的，膈应不膈应呀。”
没想到木樨听后脸色一变，说话也更柔了起来：“您说笑了。身处花吟的位置，除了罗浮姑娘，谁敢给您脸色呢？我也是关心您，若是言行不得当，还请您不计过失这一回。”
鹿九的头上缓缓打了个问号。
对方见她一时无话，不免也尬住，就见芍药过来提醒她：“罗浮姑娘是我们华兰的头牌，与您关系最要好。您怎么连这个都忘啦？”
哦，是榜一花魁。她点点头，问：“我见她也要说您吗？”
“这可不用。她疼您得很，姐妹花之间倒也不许您说这些虚头八脑的敬词儿。”芍药有意无意看了眼木樨。
鹿九赞同：“确实好闺蜜就是随随便便的样子。你也不必这样，罗浮如何叫我，你就如何叫我吧。”她又转头看芍药，叹气：“你我是纠正不过来了。”
芍药笑：“可别。万一有什么错词礼数的，再打起架来可不体面。”
木樨啪合上了扇子，勉强着屈了身子，说自己练得累了，回去休息一会。
鹿九挥挥手，遗憾只能下次跟美女培养感情再贴贴。就见芍药激动地又给她添茶：“您可真厉害。往日见您常被她气得噎住，怎么跌了一跤在这种事上摸着了门道呢？”
“哼哼，”她也不谦虚：“交际花守则知道么？要用真心换真心。”
芍药被逗笑了，切好了薄荷奶糕递到鹿九手里。
“那位大人来看您的时候，您这位交际花就该与他认个错撒撒娇，让他别罚您了呀。”
鹿九睁大了银红眸子：“可我没有错，认什么错？”
“您可不能这样说。”芍药正色：“若您还跟以前一样，当然没有错。”
“若是这一摔摔没了本事，怎么跟那位交代呢？”
鹿九恹恹：“这也不能怪我，我还想回去呢……”
“你们这环境就是996，没有工伤赔偿，解约金又高，吃人不吐骨头、敲骨吸髓的……”
“嘘！嘘——”芍药差点要动手捂住鹿九的嘴了。虽然她听不懂，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小祖宗，慎言！”
鹿九闭了闭嘴，幽幽看她一眼，又端起茶看美人：“就连舆论也不自由。”
哼，魔窟。
花园柳树随风回旋着枝桠，花团锦簇间还有不知名的蝴蝶翻飞。小桥铺着玉石，连地灯也有精雕的花饰，着实奢靡。鹿九穿着黛蓝底色、刺绣暗纹的衣裙，又觉得三月早春露重寒凉，让芍药多去拿了所谓外套。只是她的小丫头撇了撇嘴，暗暗咬牙道：“哪能裹得跟粽子一样，您可不能被那些姑娘小瞧了去。”最后只找了件半透的月牙白轻纱披在鹿九身上，好胜心可见一斑。
她拢了拢这聊胜于无的外衣，捧着热茶看着眼前的美人们弹琴歌唱、翩然起舞，颇有领导检阅彩排节目的架势。
“那位穿黄衣的是木樨姑娘，与您最不对付。”芍药偷偷在她耳边一一介绍着漂亮美人，在鹿九看来似乎自己有选妃的既视感。
“木犀姑娘的歌声洋洋盈耳，不止是华兰，整个帝都也少有人能与她同台。”
懂了，这位美人唱歌好听得不行。
“那位青衣的是玉茗姑娘，性情冷淡并不与您多有交集。她的琴技也是名声远扬，曾有一书生散尽家财……”
唔，看来这位美人弹琴很厉害。
“那树下起舞的是月丹姑娘，年纪虽小却已能作诗做赋，词藻华美，情意款款，属实了不起。”
主仆二人望向月丹的目光都露出了崇拜。
鹿九晃过神来，问：“那我呢？”
她怎么着也是华兰的老二，总得有什么本事在手里吧。
芍药看着姑娘期待的眼神，莫名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
“您自然比她们更能耐些。”她看着银红的水晶般的眸子，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华兰十二客榜上的姑娘，歌舞乐艺不说各个数一数二，却也都是拿得出手的。在此之上，舞势惊鸿、画起天卷便是您了。”
“什、什么意思……”鹿九有不好的预感。
芍药捏拳：“跳舞、画画，您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就算现在不记得事了，这种几千几万日练就的东西，怎么会说忘就忘呢？”她正经道：“就算一时不会了，那也是能马上回忆起来的，对吧，阿九姑娘？”
不对、不对啊。鹿九猛摇头。芯都换了个了，还能靠什么肌肉记忆再创辉煌吗？她的脑子现在就是空空如也，什么练习的闪回片段也没有，作者没开这种金手指啊！
芍药依旧臭脸：“您要是什么都不会了，那可就难看了。”
“跌出了榜，妈妈也不会再看你了。您就得搬去前馆，跟那些姑娘作伴，撑个十年便会被弃之如履，无人问津。”
“华兰的姑娘最不缺貌美的。您别以为就靠着脸……”芍药顿了顿，“也不是不行。但没有一技之长的姑娘，靠着脸岂能活过十年二十年？”
鹿九捂脸：“横竖听来，你们这的活头也就十年。”
“这是剥削，这是压榨。”她垮着脸，没了欣赏歌舞的兴致：“我能不能给自己赎身？”
芍药瞪大了眼睛。“您向来花钱没个数，如今还欠着妈妈钱呢，如何想赎自己了？”
鹿九软软趴在桌上，呜呜咽咽：“这可怎么办……”
她的婢女又倒满了一盏茶，幽幽道：“您之前算过一笔。若想恢复自由身又没有哪个权贵大人帮忙，光靠自己五辈子也挣不够，便索性随它去了，挥霍无度得很。”
鹿九抬头：“我这么美，没有人赎我吗？”
芍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
“不是我自夸，是这个鹿九，嗯……”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刚想说点什么，眼前黄绸一晃，珠钗坠铃的美人儿施施然走到她眼前。
是叫木犀的姑娘，一手执扇正盈盈看着她。
“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她笑道，轻柔的嗓音抓爬到心窝窝里：“休息这么多时日，功课可别忘得一干二净了呀。”
这人跟原主是死对头。
鹿九看向芍药，芍药低头恭恭敬敬不说话。
“您怎么了？姐妹们见你出来，以为能看你练一回，可你净坐在这干说好久的话了。”木犀好像真的在担心她：“莫不是摔伤了身骨还未好？这好不容易没落下疤，可别在里子出了什么问题。”
鹿九毛了一下，这位姑娘你似乎真相了。
她决定替原主摒弃前嫌交个朋友，喝了一口茶笑道：
“你平时就跟我这么说话的吗？”她实在不习惯十七八岁的同龄人文邹邹说话的，想着先从称谓上改变对方。同是天涯沦落人，美人妹妹怎么不放下隔阂、和自己相亲相爱呢？
木樨一愣，面色上的笑容挂不太住。“您什么意思？”
鹿九笑得更和善：“你年纪比我大，唱歌也比我好听，说您不您的，膈应不膈应呀。”
没想到木樨听后脸色一变，说话也更柔了起来：“您说笑了。身处花吟的位置，除了罗浮姑娘，谁敢给您脸色呢？我也是关心您，若是言行不得当，还请您不计过失这一回。”
鹿九的头上缓缓打了个问号。
对方见她一时无话，不免也尬住，就见芍药过来提醒她：“罗浮姑娘是我们华兰的头牌，与您关系最要好。您怎么连这个都忘啦？”
哦，是榜一花魁。她点点头，问：“我见她也要说您吗？”
“这可不用。她疼您得很，姐妹花之间倒也不许您说这些虚头八脑的敬词儿。”芍药有意无意看了眼木樨。
鹿九赞同：“确实好闺蜜就是随随便便的样子。你也不必这样，罗浮如何叫我，你就如何叫我吧。”她又转头看芍药，叹气：“你我是纠正不过来了。”
芍药笑：“可别。万一有什么错词礼数的，再打起架来可不体面。”
木樨啪合上了扇子，勉强着屈了身子，说自己练得累了，回去休息一会。
鹿九挥挥手，遗憾只能下次跟美女培养感情再贴贴。就见芍药激动地又给她添茶：“您可真厉害。往日见您常被她气得噎住，怎么跌了一跤在这种事上摸着了门道呢？”
“哼哼，”她也不谦虚：“交际花守则知道么？要用真心换真心。”
芍药被逗笑了，切好了薄荷奶糕递到鹿九手里。
“那位大人来看您的时候，您这位交际花就该与他认个错撒撒娇，让他别罚您了呀。”
鹿九睁大了银红眸子：“可我没有错，认什么错？”
“您可不能这样说。”芍药正色：“若您还跟以前一样，当然没有错。”
“若是这一摔摔没了本事，怎么跟那位交代呢？”
鹿九恹恹：“这也不能怪我，我还想回去呢……”
“你们这环境就是996，没有工伤赔偿，解约金又高，吃人不吐骨头、敲骨吸髓的……”
“嘘！嘘——”芍药差点要动手捂住鹿九的嘴了。虽然她听不懂，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小祖宗，慎言！”
鹿九闭了闭嘴，幽幽看她一眼，又端起茶看美人：“就连舆论也不自由。”
哼，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