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气势汹汹,掀开一间间的帷幔,一边寻人一边高声谩骂。

    “这金作楼真是作践,做贵女夫人的生意也就罢了,妓子贱奴下九流的生意也巴着做,猪糠精面来者不拒,掉价得很!就这苏月还想争着服务皇家,呵,也不看自己配不配。搁着往日、本姑娘决计不来这找晦气——”

    鹿九瞥了眼芍药,她的侍女白着脸又皱着眉,便好奇问:“她谁?”

    芍药抿抿嘴,小声道:“定国公的幺女明菲,年初与您结过梁子。她——”

    她还没说完纱幔就狠狠被人掀开。一身鹅黄的贵女见着了主仆二人,冷冷讽笑:“原来在这吓得不敢吱声,要不是确定你撞了脑袋,我还真以为你是撞了脖子,伤了嗓子哑巴了呢。”

    听听,如此妙龄少女的嘴中怎么会吐出如此恶毒的话语。

    “那玫瑰胭脂本就是本小姐的东西,你怎敢堂而皇之来抢?”她恶狠狠盯着鹿九:“伺候男人的奴女,真当自己是什么金凤凰,用得了异国的贵产?”

    她的眼神定在鹿九的手上,那穿花的蝴蝶手链泛着微微银光、很是好看。虽然自己作为贵族的小姐已看惯不少稀罕宝贝,此物显然算不得什么上品,却偏偏出现在了死对头的手上,她娇纵的性子一上来,便浑身竖起刺,欲要让鹿九难堪。

    “苏月,早前日子本小姐让你留着胭脂,今日要是不想着来取,你是不是就要给她了?”

    急匆匆赶在后面的月娘脸色更是不好看:“您当时并未付定金,奴家以为您只是……”

    “只是什么?我堂堂国公之女,还会戏耍你不成?死认钱的蠢货。”明菲轻嗤她,横眉一竖倒打一耙。

    老板娘只得连连称是。明菲又翘起脖子:“老板娘,那蝴蝶手串可是新品?”

    被点名的苏月有些许慌张:“是,这款式卖得不错,鹿九姑娘手里的是这批最后一件了。您要是喜欢,我再让匠人们加紧做新的。”

    “自古尊卑有别,人有高低贵贱。你做生意若是只遵着先来后到,怕是只能得贱民的宠,如何入得了我们的眼?”

    鹿九坐直了身子,芍药的脸又白又青,看来气得不行。

    月娘为难得很。她不想得罪权贵,又不想丢了华兰的生意,只好赔笑:“您见多识广,往日都不爱在我们这买饰物,怎么今儿稀罕起我们的拙品?”

    “本小姐自然看不上你家的东西。只是今日有人给我不痛快,我当然也不会让她得个一分半点的好处。”

    鹿九被狠狠剐了一眼。

    霸道、霸道啊,鹿九看着老板娘听到最后一句话已是脸色白了又白,正想赔笑又被明菲狠瞪一眼,默默不说话了。

    鹿九摊开扇子遮了遮嘴巴,施施然又倒在软榻上。

    “嗯,那就给你吧。”她力图让自己的声线有七分的漫不经心三分的阴阳怪气:“看你如此宝贝这些东西,我又怎么会夺人所爱。只是,”

    “我用腻了的东西,也值得你大小姐如此争取?”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毫不意外看到芍药和月娘目瞪口呆,娇蛮公主更是怒目圆瞠。

    “你、你说什么?”明菲不敢置信会被怼,自己从小到大从未被如此侮辱过。隐约听到隔壁几桌在帷幕后的女客的轻笑,她更是怒火中烧。

    鹿九可不在乎什么阶级权势,瞧着小妹妹气得一时语塞的样子心情大好:“那胭脂固然有点稀贵,可我用个几天也就没什么新鲜感了。想想也是浪费银钱,你看我这样貌、何必需要这些东西呢?”

    她在阳光下的银红眸子几近极冰透粉,眼底的灿金耀眼流溢。

    “还是给有病的人添点气色,免得求而不得一时郁结、乱咬人不说还拆了人家铺子。”

    “这蝴蝶手串么,小妹妹——要胭脂你说是你先开的口,要蝴蝶你说是你身份高,合着规矩都给你定完了?”她挑眉:“仗着你爹的权势汪汪狂吠嚣张至极,我竟不知定国公如此口味,爱把女儿当狗教呢?”

    “真是造孽。”她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明菲听到她爹时候的脸瞬间惨白,可扑通一声竟是芍药先跪了下去。

    这小姑娘在华兰这么多年,怎么看着没见过吵架的阵仗?自己还没气急败坏呢,自己人倒先给吓跪了,回去得好好说说她。鹿九这么想着,又见苏月也抖了抖身子,虚弱得扶在座椅边上。

    什么呀,这两人。鹿九疑惑了一下,而明菲晃过神来,气得话也说不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银色管状物对准了她。她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砰”一声响彻在她的耳边,有鸟唳滑啸而过,炸在她后头的树冠上,阵阵落叶簌簌而下。手腕处一阵疼痛,漂亮的蝴蝶串子被打碎了半边,锋利的缺口在她皮肤上划出血迹。

    鹿九睁大了眼睛,她看清了那个东西,又惊觉不可思议——细小的管口还有硝烟的气味,精巧的雕花把手银光闪闪——这模样赫然是支枪!

    老天鹅啊,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吧?

    周围在吃瓜的客人们这下也不再噤声,一只只像艳丽的蝴蝶们惊惶跑离二楼。有人快速瞥了眼鹿九这边的情况,精致的妆容盖不住吃惊和好奇。

    楼下的喧闹声更加杂乱,苏月无暇顾及店里情况,这种时候她反而定了定神,努力想让明菲冷静下来。

    “明小、小姐,阿九姑娘不是那个意思。您先把火匣放下,胭脂首饰的事我们慢慢商量可好?”

    明菲的手微微发抖。她不禁有点后怕,所幸盛怒之下准头不够没造成伤亡,否则就算是她也要有一顿收拾,更别提定国公、定国公——

    她一想到定国公情绪又激动起来,惊怒之余更是不可置信:“你怎敢提他?你怎敢?”如此下贱的女子,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他们?

    “我怎么敢?”鹿九早就回过神来,虽然心脏怦怦跳,嘴巴依旧不饶人:“女主光环听说过吗?我这么美怎么会轻易死掉?你要是真有本事,刚刚怎么射得这么歪?”

    这是挑衅、真的是挑衅!芍药万万想不到看着痊愈了的姑娘其实脑袋早就磕坏了,她几乎崩溃地抓住鹿九的袖子:“我的小祖宗,你快闭嘴吧!”

    鹿九倾下身子,问道:“我虽然记不得事,可也知道任何时候杀人都不是个玩笑。不知按照大启的律法,杀人未遂得判几等罪?”

    “哎哟——”芍药简直痛苦面具:“好姑娘好姑娘,您也算是逞了口舌之快,咱们就跟明小姐赔个不是,此事就算了可好?”

    “这事被妈妈知道少不了吃顿苦的,您就算不怕教训,也要想想那位、那位……”她十分后悔带鹿九出来。她早该注意一点的,这姑娘神经脱大的事没少做来着。

    鹿九啧了一声,她差点忘了原身还有个病娇腹黑的幕后老板。

    明菲听着倒是笑了:“想判我的罪?你莫不是真痴傻了?若要较真大启的律法,我也可先治你以下犯上的名——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提刑司的人是站你这边的吧?”

    “任何时候的律法,治的是你们这些没权的蝼蚁,不是我们这些特权的贵人。”她找回了主场,咯咯笑个不停,看鹿九的眼神多了傲慢和怜悯。

    啊,好气,这就是封建社会吗?鹿九松了松手腕把破损的手串摘下来,那上面已经有了斑斑血点。

    “若贵人都你这样的想法,大启离亡国也不远矣。”她合上扇子站了起来。

    “藐视律法,草菅人命,不知悔改,人头畜鸣。”她边说边走到明菲面前,对方再次举起了火匣,而鹿九扬手,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我讨厌的东西很多,可自觉挺包容人的。你是我来到这第一个想抽的人。”鹿九甩了甩手,冷笑地看着她:“有权有势的明大小姐除了装腔作势摆淫威还会干什么?被一个低下的我又骂又打得原地直懵冲,你倒是用用你的小脑袋想想办法,别浪费你家滔天的资源啊?”

    “定国公可真够无能,竟教出你这个废物东西。”

    周围已经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大的留下来的吃瓜看客抽了抽气,轻轻撩起帷幕。

    鹿九看了看她手里的枪,这个距离的话,这熊孩子再给自己来一梭怕是怎么也能中吧?

    可明菲受的刺激显然够大,她怔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失神的双目涌出泪水,嘴巴一撇竟呜咽了几下。

    “贱奴、贱奴!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好过——”她绝眦欲裂,又哭又闹,狠狠撂下话跑了下楼。

    众人咋舌。

    鹿九迷惑:“她去干啥了?”

    月娘一个激灵,立马推了推鹿九,扶起芍药急道:“那小辣椒又去找人了,姑娘你们快从后房出去。听我一句劝,近日可别出华兰了。”

    她又重复一遍:“芍药啊,千万别放你家姑娘出来。”

    芍药猛点头,拽着鹿九赶紧走。

    “等等、等等,”鹿九不服:“我才刚出来,怎么又要关禁闭?”

    没人理会她。几个小厮半拉半拽把鹿九弄上车,马夫一鞭子抽得狠,径直往华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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