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在王府的日子算不上多快活，尤其是殷殷那一板一眼的规矩要求让人喘不过气来，但索性阿泽亚经常不着家，她跟他的女人们玩得也是花样百出。
鹿九自做了卡牌，教学起来认认真真，仙女们一个个学得认认真真，不一会就上手打得有模有样。她又试着做跳棋做跑团，仙女们被迷得几乎个人崇拜，一有空就往她屋子里钻。
鹿九享受养眼的美色，更是想些新游戏留住美人。她有时候躺在大胸姐姐的怀里出牌，有时候给输急眼的妹妹捶腿，也算是一件快乐事。
可美好的氛围总是到阿泽亚回来就被打破。也不知是纵横风流场所的经验所致还是天赋运气，一旦他加入游戏胜负就没了悬念，最终就会变成姐妹们怨声载道输光筹码灰溜溜离去。久而久之大家就有了个默契的规矩，一到男主人回府的点，各位仙女就不带眷恋地散场各回各屋，徒留鹿九一人可怜兮兮被血虐。
“顺子。”
“要不起。”
平稳行驶向定国公府的华贵马车内，鹿九惫懒地瞄着手里的牌，心里无声叹气。
没赢过，根本没赢过。
阿泽亚闲闲摊牌，看着上面四个一样的数字，她哀怨地望向男人。
“真没出老千？”
对方挑眉：“就算我出老千，你能发现吗？你连牌都不会记。”
鹿九撇嘴：“所以果然出了吧。”
“赌徒才会认为输赢靠的是运气。”他收拾一桌卡牌：“我是庄家。”
“愿赌服输，过来吧。戴了不许摘下。”
美人捏了捏手，不情不愿凑去身子。阿泽亚撩开她鬓发，摩挲着珠润耳垂，手上多了一串彩翡耳坠。
小巧娇嫩的耳垂泛着薄红，他仔细将耳饰佩戴上去，目之所及是鹿九柔艳优美的颈线和微微仰起的侧脸。
不同往日的散漫边幅，她今日由着殷殷挽了发上了妆。发间的珠簪翠玉皆是王府奢靡不菲的贡物，连编发的绸缎也是海国特有的鲛人织品。
府医的药也十分霸道，当时挂彩的血痕已在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无暇至美的脸蛋本就是天赋异禀，而当她悠悠抬眼，那异色的双瞳折射光的荡漾微波，更让人忍不得捧之爱之。
“造物的神母确实公正。”阿泽亚的手沿着鹿九柔软的唇线抚至脸颊，略微粗糙的指尖点在她的眼角。
眼角边是他亲手绘上的粉金花钿，在羽扇般的睫毛扑闪下她的眼睛更是清碎华艳。
“你生得这般模样，可注定是个短命的。”他叹了口气，“传闻东离人男俊女貌，但寿数极短，如昙花如流星，脆弱得很。你这根孤苗苗若有个万一，可得叫我想着念着了。”
扑街仔居然咒我，跟你老人家比谁都是短命鬼吧。鹿九暗自腹诽，哼哼唧唧：“要不您想个法子让我去修道，向天再借五百年？”
阿泽亚笑道：“也是个法子。可是修炼也得靠个人悟性，我纵使让帝师亲自传授于你，也不见得就会有个结果。再想想你若真禁欲禁食禁贪念，成了个只会出气的漂亮木头，终日跟那群人一样板着张脸，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马车渐渐停稳下来，外头的府卫早已等候多时，站在车旁恭敬行礼。
“到了。”
阿泽亚率先下车，伸出一双长臂等待鹿九。
她只好理了理身上衣褶，刚小心探出一只手就被拉了下去。
北湮王府的车舆造势贵气也高大，鹿九如果单靠自己这身量下车，那只得扶着车沿往下蹦，模样不免滑稽了些。在出发的时候阿泽亚看到她几乎是用半跳半爬的姿势上去就嘲笑好一阵，没想到这会又有了良心，揽过腰半托着将她抱下来。
她脚尖站稳在地面的时候，阿泽亚已经替她扶正了头饰。鹿九随着视线看去他横阔的胸膛，就算已经习惯两人粘腻的关系，也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
不同大启飘逸清俊的穿着风尚，他穿的劲装极具性张力。极黑的龙纹衣愣是敞着胸膛及上臂，黄金打造的蛇形臂钏缠在精壮的小麦色肌肉上，从脖子开始的神秘金色纹身往腹下与右臂游走，数个日夜里鹿九已然熟悉它将蔓延至男人的大腿内侧，性感得很。那镶满宝石的蹀躞革带还勾得他更显劲腰长腿，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异域风情，野性魅惑。
他今天只是在脑后扎了个随意的小狼尾，超级加分的慵懒神颜又一次让鹿九憋闷——他要是换成温柔暖男小奶狗的脾气，可可爱爱撒娇耍酷，那真真是极好的。
“没让你出糗，还不快说谢谢殿下？”男人一开口不是调戏就是卖骚，没个正形。
鹿九叹口气，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色，早学会了以油养油的手段。
踮着脚抬起脖子，阿泽亚熟稔低下头，满意地享受美人蜻蜓点水地吧唧一亲。
一旁察言观色的国公府老管家非常上道，此时才上前一步问候二人，领着他们进府去。
“殿下素来爱骑马出行，今天倒是另有佳兴。”明烨躬身引路，又笑眯眯地朝着鹿九道：“靖陵女子多风情，早听闻花二小娘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仙姿绰约的妙人。”
鹿九扯了扯嘴角，不失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还不是某个淑女赖了床又骑不来马，我这才照顾一二。”阿泽亚瞥了她一眼，扭扭脖子将手臂压在她肩上：“坐了一路身子真难受。”
难受？打牌的时候不是挺快活的吗，臭男人。鹿九无语但乖巧。
管家道：“您大驾光临，国公爷知晓您爱火器，调了军里的铳师们过来，正在练兵场等您抽空去指点他们呢。”
“不急。”
“府上听闻您爱喝雪棘酒，特从外庄商行那运了一些来……”
“嗯。”
“上次的白虎驯化不得实在可惜，但南疆又贡来一批异兽，您或许可瞧瞧新奇……”
老管家的嘴巴没有停过，但阿泽亚没有搭话。鹿九左顾右盼打量起气派的府邸，比起北湮王府的奢靡金贵，武将的宅邸更偏沉稳庄重、等级分明。
山石粗粝，树木高耸，屋瓦青黑少有亮色。屋梁上的鸱吻镇门的神兽自透狠厉与霸气，就连路上石灯都刻着卍花阵纹，镀着金色凛凛发光。
真是肃杀又威风。她注意力转回来，发现与他们落了不小的距离。远看前方穿过风雨廊的露天内庭，那儿视野更为开阔明朗，周围巨木参天，小河潺潺，众多奴婢来来往往，见到王储皆是整齐地无声行礼。
中央横阔的黑色楠木桌上已备满琳琅珍馐，阿泽亚自然落了主座，后仰着望向鹿九。
鹿九一路目光流连，刚在他的身边坐下，又被眼前的兔子甜点给吸引了去。
“明烨，”管家正侃侃谈到宴时表演，却被男人轻声打断。
阿泽亚看着鹿九假惺惺地掏出圆扇，半遮不遮挡住她看漂亮婢女的视线。
“你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他说话语气也是懒洋洋。但那管家顿时缄默如临冰窟，略微思索陡然回身朝着鹿九行了大礼，把她吓了一跳。
“老奴愚钝，这就向小娘子赔罪——前些日我府上女公子行事鲁莽横撞，已被公爵重重禁足半月。此次宴请一是感恩王府仁慈，二则意与小娘子交好——愿尽心意给您赔礼道歉，若是您顺了口气，还请宽恕些女公子罢。”
他言辞恳切，态度卑微。鹿九看着五六十岁的老头对她如此请求，心里说不出的怪异难言。
“我，我其实也……”也没有那么生气。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求助地看着阿泽亚，可男人似乎丝毫没感受到她的为难。
他瞥都没瞥老管家一眼。
“我家阿九好心肠容得你怠慢，我倒是见不得你这般做派。”他随意道：“是她受的委屈，是她受的请帖，你不上赶着补你国公府的脸面，反一路巴结我作什么？”
老管家更是垂下头，向来圆滑的嘴脸惶恐不安，连连认错。在场的奴仆无一不跪了下去，俯首躬身，气氛安静下来。
阿泽亚气定神闲给自己倒了杯酒。鹿九哪见过这场面，头皮一样麻了起来。她寻思当个和事佬，可对上男人毫无笑意的金眸心里也有点发怵。
“别这么凶……”
她凑了凑身子，主动勾了勾王储殿下的手指，小声说道。
她这才回过味来是阿泽亚在给她出头立威风。但看着一个快退休的老伯带着一群人佝偻弯腰的模样，她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已经是尴尬起来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威压瞬间消散，又回复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客人都入座了，那在我王府招三惹四的贵主小姐怎么还不出来？”他终于正眼看明烨：“不管是谁起的宴局，今儿得哄得我家阿九开心了，这礼才算赔到了位，你说是吗？”
老管家忙不迭意去请明菲前来，群仆又四散忙碌。鹿九咋了咋舌，这一遭竟给她也虚得颤颤着了。
无论如何跟这个男人拉关系是没错的。她这样想着，马上剥了颗葡萄谄媚地献上去。那粉红清透的指甲上残着果汁，像她的眼珠子水汪汪滴溜溜：“您可真疼我呀。”
美色加持甜腻的撒娇不起作用，阅尽千帆的阿泽亚拿她开涮：“你倒是人美心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会打架的小疯子。”
“我看你刚刚自得其乐，迟钝的很。那厮把你当个空气晾了一路，我不给你回回神挣挣脸，你还要一门心思盯着那些奴才看多久？”
鹿九开哄：“您是大启的贵客，王族血亲，他们多多紧着您不是很正常么。我有意退避，没想到您却为我做恶人，我也是很感动滴呀。”
她能理解等级分明的社会人情，自己这个身份受到礼遇也是依仗他的地位，但这个高贵老王子似乎另有个性，不知是护短思想还是暖狗经验，总之挺招她稀罕。
“装什么，”他捏着美人的脸，金眸戏谑：“寻常的风月女子最在乎为人所注目，你当真不像是从花馆子里出来的。”
“这个、那个……”鹿九咯噔，又马上硬气起来：“我这样的光那一杵，谁看了都挪不开眼，怎么会在意这个？”
“别仗着自己好皮囊，便可愚笨天真，没心没肺。”
怎么这是骂人吗？骂人还铺垫好几层呢？鹿九琢磨归琢磨，手上动作也不闲着，又是剥葡萄又是斟酒，内心着实不当一回事。
二人随意聊着天，没多久就听见风雨廊外一群人踏足而来，行步振振匆匆，鹿九抬眼一望就乐了，那一马当先的、强装老成的黄衣女子，可不就是她的冤家明大小姐么？
阿泽亚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女人收起魂游的状态端起了架子，快速整理了罗裙衣裳，又将腰肢往他那靠着，做作地将手搭在他的臂钏上，俨然要做一只恃宠傲慢的娇雀模样。
银红的眼珠狡黠水灵，斗志昂扬。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快，快帮我看看我的口脂掉了没——呀。”
鹿九轻轻低呼，正是因为阿泽亚直接揽了她入怀里。感受到腰上扣着男人的大手隔着轻薄的衣物传向她肌肤的暖热，她的脸颊耳朵又泛了红。
好小子真上道啊。
她还未来得及调整得舒服点，那厢大步流星的明菲已到了跟前。她看见那往日嚣张跋扈的小脸没了讥笑，黑黑的眼睛从几十步外就盯着亲密无间的二人，绷着咬肌抿着嘴，似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大王子。”明菲低下头，郑重地朝阿泽亚行了跪拜礼，又急急站起来朝鹿九屈腰。
“那日我冲动莽撞，伤了您和小狼崽，是我有错在先。我……我特此道歉，还请姑娘您宽恕一二。”
明菲的一张表情着实不好看，但又要克制着在阿泽亚面前显得真诚，她在给向来视为卑贱之人赔礼道歉，看得鹿九觉得下一秒她就要冷着脸掉下憋屈的泪来。
阿泽亚没有搭话，自顾自饮酒。那明菲也不敢多说什么，攥着手干巴巴地站着，低着头颤着肩膀受着这莫大的耻辱，想必对她的恨意又上了个台阶。
权势之上更是权势。鹿九看看她又看看阿泽亚，她突然觉得没意思。
很没意思。
鹿九自做了卡牌，教学起来认认真真，仙女们一个个学得认认真真，不一会就上手打得有模有样。她又试着做跳棋做跑团，仙女们被迷得几乎个人崇拜，一有空就往她屋子里钻。
鹿九享受养眼的美色，更是想些新游戏留住美人。她有时候躺在大胸姐姐的怀里出牌，有时候给输急眼的妹妹捶腿，也算是一件快乐事。
可美好的氛围总是到阿泽亚回来就被打破。也不知是纵横风流场所的经验所致还是天赋运气，一旦他加入游戏胜负就没了悬念，最终就会变成姐妹们怨声载道输光筹码灰溜溜离去。久而久之大家就有了个默契的规矩，一到男主人回府的点，各位仙女就不带眷恋地散场各回各屋，徒留鹿九一人可怜兮兮被血虐。
“顺子。”
“要不起。”
平稳行驶向定国公府的华贵马车内，鹿九惫懒地瞄着手里的牌，心里无声叹气。
没赢过，根本没赢过。
阿泽亚闲闲摊牌，看着上面四个一样的数字，她哀怨地望向男人。
“真没出老千？”
对方挑眉：“就算我出老千，你能发现吗？你连牌都不会记。”
鹿九撇嘴：“所以果然出了吧。”
“赌徒才会认为输赢靠的是运气。”他收拾一桌卡牌：“我是庄家。”
“愿赌服输，过来吧。戴了不许摘下。”
美人捏了捏手，不情不愿凑去身子。阿泽亚撩开她鬓发，摩挲着珠润耳垂，手上多了一串彩翡耳坠。
小巧娇嫩的耳垂泛着薄红，他仔细将耳饰佩戴上去，目之所及是鹿九柔艳优美的颈线和微微仰起的侧脸。
不同往日的散漫边幅，她今日由着殷殷挽了发上了妆。发间的珠簪翠玉皆是王府奢靡不菲的贡物，连编发的绸缎也是海国特有的鲛人织品。
府医的药也十分霸道，当时挂彩的血痕已在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无暇至美的脸蛋本就是天赋异禀，而当她悠悠抬眼，那异色的双瞳折射光的荡漾微波，更让人忍不得捧之爱之。
“造物的神母确实公正。”阿泽亚的手沿着鹿九柔软的唇线抚至脸颊，略微粗糙的指尖点在她的眼角。
眼角边是他亲手绘上的粉金花钿，在羽扇般的睫毛扑闪下她的眼睛更是清碎华艳。
“你生得这般模样，可注定是个短命的。”他叹了口气，“传闻东离人男俊女貌，但寿数极短，如昙花如流星，脆弱得很。你这根孤苗苗若有个万一，可得叫我想着念着了。”
扑街仔居然咒我，跟你老人家比谁都是短命鬼吧。鹿九暗自腹诽，哼哼唧唧：“要不您想个法子让我去修道，向天再借五百年？”
阿泽亚笑道：“也是个法子。可是修炼也得靠个人悟性，我纵使让帝师亲自传授于你，也不见得就会有个结果。再想想你若真禁欲禁食禁贪念，成了个只会出气的漂亮木头，终日跟那群人一样板着张脸，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马车渐渐停稳下来，外头的府卫早已等候多时，站在车旁恭敬行礼。
“到了。”
阿泽亚率先下车，伸出一双长臂等待鹿九。
她只好理了理身上衣褶，刚小心探出一只手就被拉了下去。
北湮王府的车舆造势贵气也高大，鹿九如果单靠自己这身量下车，那只得扶着车沿往下蹦，模样不免滑稽了些。在出发的时候阿泽亚看到她几乎是用半跳半爬的姿势上去就嘲笑好一阵，没想到这会又有了良心，揽过腰半托着将她抱下来。
她脚尖站稳在地面的时候，阿泽亚已经替她扶正了头饰。鹿九随着视线看去他横阔的胸膛，就算已经习惯两人粘腻的关系，也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
不同大启飘逸清俊的穿着风尚，他穿的劲装极具性张力。极黑的龙纹衣愣是敞着胸膛及上臂，黄金打造的蛇形臂钏缠在精壮的小麦色肌肉上，从脖子开始的神秘金色纹身往腹下与右臂游走，数个日夜里鹿九已然熟悉它将蔓延至男人的大腿内侧，性感得很。那镶满宝石的蹀躞革带还勾得他更显劲腰长腿，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异域风情，野性魅惑。
他今天只是在脑后扎了个随意的小狼尾，超级加分的慵懒神颜又一次让鹿九憋闷——他要是换成温柔暖男小奶狗的脾气，可可爱爱撒娇耍酷，那真真是极好的。
“没让你出糗，还不快说谢谢殿下？”男人一开口不是调戏就是卖骚，没个正形。
鹿九叹口气，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色，早学会了以油养油的手段。
踮着脚抬起脖子，阿泽亚熟稔低下头，满意地享受美人蜻蜓点水地吧唧一亲。
一旁察言观色的国公府老管家非常上道，此时才上前一步问候二人，领着他们进府去。
“殿下素来爱骑马出行，今天倒是另有佳兴。”明烨躬身引路，又笑眯眯地朝着鹿九道：“靖陵女子多风情，早听闻花二小娘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仙姿绰约的妙人。”
鹿九扯了扯嘴角，不失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还不是某个淑女赖了床又骑不来马，我这才照顾一二。”阿泽亚瞥了她一眼，扭扭脖子将手臂压在她肩上：“坐了一路身子真难受。”
难受？打牌的时候不是挺快活的吗，臭男人。鹿九无语但乖巧。
管家道：“您大驾光临，国公爷知晓您爱火器，调了军里的铳师们过来，正在练兵场等您抽空去指点他们呢。”
“不急。”
“府上听闻您爱喝雪棘酒，特从外庄商行那运了一些来……”
“嗯。”
“上次的白虎驯化不得实在可惜，但南疆又贡来一批异兽，您或许可瞧瞧新奇……”
老管家的嘴巴没有停过，但阿泽亚没有搭话。鹿九左顾右盼打量起气派的府邸，比起北湮王府的奢靡金贵，武将的宅邸更偏沉稳庄重、等级分明。
山石粗粝，树木高耸，屋瓦青黑少有亮色。屋梁上的鸱吻镇门的神兽自透狠厉与霸气，就连路上石灯都刻着卍花阵纹，镀着金色凛凛发光。
真是肃杀又威风。她注意力转回来，发现与他们落了不小的距离。远看前方穿过风雨廊的露天内庭，那儿视野更为开阔明朗，周围巨木参天，小河潺潺，众多奴婢来来往往，见到王储皆是整齐地无声行礼。
中央横阔的黑色楠木桌上已备满琳琅珍馐，阿泽亚自然落了主座，后仰着望向鹿九。
鹿九一路目光流连，刚在他的身边坐下，又被眼前的兔子甜点给吸引了去。
“明烨，”管家正侃侃谈到宴时表演，却被男人轻声打断。
阿泽亚看着鹿九假惺惺地掏出圆扇，半遮不遮挡住她看漂亮婢女的视线。
“你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他说话语气也是懒洋洋。但那管家顿时缄默如临冰窟，略微思索陡然回身朝着鹿九行了大礼，把她吓了一跳。
“老奴愚钝，这就向小娘子赔罪——前些日我府上女公子行事鲁莽横撞，已被公爵重重禁足半月。此次宴请一是感恩王府仁慈，二则意与小娘子交好——愿尽心意给您赔礼道歉，若是您顺了口气，还请宽恕些女公子罢。”
他言辞恳切，态度卑微。鹿九看着五六十岁的老头对她如此请求，心里说不出的怪异难言。
“我，我其实也……”也没有那么生气。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求助地看着阿泽亚，可男人似乎丝毫没感受到她的为难。
他瞥都没瞥老管家一眼。
“我家阿九好心肠容得你怠慢，我倒是见不得你这般做派。”他随意道：“是她受的委屈，是她受的请帖，你不上赶着补你国公府的脸面，反一路巴结我作什么？”
老管家更是垂下头，向来圆滑的嘴脸惶恐不安，连连认错。在场的奴仆无一不跪了下去，俯首躬身，气氛安静下来。
阿泽亚气定神闲给自己倒了杯酒。鹿九哪见过这场面，头皮一样麻了起来。她寻思当个和事佬，可对上男人毫无笑意的金眸心里也有点发怵。
“别这么凶……”
她凑了凑身子，主动勾了勾王储殿下的手指，小声说道。
她这才回过味来是阿泽亚在给她出头立威风。但看着一个快退休的老伯带着一群人佝偻弯腰的模样，她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已经是尴尬起来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威压瞬间消散，又回复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客人都入座了，那在我王府招三惹四的贵主小姐怎么还不出来？”他终于正眼看明烨：“不管是谁起的宴局，今儿得哄得我家阿九开心了，这礼才算赔到了位，你说是吗？”
老管家忙不迭意去请明菲前来，群仆又四散忙碌。鹿九咋了咋舌，这一遭竟给她也虚得颤颤着了。
无论如何跟这个男人拉关系是没错的。她这样想着，马上剥了颗葡萄谄媚地献上去。那粉红清透的指甲上残着果汁，像她的眼珠子水汪汪滴溜溜：“您可真疼我呀。”
美色加持甜腻的撒娇不起作用，阅尽千帆的阿泽亚拿她开涮：“你倒是人美心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会打架的小疯子。”
“我看你刚刚自得其乐，迟钝的很。那厮把你当个空气晾了一路，我不给你回回神挣挣脸，你还要一门心思盯着那些奴才看多久？”
鹿九开哄：“您是大启的贵客，王族血亲，他们多多紧着您不是很正常么。我有意退避，没想到您却为我做恶人，我也是很感动滴呀。”
她能理解等级分明的社会人情，自己这个身份受到礼遇也是依仗他的地位，但这个高贵老王子似乎另有个性，不知是护短思想还是暖狗经验，总之挺招她稀罕。
“装什么，”他捏着美人的脸，金眸戏谑：“寻常的风月女子最在乎为人所注目，你当真不像是从花馆子里出来的。”
“这个、那个……”鹿九咯噔，又马上硬气起来：“我这样的光那一杵，谁看了都挪不开眼，怎么会在意这个？”
“别仗着自己好皮囊，便可愚笨天真，没心没肺。”
怎么这是骂人吗？骂人还铺垫好几层呢？鹿九琢磨归琢磨，手上动作也不闲着，又是剥葡萄又是斟酒，内心着实不当一回事。
二人随意聊着天，没多久就听见风雨廊外一群人踏足而来，行步振振匆匆，鹿九抬眼一望就乐了，那一马当先的、强装老成的黄衣女子，可不就是她的冤家明大小姐么？
阿泽亚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女人收起魂游的状态端起了架子，快速整理了罗裙衣裳，又将腰肢往他那靠着，做作地将手搭在他的臂钏上，俨然要做一只恃宠傲慢的娇雀模样。
银红的眼珠狡黠水灵，斗志昂扬。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快，快帮我看看我的口脂掉了没——呀。”
鹿九轻轻低呼，正是因为阿泽亚直接揽了她入怀里。感受到腰上扣着男人的大手隔着轻薄的衣物传向她肌肤的暖热，她的脸颊耳朵又泛了红。
好小子真上道啊。
她还未来得及调整得舒服点，那厢大步流星的明菲已到了跟前。她看见那往日嚣张跋扈的小脸没了讥笑，黑黑的眼睛从几十步外就盯着亲密无间的二人，绷着咬肌抿着嘴，似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大王子。”明菲低下头，郑重地朝阿泽亚行了跪拜礼，又急急站起来朝鹿九屈腰。
“那日我冲动莽撞，伤了您和小狼崽，是我有错在先。我……我特此道歉，还请姑娘您宽恕一二。”
明菲的一张表情着实不好看，但又要克制着在阿泽亚面前显得真诚，她在给向来视为卑贱之人赔礼道歉，看得鹿九觉得下一秒她就要冷着脸掉下憋屈的泪来。
阿泽亚没有搭话，自顾自饮酒。那明菲也不敢多说什么，攥着手干巴巴地站着，低着头颤着肩膀受着这莫大的耻辱，想必对她的恨意又上了个台阶。
权势之上更是权势。鹿九看看她又看看阿泽亚，她突然觉得没意思。
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