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手山芋
华昭身体向来羸弱，从小便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上一辈子便动不动发热昏厥。这辈子，她以为有了绝世武功便可幸免，未料到毫无用处，气势汹汹地病了一场。
病了一天两夜，她吃了张冕寻到的成药，第三天清晨总算降了温，清醒着起来喝了碗白粥。
如此易病，可不是办法。
绝世武功未起作用，盖因并非她千锤百炼得来的功夫。
往后确得寻个武师父，认真锤筋炼骨。
食补也得加强。待喝过几日白粥，便多多食肉。胡人不就是以肉为主食，才能长得那般高大吗？
她正细细思索，门外却传来喧闹声。
“先都回去！公主未醒，你们来添什么乱？惊扰到公主怎么办？”
“呜呜呜公公，且留我在此等候罢！我若离开此地，便是死路一条啊！”
“先回！待公主醒了我立给你们通报！”
华昭侧耳听着，问身旁伺候的宫女，“外面究竟何事吵闹？”
宫女小心翼翼道：“是几个宫人想到公主膝下伺候，昨日清晨便来了，跪了一夜，赶都赶不走。”
华昭略一思索，想通其中关窍。
皇宫正鸡飞狗跳乱作一团。胡人难伺候，言语不通，又暴躁易怒。导致宫女有受辱之险，太监有害命之忧。唯有华昭是汉人，也是旧主子，按原习惯伺候便可，生命无忧。
上辈子她被阿伏那抢去，自然未经过这遭。
当下她庶务繁杂，正需要人手。武夫难寻，厨子厨娘倒能挑一挑，最好明日便开始食补。
“走吧，扶我出去瞧瞧。”
华昭披衣走到院中。
聒噪的人群一见她便闭了嘴，跪伏于地，一个个睁大双眼，巴巴地望着她。
张冕赶了出来，听说她要选人，自告奋勇，“公主进去歇息罢，切莫招了风。您且出个标准，我来筛选！”
“无事，我睡太久，歇得有些倦了，找些事做。”华昭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对下面道，“自我介绍下罢。”
底下的人有十来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知晓这是唯一机会，各个伸长了脖子，张嘴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张冕不得不吼了一声，“老实点！挨个来！”
场面这才有序几分。
华昭懒懒地听着他们讲，极少开口。
轮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宫女，身材粗壮，说话结巴，半天才讲明白自己是御膳房出来的。
正合了华昭心意，问她，“会做什么？”
“和面、切菜、蒸糕点……我师傅会、会得多，公主想吃啥，我、我可以找她学。”
华昭略有些失望，不置可否。
轮到下一个人，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太监，一直埋着头不做声。点了他讲，一抬起头，锅灰弄污了大半张脸，看得华昭太阳穴狠狠一跳。
“小的也在御膳房待过，什么都能做的。”小太监毫不怯场，扬着声音回禀。
刚才结巴的小宫女仰起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到底沉默着埋下头。
待到众人自荐完，华昭点了技能突出的几人留下，各有任用。
未点到名姓者正要咧着嘴巴哭，却听华昭问身旁的张冕，“扫洒缺人吗？”
张冕想了想，“缺的。”
“养花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养花？张冕仍道，“缺的。”
而后问这个也缺，问那个也缺，华昭无可奈何，道：“既什么都缺人，全留下罢。让人给他们分派分派杂活。”
底下正张大嘴呆听着，忽闻此言，嚎出声来，磕着头道：“公主殿下英明！”
“安静，莫引来麻烦。”华昭一言止住众人，点了御膳房的小太监，“你今后当我近侍，随侍左右，跟着走吧。”
华昭领人回房。
一关上门，小太监立马站直身体，大摇大摆地坐到桌旁，开始喝茶吃点心，嘴里边嚼边在讲，“有肉吗？我饿得发昏，魂牵梦绕全是一口肥而不腻大肥肉。”
华昭其实未与此人见过几次。
见对方毫不客气地使唤自己，略有些无言，还是着人送了些热食进来。
他吃得狼吞虎咽，险些噎着。华昭给他倒了茶解腻，让他慢些。
岂料他越发得寸进尺。
边嚼食物边张嘴要这要那，唾沫满天飞，要求美食美衣不说，更是要求美婢伺候。
“啪！”
华昭忍无可忍，砸了他的佳肴，单手拎起他前襟，居高临下地冷眼望着他，“你当这是什么时候？你当外面的胡人是你家仆，来你家伺候你来了？醒醒吧！你爹早跑了，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安富尊荣的七皇子罢？”
七皇子受她气势压迫，瑟瑟发抖，仍夹着腿吼道：“大胆！你竟敢威胁我？！你区区一个公主，我让父皇治你的罪！”
华昭气极反笑，抽刀出鞘比到他颈上，利刃割破了他的汗毛，“再大声些呀，最好统统让胡人听见，带你去找你父皇，来治我的罪。”
七皇子瞪着眼，水雾罩上眸子，他紧咬下唇决不泄漏一丝恐惧，还未说话，便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吓得身体猛然一抖。
“谁！”华昭质问。
“公主容禀，”张冕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乌若单于派人来请，邀您商量割城和谈之事。”
“知道了。”
华昭松开手，轻声威胁道：“老实在房中呆着！宫中认识你的人可不少，若被人认出告发，我也救不得你！”
——
大益朝的宫殿，大得惊人。
乌若单于挑了个大小适中的，坐在尊位上议事。
大殿下方，留在京城的大益朝臣子被“请”来不少。基本身着五品以下的青绿色官袍，五品以上的朱紫大员，绝大部分早跟着大益朝皇帝跑了，殿中只剩凤毛麟角。
乌若单于的目的很简单。
正如大太监广全投效前，乌若单于在宫中可谓两眼一抹黑，常用的奴隶在新地方不得用，连烧热水都找不到对方，在皇宫里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吃不好，睡不香。
等到广全一接手，偌大的皇宫竟然就给盘活了，余下不多的大益宫人们各司其职，衣、食、住、行样样妥帖。
乌若单于终于拥有生活在皇宫的实感。
以此推之，他想实实在在地掌控大益朝，便得在朝堂上寻个广全式的人物，替他盘活整个朝廷。
广全领到他的命令，便“引荐”了多人。
然而事情没那么顺利。
来的人个个脖子硬得很，不但不接受他的任命，更有甚者直接顶撞上来，要他滚出大益京城。
真是好笑，大益朝皇帝自己跑了，这里不正是一座空屋？
既是空屋，他占进来便是他的，这些人不该跟着他们皇帝滚？
乌若单于动了杀念。
广全却百般劝说，“单于万万不可！此人可动不得，一动，天下士林都会抵触反抗！”
“不是讲红衣紫衣之人最为要紧吗？此人穿着灰袍布衣，有何了不起？”
广全一两句解释不清，只能道：“小的是奴才，位卑言轻。单于已请了华昭公主议事，公主身份尊贵，定能规劝他们迷途知返。”
也罢，他唤人来不为造杀孽，只为操持朝廷，不宜将好事变坏事。
乌若单于允了。
——
华昭跟着派来的宫人前行。
张冕紧随身后。
路上，他从怀中掏出药包，递给华昭，“公主，您要的药，我给寻来了。”
华昭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全给你了，备好。”
她讲完，又想了想，要回两包留下。其余均让张冕揣到怀中，以防万一。
张冕感动得无以复加。
公主既给他神兵宝匕防身，竟还不放心，给他剧毒以备不时之需。自己何德何能，得贵人如此青眼！
他正暗想定当竭力以报知遇之恩时，却听华昭轻声问他，“方才门外通报时，你听到了什么？”
“嗯？”
“少知道些，对你有好处。”
“臣明白。”张冕抹去额上汗水，下定决心，将方才听闻的只言片语甩到爪哇国外。
转过拐角，大殿近在咫尺。
二人殿外稍候，有人进去通报，很快便有人引他们进去。
华昭一进殿，不卑不亢向尊位上的乌若单于问了好，眼睛扫过另一旁的众人，一见到打头那个灰袍布衣老人，第一反应竟是将袖中的两包见血封喉给他。
转念一想，并无必要。
灰袍老人是受到乌若单于责难，心怀家国之恨，愤然触柱而亡，她虽未亲见，却听人讲过，是当场便没了气息的。死得干净利落，毫无痛苦。
并不像张冕一般长痛数日。
且对面此时冲她横眉冷对，态度欠佳，她也不愿自贴热脸。
乌若单于见她来了，开口先是质问，“不是大益朝说要和谈？要割城？怎么还有军队夜夜在京畿骚扰我胡人大军？”
华昭瞬间愣住。
萧佑成功了？！
说着来和谈，她已做好唇枪舌战的准备，没成想一来便听到如此好消息，差点没压住嘴角笑意。
她稳定心神，清了清嗓子，正待开口。
刚巧，高鼻深目的胡族小黄门将乌若单于的质问翻成汉话，群臣一听“割城”二字便炸了锅，纷纷指着她鼻子痛骂，“大益朝百年煊赫，从未割城求饶。你胆敢做这千古罪人，定会遗臭万年！”
另有“卖主求荣、丧权辱国、奴颜婢膝”等等辱骂。
华昭一时张口结舌。
割城求和分明是和顺帝的主意，若真按他的想法，谈都不必谈，直接割出十五城。且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他还会越割越多。
也怪她太大意，为着掌控主导权、少割些城池，竟帮和顺帝背了黑锅。
锅当然得甩回和顺帝。
她张嘴呐喊，“这是圣上的主意，我不过是个和谈的御史！”无奈声音瞬间被淹没。
乌若单于见场面失控，唤来精兵威吓，大殿总算清净了。
他便让华昭暂不讲和谈事宜，先劝劝诸位大臣归顺胡族。
华昭正要理论个一二三，见群臣个个伸长脖子，仿佛一等她讲完便要张嘴乱喷一气。
她顿了顿，只好道：“他们人多，数十张嘴。我人少，只有一张嘴，根本吵不过。不若让我一个个地劝，先从最前头那位开始。”
华昭将手指向了灰袍老人。
上一辈子便动不动发热昏厥。这辈子，她以为有了绝世武功便可幸免，未料到毫无用处，气势汹汹地病了一场。
病了一天两夜，她吃了张冕寻到的成药，第三天清晨总算降了温，清醒着起来喝了碗白粥。
如此易病，可不是办法。
绝世武功未起作用，盖因并非她千锤百炼得来的功夫。
往后确得寻个武师父，认真锤筋炼骨。
食补也得加强。待喝过几日白粥，便多多食肉。胡人不就是以肉为主食，才能长得那般高大吗？
她正细细思索，门外却传来喧闹声。
“先都回去！公主未醒，你们来添什么乱？惊扰到公主怎么办？”
“呜呜呜公公，且留我在此等候罢！我若离开此地，便是死路一条啊！”
“先回！待公主醒了我立给你们通报！”
华昭侧耳听着，问身旁伺候的宫女，“外面究竟何事吵闹？”
宫女小心翼翼道：“是几个宫人想到公主膝下伺候，昨日清晨便来了，跪了一夜，赶都赶不走。”
华昭略一思索，想通其中关窍。
皇宫正鸡飞狗跳乱作一团。胡人难伺候，言语不通，又暴躁易怒。导致宫女有受辱之险，太监有害命之忧。唯有华昭是汉人，也是旧主子，按原习惯伺候便可，生命无忧。
上辈子她被阿伏那抢去，自然未经过这遭。
当下她庶务繁杂，正需要人手。武夫难寻，厨子厨娘倒能挑一挑，最好明日便开始食补。
“走吧，扶我出去瞧瞧。”
华昭披衣走到院中。
聒噪的人群一见她便闭了嘴，跪伏于地，一个个睁大双眼，巴巴地望着她。
张冕赶了出来，听说她要选人，自告奋勇，“公主进去歇息罢，切莫招了风。您且出个标准，我来筛选！”
“无事，我睡太久，歇得有些倦了，找些事做。”华昭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对下面道，“自我介绍下罢。”
底下的人有十来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知晓这是唯一机会，各个伸长了脖子，张嘴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张冕不得不吼了一声，“老实点！挨个来！”
场面这才有序几分。
华昭懒懒地听着他们讲，极少开口。
轮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宫女，身材粗壮，说话结巴，半天才讲明白自己是御膳房出来的。
正合了华昭心意，问她，“会做什么？”
“和面、切菜、蒸糕点……我师傅会、会得多，公主想吃啥，我、我可以找她学。”
华昭略有些失望，不置可否。
轮到下一个人，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太监，一直埋着头不做声。点了他讲，一抬起头，锅灰弄污了大半张脸，看得华昭太阳穴狠狠一跳。
“小的也在御膳房待过，什么都能做的。”小太监毫不怯场，扬着声音回禀。
刚才结巴的小宫女仰起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到底沉默着埋下头。
待到众人自荐完，华昭点了技能突出的几人留下，各有任用。
未点到名姓者正要咧着嘴巴哭，却听华昭问身旁的张冕，“扫洒缺人吗？”
张冕想了想，“缺的。”
“养花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养花？张冕仍道，“缺的。”
而后问这个也缺，问那个也缺，华昭无可奈何，道：“既什么都缺人，全留下罢。让人给他们分派分派杂活。”
底下正张大嘴呆听着，忽闻此言，嚎出声来，磕着头道：“公主殿下英明！”
“安静，莫引来麻烦。”华昭一言止住众人，点了御膳房的小太监，“你今后当我近侍，随侍左右，跟着走吧。”
华昭领人回房。
一关上门，小太监立马站直身体，大摇大摆地坐到桌旁，开始喝茶吃点心，嘴里边嚼边在讲，“有肉吗？我饿得发昏，魂牵梦绕全是一口肥而不腻大肥肉。”
华昭其实未与此人见过几次。
见对方毫不客气地使唤自己，略有些无言，还是着人送了些热食进来。
他吃得狼吞虎咽，险些噎着。华昭给他倒了茶解腻，让他慢些。
岂料他越发得寸进尺。
边嚼食物边张嘴要这要那，唾沫满天飞，要求美食美衣不说，更是要求美婢伺候。
“啪！”
华昭忍无可忍，砸了他的佳肴，单手拎起他前襟，居高临下地冷眼望着他，“你当这是什么时候？你当外面的胡人是你家仆，来你家伺候你来了？醒醒吧！你爹早跑了，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安富尊荣的七皇子罢？”
七皇子受她气势压迫，瑟瑟发抖，仍夹着腿吼道：“大胆！你竟敢威胁我？！你区区一个公主，我让父皇治你的罪！”
华昭气极反笑，抽刀出鞘比到他颈上，利刃割破了他的汗毛，“再大声些呀，最好统统让胡人听见，带你去找你父皇，来治我的罪。”
七皇子瞪着眼，水雾罩上眸子，他紧咬下唇决不泄漏一丝恐惧，还未说话，便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吓得身体猛然一抖。
“谁！”华昭质问。
“公主容禀，”张冕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乌若单于派人来请，邀您商量割城和谈之事。”
“知道了。”
华昭松开手，轻声威胁道：“老实在房中呆着！宫中认识你的人可不少，若被人认出告发，我也救不得你！”
——
大益朝的宫殿，大得惊人。
乌若单于挑了个大小适中的，坐在尊位上议事。
大殿下方，留在京城的大益朝臣子被“请”来不少。基本身着五品以下的青绿色官袍，五品以上的朱紫大员，绝大部分早跟着大益朝皇帝跑了，殿中只剩凤毛麟角。
乌若单于的目的很简单。
正如大太监广全投效前，乌若单于在宫中可谓两眼一抹黑，常用的奴隶在新地方不得用，连烧热水都找不到对方，在皇宫里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吃不好，睡不香。
等到广全一接手，偌大的皇宫竟然就给盘活了，余下不多的大益宫人们各司其职，衣、食、住、行样样妥帖。
乌若单于终于拥有生活在皇宫的实感。
以此推之，他想实实在在地掌控大益朝，便得在朝堂上寻个广全式的人物，替他盘活整个朝廷。
广全领到他的命令，便“引荐”了多人。
然而事情没那么顺利。
来的人个个脖子硬得很，不但不接受他的任命，更有甚者直接顶撞上来，要他滚出大益京城。
真是好笑，大益朝皇帝自己跑了，这里不正是一座空屋？
既是空屋，他占进来便是他的，这些人不该跟着他们皇帝滚？
乌若单于动了杀念。
广全却百般劝说，“单于万万不可！此人可动不得，一动，天下士林都会抵触反抗！”
“不是讲红衣紫衣之人最为要紧吗？此人穿着灰袍布衣，有何了不起？”
广全一两句解释不清，只能道：“小的是奴才，位卑言轻。单于已请了华昭公主议事，公主身份尊贵，定能规劝他们迷途知返。”
也罢，他唤人来不为造杀孽，只为操持朝廷，不宜将好事变坏事。
乌若单于允了。
——
华昭跟着派来的宫人前行。
张冕紧随身后。
路上，他从怀中掏出药包，递给华昭，“公主，您要的药，我给寻来了。”
华昭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全给你了，备好。”
她讲完，又想了想，要回两包留下。其余均让张冕揣到怀中，以防万一。
张冕感动得无以复加。
公主既给他神兵宝匕防身，竟还不放心，给他剧毒以备不时之需。自己何德何能，得贵人如此青眼！
他正暗想定当竭力以报知遇之恩时，却听华昭轻声问他，“方才门外通报时，你听到了什么？”
“嗯？”
“少知道些，对你有好处。”
“臣明白。”张冕抹去额上汗水，下定决心，将方才听闻的只言片语甩到爪哇国外。
转过拐角，大殿近在咫尺。
二人殿外稍候，有人进去通报，很快便有人引他们进去。
华昭一进殿，不卑不亢向尊位上的乌若单于问了好，眼睛扫过另一旁的众人，一见到打头那个灰袍布衣老人，第一反应竟是将袖中的两包见血封喉给他。
转念一想，并无必要。
灰袍老人是受到乌若单于责难，心怀家国之恨，愤然触柱而亡，她虽未亲见，却听人讲过，是当场便没了气息的。死得干净利落，毫无痛苦。
并不像张冕一般长痛数日。
且对面此时冲她横眉冷对，态度欠佳，她也不愿自贴热脸。
乌若单于见她来了，开口先是质问，“不是大益朝说要和谈？要割城？怎么还有军队夜夜在京畿骚扰我胡人大军？”
华昭瞬间愣住。
萧佑成功了？！
说着来和谈，她已做好唇枪舌战的准备，没成想一来便听到如此好消息，差点没压住嘴角笑意。
她稳定心神，清了清嗓子，正待开口。
刚巧，高鼻深目的胡族小黄门将乌若单于的质问翻成汉话，群臣一听“割城”二字便炸了锅，纷纷指着她鼻子痛骂，“大益朝百年煊赫，从未割城求饶。你胆敢做这千古罪人，定会遗臭万年！”
另有“卖主求荣、丧权辱国、奴颜婢膝”等等辱骂。
华昭一时张口结舌。
割城求和分明是和顺帝的主意，若真按他的想法，谈都不必谈，直接割出十五城。且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他还会越割越多。
也怪她太大意，为着掌控主导权、少割些城池，竟帮和顺帝背了黑锅。
锅当然得甩回和顺帝。
她张嘴呐喊，“这是圣上的主意，我不过是个和谈的御史！”无奈声音瞬间被淹没。
乌若单于见场面失控，唤来精兵威吓，大殿总算清净了。
他便让华昭暂不讲和谈事宜，先劝劝诸位大臣归顺胡族。
华昭正要理论个一二三，见群臣个个伸长脖子，仿佛一等她讲完便要张嘴乱喷一气。
她顿了顿，只好道：“他们人多，数十张嘴。我人少，只有一张嘴，根本吵不过。不若让我一个个地劝，先从最前头那位开始。”
华昭将手指向了灰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