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终是空想。

    华昭在新泥落下处仰头等待,两日都未见人影,她嘶声打招呼,也未等到回应。

    这泥许是从山顶大路落下,人早走远。

    她习惯于失望落空,也不以为意,继续重复每日练习——她开始开创自己的武术招式了。

    重生之后,华昭先从西胡奸细小浑子处学习基础武功,又在穆秋池处学了飞云宗正统武术,再向丘敦讨教了胡族功夫……

    学得庞杂,然而个个都不适合她。

    华昭原也不讲究招式,反正通灵青玉转化来的战力,她不比学习便能直接使出。

    可如今找不见内力,一下便犯了难。

    用尽往日所学也不得其法,华昭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武功本就自成一体,必得自己创立一套武功心法,方能破此困局。

    华昭如今于生灵自然一事上感悟最深,想通此节,便更沉浸于观察花鸟虫鱼、光风水雾。

    她最开始只是跟着摇摆,花在风中如何摇摆,她便如何摇摆;鱼在水中如何游动,她便如何游动。模仿了个十成十的像。

    慢慢的,她的摇摆力度越来越大,已然脱离模仿,由形似做到了神识。最后,即便是闭着眼,她也能做到形神兼备。

    初学告成,却又如何运用?

    难道与人对战时,她突然形神兼备地模仿一条鱼,便能御敌?

    于是华昭闭眼后,开始在对面安排假想敌。

    最开始是贺兰利站在对面。然而她一见这人便气恼,只想拼命将其大卸八块,常常乱斗一通,顾不得融合新练招式。又则怒气伤脾,容易走火入魔。华昭不得不更换对打之人。

    选来选去,还是丘敦最适合。

    她对此人恨,却恨得轻描淡写,仿佛随时可以不恨,相忘于江湖;且与他学过数日,熟悉他的杀招,很能在脑海中想象他的招式。

    一方天地中,丘敦背着刀站在对面。

    华昭双手空空,不知哪里传来空山古寺的钟鸣。“铛”的一声,吹林扶水而来。

    她抢上两步,推掌向前,被丘敦躲过。而后她身如游鱼,掌心带风,扭身劈向对方。

    以真实力量来看,此掌虽击到对方面门,却不能即刻毙命。而丘敦已抽出背上大刀,朝她双臂砍来,迫得她撤身换腿……

    华昭一面闭眼,在脑中演绎万般杀招对局,一面现实中同步复现脑中动作。甫一开始,脑中动作还不能完全复刻,真实的动作总是差了些许。到后来,随着身体越发强健,到底完全一致了。

    即便是力道、角度,也同步拿捏。

    华昭自创武功,武艺飞一般地成长着。然而内力依然不见踪影,她知它们磅礴丰富,却无力动用半分。

    又是许多的日出日落,山间无日月,华昭也不知过去多少时日,只是勤学苦练,每日不停。

    “啊!”

    突然,似在天外传来人的惨叫。而后是一阵树干的枝桠折断声。

    华昭脑中演绎完最后一个动作。从洞中出来一看,山间大树上竟挂着一个女子,正在哎哟哎哟的痛呼。

    “娘的,这藤怎么这般脆,摔得老娘生痛!”她挂在树上哀哀叫骂着。

    华昭在树下看她,道:“姑娘?”

    女子倏地转头,看见华昭后惊喜道:“菩萨?!”

    华昭割短的头发皆已长长,松散地披在肩上。衣裳原磨得残破,她便磨尖石片,裁成长裳,穿着颇为飘逸。山间清润养人,果子香甜,走兽肉紧,她整日食之,渐渐便有了出尘意味。

    再加之她相貌原就柔美,清清淡淡地出现在人迹罕至之地,岂不是容易引人误会?

    她闻言愣了愣,而后道:“我是人。”

    虽然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还在人世,但见了眼前性格跳脱的姑娘,彻底打消了怀疑。

    “行行行,你是什么都行,能不能救我下来。”女子恳求道,“我的腿可能断了,爬是爬不动的。”

    华昭便上前两步,站到她正下方,“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你?接得住吗?我可很重的,你那么薄薄一片,别把你压坏了。”

    华昭内力全无,然而整日习武捕猎,力气却是不小,应承道:“没问题,放心跳。”

    女子犹豫片刻,但当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树枝咔咔直响,显然支撑不了她多久,比起一下落到地上,有个垫背的多少会好些,“真不会压坏你?那我来了哦。”

    “来吧。”

    女子便扭扭,翻了个身,而后松开抱着树枝的手,还未来得及尖叫出口,便被一双手结结实实搂在怀里。

    “多、多谢。”那双手稳稳当当的,女子竟不由不好意思了半分。

    “无妨。”华昭说着,并不将人放下,而是一径抱着走进石洞之中,才将人放到干净大石头上,点燃了柴火。

    这火得来不易,华昭吃了许久生食。

    某日山间竟下起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狂风在山间嘶吼,远处紫云仿佛有神仙渡劫。她躲在洞中,突然光炸的天地发白,而后噼啪一声雷响,山间枯枝竟被点着,燃起大火。

    华昭先是想着灭火,而后才欣喜若狂——她有火了!

    便存了火种,再舀出潭水,合着大雨将火扑灭,避免烧完她不多的食物储备。

    从那天起,华昭便喝上了热水,吃上了熟食,日子比往常更要逍遥快活了。若非心中挂念着家国仇恨,她宁愿在此度过一生。

    山中清寒,火光一烤,原本瑟瑟发抖的女子舒服几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华昭又给了弄了吃喝,女子一面吃,一面交代自己的情况。

    “我乃旁边村镇的医师,唤做姜雨。今日来山中采药,见山壁上长着一株顶好的血燕草,便割了树藤绑腰上,降下来采摘。不料那树藤竟不结实,也怪我粗心大意,往日也常在山壁上采药,没出过事。做的习惯了,便托了大,没好好检查,树藤断裂将我摔了下来,幸而此处山腰有树将我接着,否则定会摔成八瓣!”

    姜雨喝了口热水,继续道:“山腰竟有此洞天福地!还有你这神仙似的人物!可真算我福大命大,被你们救了!”

    方才,华昭已将她采药的背篓拣了回来,零落的草药也拾到其中。

    她便将腰间的半截树藤解下,拿过背篓,小心捧出一株红色药草,满脸珍爱道:“这便是血燕草了,无论拿来制毒或解毒,都是一味良药。”

    “挺好看。”华昭赞道。

    姜雨看向她,满脸喜意,“好神仙,求你告诉我该如何回去?我家中还有几位重病之人,等着我采药回去救命。”

    “办不到。”华昭遗憾地摇摇头。她许久未与人对话,有些结巴。便发言少,句句精悍短小,越发显得神秘。

    姜雨并不太信,“你若是神仙,必定有法子让我回去。你若不是神仙,必定有常人之路来到此处,既能来,便也能回。”

    言语颇有几分道理。

    然而华昭既非神仙,能来此处,却回不去。她道:“我同你一样,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而且比你还惨些,掉下来前已受了重伤,且没有一棵招摇的树拦住我去路,而是直直坠进了苔藓地里。”

    姜雨不可思议,抬手便要朝她伸来。

    华昭挡住她,“干什么?”

    “我是医师,替你把把脉。”

    华昭便放手了。

    姜雨握住她的手腕把脉,一面观察她的神色,脸上表情变换多端。

    “不对!”姜雨嚷嚷着,换了手继续把脉,而后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华昭同样好奇,她受伤许久,只知伤口逐渐愈合,却不知伤情如何,问,“哪里不对?”

    姜雨微张着嘴,惊疑地望着她,“按脉象来看,你五脏六腑全都烂完了,结果你竟能好生生地活着,方才也结结实实地将我接住。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姜雨说着,想起那个温热的怀抱,立即甩了甩头,否决道:“你必然是人,我不会感觉错。那你体质可真是特别,我行医多年,别说见过,就连听也未曾听过你这般情形。如若我未曾亲手替你把脉,也是决计不信的。”

    边说,便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细细感受她的脉搏,而后轻声低语,“若我此刻不是正给你把脉,我全然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华昭同样惊诧。

    她原以为面上伤口结疤,便已算将身体养好。未料到五脏六腑并未得到治疗,怪道她既找到不到,也动用不了内力,丹田都坏了,没死已算奇景,哪还能更多?

    华昭问,“你可有办法治我的伤?若是能治愈内伤,我便有出去的办法。”

    “有倒是有。”姜雨道,“但我没有药材,若要出去采药,一是山间不一定有那么多药,二来我腿断了,短时间动弹不能。”

    姜雨早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大多数都是皮外擦伤,只有右腿是真的折了。

    她左右看看,发现角落处竟有一些鲜果鲜草,其中竟有一味她正需要的药材,“诶?能不能把那边的果子花草搬给我看看?”

    华昭顺着姜雨的手望了过去,原是她早晨采摘的青菜,这些菜是她尝过味道最好的,本待着晚上同肉一起下锅。她依言将鲜草鲜果搬来,顺口道:“晚上再猎只野兔,加上这些同煮,替你补补。”

    姜雨神色变幻莫测,问,“你素日都吃这些?”

    “是啊。”华昭点头,“怎么了?”

    姜雨道:“可是,这些里面有七成皆是毒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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