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戴了帷帽,找到镇上一家药铺问了。

    “这几味都有,但是龙涎香也没有。您也不用去别处打听,我们可是镇上最大的一间药铺。我们都没有,别家更没有了。”药铺掌柜得意洋洋道。

    “行,谢了。”华昭收好单子,出了药铺。

    她确实也不去别处打听,而是准备直接去州城。

    既是因为药品齐全,也是因为她囊中羞涩。

    州城有钱人多,为富不仁者也多。华昭既然一身武艺,便决定劫富济贫——劫不仁义的富,济她这个贫。她要的也不多,只要买药钱和上路的盘缠,对那些人不过毛毛雨。

    打定主意,华昭便走进道旁树林,沿着大路往州城去。其间饿了,便拿出自带的干粮和水填饱肚子。她往常养尊处优,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过她坠崖后连苔藓都吃了,干粮啃着简直喷香。

    吃饱喝足,她又继续赶路,终于在夜晚前到了州城城外。

    华昭上辈子爱听戏,常在戏中听见什么夜色将晚,借宿庙中。她如今正好身无长物,便兴冲冲地准备找个庙宇借宿。

    问了路,终于来到一处破庙。

    放眼望去,却无什么才子佳人,反而坐满衣衫褴褛的乞丐,三三两两混做一堆,夜晚天寒,面前皆烧着火取暖。

    “啧。”

    和戏里讲的也差太多了。

    但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华昭便信步走了进去。

    她一踏进破庙,便招来众人侧目。来回看看,找了最干净一处坐下。

    方才的侧目成了骚动。

    华昭左右看看,有些疑惑。

    她见旁边有个头发蓬乱的小姑娘,便问,“怎么都盯着我,这处不能做吗?”

    小姑娘不敢开口,咬着手不看她。

    既然没人解释,看便看了。

    华昭掏出干粮准备进食,突然庙门口走进来一行人,见了华昭,撩起袖子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坐我们老大的位置!”

    说着便要上前,被打头那人伸手拦住,“休得无礼。”

    这人体格健壮,脸上横着一道刀疤,更添两分凶狠。此刻贼兮兮地笑道:“小娘子,怎么孤身一人来这庙里?这里十分危险,要不由我保护你吧?”

    华昭帷帽未摘,轻笑一下问,“我坐了你的位置?”

    “哈哈,往日确实都是我在坐,小娘子若是喜欢,我俩可以挤挤。”刀疤脸笑着,就要上前。

    华昭顺手拾起旁边的长棍,举起来支到他面前,“我可不爱和人挤。”她大马金刀地坐着,又道:“我喜欢这个地方,就愿意独占。”

    刀疤脸笑容僵住,很快转为愤怒。

    他身为街头一霸,就连公差衙役见了他,都得给三分薄面。如今被个娘们下了面子,当即怒不可遏,“给脸不要脸!你既然这般嚣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抽出腰间斧头,就往面前木棍砍去。

    不料木棍突然后退,而后游移着朝他点来,一下点中他的手腕,斧头当的一声脱手落地,二下点中他的小腿,惨叫一声单膝跪地。

    “老大你怎么了,中邪了吗?”他身后六七位小弟见状,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要搀扶他起来,更有三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就要冲上来教训她。

    华昭不动如风,只单手握住长棍,游移着朝三人点去。角度刁钻,力度惊人,灵活地点完又逃跑,三人被先后点倒在地,被点出一阵发麻。他们方才都幻觉面对的不是木棍,而是条扭曲盘旋的长蛇,耳边甚至响起嘶嘶的蛇信声,一时胆寒不已。

    剩下几人终于察觉不对,警惕地望着华昭,不敢再继续送菜。

    华昭用长棍画了个圈,然后戳戳半边身子划到圈中的那个彪形大汉,“这一片都是我的地盘,你能不能出去趴?”

    被戳的大汉忍着麻痒,扭着屁股退出了华昭画的圈。

    单膝跪地的刀疤脸终于在小弟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咳了咳,然后道:“方才似乎中邪了,竟突然扑倒在地。此地有些邪门啊,不宜久留,我们换别处去。”

    小弟们接连复合,“是啊是啊,真邪门!”

    一行人灰溜溜地互相搀扶着溜了。

    华昭见找茬者走了,掏出干粮和水囊进食,赫然发现两旁空空如也。

    原来留在庙中的乞丐们怕进了她划下的圈子,悄无声息地坐远了,除开破庙他们无处可去,挤挤挨挨更显拥挤。

    华昭乐得清净,将嘴里的烤饼嚼得喷香。

    姜雨确实能干,厨艺也是顶好的。原先在山崖下没有施展空间,如今怕她路上饥渴,特意用白面做了烤饼,里面还夹着薄薄一层糖和花生,吃得华昭满口生津。

    旁边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咬着手,一会儿看看她手里的饼,一会儿看看她手边的棍子。

    那模样让华昭想起永清和茉莉,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有次宫里得了进贡的鲜果,他父皇分给各宫,却独独没有分给她,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和顺帝添油加醋,说她失了父皇欢心,惹得她委屈地大哭不止。

    分明是完全不想干的事情,若不是此情此景,她可能早将此事忘到爪哇国了,华昭蓦然回首,那般委屈的滋味她竟还记得。心里一软,便问小女孩,“你会生火吗?给我生堆火,我给你一块饼。”

    小女孩双眼发亮,跳起来忙活。

    很快便在华昭面前生起一堆篝火。

    华昭从包袱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烤饼递过去,小女孩擦擦手指接过,也不走,蹲在旁边拿着饼看她。

    “怎么不吃?”华昭也给自己拿出一块饼,放在篝火旁烤上。很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香,她揭开饼皮,里面的面饼暄软,融化的糖液晶莹流动。趁热咬下一口,甜滋滋地温暖着四肢百骸。即便吃遍山珍海味的胃口也无法抵挡,华昭差点把舌头吞进去。

    小女孩见她吃得香,咽咽口水,试探着将自己的饼烤上。

    “小心烤焦。”华昭叮嘱道。

    小女孩便小心看着饼,没一会儿就给翻个面,眼睛不是还盯着华昭手边的长棍看。

    华昭吃完一冷一热两个饼,心满意足地灌了口温热的人,舒坦道:“你喜欢这棍子?”

    小女孩犹豫一会儿,狠狠点了点头。

    “喜欢就送你。”反正她也是随手捡的,叮嘱也随性而至,“所重者非神兵利器也,所重者乃反抗之勇。”

    当晚,华昭靠着火堆和衣睡下。

    破庙里虽无才子佳人,但有刀疤脸和小女孩,倒也颇得趣味。

    小女孩饼吃了一小半,便藏到了怀中。她见华昭随性的很,便在火堆旁找了处不碍事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蜷缩着小身子,手里握着华昭送的长棍,沉沉睡去。

    直到华昭清晨醒来,她警惕地立时睁开了眼睛,直起上半身,紧盯着华昭不妨。

    “后会有期。”

    华昭朝她摆摆手,想了想,塞给她一个新饼,起身出了破庙,几个起纵间便不见了踪影。

    ——

    华昭来到街上。

    她昨晚同破庙乞丐闲聊,问到了州城谁最富有,谁最为富不仁。

    答案大同小异,都说是东街的刘家,既有钱又毒辣。

    “为了点钱,能把老娘逼死的人家,我乡下来的,从前还真没见过。”

    “所以我们赚不到钱呢,只能苦哈哈地到处乞讨,就是心不狠啦!”

    华昭听了半天,这群人说话夸张,内容半真半假无法分辨。不过无所谓,既定了人家,她便自己前去试探一番。

    她先去州城最大一家药铺,店面宽阔,门脸描金画彩,异常阔气。

    甫一进门,便有小二殷勤招待。

    她拿出姜雨拟的纸条,上面的药材虽然名贵,然而要量不大,小二却也殷勤不改,将她请入店后,派医师拿药材给她一一过目了。

    华昭山中同姜雨呆了两月,在她行动不便时也按照指点处理过药材,因此一瞧之下,便看出这些药材保存得十分好。

    当下满意点头,“瞧着不错,大概要多少银子?”

    小二忙拿单子给了掌柜,而后算出一个数来,“得要三百二十六两。”

    华昭不由咋舌。

    张家死了小子,他老娘讹人也只敢讹三贯钱,这些药材却要三百多两。华昭不是没见过钱,她贵为公主,往常说一声挥金如土也不为过。只是此刻将人命放到秤上称,竟如此没有重量,轻飘飘的令她大吃一惊。

    不过她当下身无分文,别说三百两,三百文都没有。

    于是装模作样道:“我今日未带足银两,明日再来买罢。”

    小二热情不减,将纸条交还给她,殷勤地将人送出了门。

    待华昭走远,店后的门帘突然揭开,走出三人。

    当头那人衣饰华贵,问,“这便是昨日挑衅你之人?”

    他身旁站着的,赫然是昨晚破庙里找事的刀疤脸。

    刀疤脸闻言,小心回道:“没错,正是此女子。昨晚强行霸占我的卧榻不说,还无缘无故奚落我一顿。我好男不跟女斗,好心放她一马。结果破庙中的兄弟今早告诉我,昨晚,她既在询问州城中最大的药铺所在,又在四处打听刘员外您家中之事,还说什么为富不仁。我一听,那还得了!这不正冲着您来的吗?赶紧跑来知会您一声!”

    刘员外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既如此,多谢刀疤兄了,我让家丁备份薄礼给你,万望不要推辞。”

    说着,望向华昭消失的方向,“我倒要看看,这女子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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