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灯火甚是明亮,羊角宫灯正明晃晃的摆在走道两旁。外头阴沉的天,也遮不住灯火的通明。

    皇后看着宋清纭身上的衣裳,心中百感交集。

    云皇贵妃穿着甚是艳丽,尤其钟爱海棠花,其额间经常印上海棠花纹。

    不知是记忆模糊,亦或者是宋清纭的容貌有几分像云皇贵妃。皇后看着坐在梨花木椅上的宋清纭,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若非看着面前的女子极其年轻,有那么一瞬,皇后还以为云皇贵妃重回人间。

    柳知音明白皇后的弦外之意,当即寻了个借口便离开皇宫。临行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清纭。

    如今,偌大的翊坤宫唯有皇后和宋清纭两人。宫人进来奉茶以后,旋即快步地退了下去。

    宋清纭离坐在凤位上的皇后有一段距离,她看不太清楚皇后的脸,只看到她唇角微微上扬。

    想起皇后的话,宋清纭心中甚是不明。

    前世,叶温辞登基后,文武百官皆让叶温辞尊称皇后为母后皇太后。

    叶温辞新帝刚刚执政不久,在朝廷中尚未站稳脚跟。群臣老谋深算,处处进逼。

    可叶温辞并没有同群臣们妥协,朝中始终不见太后的身影。

    再到后来,皇后娘娘忽而暴毙在翊坤宫。宫中传闻,新帝心狠手辣,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嫡母。

    群臣本还望以此事要挟新帝,胁迫其上位。可叶温辞杀伐果断,当众处死了几个不满的大臣。

    加之方宰相又力挺叶温辞,这才让此事不了了之。

    宋清纭眨了眨双眸,开口问向那坐在凤位上的皇后,“方才在宫道上,皇后娘娘的话是何用意?”

    依着前世的记忆,她穿上云皇贵妃素来欢喜的衣裳款式。为的便是求见太后,让太后同陛下求情。

    说起来,太后每每听到云皇贵妃的事,脸色总是不欢喜。似是对云皇贵妃有几分愧疚一般。

    当今天下皆是天子说了算,但太后到底是天子生母,说话也颇有分量。

    如若太后在叶温辞受罚这事在陛下面前多劝阻,想来陛下也会因此消了气。

    皇帝气消了,内务府的人也就不敢肆意妄为。这几日,宋清纭也曾查看过叶温辞的伤势。

    府中的大夫医术到底比不上太医,若是再拖下去,耽误了病情只怕病情会恶化。

    所以,她才斗胆想要见太后一面!

    皇后轻叹一口气,一双眸在宋清纭身上停留,缓缓开口道:“本宫为六宫之主,当年若是能阻止云皇贵妃,想来也不会酿成惨案。陛下,也不会对竖王这般厌恶!”

    云皇贵妃宠冠后宫之时,叶温辞便是皇帝最为疼爱的皇子。相传,皇帝早早便下了道秘旨,立叶温辞为太子。

    只是,因着云皇贵妃当年的事情,这事才再无后文。

    一道泪光在宋清纭面前闪过,宋清纭望去时,正好看着皇后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行清泪。

    皇后拿出金丝牡丹手帕,轻轻将眼角的泪珠擦拭。

    两行清泪转瞬即逝,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皇后轻声说道:“说起来,云皇贵妃着实太倔强了!”

    听皇后说,当年云皇贵妃与陛下一见钟情,不过见了一面后便坠入爱河。

    入宫不过一月,便由小小的贵人成为云妃娘娘,在后宫中位分仅此于皇后娘娘。

    陛下更是当着所有嫔妃的面前宣告,云皇贵妃是他此生最爱。

    后妃虽说心里失落,但看着皇帝对云皇贵妃的宠爱,也算是明白,她们和云皇贵妃根本没得争。

    “只可惜造化弄人,这对神仙侠侣却在下江南后梦碎!”皇后静静地叙述道,“听闻江南风光极美,云皇贵妃的母家又正好在江南,在征得陛下同意后,云皇贵妃便带着竖王一同下了江南!”

    话锋一转,皇后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惋惜,“在处理完朝政后,陛下始终不放心云皇贵妃,于是便亲自下江南,准备给云皇贵妃一个惊喜!可却不曾……”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殿外忽而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一行人风风火火,皇帝不知何时便出现在翊坤宫中。

    不知道天气寒冷,亦或者是屋外天空阴沉,皇帝的脸上如死灰一般的青。

    帝王两鬓发白,肩上还夹杂着霜雪。一双眸不怒自威,正直直看着两人。

    皇后面色微变,走了下来去迎皇帝。就在在触及皇帝的衣袖时,皇帝大手一挥,甩开皇后的手。

    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后,问道:“可却不曾如何?”

    帝王的声音不大,却带有十足的压迫感。宋清纭站在皇后的后面,清楚地看到皇后竟忍不住颤抖一番。

    “陛下……”皇后跪了下来,生怕皇帝怪罪于她。

    皇帝忽视皇后的行为,径直走向她身后的宋清纭。直至看到宋清纭的衣着打扮,眸中柔和了些许。

    “竖王妃这身打扮倒是别致!”说此话时,皇帝脑海中已然闪过一道倩影。

    随后,皇帝冷哼一声,“他如何了?”

    ……

    竖王府。

    近日大雪不断,书房外的霜雪已然有一丈深。哪怕宫人们每日清扫,这雪依旧下个不停。

    叶温辞伤口感染,又因着天气严寒高烧不退。香柳姑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宋元霜赶来之时,正好看到香柳姑姑正往叶温辞口中灌药。

    然而这药刚灌进去没有多久,叶温辞又悉数将其退了出来。

    苦涩的药味顿时将雪白的被褥染黑,书房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姐夫还是不肯吃药吗?”宋元霜走了上前,顾不得被褥上的污秽,亲自去水盆中取了条干净的毛巾,为叶温辞擦拭。

    香柳姑姑抬头望去,只见与皇妃长得三分相似的宋二姑娘正贴心地为殿下洁面。

    看到她这般细心,香柳姑姑很是欣慰。

    “殿下这么多年来皆是如此!只是,这一回伤势这般严重,又染上了风寒,若是再不吃药的话,只怕会愈发严重啊!”香柳姑姑哭丧着脸说道。

    宋元霜将叶温辞唇角的药渍擦拭干净后,这才看到在一旁伺候着的香柳姑姑。

    只见香柳姑姑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眼底一片青色,眸中还带有如同蜘蛛丝一般的红血丝。

    这定然是许久未曾歇息过了。

    她将毛巾放回手帕时,当即拉着香柳姑姑坐了下来。

    “姐夫的身子固然要紧,这时候姑姑要是没有病倒了,那岂不是更麻烦了?不然姑姑先去歇息好了,这儿还有我呢!”宋元霜劝道。

    这一番话听得香柳姑姑心里暖暖的,然而看着愈发清瘦的叶温辞,香柳姑姑却放不下心。

    她摇了摇头,缓缓道:“可殿下一日昏迷不醒,老奴便不放心!还不若老奴继续守在殿下身边,也能有个照应。”

    宋元霜笑了笑,说道:“姑姑对殿下当真是好!不过,元霜可有法子让殿下喝药!”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元霜端着宫人刚刚熬好的还温热的药。

    只见他在叶温辞的唇上放了一条清洗干净的布,随后又用羹匙一小口一小口洒在那条布上。

    药顺着布慢慢进入到叶温辞的喉中,只见叶温辞甚是平静,全无从前那般抗拒。

    香柳姑姑大喜,静静在一旁看着。

    宋元霜动作很是娴熟,她不厌其烦地将药吹凉,随后又一小口一小口洒在布上。

    溢出来时,她又轻轻地从怀中掏出手帕,在叶温辞身上擦干净。

    “宋二小姐当真心细!老奴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竟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法子!”香柳姑姑笑着说道。

    如此一来,叶温辞也算是肯乖乖地喝药了。

    待药见底后,宋元霜便将其放在黄木麒麟纹床头柜上。

    她走到香柳姑姑身边,继续劝道:“这儿有元霜照看!姑姑不若先去歇息?”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后,香柳姑姑忽而觉得甚是疲倦。她点了点头,又同宋元霜感谢了几句,随后便走出了书房。

    一时间,书房唯剩下宋元霜和叶温辞两人。看着在软榻上昏迷着的男子,哪怕脸色苍白却依旧遮掩不住男子谪仙之貌。

    宋元霜看着男子细密的鸦睫,心头欢愉,如若能停留在此刻该多好。

    她脸上含着一抹自己始终不曾察觉的笑容,直至听到男子那一声虚弱的“纭儿”时,她脸上的笑如同粉碎的泡沫。

    ……

    黑暗将白昼吞噬,寒冬的夜漫长且寒冷。万家灯火通明,依旧难挡通天的黑暗。

    宋晚玉行至竖王府时,天色昏暗。

    自打他上位以后,便忙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得知叶温辞被皇帝责罚时,他甚是震惊。

    哪怕他探望,却碍于被事事阻拦。如今闲的有空,却在竖王府看到宋元霜。

    见宋元霜在书房忙得火热,宋晚玉不解地问道:“二姐姐?怎么是你在照顾姐夫?”

    一段时日不见,少年出落得愈发成熟。宋晚玉又高了许多,与宋元霜站一起时,将其面前的天光全然遮掩。

    少年先前的稚嫩也消散不见,如今望去俨然已然一副大人模样。

    宋元霜解释道:“我这不是怕姐姐忙不过来吗?如今竖王府的处境,想来玉儿你也是知晓的!”

    竖王不受待见,内务府的人自然会多加“照拂”。

    从前府中的主子谁有个头疼发热的,太医的身影随处可见。

    如今姐夫病了这般久,不说太医了,光是照看的人也鲜少。

    宋晚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骂这看人下碟的内务府。

    交谈间,只见殿门出现了一双熟悉的身影,只见姚卿卿与宋清纭一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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