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风波以后,姚卿卿许久未曾在京城露面。又因着清誉被损,先前提亲的人全然消失不见,姚卿卿一时之间成了京城的笑话。

    可再相见时,姚卿卿似乎并不为外头的风言风语所动。她气质依旧,如同空谷幽兰一般,不因闲言碎语妄自菲薄。

    宋清纭见到姚卿卿时,心头总是愧疚,还没开口却听到姚卿卿道:“说起来,如今的日子也算清静。一个人在府中自由自在的,可比从前舒坦多了!”

    多年的默契,宋清纭如何不知姚卿卿的用意?她这是怕自己愧疚罢了。

    “可姚伯父先前不是想着让姚姐姐与那燕廷山成婚吗?”宋清纭眼皮微抬,开口问道。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总是蛮能自己做主。

    特别是姚卿卿这种身为世家大族的女子,婚姻更是要为家族考虑。

    姚卿卿摇了摇头,想起近些时日来燕廷山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

    像是讨好一般,又或者说是期望姚卿卿接纳他一般。

    燕廷山才华横溢,也算是一表人才。然而过于急功近切,却失了本心。

    姚卿卿选择无视他,他也权当不知,依旧时不时出现在姚卿卿身边。

    她摇了摇头,“那也只是父亲的意思。我倒不愿随意和一个不知来头的男子就这般稀里糊涂地过完一生。”

    宋清纭一惊,转过头望向姚卿卿。只见少女亮闪闪的双眸闪过一丝坚定。

    印象中的姚姐姐甚是乖巧懂事,前世便是听着姚尚书的话,嫁给了素不相识的男子。

    两人自此分离,再后来听到姚姐姐的消息时。也只听闻,她和这天底下绝大多数女子一般,过着平平淡淡相夫教子的生活。

    宋清纭以为,这便是姚姐姐一心所向往的。可经历过落水风波以后,宋清纭才发现,她并没有那么了解姚姐姐。

    这一场风波,竟不知是姚姐姐的福,亦或者是姚姐姐的孽?

    攀谈间,两人见到在书房驻足等候着的宋元霜和宋晚玉。

    见到宋晚玉时,宋清纭脸上大喜。她连忙走了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宋晚玉。

    她伸手在少年的肩膀处捏了捏,当即发现少年似乎比起先前更加清瘦。望着日渐成熟的少年,宋清纭心中很是心疼。

    而对于站在一旁的宋元霜,宋清纭倒并不意外。她不冷不淡地问道:“元霜也来了啊!”

    似乎早就料到,宋元霜会有来竖王府这一日。

    宋元霜点了点头,看着面色红润的宋清纭,心中有些不满。

    为何自己的夫君卧病不起,她这个为人妻子的依旧能这般潇洒自在?

    来竖王府这段时间,她也能从宫人的口中听到宋清纭的只言片语。

    多数都是觉得竖王妃对殿下的病情不上心。

    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宋元霜的契机。她脸上当即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元霜唯恐姐姐因着姐夫的事而伤心。这便自告奋勇跑来竖王府看看可有帮忙的,姐姐不会怪罪元霜吧?”

    月色朦胧,映在宋元霜的脸上,显得她脸上多了几分疲倦。

    寒风将其身上残存的药味吹拂过来,宋清纭一行人便知晓,宋元霜兴许在书房照顾叶温辞一下午。

    有人替她照顾病人,宋清纭高兴都来不及了。

    她笑了笑,旋即说道:“元霜何罪之有?殿下的伤到底是要好生照料,只是怕元霜因此劳累罢了!”

    “不打紧的!”宋元霜很是自豪,看着黑暗的天空,她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天色已晚,妹妹先回去了!”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竖王府的人定然会请她回来。

    宋晚玉见姚卿卿到来,估摸着两人定然有事要商讨。许是女儿家的事情,他也不大好意思在场。

    随后,他便走向书房,打算看看叶温辞的伤势。

    宋清纭这才将姚卿卿带去临风居。庭院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素日潺潺流水的鱼池也冻结成冰。

    寓春和望夏一人奉茶一人往炭盆加了黑炭,随后便退了下去。

    茉莉花茶的清香充斥着整个临风居,姚卿卿捧着茶盏,轻声问道:“听到陛下当真有皇室女眷与大蒙和亲之意?”

    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换来数十年的太平。这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叶温辞被陛下责罚,也是因着在陛下面前公然反对和亲一事。

    宋清纭将茶盏缓缓放了下来,双眸仔细打量一番姚卿卿,只见少女的脸上有几分忧愁之色。

    “正是如此!只是皇家适龄女眷甚少,若是当真和亲,想来永河郡主便是最适当的人选!”

    这也是为何叶温辞头一个反对的原因。皇帝并没有公主,最为合适的便是永河郡主。

    永河郡主已然到了成婚的年龄,如若和亲一事已成,那永河郡主便是和亲的不二人选。

    “可陛下不是最疼爱永河郡主的吗?再说了,太后娘娘亦然舍不得永河郡主。大蒙与我大幽相隔千里,永河郡主此番前去,只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姚卿卿哀色渐浓。

    莫说是嫁去大蒙,便是嫁入相邻城镇也难以相见。

    更何况,大蒙与大幽习俗不同,衣食住行样样不同。永河郡主养尊处优多年,如何能受的了?

    “只可惜,天下女子皆身不由己!”宋清纭用茶盖撇去茉莉花茶的浮沫,“身为皇室之人,更是身不由己!”

    “陛下掌管天下,则需太平盛世;将军手握重权,则需安邦定国;郡主天之骄女,则需为国分忧!哪怕太后娘娘等人再舍不得,也别无他法!”

    皇室之人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有着难以言喻的苦衷。人人皆需在自己的位置上守着自己的责任。

    宋清纭将茶盖放下,与紫檀木孔雀案几交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看着姚卿卿脸上乌云密布,宋清纭忽而想起了什么,她笑着问道:“这话可是姚公子让姚姐姐特意来问?”

    ……

    书房。

    窗牖外星光黯淡,伸手不见五指。屋内灯火昏暗,宋晚玉进去时险些磕着。

    只见那本应昏迷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眸,他看着宋晚玉,直至少年高大的身影将其身上的灯火遮掩。

    宋晚玉微微一愣,难掩喜色,还没有开口便听到叶温辞虚弱地说道:“事情可有办妥?”

    昏迷数日,叶温辞甚是虚弱。然而在看清楚进入书房中的人时,叶温辞这才打撑起精神来。

    宋晚玉见其这般关心,就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他轻轻叹了口气,倒了杯微热的茶水递给叶温辞。

    “许是那钦天监生怕因此受到牵连,故并没有见咱们的人!”宋晚玉摇了摇头,面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叶温辞倒是早早猜想到此事,与宋晚玉相对比,叶温辞倒是能沉得住气。

    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叶温辞小声说道:“那最是正常不过!不过,若是能将其中的关系利害一一告知,想来他定然会改变主意!”

    宋晚玉点了点头,思来想去倒是明白了叶温辞的用意。

    想来,这事只能由他亲自出马。

    暗自下了决心以后,看着清瘦的叶温辞,宋晚玉不免劝道:“玉儿明白姐夫的用心。只是,姐夫当真要这般做?覆水难收,若是这般做,当真难有回头路!”

    这事实在关于冒险,不仅仅关系到叶温辞,甚至还会将云皇贵妃当年的往事一同牵扯出来。

    叶温辞坚定地回道:“吾已然深思熟虑!与其处在明处,让躲在暗处的人肆意算计!还不若主动寻求机会,退于暗处之中,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宋晚玉见其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什么。乌云退却,那散落在床头柜上的白瓷并蒂莲碗很是显眼,底下残存的药早就凝固。

    在处理公务之时,他也曾听人说。叶温辞昏迷期间,无论如何灌药进去,都会被他悉数吞出去。

    而看着这一碗见底的药,他倒是觉得稀奇。

    宋晚玉饶有兴趣地拾起那被星光照得发亮的碗,问道:“今日能见到姐夫苏醒,想来定然是离不开这药的缘故?只是玉儿很是好奇,姐夫昏迷期间宫人们给姐夫喂了无数回药,可如何这一回,姐夫竟能全然喝下?”

    昏迷期间,叶温辞一直被噩梦缠身。

    年少时与母妃的欢快时光,直至去了江南以后彻底梦碎,自此天人永隔。

    宋清纭卧在病床上,临终之时不甘心的模样。哪怕他在祈福殿跪求满殿神佛,可听来的却是噩耗。

    噩梦似是深不见底的长了跟的潭水一般,将叶温辞猛的拉进冰凉且可怖的潭水中,让他难以醒来。

    只是恍惚中,那潭水中出现了无数萤火虫。萤火虫聚集成光,照亮了黑暗幽深的潭水。梦中的叶温辞跟着萤火虫,终于摆脱潭水的纠缠,这才苏醒过来。

    大病一场,身子到底是虚弱。

    顺着透过窗牖的星火,宋晚玉敏锐地捕捉到叶温辞唇角处竟不自觉地扬起。

    宋晚玉不明所以,问道:“姐夫在笑什么?”

    叶温辞还不觉,直至白如冷玉的指尖轻触到唇角,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笑容。

    想起梦中指引他摆脱深潭的萤火虫,似乎被困于黑暗中,一道熟悉迷人的乌沉香悄然而至。

    幽香吸引了成群的萤火虫,随后无数光点在漆黑如夜的水面上朝着岸边闪烁。

    一定是她!

    思及此,男子唇边的笑意更甚。看着窗牖外明亮的临风居,叶温辞心头的思念更是难耐。

    一个想法自心头生出,他要趁着这次机会,彻底俘获宋清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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