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琼琼,悉数映照在满院桃花树下。穿过桃花树缝隙的细碎的光影落在宁忆寒清隽的脸上,他双眸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看得宋清纭很不自在。

    清风吹拂,将桃花的香气吹拂,不多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入桃花的香气中。宁忆寒嗅到那淡淡的血腥味,心中更是有几分肯定。

    “听村民们说,周大夫救了个后生!又因着周大夫染上了风寒,宋大姑娘便亲自去仁心馆帮忙照料。”宁忆寒开口说道。

    宋清纭微微一顿,潋滟的杏眸泛着水光。从仁心馆出来以来,她一直心绪不宁。哪怕连若芳送她回秋凝堂之时想要哄她开心,但都于事无补。

    她想要佯装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但到头来,她以为的无事发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宋清纭抿了口早就冷却的茶水,茶水酸涩恰如心中的酸楚。她伸出手在书卷上慢慢摩挲几番,“清纭既然已经应允周夫子,便自然要做到。此番约宁公子秋凝堂相聚,本是想着宁公子教导孩童们学习《三字经》!”

    她将《三字经》推到宁忆寒面前,示意他接下。

    宁忆寒只瞥了案几上泛着月华的书卷,随后笑着道:“此事自然不难!如若宁某没有猜错的话,躺着仁心馆的人可是竖王?”

    清冷的月光在女子潋滟的杏眸中闪动,听到竖王二字,宋清纭不自觉地轻轻一颤。她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当抬眸时,看到宁忆寒那带有温意的眸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命运使然,哪怕他们隔了那么远。竟然还有再重逢的时候,她想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却未曾料到。叶温辞的出现,竟如同一道寒冽猛烈的狂风,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生活,激起了万千层涟漪。

    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然而当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之时。千万言语都化作虚无,她如今只想着叶温辞早日苏醒。

    宋清纭没有否认,她莞尔一笑,只问道:“宁公子如何得知?”

    宁忆寒失笑,望着黯然神伤的宋清纭并没有回话。

    在南下江南的船只相遇之时,她表面上看着甚是开朗乐观。但在寂寥无人的深夜之时,宁忆寒不止一次看到宋清纭站在船栏那处,望着黑暗冰凉的湖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而她的神情与今日从仁心馆回来的一摸一样。能让她这般惦记的,除了竖王又还能有谁?

    沉吟片刻,宁忆寒解释道:“宋姑娘或许不知道。自己的种种行为已然出卖了自己!”

    宋清纭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颅。

    宁忆寒见她有些心虚,面容微沉,“虽说宁某不知晓宋姑娘与竖王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宁某看得出,宋姑娘心中依旧有着竖王,而竖王心中也是有着宋姑娘的!”

    叶温辞心中有着她宋清纭?

    宋清纭笑了笑,想要同宁忆寒解释什么。

    但看到宁忆寒面容沉沉,忽而意识到宁忆寒说得或许是真。

    宁忆寒轻咳一声,望着月华的双眸带有几分哀伤,“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姑娘也许觉得,宁某说得大错特错!但假以时日,相信宋姑娘定然能发现宁某今日所言。”

    “更何况!”宁忆寒转身,看向宋清纭。月光通明,将女子白皙的肌肤照得更盛霜雪,“桃花村离京城这般远!竖王与宋姑娘皆有重见之时,姑娘为何不给自己也给竖王一个机会呢?若能破镜重圆,想来也能长相思守!”

    宁忆寒的一番话,更是动摇了宋清纭的决心。她承认,来到桃花村的这些时日 。她心中想得最多的,皆是与叶温辞的过往。

    可想起前世的种种,宋清纭又退缩了。

    宁忆寒或许说得并不错,叶温辞心中也许有着宋清纭的一席之地。但分量又能有多少呢?宋清纭不敢赌,更不敢信。

    他们之间始终悬挂着一条宛若九尺银河一般璀璨的鸿沟,隔岸相望甚是美丽,可若是执意冲破束缚,想要相聚,却只能跌入无穷无尽的九尺银河之中,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前世,她已然试过了!可到头来,却是不得善终。

    思及此,心间因着宁忆寒的话生出的微弱火光被宋清纭无情地熄灭。宋清纭咬了咬唇,朱唇顿时泛白,“宁公子有心了!自古以来,破镜难以重圆!就算重圆了,镜子依旧有着细密的裂缝。既如此,不若让残缺的镜子一直放在那儿。至少也因着锐利,无人敢触及!”

    她一个人也挺好的。又何必做他与江姑娘之间的插曲呢?

    宁忆寒喉头滑动,见她这般执着,将那厚厚一叠书卷抱在怀中,缓缓道:“姑娘说得亦是不错。只是,宁某还是希望宋姑娘从心前行,切莫因着一时之气错失眼前人。”

    月上柳梢头,黑暗愈发肆虐。乌云将仅剩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苍穹漆黑不见半点星光。

    宁忆寒将书卷抱走,随后走出秋凝堂。末了,他又转过身,笑着说道:“不过宁某相信,姑娘定然会回心转意!”

    ……

    翌日清晨,宋清纭前去仁心馆,便看到周大夫看向她的目光很是赞许。宋清纭不明所以,只见周大夫摩挲着花白的胡须,笑着道:“小纭当真是心细!昨儿小纭刚照料那后生,许是药效发作,那后生身上的伤痕已然结伽。要不了多久,那后生便能好得七七八八了。”

    医者仁心,周大夫身子虽说还没有恢复好。但心里头始终挂念着躺在仁心馆偏房的后生,今儿他颤颤巍巍地走进去之时。只见叶温辞身上原先还渗透着细小血珠的伤痕已然结成伽。

    “当真?”宋清纭难掩喜色,腹中的话竟全然忘却。

    周大夫笑着回道:“那是自然!不过话虽如此,可依旧得细心照料才是!这些时日还是要多麻烦小纭你了!”

    想着周大夫的叮嘱,宋清纭便到药房中亲自为叶温辞煎药。

    一炷香左右,她又走到偏房中。

    昨儿的血腥味已然逐渐淡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那股寒冽且熟悉的月麟香。

    那香悄无声息地顺着宋清纭的鼻尖蔓延至其五脏六腑,直至扎根在心底最深处。

    她将手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触碰叶温辞身上沟沟壑壑的伤痕。正如周大夫所言,原先还会渗透血珠的伤痕,此时已然凝固。

    宋清纭坐在床榻边,细细打量着叶温辞。男子依旧丰朗俊貌,宛若谪仙下凡。全身上下虽然依布满了恰如蜘蛛丝一般的伤痕,但到底难以遮掩其俊俏的容貌。

    他依旧是记忆中那般白皙,身子倒是比起两人成亲之时清瘦不少。男子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诱人的肌肤。

    天光直直洒落在叶温辞身上,宋清纭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与之圆房之时。那时候,她亦是将头埋在男子结实饱满的胸膛上,聆听因着欢娱而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宋清纭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叶温辞的胸膛上,与记忆中熟悉的心跳声一般。男子的心跳律动节奏很是熟悉。

    门外忽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响,“吱啦”一声,连若芳推门而入。

    宋清纭连忙将放在叶温辞胸膛上的手挪开,又顺手将其微微敞开的衣襟合上。

    她回过头,将两鬓的碎发撩到耳畔后面,“芳姐姐怎么来了?”

    连若芳笑着走向前,在看到躺在病榻上的男子之时,眸中难掩惊艳。

    然而那惊艳转瞬即逝,她望向摆放着锦鲤花纹案几上冒着热气的苦药,笑着道:“我同周大夫说了,一起来照顾这后生。如此一来,纭儿你也不必这般辛劳!”

    昨日黄昏送宋清纭回秋凝堂之时,连若芳见宋清纭神色黯淡,只以为她是过于劳累。斟酌一番后,今儿一大早便来同周大夫说她也来帮忙。

    连若芳顺手将那碗药端起来,随后粗鲁地将叶温辞的嘴用手撬开,整碗药灌入叶温辞的喉咙中,“听周大夫说,这后生倒是精贵得很。那么大人竟然连药都不会喝,要我说,直接一碗灌进去,看他可还会吐出来?”

    宋清纭没有想到连若芳竟然这般粗暴将药灌入叶温辞的嘴里,她愣在原地看着连若芳将那碗药全部灌完,直至见底。

    回过神来,她扯了扯连若芳的衣袖,好奇地问道:“芳姐姐,这样真的有用吗?”

    连若芳将青花瓷碗放下,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是自然!从前我也帮着下人们给生病的小猪灌药。药灌进去没有几天,那小猪便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宋清纭:“……”

    连若芳见药也喂了,便拉着宋清纭准备往外走。

    宋清纭无奈笑笑,挣脱连若芳的手,“芳姐姐,这样就完事了吗?你看这后生,身上因着伤痕黏糊糊的,这定然要用清水擦拭擦拭。随后再为他身上涂上周大夫准备的药膏才是!”

    连若芳挠了挠头,未曾想到照顾病患竟然这般麻烦。

    正当宋清纭准备为叶温辞涂上药膏之时,连若芳想起什么连忙制止道:“等等!纭儿你不是想着要为他上药吧?这么亲密的事情自是留给村里头的男子所做才是。若是让人知晓了,指不定还要怎么说呢。”

    宋清纭听后,自嘲地笑笑。

    是啊,她如今与叶温辞早就没有任何瓜葛。又有什么资格,为他亲自上药呢?

    她将周大夫所开的药放了下来,随后跟着连若芳缓缓走了出去。

    不知是否是错觉,回眸之时叶温辞的眉头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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