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里有疑问,他归家便把叶儿拽进屋。

    先把路上买的桂花糕给叶儿吃了一块,才好声好气问叶儿:“爹娘最近都干什么了?”

    叶儿絮絮叨叨说了一气爹娘吃饭,照顾弟弟妹妹之类细枝末节的事。

    怀章听了半天,放弃道:“可听见爹娘说起文安郡主了?”

    叶儿“啊”了一声,又摇摇头。

    小巧推门进来,捡了油纸上的桂花糕进嘴里:“大哥你怎么不问我?”

    怀章把油纸包凑到小巧跟前:“你知道?”

    小巧胸有成竹:“知道啊!”

    “那你告诉我。”

    小巧看了看桂花糕,又看了看怀章。

    怀章明白这是嫌弃自己诚意不够。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告诉我。”

    小巧把铜板一个一个捡进手里,给了叶儿一个让她去对门找曹嫂子的小儿子买糖吃去。

    看叶儿出门了,小巧才道:“这可是我偷听的!”

    怀章凑近小巧:“你说我听,不叫人知道。”

    小巧做贼一般道:“有几次后半夜了,有个胖胖的黑衣人来,进了叔婶儿的屋。他们说起那文安郡主,好像说她是什么大人物的女儿,要联系上她,带她离开京城。”

    “大人物?”怀章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什么大人物。”

    小巧摇头:“他们没说名字,只说‘他’的女儿。还说好多人在等这个女儿。”

    怀章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事再不能同旁人说起。”

    小巧点点头:“我知道,除了你,我只和我师父说起过。”

    “六叔?”怀章道,“六叔怎么说?”

    “我师父只说别管,以后那人来也别在意。”

    怀章也同意卢六这话。

    虽然不知道这文安郡主是什么人的女儿,如此遮遮掩掩,怕不是什么好事。

    徐二在城外抱佛寺守了十日又十日,终于看见了文安郡主的马车。

    文安郡主进大殿拜佛,徐二自梁上攀下来。

    眼看着文安郡主拜了佛祖,跪在那里口中默默念了很久。

    文安郡主站起来转身,就看见了身后的徐二。

    徐二怕她惊声尖叫,已经准备好捂她口鼻。

    可文安郡主只冷脸道:“站远些!”

    徐二一愣,还是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徐二正开口解释。

    文安郡主抬手:“我知道你们是谁。你还没资格跟我说,叫你们能做主的来!”

    说罢,扬声道:“翠微,进来。”

    徐二听着殿门被推开,心中一慌飞身藏回梁上。

    夜里,徐二扣开卢家正屋的门。

    卢娘子让他进来。

    卫衡正坐在踏上等他。

    “我数着又十天了,你总该有消息。”

    徐二叹口气:“之前没见着人,这回总算是见着了。”

    卢娘子紧张道:“她怎么说?可相信她的身世?”

    徐二摇头:“她好像已经知道了!嫂子,我不骗人,我就跟她说了两个字,她让我把能做主的叫来!”

    卫衡笑了:“看来咱们是找对人了。”

    卢娘子看了卫衡一眼:“要见管事的,看来你去也不成。”

    徐二苦着脸:“太傅已经七十有二了,如何能舟车劳顿来京城?”

    卫衡沉吟道:“不能她要见谁就见谁吧?听她这意思,是个有主意的。还是先探探口风,看她是怎么想的。”

    徐二不由自主看向卢娘子:“嫂子,你看呢?”

    卢娘子这才反应过来卫衡是让自己探探口风。

    对上徐二,她只好扯出个笑:“那我找找机会。”

    徐二走了,卢娘子一巴掌拍在卫衡肩上:“你倒会安排!我个小小绣娘,如何办的了你们这样的大事!”

    卫衡笑着揽过卢娘子:“你可不是小小绣娘!让我们往后宅打听的是你,果然顺藤摸瓜就找对了人。可见我们这大事没你真不行!文安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我们去怕是难上加难。如今这里最便利的就是你了。”

    卢娘子瞪了卫衡一眼:“我可不这么想,就算我愿意帮你,可安王府的大门怎么就能让我进去?”

    “下旬就能进去。”

    卢娘子狐疑地看着卫衡。

    卫衡笑着解释:“下旬安王妃生辰,你我去参加生辰宴,他们一定会客客气气请咱们进去。文安郡主作为安王妃的女儿,岂有不出来待客的道理?”

    卢娘子担心道:“可我贸贸然与她说这些,她会不会喊人抓我?”

    卫衡摇头:“她早知自己的身份,才这样谨小慎微,想来她比咱们更怕暴露。”

    卢娘子听得有理:“那我去试一试。”

    十月下旬,天已经有几分凉了。

    卢娘子盛装打扮跟着卫衡去了安王府。

    献上备好的贺礼恭贺了安王妃,稍稍喝了口茶,卢娘子就四处寻找文安郡主的身影。

    花园里,文安郡主还是独自坐在凉亭中。

    卢娘子拾阶而上,走进凉亭:“见过文安郡主。”

    文安郡主转过头,看见卢娘子只身一人,问道:“你是哪位?”

    卢娘子笑道:“我是绣衣使卫衡的妻子卢氏。”

    文安郡主不认识什么绣衣使,冷道:“你怎么不去前面陪我母亲说话?”

    卢娘子看四下无人,干脆坐在文安郡主对面,直白道:“郡主想见的人一时半刻来不了京城,我家夫君想我来问郡主一句,可愿认祖归宗?”

    文安郡主恍然:“你家夫君?是他们的人?”

    卢娘子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沉吟道:“您的父亲,曾于他有恩。”

    文安郡主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缓缓道:“待我想一想。”

    卢娘子察言观色道:“郡主是想查查我夫君的来历......看他是否可靠?”

    文安郡主没想到卢娘子如此直白,半晌没有说话。

    卢娘子凑近了些道:“郡主深居王府,探听不易,您想知道什么,不如问问我?”

    文安郡主问道:“你知道什么?”

    卢娘子看文安郡主的样子就知道她对于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于是只好和盘托出道:“我夫君本姓严,是废太子的伴读。二十几年前他因废太子而背离家门。如今回来京城,就是来找您的。”

    文安郡主道:“他是严云泽?”

    卢娘子点头:“看了郡主对自己的身世很清楚。您的父亲还留了一些东西给您,不知您可愿出京去看看?”

    文安郡主不置可否,只道:“原本的约定是等我十岁,城外抱佛寺相见。可自我及笄,每月去抱佛寺三次,从来没有人来见过我。我还道是你们都背弃了诺言。”

    卢娘子摇头:“他们不知道这个约定啊!我夫君来京城找人,连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郡主。”

    文安郡主点头:“想来是当年传递消息的人出了差错。他们找我做什么呢?我女流之辈,能有什么用处?还有,我那父亲给我留了什么?”

    卢娘子摇头:“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夫君想与郡主见一面,郡主可问问我夫君。”

    文安郡主摇头:“我待嫁之身,出门不便,眼下还是不要见了。你回去问问,找机会来告诉我不是更好?”

    卢娘子觉得这郡主倒是聪明,自己什么都不用干,几句话就安排旁人做这做那。

    卢娘子为难道:“这......我不过是个小小绣娘,在中间传话,未必能传对......”

    文安郡主笑道:“你这口齿很伶俐呀!说实话,你同那天那人一样,空口白牙来我跟前,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法佐证。所以我不能信你们,若要我相信,怎么也要拿出证据来。”

    “这......”卢娘子为难道,“郡主想要什么证据?”

    文安郡主道:“我那父亲可有手书?留给我什么,可有凭据?如今是谁在掌管我的东西?人在何处?我最好要当面见到这个人。”

    卢娘子如今理解徐二的难处了。

    她为难道:“郡主,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已经是如今的中年人了。当年的忠臣义士,多已至暮年。郡主这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啊!”

    文安郡主不为所动:“我一个女子,若是听了你的话,孤身上路,若是有去无回该当如何?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也有我的考量。你不拿出证据来,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守在这里,起码我还是清清白白的郡主。”

    卢娘子明白文安郡主的意思了。

    “郡主所言有理。”卢娘子道,“只是我还想问一句,若是下次我带着证据来了,郡主可愿随我夫君出京?”

    文安郡主笑道:“你倒是仔细。只是你的问题,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

    这文安郡主说话滴水不漏,让卢娘子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既如此,我回去将话传给我夫君。今后有机会再来找郡主。”

    文安郡主道:“我每月逢十都会去抱佛寺礼佛,你要找我,就去抱佛寺。”

    卢娘子回家的路上就把文安郡主的话转述给卫衡。

    卫衡叹气道:“原以为找到人就能尽快将人送出京,如今看来,怕是有些麻烦。”

    卢娘子不明白:“这文安郡主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何不愿出京拿回自己父亲的东西?”

    卫衡沉吟道:“错在传递消息的人出错了。若是早知道有十年前接她的约定,他们该早派人来接走郡主。一个十岁的孩子,该比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单纯些,也勇敢些。她如今大龄未嫁,怕是有了别的心思。”

    卫衡回去就把文安郡主的意思传了出去,路途遥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得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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