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怕说自己不饿,不喜欢吃,亦或是别的任何理由,都要好过一句两清。

    头一次自己这般主动的待人好,处处维护,却换来了恶语相向。

    沈辛芜心里难免有些落差与不甘。即便只是为了攻略任务。

    “我说了我会做好你的师尊,护你教你爱你,原来的沈辛芜欠你的,我都会千百倍的补上,你为何不愿信我?”沈辛芜不解。

    “我不需要。”

    “残杀同门一事,我会帮你摆平。”沈辛芜继续道。

    “我说了我不需要。”

    “除此之外,我送你一把神武。”

    “沈辛芜,你就这么好为人师?脸都不要了,上赶着舔着人做你弟子?”

    沈辛芜彻底丧失耐心,说着便打了个响指,衔月居的禁制便显了出来。

    “好不好为人师我不知道,但你今日能不能走出衔月居应当是我说了算。”

    砚殊尘方召出玲珑骰便被眼前人飞速用冰魄丝夺了去。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是来帮你的,若你能和平共处,我自会依言护你周全教你自保助你恩仇得报,但若是你铁了心不接受,我有的是办法强给。毕竟,以你现在连自己的本命法器都拿不稳的窝囊样子,再活五百年也打不过我,更别说报仇了。”

    沈辛芜说着转动起手中的三颗玲珑骰,细瘦莹白的手指逐渐收紧,将骰子搓出玉瓷相剐的沉闷嗡声。

    这天底下断没有将旁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踩在脚下还狺狺狂吠的道理。

    她做任务拿分,他拜师得自己庇护教导,本便是双赢的事,她既知自己不是原身便该知道自己不欠他什么,犯不着忍让求全。

    “是做好我衔月仙君的弟子,让我教你,还是继续混吃等死苟且度日,永远做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废物,你自己选。”

    沈辛芜说罢便直接回了主殿拿上食盒与桃木幼童往朝云居去了。

    “宿…宿主,有没有可能,我们这是个攻略本…是要让攻略对象爱上你,而不是记恨你。”007小心翼翼道。

    “你不是也看见了吗,他那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将旁人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样子,我便是想对他好想教他也得要他自己接受吧。好言相劝他既听不进去那便来硬的试试。”沈辛芜头疼,但也自知自己方才骂得重了些。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宿主方才的话是不是重了些…他毕竟还小。”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没有一份好耐心,也不是讨好型人格,他不愿相信自己,自己便先信他,先向他示好,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接受,甚至还讥讽她,沈辛芜一时气急便说了重话。

    “六百岁还小?”沈辛芜莫名其妙道,况且,小就有理了吗,小就能口不择言?

    “可是宿主,按书中的世界观,妖族六百岁跟人族的六岁无异。”007解释道。

    沈辛芜差点被脑内惊雷劈得原地去世,平地踉跄了两步。

    “你说什么! 六岁?怎么不早说?六岁你们让我攻略他?你们恋童癖啊?”气是没有了,她还不至于跟六岁小孩生气,但是让她攻略一个六岁的孩子…是系统疯了还是她疯了?

    “宿主不要激动,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一定要按人族的世界观来算的话,妖族计算的就该是心理年龄,而六百岁的心智差不多是人族的十五岁。”007好像听到了眼前人的脑内惊雷,赶忙澄清道。

    “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没被任务难死都先要被你吓死了。”

    如果真的是按六岁来算的话,沈辛芜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砚殊尘,怎么面对自己了。她社会主义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但是…好像15岁也好不到哪去…未成年啊…犯法的。

    沈辛芜陷入头脑风暴,真是见了鬼了世风日下道德沦丧接了这个活。

    算了,要不再养养吧…总不能不回家见栗子了。

    再想起自己方才对少年说得话,沈辛芜一时悔愧难当,她跟一个叛逆期的孩子较什么劲,就算要骂,旁的什么骂不得,怎么偏偏骂了人“混吃等死”、“废物”这样的词,她明明知道他在很努力的活着了。

    此前说是涉险给自己取仙草,实际应是收服魔物去了。

    而他此前无论在原主这里还是宗门都因为血脉问题受尽了屈辱,却无力自保只能委屈求全,自己这一句“废物”,无疑是将人内里最深的伤口再扒开又刺了一刀。

    沈辛芜一时无地自容,恨不能立刻赶回去道歉,再将少年脑袋里的重话都手动删除了才好。

    可她眼下还有任务要做。

    还是快去快回吧,想到方才自己走的时候,少年看不出情绪的神色,沈辛芜后知后觉的莫名感到了心慌。

    但又想了想,总归出不了衔月居,即便没有玲珑骰也没人伤得了他。

    朝云居。

    沈辛芜到的时候,师尊和雪煎正在小阁楼坐着。

    “师尊,徒儿来看你了,这次带了鲜花饼和酒酿圆子。”沈辛芜说着便将食盒里的盘子与碗筷一一拿了出来。“师尊好些了吗?”

    “师尊无事。只是茶生,师尊不是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神农血脉…”白发仙君罕有的有了些责备的意思。

    “徒儿知道,只是神农血脉本便是为救人而存在的,若是次次遇到伤重者都袖手旁观,那我要这血脉又有何用,师尊教过我的,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我知道师尊是怕这血脉给我带来灾祸,但眼前人总归是要比那些虚无缥缈的风险要重要百倍千倍不是吗,而且徒儿已经长大了,能保护好自己,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也请师尊相信徒儿才是。”沈辛芜坚定道。

    “茶生长大了。”白发仙君愣了片刻方感慨道。

    是啊,什么时候他竟开始畏首畏尾患得患失,甚至教唆自己的徒弟也跟自己一样畏首畏尾,失了本心了呢。

    “先用早膳吧师尊,尝尝徒儿做的鲜花饼。”沈辛芜笑得灿烂,栗色眸中藏着点点碎银。

    两人用了早膳,沈辛芜才拿出桃木刻的幼童,注入灵力,一个脸颊圆圆,梳着两只发髻,抱着仙鹤的幼童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沈辛芜看着师尊愣住的神色解释了缘由与用法便将桃木幼童送到师尊手中,拜别了朝云居。

    方走出殿门脑中便响起了了007的机械女音。

    “恭喜宿主完成副线攻略任务一:赢得师尊三十点好感度。”

    沈辛芜匆忙回到衔月居便见殿外的禁制裂了条缝隙。是从内部破裂的。

    怎么可能…这禁制是自己尚未坠诛仙台前设的,用了自己的八成灵力。

    没有玲珑骰也没有神武的砚殊尘,怎么可能击破这道禁制。

    沈辛芜匍一打开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院中地面上的大滩血迹,而后是被拖行的长长血痕,一路延伸至主屋。

    沈辛芜大脑空白了一瞬,伴随着冗长的耳鸣。

    沿着血迹进入主室,便见桌案上趴着满身血迹的砚殊尘,而盘子里的鲜花饼,被人咬了一小口,酒酿圆子也被人动过,碗边还沾着少年的血。

    沈辛芜慌忙将人扶到塌上,搭上了少年的手腕,一摸才知眼前人经脉毁了大半,灵核被生生震碎,灵力溃散。

    衔月居的禁制不会反伤破阵者,这样的反噬便只能来自少年本身。

    沈辛芜慌忙用发簪划破左腕放到眼前人嘴边,另一手仍不忘给少年输着灵力。

    悔意与愧意漫上心头,沈辛芜仿佛闭眼便能看到少年孤身立于禁制之下,不惜动用灵核之力用近乎自毁的方式拼命砸向眼前的禁制,旧伤撕裂,血顺着衣角淌了一地也不管不顾,经脉毁了大半灵核破碎受着锥心之痛仍不甘心,一次又一次拼尽全力尝试,直至灵力散尽禁制也只裂了一个小口,而后再认命般的咽下“废物”这个词。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屋内,拿起桌上的吃食。

    这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弱从来都不可耻。

    况且,能击碎禁制便说明他本不弱的。

    从来都没有逆来顺受,也没有得过且过,他所有的隐忍与求全都是不得已。

    原来不是不敢反抗,也不是无力反抗,而且不能反抗。

    在这样的反噬之力下,反抗无异于求死。

    给他种下这禁制的人,要他绝对服从乖顺,不允许他说一个不字。

    是她错了。

    她不该逼他,更不该说他废物。

    怀中的少年终于有了意识,双手抱住了沈辛芜的左腕,狠狠咬了上去。

    沈辛芜强忍着尖牙刺破皮肉的钝痛,任由少年将脸埋在自己腕处吸食,转而轻抚上了少年的脊背。

    “没事了,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更不该逼你。”沈辛芜一时思绪万千,悔恨不已,只得先柔声哄道。

    她口不择言的一句废物,逼得他差点以死自证。

    有那么一瞬间,砚殊尘是真的想咬死她,吸干她的血。

    可这样总归是太无趣了些。

    这可是他的“师尊”。

    她待自己这般好,骂醒自己,多次救自己于水火,他也该做个好徒弟。

    “多谢师尊,阿殊没事了。”少年松开眼前人的手腕,嘴角沾着两人的血迹,云销雨霁般笑着,墨黑的眸子里碎光流转。

    “是阿殊的错,阿殊不该辜负师尊的一片心意。”少年说着便强撑着站起身来走至桌案旁拿起了盘子里冷掉的鲜花饼欲往嘴里塞,却被人打掉了。

    “不要,阿殊不愿吃便不吃了。”沈辛芜打掉了少年手中的鲜花饼,连同那碗沾了血的酒酿圆子也一同推翻到地上了。

    她现在摸不准眼前人的心思,但她知道这绝不是他真实的状态。

    砚殊尘看着一地的狼藉,心中冷笑,面上却流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

    正和他意,不用吃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了。

    这是她沈辛芜自己上赶着求着他做她徒弟的,若是日后又觉得他品性劣质难琢,或是嫌他碍眼要弃他赶他杀他,那便怪不得他了。

    “阿殊,让我进你的识海看看,好吗?”沈辛芜出声哄道。

    她需要知道封印他灵力让他承受反噬的是什么,而后才能想办法破开。

    对于妖、神以及修者而言,识海是很隐秘的地方,是灵核的所在,源自人的心脉。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识海有损会危及主人的性命,同样,只要主人关闭识海,侵入者的神识也会被永世困在里面。

    沈辛芜看着眼前人呆住的神情,自觉有些唐突,经今日一事,他现在应当更加不信任她才是,怎么可能同意。

    还是不要急于求成的好,今日之事绝不可以再出现第二次了。

    “没事,我先给阿殊上药…”沈辛芜说着便转身欲去拿药。

    “好啊,师尊想进便进吧。”

    身后的少年面上挂着笑,水眸明亮如镜,语气波澜不惊道。

    “…阿殊不怕吗?”他这样的状态,沈辛芜几乎笃定,他现在完全不信任她。可又为什么同意了呢?

    “师尊不是也不怕吗?”

    少年笑着将问题抛回给了自己。

    沈辛芜牵起眼前人的衣袖,将玲珑骰放回少年掌心,而后将他细长的手指拢住。

    “既是我说错了话,待会儿阿殊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沈辛芜迎上眼前人呆住的目光,语气温柔坚定。

    到底是她的错,是她急于求成,什么都未了解,便因一句不痛不痒的讥讽恼怒至此,一针见血戳了眼前人的痛处,差点将人逼死。所以无论待会儿什么后果她都不该逃。

    她可以死,可以重来。但那句口不择言的废物,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是她欠他的。

    手心的玲珑骰带着眼前人的体温,烫得砚殊尘一时竟忘了收手。

    既要进自己识海,还敢将玲珑骰还给自己,是真的不怕自己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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