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五十章 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啊……啊……啊……，一声声惨叫划破天空！
赖府外的巷子里，一群京都的王公子弟、权贵少年四仰八叉地跌落在地，捂着着屁股痛呼！
范闲缓缓收回脚，淡淡的目光在这些少年的脸上拂过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凉薄的颜色，说道：“今天是赖御史出殡的日子，我不想见血，识相点，赶紧滚！”
躺在地上的权贵子弟，满脸戾横之气和暴戾之色，哪里丢过这么大脸。赖御史虽然死了，可他在朝堂上参的那些官员一个不漏，都被拿下。
那可是家族好不容易培养的势力啊，不能这么算了！在出殡的这个好日子，给他点颜色瞧瞧，也算出了口气！
没想到却遇到范闲这个罗刹！他们不甘心，也不相信范闲真能拿他们怎样，爬起身就冲上来。
范闲眯起眼，有些人就是找死，正好自己最近有气没处发。范闲轻嗤一声像一只游魂一般穿梭在这些少年之间，稍一出手，就有一人躺下。
喀喀喀喀……，
啊啊啊啊……
骨折声和哀嚎声起此彼伏，交织着响起。
片刻功夫，除了部分逃走的少年，剩下的都被折了胳膊、断了腿，凄惨地倒卧在街上。
范闲揉了揉刚刚活动开的手腕，对闻讯赶来的邓子越，无辜问道：“今日，本提司履行公务之时，被一群身份不明之人，当街阻拦，邓子越，你说该怎么办？”
邓子越蒙了一下，试探提问：“属下应该把他们都抓了？”
“听你的！”
邓子越如此上道，王启年很欣慰。
但范闲看着邓子越身后的一大批人员，顿了一下，眉头紧锁：“让鉴查院的人隐藏起来，暗中保护即可，不要惊扰到她。”
———————————————————————————
“这也太欺负人了！叶灵儿心疼地看着忙里忙外的辛其榴，气愤道：“按照我们庆国的习俗，家中长辈去世后，应该在停殡七天以后再下葬。而现在，四天都不到，礼部便来催促，还只给了一天，那么短的时间，葬礼那么多事情，哪里能安排好！居然还派了人来监督！不行，我要去找那些老匹夫理论理论！”
叶灵儿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林婉儿拉住她，低声黯然道：“灵儿，不是礼部故意找茬，是那位的意思。”
“为什么？”
林婉儿指了指皇宫的反向，小声说道：“今早传来消息，苏州和宁州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
……
两天前，辛其榴在赖府搭起了简单的灵堂，为赖名成守灵。
停殡期间，赖府一直冷冷清清。朝廷六部的官员鲜少前来祭奠，只有都察院零星几个御史来过。
与朝廷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庆国的百姓对赖名成的遭遇感到极度悲痛，他们自发聚集起来，为他诉冤。
事情越闹越大，就连林婉儿和叶灵儿前来祭奠，都受到家里的阻碍。
范若若担心把琼华书院的学生牵扯进来，明令禁止学生们前来，自己也只敢在晚上偷偷来。
当消息传到赖名成担任知州六年的宁州，以及在发生水患后赖名成倾力帮助过的苏州。人们听闻赖御史的死讯，无不垂泪，就连三尺之童，都在怨朝廷的不公。
义愤填膺的人民，冲进当地的府衙和庆庙，□□烧。
虽然暴乱很快平息，但这种民怨沸腾的景象，令庆帝感到十分不悦。为了平息民愤，他暗示礼部，即刻将赖名成下葬，将此事尽快了结。
……
不远处，辛其榴在和待会儿抬棺材的扛夫们细细交代，起棺的时辰、路线等等细节都再三核对。
这几天，葬礼的所有事情，辛其榴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他人。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只要一停下，脑海里全是外爷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刚下过雨，路面湿滑，上山的路确实难走，麻烦各位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稳住棺材，不要颠簸到外爷。”辛其榴深深一鞠躬，诚恳地道谢，“辛苦大家了！”
“辛小姐，不必这样。”扛夫们惶恐不已，保证道：“赖御史是好官，我们一定会稳稳地送他走完最后一程！”
赖御史一生清贫，家中没有几个男仆。这些扛夫们，其实是跟随赖名成一起来京城伸冤的史家镇百姓。
……
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
平常热闹的京都街头，此时却静悄悄。
辛其榴独自一人端着牌位，走在送葬的队伍前列。
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映照出一片寂寥的轮廓。
上山的路，是那样长，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
街头突然有人朗诵起了文章，那是外爷生前最喜欢的文章，也是每次外爷哄自己都会念的文章。
辛其榴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小滕带着一帮小孩，站在扫盲班前，眼神稚嫩，声音洪亮，一板一眼背着。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相同的声音。
辛其榴端着牌位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微微颤抖。
外爷，百姓们都来为你送行了！
辛其榴吸了吸鼻子，跟着众人一起背诵。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铿锵有力的声音，陪伴着赖名成走完了最后一程，直至他被泥土掩盖，安葬于青山绿水中。
———————————————————————————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赖府白色的丧幡上，
府内的灯光昏黄而微弱，透过窗户，范闲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在晃动。
打开的窗户，曾是两人的心照不宣。可自从赖御史死后，那扇窗户一直死死地关着，再也没打开过。
范闲站在墙头，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身影，眉目之间染上了一层灰暗的倦意。
……
烛光下，辛其榴将这些年与外爷的信件拿出来，一封封的翻看。
指尖落在熟悉的字迹上面，轻轻抚摸，迟迟不能移开。
外爷在每份信的结尾处，都会写上一句“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祝愿最爱的外孙女所有喜事都遇到，所有事情都顺心。
可最需要喜事和顺心的人，明明是他啊。
吱呀一声，打断了辛其榴的思绪。粟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小姐，院长传来消息，请你放心，已经安排人将赖御史的故事在偏远的村落传播开来；鉴查院还得到消息，庄墨韩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在文人之间广为流传。北齐那边，还有人弄有个戏班子，将赖御史与陛下的故事编排成了戏剧，每天都座无虚席。”
“嗯，知道了。”辛其榴揉了揉眼角，说道：“粟粟，这几天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粟粟抬头看了一眼辛其榴，连日的忙碌加上三天三夜没合眼，让她显得十分憔悴，但辛其榴表情依然很温柔，眼中满是关切。
粟粟嘴唇颤抖，缓缓跪了下来。“小姐，对不起，我没能拦住老太爷。这是老太爷那天匆忙写下让奴婢转交给你的。”
辛其榴将人扶了起来，接过纸条，用手帕温柔擦去粟粟的眼泪。“不怪你，范闲是陈院长选定的接班人，你的身份也很为难。况且，你也拦不住他”
粟粟心情越发沉重，小姐早就知道自己是院长的人，依然对自己这般好。
“院长还让我转告小姐一件事，那天你从御书房出来后，陛下召见了庆庙的大祭司。”
……
粟粟轻轻退了出去，房间里依旧静谧而深沉。
辛其榴手中紧紧捏着外爷留下的字条，短短几行字，却字字如刀般扎在她的心上。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啊……啊……啊……，一声声惨叫划破天空！
赖府外的巷子里，一群京都的王公子弟、权贵少年四仰八叉地跌落在地，捂着着屁股痛呼！
范闲缓缓收回脚，淡淡的目光在这些少年的脸上拂过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凉薄的颜色，说道：“今天是赖御史出殡的日子，我不想见血，识相点，赶紧滚！”
躺在地上的权贵子弟，满脸戾横之气和暴戾之色，哪里丢过这么大脸。赖御史虽然死了，可他在朝堂上参的那些官员一个不漏，都被拿下。
那可是家族好不容易培养的势力啊，不能这么算了！在出殡的这个好日子，给他点颜色瞧瞧，也算出了口气！
没想到却遇到范闲这个罗刹！他们不甘心，也不相信范闲真能拿他们怎样，爬起身就冲上来。
范闲眯起眼，有些人就是找死，正好自己最近有气没处发。范闲轻嗤一声像一只游魂一般穿梭在这些少年之间，稍一出手，就有一人躺下。
喀喀喀喀……，
啊啊啊啊……
骨折声和哀嚎声起此彼伏，交织着响起。
片刻功夫，除了部分逃走的少年，剩下的都被折了胳膊、断了腿，凄惨地倒卧在街上。
范闲揉了揉刚刚活动开的手腕，对闻讯赶来的邓子越，无辜问道：“今日，本提司履行公务之时，被一群身份不明之人，当街阻拦，邓子越，你说该怎么办？”
邓子越蒙了一下，试探提问：“属下应该把他们都抓了？”
“听你的！”
邓子越如此上道，王启年很欣慰。
但范闲看着邓子越身后的一大批人员，顿了一下，眉头紧锁：“让鉴查院的人隐藏起来，暗中保护即可，不要惊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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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欺负人了！叶灵儿心疼地看着忙里忙外的辛其榴，气愤道：“按照我们庆国的习俗，家中长辈去世后，应该在停殡七天以后再下葬。而现在，四天都不到，礼部便来催促，还只给了一天，那么短的时间，葬礼那么多事情，哪里能安排好！居然还派了人来监督！不行，我要去找那些老匹夫理论理论！”
叶灵儿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林婉儿拉住她，低声黯然道：“灵儿，不是礼部故意找茬，是那位的意思。”
“为什么？”
林婉儿指了指皇宫的反向，小声说道：“今早传来消息，苏州和宁州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
……
两天前，辛其榴在赖府搭起了简单的灵堂，为赖名成守灵。
停殡期间，赖府一直冷冷清清。朝廷六部的官员鲜少前来祭奠，只有都察院零星几个御史来过。
与朝廷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庆国的百姓对赖名成的遭遇感到极度悲痛，他们自发聚集起来，为他诉冤。
事情越闹越大，就连林婉儿和叶灵儿前来祭奠，都受到家里的阻碍。
范若若担心把琼华书院的学生牵扯进来，明令禁止学生们前来，自己也只敢在晚上偷偷来。
当消息传到赖名成担任知州六年的宁州，以及在发生水患后赖名成倾力帮助过的苏州。人们听闻赖御史的死讯，无不垂泪，就连三尺之童，都在怨朝廷的不公。
义愤填膺的人民，冲进当地的府衙和庆庙，□□烧。
虽然暴乱很快平息，但这种民怨沸腾的景象，令庆帝感到十分不悦。为了平息民愤，他暗示礼部，即刻将赖名成下葬，将此事尽快了结。
……
不远处，辛其榴在和待会儿抬棺材的扛夫们细细交代，起棺的时辰、路线等等细节都再三核对。
这几天，葬礼的所有事情，辛其榴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他人。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只要一停下，脑海里全是外爷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刚下过雨，路面湿滑，上山的路确实难走，麻烦各位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稳住棺材，不要颠簸到外爷。”辛其榴深深一鞠躬，诚恳地道谢，“辛苦大家了！”
“辛小姐，不必这样。”扛夫们惶恐不已，保证道：“赖御史是好官，我们一定会稳稳地送他走完最后一程！”
赖御史一生清贫，家中没有几个男仆。这些扛夫们，其实是跟随赖名成一起来京城伸冤的史家镇百姓。
……
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
平常热闹的京都街头，此时却静悄悄。
辛其榴独自一人端着牌位，走在送葬的队伍前列。
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映照出一片寂寥的轮廓。
上山的路，是那样长，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
街头突然有人朗诵起了文章，那是外爷生前最喜欢的文章，也是每次外爷哄自己都会念的文章。
辛其榴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小滕带着一帮小孩，站在扫盲班前，眼神稚嫩，声音洪亮，一板一眼背着。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相同的声音。
辛其榴端着牌位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微微颤抖。
外爷，百姓们都来为你送行了！
辛其榴吸了吸鼻子，跟着众人一起背诵。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铿锵有力的声音，陪伴着赖名成走完了最后一程，直至他被泥土掩盖，安葬于青山绿水中。
———————————————————————————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赖府白色的丧幡上，
府内的灯光昏黄而微弱，透过窗户，范闲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在晃动。
打开的窗户，曾是两人的心照不宣。可自从赖御史死后，那扇窗户一直死死地关着，再也没打开过。
范闲站在墙头，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身影，眉目之间染上了一层灰暗的倦意。
……
烛光下，辛其榴将这些年与外爷的信件拿出来，一封封的翻看。
指尖落在熟悉的字迹上面，轻轻抚摸，迟迟不能移开。
外爷在每份信的结尾处，都会写上一句“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祝愿最爱的外孙女所有喜事都遇到，所有事情都顺心。
可最需要喜事和顺心的人，明明是他啊。
吱呀一声，打断了辛其榴的思绪。粟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小姐，院长传来消息，请你放心，已经安排人将赖御史的故事在偏远的村落传播开来；鉴查院还得到消息，庄墨韩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在文人之间广为流传。北齐那边，还有人弄有个戏班子，将赖御史与陛下的故事编排成了戏剧，每天都座无虚席。”
“嗯，知道了。”辛其榴揉了揉眼角，说道：“粟粟，这几天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粟粟抬头看了一眼辛其榴，连日的忙碌加上三天三夜没合眼，让她显得十分憔悴，但辛其榴表情依然很温柔，眼中满是关切。
粟粟嘴唇颤抖，缓缓跪了下来。“小姐，对不起，我没能拦住老太爷。这是老太爷那天匆忙写下让奴婢转交给你的。”
辛其榴将人扶了起来，接过纸条，用手帕温柔擦去粟粟的眼泪。“不怪你，范闲是陈院长选定的接班人，你的身份也很为难。况且，你也拦不住他”
粟粟心情越发沉重，小姐早就知道自己是院长的人，依然对自己这般好。
“院长还让我转告小姐一件事，那天你从御书房出来后，陛下召见了庆庙的大祭司。”
……
粟粟轻轻退了出去，房间里依旧静谧而深沉。
辛其榴手中紧紧捏着外爷留下的字条，短短几行字，却字字如刀般扎在她的心上。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