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村（一）沼妖
原是不远处的胡枝音斩断了大蛇的蛇尾，滚烫的鲜血喷溅了她一身。
她后退两步，拂去眉睫上的血珠，重重喘气，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而大蛇却因断尾而更加癫狂，扭曲着半截身体，尖牙折射出寒凉天光，蓄出墨绿浓稠的毒液滴落在地面，地上草木即可枯萎化为飞灰。
剧毒！
胡枝音暗道不好，握紧剑柄，柄上珠玉硌得她掌心生疼，却让她更加清醒。
大蛇张着血盆大口卷土而来，她急急喊了一声：“快来帮忙！”声音撕扯得几乎破了调。
风逸之陡然从怪异的情绪中抽离，下意识推开怀中少女，扔掉背上布包，抽出布条中的长剑飞奔而去。
而这边，白苓被推得踉跄一下，俏脸下意识地凝上冰霜，可又忽然想到身边还站着个人……神色便软和下来，咬着唇瓣怯生生地看过去，望进一双笑意流转的眸中。
白苓心口一跳，面前这人好看得似乎有些过分。
这是一个堪称风华绝代的少年。
眉目清隽秀美，若江南烟雨浸成的水墨画，整张脸的线条却似刀削一般凌厉又漂亮。唇色极淡，如一滴血落在清水之中晕开，淡得却更能衬托出那薄薄的唇线。
雪白长衫无风自动，和浓重飘荡的雾气融合，却有又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和周遭的污浊分离，皎月灼华、莹莹生光。
他笑看着白苓，眉眼弯成一个柔软弧度，多么温柔和煦的一谪仙似的人物。
应该很好忽悠。
白苓心中有了定夺，便娇怯一笑，“公子，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奴家恐怕……恐怕……”
伴随着她的哽咽，不远处的和大蛇缠斗两人手中长剑挥出铮鸣破空之声。大蛇被两人合力攻击，节节败退，尤其是在蓝衣少年墨黑长剑之下竟无丝毫无反抗之机。
白苓一直用余光注意着缠斗之处，心道不愧是镇妖剑，果真强悍如斯，完全就是妖的天敌。
贵公子淡笑回她：“姑娘不必多谢，我等都是捉妖师，斩妖除魔本就是职责所在。”
听到此话，白苓稍稍惊诧，这面白似玉的病秧子竟然也是捉妖师，她原以为他只是一普通病弱贵公子而已。
惊诧之余，便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他看似羸弱就掉以轻心。
她面上挂上崇敬之色，赞叹道：“原来捉妖师，怪不得，你们如此厉害！”
似是应她的夸奖之词，不远处的蓝衣少年一跃而起从大蛇七寸挥剑砍下，鲜血喷溅，浑圆蛇头滚落顺着山道而下，竟然直直滚到白苓面前。
白苓冷不丁地和那双怨毒竖瞳对视，打了个寒颤。虽说这蛇妖杀孽无数，本就该死，可却是被她间接害死，算是她手上的第一条性命。
“姑娘不必害怕，蛇妖已死。”身边人幽幽道。
他的声音明明清越动听，若玉石相撞，白苓却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可看进少年温润的眼里，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她轻轻“嗯”一声，抚着胸脯装柔弱，幅度极小地点头，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风逸之和胡枝音二人已经提剑走了回来。
风逸之虽然衣衫脏污，却依然昂着下巴，神采飞扬，大笑道：“区区蛇妖，不过如此。”
他抬起腿对着蛇头猛踢一脚，蛇头咕噜咕噜地往山下滚落，泥水飞溅打湿两旁草木。
而胡枝音已经累得脱了力，甚至懒得翻给他一个白眼，抱着剑走过来，在白苓面前站定，柔声安慰这颤抖害怕的少女：“姑娘，蛇妖已除，你不必害怕。”
白苓颤巍巍地抬起长睫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垂下，咬着唇瓣讷讷不言。
胡枝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风逸之大喇喇地插嘴道：“你别吓着人家！”
他已经把长剑包好背在身后，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少年，走过来时，已经收敛了张扬的锋芒。
他毫不留情地撞开挡路的胡枝音，杵到白苓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这位姑娘，你不用害怕，那蛇妖已经被我杀了。”
白苓抬起长睫看他，目光先落在他身后露出的半截剑柄，又转而移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眉目俊朗出色，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虽然刻意收敛，但眉宇间依旧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张扬肆意。
现今的风逸之只是一个年轻狂妄的桀骜少年郎，和日后祭坛斩她首级的修罗青年相比，少了几分沉稳与血性。
白苓静静看着他，忽地瞥见少年耳尖红得滴血，猜测到什么，倏然眼波流转，莞尔一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若公子不嫌弃的话，奴家愿意常伴身侧伺候。”
原本就美人的笑晃了眼的风逸之，听到“常伴身侧伺候”几个字直接涨红了脸，猛然后退了两步，慌张到结巴：“不不不……不用了……姑娘……”
白苓乘胜追击，“公子，奴家是真心实意的。”
风逸之连连摆手，侧过脸完全不敢看她：“真不行的，姑娘。”
“公子……”这一声婉转动人，听得人都酥了半边身子。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胡枝音见风逸之那货神情明显开始犹豫，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答应，摇头叹了口气，现在只能由她做这个坏人。
她上前了两步，挡在两人中间，冷硬道：“姑娘，你不必如此。我们是捉妖师，救你是本职所在。况且，我们是为了斩妖除魔下山，前路必定动荡不定，姑娘一介弱女子，并不适合跟着我们。姑娘可有安身之所，我们可先护送你回去。”
她身后的风逸之探出头来，频频点头：“是啊，姑娘。你跟着我们太危险了，我们可以送你回家。”
“这……”白苓咬着唇瓣，还想在挣扎一下，可见两人态度坚决，怕引起猜疑，只能点头。
她指向一个方向，“那里便是奴家的家，劳烦各位少侠相送了。”
“这就对了嘛！”风逸之拍手叫好。
于是，便由白苓领路，三人护在她身侧，把她送回“家”。
一路上，风逸之围在她身侧叽叽喳喳地询问白苓的身世，白苓瞎编乱造一个山野郎中被妖杀死遗落下一个柔弱孤女的故事，可让风逸之怜惜不已。
“这么说，你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少女神色落寞地点头，“正是。”
胡枝音却皱眉道：“姑娘，既然只剩下你一人，你为何不离开此地。此地妖邪众多，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
白苓瞧了她一眼，“胡姑娘莫不是认为妖都是恶妖？”
风逸之眨眨眼，不解道：“妖不是恶妖是什么？就像刚刚那条蛇妖，不就是一只恶妖？还有杀死你爹的不就是恶妖？”
“也是。”
少女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垂下长睫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平静道：“你们都是捉妖师自然认为妖都是恶妖，都是害人害命的妖。但我在山野多年，身边却多是良善之妖，他们一心修炼变强，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胡枝音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有的妖手上并无杀孽。姑娘放心，我们不会伤及无辜。”
“原来妖还有好妖！”风逸之惊讶拍手，连连点头，“那我可得仔细分辨了，不能杀错了妖。”
白苓脚步一顿，拧过头看他。
风逸之一愣，“怎么了？”
少女忽然展颜一笑，“风少侠，奴家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风逸之点头。
白苓撇开脸望向林木深处，早晨蓄积的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金灿灿的阳光照射进来，被树枝筛成一道道分裂的光线。
她的声音缥缈若絮，“如果有一天，有一只妖，因为特殊的身份，便被全天下人都认为是恶妖，可其实她没有犯过任何杀孽，少侠会杀她吗？”
“当然不会。”风逸之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姑娘为何会如此问？”
白苓眸中划过一丝嘲意，顷刻又敛下，再转过头来时已然换上柔软干净的笑靥，“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少侠不必多心。”
“这样啊。”风逸之点头，不做多想。
倒是一旁的月白锦衣的少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苓一眼。
***
插曲之后，几人继续前行，走到一片松林。
此地松涛阵阵，微风徐徐。
松木高大葱郁、冠盖如伞，将正烈的日头遮盖得干干净净。半空中浮动着浓郁灰白的雾气遮挡视线。周遭死寂一片，鸟叫虫鸣都无，安静到诡异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妖气。”胡枝音神色凝重，手上按剑待发，“还是一只实力不菲的妖。”
她望向另外三人，沉声道：“比先前的蛇妖更强。”
风逸之眉头皱起，随即也抽出了剑，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左顾右盼，手中长剑蓄势待发。
而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和紧张的两人不同，一旁白衣柔弱的少女神情却异常平静，唇角按耐不住地上翘。
白苓是特地将人引至此处，在风逸之两人拒绝她跟随时心中已有谋划，既然无法混入队中，那便速战速决，诱他们涉险，在他们与妖打斗中趁其不备夺走镇妖剑。
此山妖邪众多，也有大妖云集。但白苓并不打算引诱他们到大妖前，若是没掌控住，恐她自己先丢了性命。寻常小妖亦不可取，若是几瞬就被拿下，计划根本施展不开。
思来想去，只有此地最合适。
胡枝音正小心探查着周遭情况，妖气越来越重，雾气也越来越浓。
“咕咚——咕咚——”
瘴雾中传来微弱的动静，胡枝音耳尖动了动，她果断举剑朝某处一刺，手腕灵活翻转挽了个剑花，雾气被搅动得翻滚成漩涡，于剑刃周围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视野清晰起来。
众人都看过去。
那处地面陷落，有浓稠的污泥争先恐后地涌上来，顷刻间覆盖了一大片土地。泥水渐渐拔高，不多时一道人形已然浮现，污泥堆积成女人曼妙婀娜的身形，头、身，四肢，但没有无官。
那些污泥一直在扭曲翻滚，似有千万条长虫在蠕动。
“什么鬼东西？”风逸之嫌恶地皱眉。
“是沼妖。”胡枝音见多识广，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提着长剑慢慢靠近。
风逸之看见她的动作，惊呼提醒：“哎，你作甚！危险！”
胡枝音转头对他笑：“不用担心，此妖性情纯良，不会害——”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低头，一条粗壮的污泥触手缠住她的腰身。
还未回过神，她已经被托举到半空中，然后，被狠狠地甩出去。
她后退两步，拂去眉睫上的血珠，重重喘气，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而大蛇却因断尾而更加癫狂，扭曲着半截身体，尖牙折射出寒凉天光，蓄出墨绿浓稠的毒液滴落在地面，地上草木即可枯萎化为飞灰。
剧毒！
胡枝音暗道不好，握紧剑柄，柄上珠玉硌得她掌心生疼，却让她更加清醒。
大蛇张着血盆大口卷土而来，她急急喊了一声：“快来帮忙！”声音撕扯得几乎破了调。
风逸之陡然从怪异的情绪中抽离，下意识推开怀中少女，扔掉背上布包，抽出布条中的长剑飞奔而去。
而这边，白苓被推得踉跄一下，俏脸下意识地凝上冰霜，可又忽然想到身边还站着个人……神色便软和下来，咬着唇瓣怯生生地看过去，望进一双笑意流转的眸中。
白苓心口一跳，面前这人好看得似乎有些过分。
这是一个堪称风华绝代的少年。
眉目清隽秀美，若江南烟雨浸成的水墨画，整张脸的线条却似刀削一般凌厉又漂亮。唇色极淡，如一滴血落在清水之中晕开，淡得却更能衬托出那薄薄的唇线。
雪白长衫无风自动，和浓重飘荡的雾气融合，却有又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和周遭的污浊分离，皎月灼华、莹莹生光。
他笑看着白苓，眉眼弯成一个柔软弧度，多么温柔和煦的一谪仙似的人物。
应该很好忽悠。
白苓心中有了定夺，便娇怯一笑，“公子，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奴家恐怕……恐怕……”
伴随着她的哽咽，不远处的和大蛇缠斗两人手中长剑挥出铮鸣破空之声。大蛇被两人合力攻击，节节败退，尤其是在蓝衣少年墨黑长剑之下竟无丝毫无反抗之机。
白苓一直用余光注意着缠斗之处，心道不愧是镇妖剑，果真强悍如斯，完全就是妖的天敌。
贵公子淡笑回她：“姑娘不必多谢，我等都是捉妖师，斩妖除魔本就是职责所在。”
听到此话，白苓稍稍惊诧，这面白似玉的病秧子竟然也是捉妖师，她原以为他只是一普通病弱贵公子而已。
惊诧之余，便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他看似羸弱就掉以轻心。
她面上挂上崇敬之色，赞叹道：“原来捉妖师，怪不得，你们如此厉害！”
似是应她的夸奖之词，不远处的蓝衣少年一跃而起从大蛇七寸挥剑砍下，鲜血喷溅，浑圆蛇头滚落顺着山道而下，竟然直直滚到白苓面前。
白苓冷不丁地和那双怨毒竖瞳对视，打了个寒颤。虽说这蛇妖杀孽无数，本就该死，可却是被她间接害死，算是她手上的第一条性命。
“姑娘不必害怕，蛇妖已死。”身边人幽幽道。
他的声音明明清越动听，若玉石相撞，白苓却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可看进少年温润的眼里，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她轻轻“嗯”一声，抚着胸脯装柔弱，幅度极小地点头，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风逸之和胡枝音二人已经提剑走了回来。
风逸之虽然衣衫脏污，却依然昂着下巴，神采飞扬，大笑道：“区区蛇妖，不过如此。”
他抬起腿对着蛇头猛踢一脚，蛇头咕噜咕噜地往山下滚落，泥水飞溅打湿两旁草木。
而胡枝音已经累得脱了力，甚至懒得翻给他一个白眼，抱着剑走过来，在白苓面前站定，柔声安慰这颤抖害怕的少女：“姑娘，蛇妖已除，你不必害怕。”
白苓颤巍巍地抬起长睫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垂下，咬着唇瓣讷讷不言。
胡枝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风逸之大喇喇地插嘴道：“你别吓着人家！”
他已经把长剑包好背在身后，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少年，走过来时，已经收敛了张扬的锋芒。
他毫不留情地撞开挡路的胡枝音，杵到白苓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这位姑娘，你不用害怕，那蛇妖已经被我杀了。”
白苓抬起长睫看他，目光先落在他身后露出的半截剑柄，又转而移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眉目俊朗出色，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虽然刻意收敛，但眉宇间依旧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张扬肆意。
现今的风逸之只是一个年轻狂妄的桀骜少年郎，和日后祭坛斩她首级的修罗青年相比，少了几分沉稳与血性。
白苓静静看着他，忽地瞥见少年耳尖红得滴血，猜测到什么，倏然眼波流转，莞尔一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若公子不嫌弃的话，奴家愿意常伴身侧伺候。”
原本就美人的笑晃了眼的风逸之，听到“常伴身侧伺候”几个字直接涨红了脸，猛然后退了两步，慌张到结巴：“不不不……不用了……姑娘……”
白苓乘胜追击，“公子，奴家是真心实意的。”
风逸之连连摆手，侧过脸完全不敢看她：“真不行的，姑娘。”
“公子……”这一声婉转动人，听得人都酥了半边身子。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胡枝音见风逸之那货神情明显开始犹豫，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答应，摇头叹了口气，现在只能由她做这个坏人。
她上前了两步，挡在两人中间，冷硬道：“姑娘，你不必如此。我们是捉妖师，救你是本职所在。况且，我们是为了斩妖除魔下山，前路必定动荡不定，姑娘一介弱女子，并不适合跟着我们。姑娘可有安身之所，我们可先护送你回去。”
她身后的风逸之探出头来，频频点头：“是啊，姑娘。你跟着我们太危险了，我们可以送你回家。”
“这……”白苓咬着唇瓣，还想在挣扎一下，可见两人态度坚决，怕引起猜疑，只能点头。
她指向一个方向，“那里便是奴家的家，劳烦各位少侠相送了。”
“这就对了嘛！”风逸之拍手叫好。
于是，便由白苓领路，三人护在她身侧，把她送回“家”。
一路上，风逸之围在她身侧叽叽喳喳地询问白苓的身世，白苓瞎编乱造一个山野郎中被妖杀死遗落下一个柔弱孤女的故事，可让风逸之怜惜不已。
“这么说，你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少女神色落寞地点头，“正是。”
胡枝音却皱眉道：“姑娘，既然只剩下你一人，你为何不离开此地。此地妖邪众多，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
白苓瞧了她一眼，“胡姑娘莫不是认为妖都是恶妖？”
风逸之眨眨眼，不解道：“妖不是恶妖是什么？就像刚刚那条蛇妖，不就是一只恶妖？还有杀死你爹的不就是恶妖？”
“也是。”
少女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垂下长睫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平静道：“你们都是捉妖师自然认为妖都是恶妖，都是害人害命的妖。但我在山野多年，身边却多是良善之妖，他们一心修炼变强，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胡枝音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有的妖手上并无杀孽。姑娘放心，我们不会伤及无辜。”
“原来妖还有好妖！”风逸之惊讶拍手，连连点头，“那我可得仔细分辨了，不能杀错了妖。”
白苓脚步一顿，拧过头看他。
风逸之一愣，“怎么了？”
少女忽然展颜一笑，“风少侠，奴家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风逸之点头。
白苓撇开脸望向林木深处，早晨蓄积的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金灿灿的阳光照射进来，被树枝筛成一道道分裂的光线。
她的声音缥缈若絮，“如果有一天，有一只妖，因为特殊的身份，便被全天下人都认为是恶妖，可其实她没有犯过任何杀孽，少侠会杀她吗？”
“当然不会。”风逸之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姑娘为何会如此问？”
白苓眸中划过一丝嘲意，顷刻又敛下，再转过头来时已然换上柔软干净的笑靥，“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少侠不必多心。”
“这样啊。”风逸之点头，不做多想。
倒是一旁的月白锦衣的少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苓一眼。
***
插曲之后，几人继续前行，走到一片松林。
此地松涛阵阵，微风徐徐。
松木高大葱郁、冠盖如伞，将正烈的日头遮盖得干干净净。半空中浮动着浓郁灰白的雾气遮挡视线。周遭死寂一片，鸟叫虫鸣都无，安静到诡异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妖气。”胡枝音神色凝重，手上按剑待发，“还是一只实力不菲的妖。”
她望向另外三人，沉声道：“比先前的蛇妖更强。”
风逸之眉头皱起，随即也抽出了剑，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左顾右盼，手中长剑蓄势待发。
而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和紧张的两人不同，一旁白衣柔弱的少女神情却异常平静，唇角按耐不住地上翘。
白苓是特地将人引至此处，在风逸之两人拒绝她跟随时心中已有谋划，既然无法混入队中，那便速战速决，诱他们涉险，在他们与妖打斗中趁其不备夺走镇妖剑。
此山妖邪众多，也有大妖云集。但白苓并不打算引诱他们到大妖前，若是没掌控住，恐她自己先丢了性命。寻常小妖亦不可取，若是几瞬就被拿下，计划根本施展不开。
思来想去，只有此地最合适。
胡枝音正小心探查着周遭情况，妖气越来越重，雾气也越来越浓。
“咕咚——咕咚——”
瘴雾中传来微弱的动静，胡枝音耳尖动了动，她果断举剑朝某处一刺，手腕灵活翻转挽了个剑花，雾气被搅动得翻滚成漩涡，于剑刃周围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视野清晰起来。
众人都看过去。
那处地面陷落，有浓稠的污泥争先恐后地涌上来，顷刻间覆盖了一大片土地。泥水渐渐拔高，不多时一道人形已然浮现，污泥堆积成女人曼妙婀娜的身形，头、身，四肢，但没有无官。
那些污泥一直在扭曲翻滚，似有千万条长虫在蠕动。
“什么鬼东西？”风逸之嫌恶地皱眉。
“是沼妖。”胡枝音见多识广，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提着长剑慢慢靠近。
风逸之看见她的动作，惊呼提醒：“哎，你作甚！危险！”
胡枝音转头对他笑：“不用担心，此妖性情纯良，不会害——”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低头，一条粗壮的污泥触手缠住她的腰身。
还未回过神，她已经被托举到半空中，然后，被狠狠地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