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墨抱着孩子进了马车后,马车内的小人儿立马伸出双臂要去接。

    “雍爷,您会抱孩子吗?”权墨迟疑道。

    “啰嗦什么!”小人儿嗔目,“快,拿过干净裹被来。”

    权墨只好托着孩子凑近他。哪知小人儿俨然大人一般,极为熟练的接过那孩子,将她抱在怀内,给她换裹被,嘴角微动,眼里撒下成片温柔。

    权墨看着他小主人柔爱的样子,也不由得一惊,心内不住暗罕,这个姜离雍究竟是什么投胎的,平日一副生人勿进的冷血样儿,原来也有这般和柔的时候。小小年纪料事如神长大那还得了?恐怕他哥哥辛苦篡夺来的江山,有朝一日说不定也会成了他的。

    “你盯着我做什么?”姜离雍忽的眼睛一横,摄的权墨一个冷颤。

    “没什么,就是好奇咱们雍爷怎么这般神机妙算,皇后腹中是男是女不光准确无误,就连生子时辰,宫女带着逃路的时辰都算的分毫不差。”权墨诺诺道。

    “我还能算出,你日后会是统帅三军的帅将,高兴吗?”姜离雍冷笑道。

    “真是的,又打趣属下。”权墨不好意思的垂头暗笑。

    雨过天晴,马车加速出城,行至城关时天刚破晓,他们被拦了下来。一夜之间,城关关防处全换成了梁候手下的人。

    七八个军士手持长矛一一检查过往行人,要么自觉打开包裹,要么等着被长矛戳个稀烂。

    姜离雍坐在车内丝毫不慌,只担心的望着怀中小孩儿,若再无奶水,怕就要开始哭叫起来了。

    “车内何人啊?”那不要命的军士一脸狂妄。其余人也跟着凑上,三五根长矛交叉一挡。

    “匹夫,这是你能过问的吗?”权墨站在马车前端喝道。

    “呦呵!派头还不小啊,咱上头说了,今儿就是梁候从这儿过,也得伸出头让我们一一过目!”那军士口出狂言。

    “是吗?这么说,你家主子比梁候还大了?”

    “我家主子为梁候卖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撒尿呢!”

    其余军士跟着哄笑。

    哄笑声惹得怀里的婴儿顿时哭叫起来。

    姜离雍连忙柔声哄逗:“乖……不哭,不哭,忆岑不哭,不哭。”

    “等会儿!什么声?”方才狂妄那人偏他耳朵好使,立马两手一挥,示意他们安静。

    怀中的小孩儿仍是哭闹不止,姜离雍托举着她,将脸贴了上去继续轻声安抚,说来也奇,那怀中小娃果然哭声渐止,又沉沉的睡去了。

    “赶紧让开!”权墨见这人正屏息听动静,于是一手挡住车门大声呵斥。

    “等会儿!我刚才分明听见车内有婴儿啼哭声,谁家的孩子啊?”那人说着就要攀上马车查验。

    “谁家的孩子与你有何干系?”权墨抽出剑挡着那人。

    “权墨!”姜离雍隔着车帷吼了一声。

    “爷?”权墨靠近车帷。

    “啰嗦什么?”姜离雍满口不耐烦。语气之间满是杀意。

    权墨心里一惊,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这人虽狂妄是得惩戒,可也罪不至死,但姜离雍之命他不敢违抗。于是手腕一转,拔剑刺向那军士。不过三两下,那军士就一头栽地送了命。

    这些守军不过仗势欺人,本无一点见识,见来人当街刺死了他们的头儿,早就吓的两手一松,扔下长矛乖乖让路。唯有一人悄悄转身去找范龄。

    马车继续急驰,直到夜色再次席卷大地,滚动的车轮才在一座道观前戛然而止。

    这青石黑墙的道观隐于一座巨大崖山之下,四周皆为高耸石山,极为隐僻。

    早有一仙风道骨的白头老翁立于门前,似是等待多时。权墨将孩子抱给老翁后,老翁轻声问:“取何名?”

    “慕忆岑。”

    老翁慈爱的看了看怀中婴孩儿,转又叹气道:“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也是个可怜人。”

    老翁躬身点头,抱着孩子立即转身回了道观。

    马车继续调转车头似是追赶天边孤悬明月一般,一路狂奔回去。

    ……

    夜色隐退,晨光熹微,满打满算今日已是慕忆岑的满月之日,道观众人一早便被那刺耳尖锐的啼哭声惊醒,只是再怎么尖锐刺耳,也传不到本属于她的地方……

    柔光倾洒下整个玄央宫,厚重的墨黑攀龙殿门缓缓打开,这座威严霸气的宫殿即将迎来它新主人,不似被焚毁的玉熙宫,它因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优越位置免遭荼毒。它将再次见证登基大典,祭拜天地,聆听昭告万民,建新改元,看着新任国君封赏功臣,大赦天下……

    梁候姜槐启终于如愿以偿,一身玄色天子朝服,头戴五色玉珠十二旒冕,端坐高台王座俯瞰群臣。

    要处理的第一件麻烦事,便是月前自己手下士卒劫掠玉熙宫,捅死前朝皇帝的事儿。他的大司空和大司马都劝自己必须杀了那人,可那人毕竟是丞相的小叔子,此番没有封赏他自认为已是惩罚了,自己刚坐上这个位置,还不够稳,需要世族也需要外戚,更需要这些替他出生入死的功臣将领。于是打算让他们去争,争个不欢而散自己再拍板。

    “陛下,臣有本启奏。”大司马最先跳出。

    “爱卿请讲。”

    “一月前范龄将军无视陛下严令,捅杀前朝皇帝,劫掠焚毁玉熙宫,惹的百姓流言四起,人心惶乱皆表不满,臣意杀之,以安人心。”

    “末将反对,范将军屡建功劳,即便杀了前朝皇帝,那也是为陛下杀的,何罪之有?陛下刚登基,就杀有功之臣,你让陛下于心何安?”和丞相一党的车骑将军跳了出来。

    “陛下让他围了玉熙宫,没让他把人家捅成筛子,还没加官进爵就敢违抗圣命,日后功高震主的事只怕也做的出来!”

    “你!”

    僵持不下之际,姜槐启眼神清扫一眼阶下小小身影,轻笑道:“雍弟,你怎么看?”

    年仅八岁的姜离雍已被封为雍王,站在众臣最前方,长身玉立,丰神挺秀,一身玄色锦袍,精密大气的银色滚边刺绣衬得他更为舒朗贵气,俊逸硬朗的侧颜虽仍未褪掉孩童的稚色,但他周身却冰冷异常,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稳重,方才正双手自然交握,面无表情垂首静听。

    群臣立马缄默不语。谁都知道新任天子甚爱这个小他二十岁的亲弟弟,小小年纪封王,加之太后不舍,甚至特许雍王不必前往封地。继续住在宫里。

    姜离雍眉心微动抿嘴一笑道:“臣弟觉得司马大人说的有理。”

    “哦?”

    “陛下刚登基,一个不慎,人心不稳,则将动乱频生,何况百姓流言纷争并非只因范将军捅杀前朝皇帝。”

    “那因何而起?”

    “凌辱临死之际的前朝皇后。”姜离雍眼神冰冷语气淡淡。

    群臣莫不哗然。

    “雍弟你说什么?”姜槐启也不由得身子一震。

    “众所周知前朝皇帝虽昏庸无能,可皇后却极是周旋怜爱百姓之人,百姓甚是爱戴,这样的国母,范将军却在她将死之际,侵犯凌辱。这才是百姓不满的根由。”

    此话一出,群臣瞬间沸腾。一旁的丞相魏书铨眸光如蛇吐信的盯着姜离雍。

    “果真有此事?”姜槐启声色俱厉。

    “陛下不信,即刻传唤当日一起攻进玉熙宫的人,一问便知。只怕这些人早被范将军灭口了。”

    “爱卿!朕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姜槐启故作惊讶。

    丞相见状,立即跪拜回话:“陛下,此事,臣也不知,但臣,另有一件与此相关的要紧事要禀呈陛下!而这件事才是百姓流言纷争的真实根由!”

    “讲!”

    “前朝皇后当日诞下一婴孩被其宫女带出宫,如今下落不明。这才是百姓纷争人心不稳的根由!”

    “什么?生了孩子?是男是女?”姜槐启又是一惊,不过这一惊,多少显得有些浮于表面。

    “此事恐怕陛下要问咱们的雍王殿下。”魏书铨一脸奸猾。

    群臣再次惊的目瞪口呆。

    姜离雍面不改色缓缓转身,一双黑瞳波澜不惊:“丞相大人这话真是前言不搭后语,你既不知范将军凌辱皇后,又如何得知皇后当日诞下了婴孩?侵犯凌辱刚生产完的国母,您这个侄子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姜离雍一想到眼前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儿,日后会成为权柄滔天的祸害,剥皮抽筋都难以泄愤的恨意在他眸底汇集。

    “雍王殿下不必在此东拉西扯,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臣以为,此事比杀范将军更重要!而且臣怀疑正是雍王殿下藏匿前朝余孽!”

    “离雍?”姜槐启的声色没了先前的亲和,满是寒意质问。

    “臣弟不知丞相所言何意。”姜离雍镇定自若。

    “范将军攻入玉熙宫当夜,雍王便不在军中,次日一早,却杀人闯关,且那日有人听见马车内有婴孩啼哭声!”车骑将军再次跳出来。

    “本王也想问丞相大人,你既知前朝皇后留有余孽,足有月余,丞相大人为何隐瞒至今才报?!”姜离雍锐利如刀的眸子扫过丞相。

    “陛下……”丞相刚要开口辩解。

    姜离雍立即抢过话头躬身:“陛下,臣弟那夜奉了母后之命去隽鹤观为陛下求平安符。所以不在军中,至于杀人闯关,是因守将口出狂言,藐视陛下,所以臣弟才杀。”

    这番话打乱了魏书铨的思路,气的他横眉冷对:“简直一派胡言!”

    “听丞相大人此话,您对本王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啊。”姜离雍意味深长的飞了一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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