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一夜好梦
贺也谦又一次和肖望冬打架了。他们都不是专门学过拳击的，所以打起架来笨拙可笑、狼狈不堪。
秋日的晚霞还是那么美，整片天被云遮住，只有淡淡的灰色沉寂于此，唯一的亮色色彩，也早已因为落日而徒留几分。贺也谦被肖望冬抵在门上揍，他没有看见这晚霞，但是肖望冬看见了。他一时惊慌，甩开了贺也谦，连忙跑去厕所隔间里。
“神经病。”少年疑惑地骂了一句，随后整理自己的衣服，伸手去够自己的眼镜框架——他没有近视，却一向都戴着这样一个框架眼镜。教室外面原本鸦雀无声，因为没有人想和校园欺凌扯上关系。可是现在，走廊上的人愈来愈多，他们拿出校规不允许带入的手机拍下夕阳落霞，拿小型相机记录着世间美好。
贺也谦看着教室前门，那里有何亭晚和她的朋友。他的目光追随着何亭晚往外看去，直到看见那抹遗存的昏黄，他忽然想起临秋曾说过的话:这一切都充斥着夏日的气息。“是啊，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见。”少年自言自语道，忽然鼻子一酸，他自嘲地苦笑起来：“我好肉麻。明明现在都是秋天了。”
他想起那天，父母离婚的那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扒着窗框等待父母回来，就和往常一样。直到父母就着晚霞回来时，他才惊觉到那天不是往常，而是新的开始。他落寞着，差点就要哭了。
一直到贺也谦回到座位上准备写作业时，他一旁的徐亦忽然开口道:“贺也谦…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辣条？”少年闻声抬头，看见徐亦有些讨好般地笑着，他轻轻皱眉，摇了摇头。“那个…对不起…他和我是一个初中的，所以…我不敢。”徐亦收回手里的辣条，忽然小声地开口说话，犹犹豫豫着说了真相。“我们这里只有两个初中，所以我和他是初中同学也不稀奇。他从前就是这样了，欺负一个弱小的人，以前是丁…别人，现在是你。”
“丁？”少年敏锐地抓住重点，轻声重复道。
徐亦惊了一下，随即收回表情，低下头盯着手里的辣条，结巴着说了事实。“丁群，是班上最瘦小的男生，虽然成绩好，可是家境不好，外貌上也不算很优秀，长的有点小白脸...肖望冬欺负了他整整初中三年。”
贺也谦只是听着，不时点点头，心思却早已飘到远处了，他开始想象着那个丁群的模样。“贺也谦？”徐亦见他走神，出声喊他。“啊…对不起，我只是在想，肖望冬从以前开始就是个神经病了。”他若无其事道。徐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天，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他笑着，目光却在搜寻肖望冬，见他依旧不在，徐亦才稍微放松一些。“我们的话都不好笑。”贺也谦平静地补充道，随即转过身写起作业来。
一班是离厕所最远的，一班对面是办公室，而三班对面才是厕所。肖望冬花了点时间跑到厕所，却发现厕所里全是人，他暗骂着，气愤地走到厕所最里面，蹲下来面壁抽烟。那个晚霞，那个秋天，以及那个过去。他想了很多很多，也知道很多自己的缺点，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错误。可他不敢改变，不敢反抗挣扎，也不敢死去。
他出神地看着自己抽的烟，看着烟雾的上攀与烟尾的燃烧掉落。他掏出手机，再一次给贺也谦发送了好友申请。
肖望冬怔怔地蹲着，一手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拿着燃烧的香烟，他没有抽烟，仅仅只是看着烟的消逝。他想起自己的后妈，那女的明明爱慕虚荣，明明她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却偏偏勾搭上了他那好色的爸爸。肖望冬每每回到家，看见的都是后妈的讪笑与爸爸的无视。恶心死了...他想着，猛地掐灭了烟。
秋天也很闷热，贺也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顺手擦掉上面的汗水，随即脱下丑陋的蓝白校服外套塞进书包里。他写着讨厌的政治试卷，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妈妈。他的父母在他刚上初一时就离婚了，他被判给了爸爸来照顾，因为爸爸的工资要比妈妈的高很多。他不喜欢自己的爸爸，因为爸爸根本不会照顾他，只会给他一定的钱，让他自生自灭。
他记起那天晚上，妈妈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他出来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出去，而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一边哭泣，一边拿着生锈的小刀在墙壁上刻字。他刻下“白彤”与“贺知行”与“贺也谦”——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名字，代表着永不分离。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少年烦躁地把头发往耳后一捋，随即侧身挡住教室后方的摄像头，开始玩手机。他看见肖望冬和向子笙都给他发了好友申请，他拒绝了肖望冬，看了看向子笙的理由。“临秋？”他惊愕地说出了声音，“她怎么知道的？”少年实在是太过惊讶，愣了一会，才点了同意，因为他明白了原因。“早知道就再注册个小号的...”他懊悔道。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的向子笙忽然开心地大喊一声：“好耶！他同意啦！”显然被吓到的万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道是什么。“不是吧？他还真的同意了？”向子笙看上去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她没有搭理身边的万京，而是拿起手机和何亭晚倾诉。万京原本的惊愕被向子笙的无视给刺到，她惊愕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此时僵硬住了。
为什么...她想着。为什么是她啊，明明是我告诉你的...少女低下头，尽可能整理好情绪和表情。
万京失落地沉默着，只能掏出手机开始玩，却发现向子方给自己发来消息。少女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向子笙，见她似乎没有任何异象，这才打开微信看消息。她之所以会加上向子方的好友，纯粹就是因为向子笙的关系。向子方问她：“在吗？我想问你子笙的事情。”少女发了个表情包，随即回复他：“子笙一切都好，最近还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看见这个消息的向子方只觉惊天霹雳，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像个弹射的弹簧一样。“喜欢?”他毛躁地重复着，“她喜欢上别人了...那我怎么办？”青年走到阳台，顺着阳台向左前方望去，那里便是一中。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后靠，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他继续和万京发消息，试图掌握住向子笙的一切。“她最近提到过我吗？”“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人怎么样啊？”
青年又一次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所有的道歉与悔恨都如鲠在喉，他害怕又怯弱着躲避这一切需要勇气的面对。他仰头看天，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晾晒衣服的衣架之外，就是挡住天空的乌云。青年发愣般地看着流动的乌云，终于意识到马上就要下雨了。
“为什么要下雨啊...秋天的雨最恶心了。”
同样察觉到要下雨的向子笙这才收起手机，转过头和万京说话：“万京，你带伞没啊？”“没有。”少女没有抬起头，而是低着头继续玩手机，小声应答道。“何亭晚带伞了，我和她一起去超市，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向子笙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开心，而是继续自说自话。“没有。”少女更加失落。“我知道了，走了哦。”她说着，一下子就不见了，等到万京抬起头想找她时，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少女只觉得越来越委屈，她跑到厕所隔间里啜泣，声音微乎其微，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想起自己的弟弟，每当她在弟弟面前露出伤心的模样时，弟弟就会偷偷塞给她一颗糖。“万明…你是不是和子笙一样的呢？”她自言自语道，黯然神伤着。“可是我和她哥哥一点也不一样。”所以…她对我没有什么感情是吗？明明先成为她的朋友的人是我啊……少女哭泣着，声音逐渐放大。
由于向子笙比何亭晚高，所以打伞的人是向子笙。“肖望冬今天又和贺也谦打架了。”何亭晚忽然说道。“下课的时候，肖望冬忽然就过来了，直接给了贺也谦一拳。”她补充道。
“啊，这样啊。”向子笙低下头，不知所措道。“可是他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在你说的校园欺凌之后。他应该没有什么事吧。”向子笙望着何亭晚，眼里尽是逃避的懦弱，就像她哥哥一样。
“嗯，他没事。他当然没事，有事的是肖望冬。他忽然发癫一样地甩开他，然后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何亭晚平静道，“我在外面和朋友照相时，看见他直直从面前跑过，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肖望冬在厕所里呆了很久很久，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过去与曾经被他欺凌的人和贺也谦的对比。他快要疯了……少年这么想着，猛地站起来往外走。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身形一歪。
少年离开卫生间，抬眼瞥向昏黄的天空，厌恶地快要吐了。“丁群，都是你的错。”他说着，鼻头一酸:“明明是我的错才对啊。”
秋日的晚霞还是那么美，整片天被云遮住，只有淡淡的灰色沉寂于此，唯一的亮色色彩，也早已因为落日而徒留几分。贺也谦被肖望冬抵在门上揍，他没有看见这晚霞，但是肖望冬看见了。他一时惊慌，甩开了贺也谦，连忙跑去厕所隔间里。
“神经病。”少年疑惑地骂了一句，随后整理自己的衣服，伸手去够自己的眼镜框架——他没有近视，却一向都戴着这样一个框架眼镜。教室外面原本鸦雀无声，因为没有人想和校园欺凌扯上关系。可是现在，走廊上的人愈来愈多，他们拿出校规不允许带入的手机拍下夕阳落霞，拿小型相机记录着世间美好。
贺也谦看着教室前门，那里有何亭晚和她的朋友。他的目光追随着何亭晚往外看去，直到看见那抹遗存的昏黄，他忽然想起临秋曾说过的话:这一切都充斥着夏日的气息。“是啊，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见。”少年自言自语道，忽然鼻子一酸，他自嘲地苦笑起来：“我好肉麻。明明现在都是秋天了。”
他想起那天，父母离婚的那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扒着窗框等待父母回来，就和往常一样。直到父母就着晚霞回来时，他才惊觉到那天不是往常，而是新的开始。他落寞着，差点就要哭了。
一直到贺也谦回到座位上准备写作业时，他一旁的徐亦忽然开口道:“贺也谦…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辣条？”少年闻声抬头，看见徐亦有些讨好般地笑着，他轻轻皱眉，摇了摇头。“那个…对不起…他和我是一个初中的，所以…我不敢。”徐亦收回手里的辣条，忽然小声地开口说话，犹犹豫豫着说了真相。“我们这里只有两个初中，所以我和他是初中同学也不稀奇。他从前就是这样了，欺负一个弱小的人，以前是丁…别人，现在是你。”
“丁？”少年敏锐地抓住重点，轻声重复道。
徐亦惊了一下，随即收回表情，低下头盯着手里的辣条，结巴着说了事实。“丁群，是班上最瘦小的男生，虽然成绩好，可是家境不好，外貌上也不算很优秀，长的有点小白脸...肖望冬欺负了他整整初中三年。”
贺也谦只是听着，不时点点头，心思却早已飘到远处了，他开始想象着那个丁群的模样。“贺也谦？”徐亦见他走神，出声喊他。“啊…对不起，我只是在想，肖望冬从以前开始就是个神经病了。”他若无其事道。徐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天，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他笑着，目光却在搜寻肖望冬，见他依旧不在，徐亦才稍微放松一些。“我们的话都不好笑。”贺也谦平静地补充道，随即转过身写起作业来。
一班是离厕所最远的，一班对面是办公室，而三班对面才是厕所。肖望冬花了点时间跑到厕所，却发现厕所里全是人，他暗骂着，气愤地走到厕所最里面，蹲下来面壁抽烟。那个晚霞，那个秋天，以及那个过去。他想了很多很多，也知道很多自己的缺点，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错误。可他不敢改变，不敢反抗挣扎，也不敢死去。
他出神地看着自己抽的烟，看着烟雾的上攀与烟尾的燃烧掉落。他掏出手机，再一次给贺也谦发送了好友申请。
肖望冬怔怔地蹲着，一手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拿着燃烧的香烟，他没有抽烟，仅仅只是看着烟的消逝。他想起自己的后妈，那女的明明爱慕虚荣，明明她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却偏偏勾搭上了他那好色的爸爸。肖望冬每每回到家，看见的都是后妈的讪笑与爸爸的无视。恶心死了...他想着，猛地掐灭了烟。
秋天也很闷热，贺也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顺手擦掉上面的汗水，随即脱下丑陋的蓝白校服外套塞进书包里。他写着讨厌的政治试卷，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妈妈。他的父母在他刚上初一时就离婚了，他被判给了爸爸来照顾，因为爸爸的工资要比妈妈的高很多。他不喜欢自己的爸爸，因为爸爸根本不会照顾他，只会给他一定的钱，让他自生自灭。
他记起那天晚上，妈妈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他出来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出去，而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一边哭泣，一边拿着生锈的小刀在墙壁上刻字。他刻下“白彤”与“贺知行”与“贺也谦”——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名字，代表着永不分离。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少年烦躁地把头发往耳后一捋，随即侧身挡住教室后方的摄像头，开始玩手机。他看见肖望冬和向子笙都给他发了好友申请，他拒绝了肖望冬，看了看向子笙的理由。“临秋？”他惊愕地说出了声音，“她怎么知道的？”少年实在是太过惊讶，愣了一会，才点了同意，因为他明白了原因。“早知道就再注册个小号的...”他懊悔道。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的向子笙忽然开心地大喊一声：“好耶！他同意啦！”显然被吓到的万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道是什么。“不是吧？他还真的同意了？”向子笙看上去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她没有搭理身边的万京，而是拿起手机和何亭晚倾诉。万京原本的惊愕被向子笙的无视给刺到，她惊愕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此时僵硬住了。
为什么...她想着。为什么是她啊，明明是我告诉你的...少女低下头，尽可能整理好情绪和表情。
万京失落地沉默着，只能掏出手机开始玩，却发现向子方给自己发来消息。少女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向子笙，见她似乎没有任何异象，这才打开微信看消息。她之所以会加上向子方的好友，纯粹就是因为向子笙的关系。向子方问她：“在吗？我想问你子笙的事情。”少女发了个表情包，随即回复他：“子笙一切都好，最近还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看见这个消息的向子方只觉惊天霹雳，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像个弹射的弹簧一样。“喜欢?”他毛躁地重复着，“她喜欢上别人了...那我怎么办？”青年走到阳台，顺着阳台向左前方望去，那里便是一中。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后靠，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他继续和万京发消息，试图掌握住向子笙的一切。“她最近提到过我吗？”“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人怎么样啊？”
青年又一次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所有的道歉与悔恨都如鲠在喉，他害怕又怯弱着躲避这一切需要勇气的面对。他仰头看天，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晾晒衣服的衣架之外，就是挡住天空的乌云。青年发愣般地看着流动的乌云，终于意识到马上就要下雨了。
“为什么要下雨啊...秋天的雨最恶心了。”
同样察觉到要下雨的向子笙这才收起手机，转过头和万京说话：“万京，你带伞没啊？”“没有。”少女没有抬起头，而是低着头继续玩手机，小声应答道。“何亭晚带伞了，我和她一起去超市，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向子笙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开心，而是继续自说自话。“没有。”少女更加失落。“我知道了，走了哦。”她说着，一下子就不见了，等到万京抬起头想找她时，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少女只觉得越来越委屈，她跑到厕所隔间里啜泣，声音微乎其微，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想起自己的弟弟，每当她在弟弟面前露出伤心的模样时，弟弟就会偷偷塞给她一颗糖。“万明…你是不是和子笙一样的呢？”她自言自语道，黯然神伤着。“可是我和她哥哥一点也不一样。”所以…她对我没有什么感情是吗？明明先成为她的朋友的人是我啊……少女哭泣着，声音逐渐放大。
由于向子笙比何亭晚高，所以打伞的人是向子笙。“肖望冬今天又和贺也谦打架了。”何亭晚忽然说道。“下课的时候，肖望冬忽然就过来了，直接给了贺也谦一拳。”她补充道。
“啊，这样啊。”向子笙低下头，不知所措道。“可是他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在你说的校园欺凌之后。他应该没有什么事吧。”向子笙望着何亭晚，眼里尽是逃避的懦弱，就像她哥哥一样。
“嗯，他没事。他当然没事，有事的是肖望冬。他忽然发癫一样地甩开他，然后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何亭晚平静道，“我在外面和朋友照相时，看见他直直从面前跑过，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肖望冬在厕所里呆了很久很久，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过去与曾经被他欺凌的人和贺也谦的对比。他快要疯了……少年这么想着，猛地站起来往外走。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身形一歪。
少年离开卫生间，抬眼瞥向昏黄的天空，厌恶地快要吐了。“丁群，都是你的错。”他说着，鼻头一酸:“明明是我的错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