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漫长的秋（上）
上帝创造世界用了七天，少年舍弃自己的世界也用了七天。贺也谦没来由地想着，随即把脸埋进枕头猛一吸气。“可是为什么国庆节只休息五天？”他不满地嘟囔着，尽管他早已明白问题的答案。他露出一只眼睛盯着门口，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早上七点钟时，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平淡而冷静自若。妈妈说：“也谦，我明天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他开心地要一蹦三尺高了，他记得他那时有多么开心。“好！”他开心地回复着，那副模样与平时的“高冷学霸男神”形象完全不同。
少年一边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一边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向子笙倒是给他发来很多消息，但是他现在并不想打开看。第二是朱满发来的一些关心...大学生都这么闲吗？他想着，没有看她发来的消息。
妈妈也不给我发信息，爸爸也是......少年黯然神伤，忽然听见楼下大门传来的声音，他连忙跑出房间，发现爸爸回来了，只是他搂着一个女人，一看就是在外面玩得花天酒地。少年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自己关回房间里。
贺知行一直都是那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亏他还叫‘知行’呢，和‘知行合一’是一点边都沾不上。”少年小声嘟囔着，开始看他的相册。相册里的照片很少很少，不是有关临秋的，就是有关妈妈和很小的他的。“好想快点到明天啊...想和妈妈在一起。”他鼻子一酸，连忙仰起头盯着窗外。秋天的天空灰扑扑的，和他的心情一模一样。
一楼忽然传来贺知行的哈哈大笑的声音，少年嫌恶地捂住耳朵，继续翻看照片。妈妈忽然给他发来一条微信:“也谦，我下午也休息了，你准备一下来我公司吧，我们下午一起去玩。”
“好耶！”少年兴高采烈，连忙起身换衣服收拾东西。他本想穿最为普通的白短袖，却又怕妈妈认不出自己，只能穿上自己最为招摇的黑色T恤。少年站在全身镜前，有点害羞地摸了摸鼻尖，连忙把手机耳机拿着往外走。他看着楼下正卿卿我我的两人，不满地瘪瘪嘴，却又只能从那里走过，于是尽可能装作平和的模样走，可他刚准备在门口换鞋，贺知行却叫住了他。
“贺也谦，你要去见你妈吗？”贺知行语气轻佻，听的贺也谦不由得抿嘴，他努力平静地抬起头望向父亲，“嗯，去见妈妈。”
“哈，记得替我给她问好哦，顺便问问白彤什么时候来陪我吃顿饭。”贺知行放荡地笑起来，他身旁的女人也只是抱着他看向贺也谦。少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厌恶了，他没有说话，连鞋都没换，就穿着拖鞋出门了。
他一向都能很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唯独在父母面前时，他的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他可以直白地说他讨厌贺知行，就算贺知行每个月给他很多钱，他依旧讨厌贺知行这个不负责的父亲。
“为什么不是妈妈？”为什么法律要把他判给他的爸爸，而不是妈妈？“为什么非要跟我搭话？”少年自言自语着，眼里有微不足道的泪光，却又转眼间被秋风吹走。
白彤是公司高管，自从离开贺知行之后，白彤就努力工作，现在也成为了很厉害的ol，所以妈妈也会每个月给他一万的生活费，虽然比不上那个开公司的贺知行，但是也很了不起了。有关妈妈的工作的事情，贺也谦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他站在公司底下，看见实习的大学生与满脸哀怨的打工人，他转而坐在楼下咖啡店的椅子上，边玩手机边等待妈妈的到来。
只有学生在国庆节才能休息这么久吧，少年抬眼瞥向正在买咖啡的打工人，不由得感叹着。
向子笙忽然给他发消息，消息框弹出，贺也谦刚好看见:给你看看乡下，这里有好多小土狗，好可爱的！
少年划走消息框，却又忽然心血来潮地点开□□看消息，向子笙给他发了很多，有最新的小土狗们的照片、有乡下的美景与她的自拍，也有之前的，在学校里和国庆节开头两天假期的消息。
被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喜欢别人就会这样吗？少年疑惑着，想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却又在打开微信的界面犹豫不决。他叹了口气，起身去买了一杯苦苦的冰美式。直到点完单了，他忽然又想起来现在是秋天。
秋天...我还喝冰的啊...会被妈妈说的。少年懊悔着，却又装作不在乎地回到原位。
时间过得很快，他勉强喝了几口冰美式，和向子笙聊了一下天，才终于等到下了班的白彤，只是白彤带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过来。
“也谦！”白彤笑得很开心，她挽着身边男人的手。少年看着妈妈，瞬间意识到那是她的新男朋友，是替代了贺知行的位置的人。“妈。”少年朝她走去，离开了咖啡店，他们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聊天。
“这是我的男朋友，高越。”白彤介绍道，眼里满是笑意。这样的笑意到底是因为妈妈的新生活，还是因为过去的我呢？少年委屈地想着，还是很礼貌地和高越认识了。“小越，你先回去吧，我和儿子一起。”直到这句话，贺也谦不安又委屈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下来。看着高越离开后，贺也谦才稍微对白彤笑了笑:“妈，我们去吃饭吧。”
“嗯。”白彤笑着点点头，拉着他往附近的商场走。“离开贺知行之后，我才总算变了很多。”白彤忽然说道，“我看上去比之前年轻多了对吧？我现在工资涨了，也有闲钱去做医美了，也不会被贺知行打压。”她回过头望向贺也谦笑道。
少年看着年过四十的妈妈，妈妈看上去真的很年轻，又开朗又自信，一头短发和咚咚咚的高跟鞋声，可是妈妈还是比他矮了一些，他有点开心，至少这样，他就可以偷偷盯着妈妈看，妈妈也不会察觉到他的余光。
“你呢？高三怎么样了呀？会不会真像网上说的那么大压力啊？”久违的关心传入少年耳中，他不由得呆愣了一下，费了几秒钟去思考这样的关心与应对关心的话。“我很好，有点累了，但是我能习惯。妈，我们吃什么？我想吃火锅。”他转移话题道，生怕自己将那诡异而恶心的高中生活流露出来。
“嗯，我记得你爱吃火锅，走吧！”
少年的心情瞬间欢呼雀跃，却又努力保持冷淡试图压下这份雀跃。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向子笙给他发了她的午饭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家人，她身边是个青年人。那是他哥哥吧？少年想着，简单回复了个表情包后便把手机塞回去。
看见妹妹开心的表情，向子方想起万京曾说她喜欢上别人了。他本欲开口，却又张着嘴不知所言。青年偷偷瞟她，愤愤地吃着饭菜。自从那天开始，妹妹就再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了。这次来看望乡下的爷爷奶奶也是，除了亲戚们提到他们兄妹时，向子笙就再没搭理过他。他是后悔的，是想道歉的，可他又那么怯弱，他说不出口。
“子笙，你吃呀，别玩手机了。”向子笙旁边坐着爸爸，爸爸悄声提醒她，她这才关掉与万京的聊天界面，聊天记录最后几条是有关贺也谦的，向子方偷看到了。“子笙怎么都不缠着哥哥了？长大了？”大姑开玩笑道。被开到玩笑的向子笙只能讪讪笑两下，边吃菜边含糊着应付:“哥他都工作了，我还在上学，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嘛。”
才不是这样......向子方本能地反驳着，他余光看见向子笙那淡漠的表情，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嗯，最近很忙的，年终有升职机会，所以我也很少和家人联系了。”青年悄悄插入话题，借以减少妹妹被问话的几率。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偷瞟妹妹的反应，可是妹妹只是吃着饭玩着手机，她又在和别人聊天了...为什么不是我...他失落地想着，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虽然是国庆节，虽然才入秋没多久，虽然聚集在人多的地方就会热起来，可是他只觉得难受，潮湿的秋天也好、冷淡的妹妹也罢，这里的人与景色与难以名状的感情，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难受，就不该来的...一个人活着就好了。他快要崩溃了。
面前是啃骨头的小土狗，身后是不熟悉的亲戚们的欢声笑语。人声喧嚣吵闹，盖过秋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也盖过他想要道歉的心声。我果然讨厌这里，讨厌亲戚，讨厌家人，讨厌我自己......
“子笙怎么染头发了？”一个叫不出称谓的亲戚抓起向子笙的头发说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染头发这是二流子才会干的事情！”亲戚说着。一边的父亲也在帮腔:“她和什么狗屁朋友天天混在一起学坏了，成绩又不好，也不知道上的什么破学。”
他不知道妹妹此刻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妹妹会难过，会和他一样讨厌这里。他猛地转身回去，拉着向子笙就往外走，却又不得不给饭桌上的亲戚赔笑:“我带她去买点水果。”
漫长的秋天，漫长的小道与漫长的话语。时间过的太慢，慢到他连回头看一眼妹妹都变得困难至极。不够寒冷的秋天与路边还没枯黄的草木，灰蒙蒙的天空与遮住太阳的乌云。为什么这一切都这么恶心呢？他想着，松开了她的手。
“子笙，对不起。”他说道，总算发觉原来道歉是这么的容易。“子笙，是我的错。但是求你了，别不理我...我没有讨厌你，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发誓是真的...”他转过身面对她，低头哽咽道，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却又被她擦去。
“哥，对不起。”她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还有，谢谢你。”
他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看见依旧灰暗的天空，他忽然察觉到秋天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
秋天确实没有那么讨厌，因为在这个秋天，贺也谦和妈妈相聚了。“那个混蛋是不是又烦你了？”白彤忽然说道，把开好的罐装可乐递给他。“啊...嗯，他今天还说什么...要我替他给你问好。”少年接过可乐，低下头不敢看妈妈。
“这样啊，那混蛋只会打嘴炮，别理他。我还担心他把你带坏了，毕竟我的儿子那么优秀不是吗？”妈妈笑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你试试店里送的茶，还挺好喝的哦！”
“啊，嗯。”少年偷偷抬眼看向妈妈，随即微笑着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他习惯性拿出手机看时间，看见向子笙给他发了几张新的狗狗的照片。他回复了简单的话语后，突发奇想地想要拍照发给她看，正如她以往做的一样。
“妈，我想拍一张火锅的照片。”他犹豫着说道。“嗯！拍吧！”白彤把筷子放在桌子里边，边调整坐姿边爽快道。
少年望着她笑了一下，随即打开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劲，再次抬眼看向妈妈:“妈，你不要躲着嘛，我想把你也拍进去。”
“啊好吧，记得拍好看点哦！”白彤也笑着回应，连忙摆了个好看的姿势。
少年拍着照片，心思却落在那个讨厌的高中生活上:校园欺凌、独来独往、风言风语......我的高中还真是可悲啊，他想着，嘴角却微微弯起。
他想着自己的那灰暗的过去与现在的幸福，他才猛然察觉到原来自己是可以幸福的。他呆愣愣地放下手机，抬起头望向妈妈，总算发自真心地笑起来了。
“怎么了？我太好看了？”妈妈开玩笑道。
“嗯，妈妈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今天早上七点钟时，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平淡而冷静自若。妈妈说：“也谦，我明天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他开心地要一蹦三尺高了，他记得他那时有多么开心。“好！”他开心地回复着，那副模样与平时的“高冷学霸男神”形象完全不同。
少年一边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一边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向子笙倒是给他发来很多消息，但是他现在并不想打开看。第二是朱满发来的一些关心...大学生都这么闲吗？他想着，没有看她发来的消息。
妈妈也不给我发信息，爸爸也是......少年黯然神伤，忽然听见楼下大门传来的声音，他连忙跑出房间，发现爸爸回来了，只是他搂着一个女人，一看就是在外面玩得花天酒地。少年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自己关回房间里。
贺知行一直都是那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亏他还叫‘知行’呢，和‘知行合一’是一点边都沾不上。”少年小声嘟囔着，开始看他的相册。相册里的照片很少很少，不是有关临秋的，就是有关妈妈和很小的他的。“好想快点到明天啊...想和妈妈在一起。”他鼻子一酸，连忙仰起头盯着窗外。秋天的天空灰扑扑的，和他的心情一模一样。
一楼忽然传来贺知行的哈哈大笑的声音，少年嫌恶地捂住耳朵，继续翻看照片。妈妈忽然给他发来一条微信:“也谦，我下午也休息了，你准备一下来我公司吧，我们下午一起去玩。”
“好耶！”少年兴高采烈，连忙起身换衣服收拾东西。他本想穿最为普通的白短袖，却又怕妈妈认不出自己，只能穿上自己最为招摇的黑色T恤。少年站在全身镜前，有点害羞地摸了摸鼻尖，连忙把手机耳机拿着往外走。他看着楼下正卿卿我我的两人，不满地瘪瘪嘴，却又只能从那里走过，于是尽可能装作平和的模样走，可他刚准备在门口换鞋，贺知行却叫住了他。
“贺也谦，你要去见你妈吗？”贺知行语气轻佻，听的贺也谦不由得抿嘴，他努力平静地抬起头望向父亲，“嗯，去见妈妈。”
“哈，记得替我给她问好哦，顺便问问白彤什么时候来陪我吃顿饭。”贺知行放荡地笑起来，他身旁的女人也只是抱着他看向贺也谦。少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厌恶了，他没有说话，连鞋都没换，就穿着拖鞋出门了。
他一向都能很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唯独在父母面前时，他的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他可以直白地说他讨厌贺知行，就算贺知行每个月给他很多钱，他依旧讨厌贺知行这个不负责的父亲。
“为什么不是妈妈？”为什么法律要把他判给他的爸爸，而不是妈妈？“为什么非要跟我搭话？”少年自言自语着，眼里有微不足道的泪光，却又转眼间被秋风吹走。
白彤是公司高管，自从离开贺知行之后，白彤就努力工作，现在也成为了很厉害的ol，所以妈妈也会每个月给他一万的生活费，虽然比不上那个开公司的贺知行，但是也很了不起了。有关妈妈的工作的事情，贺也谦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他站在公司底下，看见实习的大学生与满脸哀怨的打工人，他转而坐在楼下咖啡店的椅子上，边玩手机边等待妈妈的到来。
只有学生在国庆节才能休息这么久吧，少年抬眼瞥向正在买咖啡的打工人，不由得感叹着。
向子笙忽然给他发消息，消息框弹出，贺也谦刚好看见:给你看看乡下，这里有好多小土狗，好可爱的！
少年划走消息框，却又忽然心血来潮地点开□□看消息，向子笙给他发了很多，有最新的小土狗们的照片、有乡下的美景与她的自拍，也有之前的，在学校里和国庆节开头两天假期的消息。
被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喜欢别人就会这样吗？少年疑惑着，想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却又在打开微信的界面犹豫不决。他叹了口气，起身去买了一杯苦苦的冰美式。直到点完单了，他忽然又想起来现在是秋天。
秋天...我还喝冰的啊...会被妈妈说的。少年懊悔着，却又装作不在乎地回到原位。
时间过得很快，他勉强喝了几口冰美式，和向子笙聊了一下天，才终于等到下了班的白彤，只是白彤带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过来。
“也谦！”白彤笑得很开心，她挽着身边男人的手。少年看着妈妈，瞬间意识到那是她的新男朋友，是替代了贺知行的位置的人。“妈。”少年朝她走去，离开了咖啡店，他们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聊天。
“这是我的男朋友，高越。”白彤介绍道，眼里满是笑意。这样的笑意到底是因为妈妈的新生活，还是因为过去的我呢？少年委屈地想着，还是很礼貌地和高越认识了。“小越，你先回去吧，我和儿子一起。”直到这句话，贺也谦不安又委屈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下来。看着高越离开后，贺也谦才稍微对白彤笑了笑:“妈，我们去吃饭吧。”
“嗯。”白彤笑着点点头，拉着他往附近的商场走。“离开贺知行之后，我才总算变了很多。”白彤忽然说道，“我看上去比之前年轻多了对吧？我现在工资涨了，也有闲钱去做医美了，也不会被贺知行打压。”她回过头望向贺也谦笑道。
少年看着年过四十的妈妈，妈妈看上去真的很年轻，又开朗又自信，一头短发和咚咚咚的高跟鞋声，可是妈妈还是比他矮了一些，他有点开心，至少这样，他就可以偷偷盯着妈妈看，妈妈也不会察觉到他的余光。
“你呢？高三怎么样了呀？会不会真像网上说的那么大压力啊？”久违的关心传入少年耳中，他不由得呆愣了一下，费了几秒钟去思考这样的关心与应对关心的话。“我很好，有点累了，但是我能习惯。妈，我们吃什么？我想吃火锅。”他转移话题道，生怕自己将那诡异而恶心的高中生活流露出来。
“嗯，我记得你爱吃火锅，走吧！”
少年的心情瞬间欢呼雀跃，却又努力保持冷淡试图压下这份雀跃。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向子笙给他发了她的午饭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家人，她身边是个青年人。那是他哥哥吧？少年想着，简单回复了个表情包后便把手机塞回去。
看见妹妹开心的表情，向子方想起万京曾说她喜欢上别人了。他本欲开口，却又张着嘴不知所言。青年偷偷瞟她，愤愤地吃着饭菜。自从那天开始，妹妹就再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了。这次来看望乡下的爷爷奶奶也是，除了亲戚们提到他们兄妹时，向子笙就再没搭理过他。他是后悔的，是想道歉的，可他又那么怯弱，他说不出口。
“子笙，你吃呀，别玩手机了。”向子笙旁边坐着爸爸，爸爸悄声提醒她，她这才关掉与万京的聊天界面，聊天记录最后几条是有关贺也谦的，向子方偷看到了。“子笙怎么都不缠着哥哥了？长大了？”大姑开玩笑道。被开到玩笑的向子笙只能讪讪笑两下，边吃菜边含糊着应付:“哥他都工作了，我还在上学，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嘛。”
才不是这样......向子方本能地反驳着，他余光看见向子笙那淡漠的表情，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嗯，最近很忙的，年终有升职机会，所以我也很少和家人联系了。”青年悄悄插入话题，借以减少妹妹被问话的几率。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偷瞟妹妹的反应，可是妹妹只是吃着饭玩着手机，她又在和别人聊天了...为什么不是我...他失落地想着，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虽然是国庆节，虽然才入秋没多久，虽然聚集在人多的地方就会热起来，可是他只觉得难受，潮湿的秋天也好、冷淡的妹妹也罢，这里的人与景色与难以名状的感情，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难受，就不该来的...一个人活着就好了。他快要崩溃了。
面前是啃骨头的小土狗，身后是不熟悉的亲戚们的欢声笑语。人声喧嚣吵闹，盖过秋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也盖过他想要道歉的心声。我果然讨厌这里，讨厌亲戚，讨厌家人，讨厌我自己......
“子笙怎么染头发了？”一个叫不出称谓的亲戚抓起向子笙的头发说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染头发这是二流子才会干的事情！”亲戚说着。一边的父亲也在帮腔:“她和什么狗屁朋友天天混在一起学坏了，成绩又不好，也不知道上的什么破学。”
他不知道妹妹此刻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妹妹会难过，会和他一样讨厌这里。他猛地转身回去，拉着向子笙就往外走，却又不得不给饭桌上的亲戚赔笑:“我带她去买点水果。”
漫长的秋天，漫长的小道与漫长的话语。时间过的太慢，慢到他连回头看一眼妹妹都变得困难至极。不够寒冷的秋天与路边还没枯黄的草木，灰蒙蒙的天空与遮住太阳的乌云。为什么这一切都这么恶心呢？他想着，松开了她的手。
“子笙，对不起。”他说道，总算发觉原来道歉是这么的容易。“子笙，是我的错。但是求你了，别不理我...我没有讨厌你，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发誓是真的...”他转过身面对她，低头哽咽道，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却又被她擦去。
“哥，对不起。”她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还有，谢谢你。”
他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看见依旧灰暗的天空，他忽然察觉到秋天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
秋天确实没有那么讨厌，因为在这个秋天，贺也谦和妈妈相聚了。“那个混蛋是不是又烦你了？”白彤忽然说道，把开好的罐装可乐递给他。“啊...嗯，他今天还说什么...要我替他给你问好。”少年接过可乐，低下头不敢看妈妈。
“这样啊，那混蛋只会打嘴炮，别理他。我还担心他把你带坏了，毕竟我的儿子那么优秀不是吗？”妈妈笑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你试试店里送的茶，还挺好喝的哦！”
“啊，嗯。”少年偷偷抬眼看向妈妈，随即微笑着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他习惯性拿出手机看时间，看见向子笙给他发了几张新的狗狗的照片。他回复了简单的话语后，突发奇想地想要拍照发给她看，正如她以往做的一样。
“妈，我想拍一张火锅的照片。”他犹豫着说道。“嗯！拍吧！”白彤把筷子放在桌子里边，边调整坐姿边爽快道。
少年望着她笑了一下，随即打开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劲，再次抬眼看向妈妈:“妈，你不要躲着嘛，我想把你也拍进去。”
“啊好吧，记得拍好看点哦！”白彤也笑着回应，连忙摆了个好看的姿势。
少年拍着照片，心思却落在那个讨厌的高中生活上:校园欺凌、独来独往、风言风语......我的高中还真是可悲啊，他想着，嘴角却微微弯起。
他想着自己的那灰暗的过去与现在的幸福，他才猛然察觉到原来自己是可以幸福的。他呆愣愣地放下手机，抬起头望向妈妈，总算发自真心地笑起来了。
“怎么了？我太好看了？”妈妈开玩笑道。
“嗯，妈妈是世上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