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灰蒙蒙的天空
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经破冰了，她依旧感到一丝不自在，所以她和向子方的关系仍然有些疏远。少女站在走廊看向天空，此时正值正午，但是太阳被浓厚的乌云遮住，几乎透不出一丝一毫的光芒。少女四周看了看，见附近没有老师，她赶紧蹲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她再次环顾四周后便拍下了这片灰蒙蒙的天空。
她跑到厕所隔间里，因为周围难闻的气味而皱起眉头，却又不得不忍耐着气味。她打开微信，列表顶置的是哥哥，他给她发了一些消息，但是向子笙把他给免打扰了，她努力控制自己减少去查看有关向子方的一切的次数。少女叹了口气，随即给万京发了刚才那张风景照。“你的牙没事吧？”“给你看学校的天，灰灰的一点也不好看，你那里的呢？”她发过去这样的消息，却又想着是不是应该撤回比较好。
她知道自己最近因为贺也谦的事情而和何亭晚走近了，她知道这样会让万京难过，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朋友。究竟为什么要疏远好朋友，她纠结许久也找不出答案，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贱，就像她一样。
少女打开相册开始看最近拍的照片并分类。有向子方的照片分类到“哥哥”的图集里，刚拍下的风景分类到“日光”图集里；她看着看着，发现了几张截图，不是什么大牌香水就是小小的相机。那是她帮贺也谦出谋划策的内容，因为贺也谦的妈妈快要过生日了。
国庆节时，在她冷落没有找贺也谦的两天之后，贺也谦主动找她了。贺也谦说：“在吗？”哈哈，这年头还有人这样对话开头啊——她记得那时她笑的很开心，故意等了几分钟才回复他“在的”。贺也谦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可爱的小狗的表情包，他说：“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送给妈妈的礼物啊？”发这么可爱的表情包，他还挺可爱啊——少女笑着，回复他：“口红香水什么的，送花也可以。”“我哥给我妈送的礼物就是首饰和化妆品。”她故意提到向子方，试图看到不一样的贺也谦。但是贺也谦永远是那个“高冷学霸男神”，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礼貌地回复她谢谢，和以前每一次的受到她的讨好一样，仅仅回复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就没了。
不过无所谓了，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少女这么想着，转眼间便划到微信和何亭晚吐槽贺也谦。我明明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喜欢的明明是我哥，我明明一点也不想再当舔狗了。她想着，反而打开微信和向子方聊天，她告诉了向子方有关贺也谦的事情，她想看到哥哥的情绪波动，这样就可以证明她还能被人喜欢，无论是什么样的喜欢。
向子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毕竟他天天工作那么忙的...少女不知所措地关掉手机。
而现在，她有点焦急地等待着万京的消息，直到上课铃响，她悻悻地回教室了。万京始终没有回复她消息，她只觉得是自己活该。于是趁着午睡的时候，她把那些礼物截图发给了贺也谦，似乎必须有人和她说话，她才能不那么孤独，也不再因为朋友痛苦，就算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国庆节刚过完就来学校午睡的贺也谦一时不能习惯冰凉坚硬的课桌，他抬头看了一圈同学们，随即悄悄拿出手机玩起来，他看见向子笙发的截图，又看向何亭晚昨晚发的截图，发现她们挑的礼物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这就是朋友吗？他黯然神伤，没有回复向子笙的消息，而是关了手机埋头休息。
在漫长的仲秋里，少年总算发现自己似乎不能长时间孤独，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和别人发起对话，所以他去问了何亭晚和向子笙。以往每一次送给妈妈的礼物，他都会上网看别人发的帖子来斟酌挑选；或许是因为他太想不再孤独一人，又或许是被向子笙的追求给稍稍放下一丝戒心，他终于愿意主动和别人产生一丝联系。他想起高二的夏天，想起自己曾在风扇的沙沙声中翻看自己的日记，想起自己看了一次又一次的“联系”的概念。那些他从未拥有的，那些他求而不得的，那些人总会有的，那些必须和别人才能产生的联系，他不知道渴望了多少次。
然后，回到又闷又冷的中午。“谢谢。”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复向子笙的好意，“我妈会喜欢这些礼物的。”他刚想发出第二句话，却又连忙删掉。我只会把天聊死...他悲哀地想着，关掉手机继续装睡。
被秋风刮刺得脸蛋生疼的万京，此时正坐在肯德基外面的桌椅上发呆。她一边吃着汉堡，一边兴趣索然地刷视频。向子笙给她发的消息她没回复，想加贺也谦好友又畏畏缩缩地放弃了。她移开视线转而盯着过往人群，虽然现在还是国庆节，但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不少，学生们大多都回去上学了。她借着看牙的理由逃学了，虽然只能逃一个下午。家里只有万明一个人，他是小学生，还在休假；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她虽然可以回家，但她不想回去，一看见门口摆的爸妈的鞋子就会觉得恶心。
明明有朋友，她却不想和任何朋友聊天，因为一旦聊天，她就会开始随波逐流，变成只会附和别人的墙头草。只有向子笙知道这一点，只有向子笙会接受没有主见的她，因为向子笙根本不在乎她。她拿出手机，拍下咬了两口的汉堡和灰蒙蒙的天空一并发给向子笙，“和你那的一样，丑丑的，似乎要下雨了。”“我没有带伞，要是下雨了，你能来接我吗？”她满怀期待地发出消息，又连忙撤回最后一条。
“算了。”她叹了口气，把没吃完的汉堡和可乐丢在原位，随即离开往附近的商场走去。她自己的银行卡里存了十八万块钱，那都是她在生活费里节省下来的。她们家一年收入五十万，所以她每个月的生活费有八千。从初中开始，她就省钱买各种小说、化妆品、洛丽塔和汉服，一个月能攒下三千多。她漫无目的地逛啊逛，看看专柜又看看衣服、看看鞋子又看看包包。虽然这里的东西她都买得起，可是她没有兴致去买东西。网上不是说心情不好就会乱买东西的嘛...她有点委屈地掏出手机，边玩手机边逛鞋店。她一开始想要通过给向子笙花钱来获取足够的安全感，就像是用钱买爱，可是这种方法到底不长久。她等着店员拿来合适的尺码，看着自己和向子笙的聊天界面发呆。这个点她们还在午睡，她更加感到孤独。
少女在商场晃了很久，这里面只有刺眼的人造灯光，她讨厌这里，讨厌看不到光的地方，讨厌无法和向子笙看见同一块天空的地方。她的朋友从来都只有向子笙一人，哪怕是那么温柔的何亭晚，她也无法真正对她敞开心扉，反倒是贺也谦，她宁愿和贺也谦呆在一起都不愿意和朋友那么多的何亭晚呆在一起。她想要远离向子笙、何亭晚，却又狠不下心，也不敢。
她只是想成为谁的唯一，可谁都不是她的唯一，她又怎么能奢求成为别人的独一无二呢？少女叹了口气，快步离开商场，走到附近的奶茶店买了四杯奶茶，一杯自己的、一杯何亭晚的、一杯向子笙的、一杯为了帮助向子笙而买给贺也谦的。
下午五点半，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万京也坐出租车回学校了。这个点夕阳刚开始落下，透过贴着黑膜的车窗，她看见的只有更加灰暗的天空和光线不够明亮的圆圆太阳。回到教室，她拉着向子笙去一班找何亭晚，只看见何亭晚坐在座位上看小说。“何亭晚！”万京在门口稍稍大声地喊道。
“你们怎么来了？”何亭晚惊愕地跑出来。
“给你送的奶茶，还有给贺也谦送的。”万京朝她笑道，又转头向向子笙努努嘴。“你今天没带手机啊？居然看起小说来了。”万京调侃道，努力表现出以往的欢快模样。
“哎...没带呢，我妈说要好好学习，不让我带了。谢谢啦，奶茶是三分糖吧？”她笑道，微微抬头看着比她高了几厘米的万京，视线顺着万京和向子笙中间看见正在落下的夕阳，“可惜了，今天夕阳还挺好看的，你们拍下来发给我吧。”
“你看上去心情不好，怎么了？”向子笙忽然说道。”“啊...就是被人撕破了卷子，然后被老师说了一顿。”何亭晚叹了口气，装作一副“我很好”的样子。“啊？什么？你？”万京惊讶地望着她。“对啊...就那个名字很好听的绿茶。”她勾勾手指，试图让两人蹲下来一点。“余夕醉，你们都知道吧？高一就很出名的绿茶、媚男姐了。之前万京那个勾引男朋友的黄谣，就是她和二班的沈婷婷一起干的。”
“欸？我才知道...”万京依旧很惊讶，向子笙倒是坦然接受事实了：“我知道她，她老缠着贺也谦的同桌。”“对对对，烦死人了。她看我不爽咯，每次都故意搞我。我从她边上走过，她就伸脚想绊倒我；我要进教室，她就堵门不让我进。”何亭晚再次叹气道。“好了我回去了，奶茶我帮你送进去，快上课了你们也回去吧。”
少女拿着两杯奶茶站在教室门口，看到肖望冬不在，这才正大光明地走过去找贺也谦。“贺也谦，子笙送的。”她放下奶茶对他一笑，随即小声说：“我没有告诉她们你今天也被肖望冬...呃...总之就是，你没有丢脸。还有，小说我快看完了。”
今天下午眼保健操时，肖望冬又和贺也谦打架了。忍了两个月的肖望冬终于打他了，终于不再努力当个金盆洗手的好学生了。至于贺也谦，他依旧冷淡得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只是擦掉身上的血迹和灰尘，去厕所洗干净手和脸。肖望冬横眉怒视着贺也谦，心里除了生气还有后悔。他本以为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他本以为他可以了解贺也谦可以成为贺也谦的朋友，他本以为自己曾经做错的一切都是可以弥补的。可是今天，全盘皆输。
肖望冬躲在厕所的角落里抽烟，看着狐朋狗友发来的消息。
“你在哪里啊？我给你带饭？”李昌发来这条消息。李昌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和他是邻居了，他们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班，他曾经以为李昌会是他那群狐朋狗友里唯一一个真朋友。可是今天，他却听到李昌和马正琦吐槽他。一个装模作样、一个欺骗女生感情——明明他们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凭什么被排斥的是他呢？
“肖望冬啊...只能说贺也谦太惨了。”“不是怕他连我一起霸凌，谁愿意和他一起。”“仗势欺人呗，叫什么...狗仗人势。”“哈哈哈，他不就仗着自己爹是校长嘛，天天装逼以为自己多牛啊。”
我...我只是讨厌贺也谦、讨厌丁群、讨厌我自己、也讨厌他们。
所以我去打他，我去威胁他，我靠着抽烟麻痹自我，我想要死于非命，我想被人报复。他走在放学路上，周围吵闹的人声他怎么也听不进去。他们是高三生，只有高三会在晚上十点放学。
他独自背着空瘪瘪的书包往外走，直到他听见“贺也谦”，他猛地抬起头，发现前面是何亭晚和向子笙。向子笙说贺也谦决定给妈妈买一捧花和蛋糕；何亭晚好奇是什么样的花；向子笙说要等他自己选好了才能看到。她们怎么知道贺也谦的事情的？贺也谦不是谁的好友都不加的吗？她们怎么和贺也谦关系那么好？贺也谦居然给他妈送花？贺也谦...的家庭环境很好吗？
少年想着，不禁抿起嘴巴。夜晚太黑，除了路灯和门口的保安室的灯光之外，似乎没有足够的光亮能让他看清面前两位少女的面庞。他知道最近向子笙在追求贺也谦，他也知道何亭晚性格好朋友多。她们让他感到羡慕，贺也谦也让他感到羡慕甚至是嫉妒。他努力思考着今天冲动打人的理由是什么，发现竟然只是嫉妒。
他不知所措地停住了脚步，却听到身后同学不满地咂舌，他连忙退开，往人群边上的小路走去。
忽然开始下雨了，毛毛细雨滴到他脸上，他还以为这只是空调水。他抬起头，看见半个月亮在他面前，看见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看见一大片乌云漂浮着。“为什么下雨了？”他喃喃道，就着还未完全湿掉的泥巴路往外跑。
今天毕竟是阴天，会下雨也是早晚的事情。向子方看向窗外，边穿睡衣边感叹着。“子笙怎么还不回我消息？”青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他的屏保是小时候的向子笙，那个时候的向子笙只有七岁，她喜欢穿粉色的外套，但是因为长太高了，所以老是被同学取笑。向子笙不会告诉爸爸妈妈任何委屈，只会告诉他。
他明明很珍惜这个妹妹的，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
“为什么不理我呢？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青年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不知所措道。
那个名为张玲玲的女同事在公司里最近一直排挤他，因为他拒绝了她的追求，还让她不要去找妹妹的麻烦。所以最近公司里一直说他喜欢妹妹说他骨科。青年泄气地躺倒在床上。“贺也谦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吧，子笙很喜欢他的。”他自言自语道，“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造谣我...”
“该怎么办才好？”他偏过头，再次望向模模糊糊的窗外，雨越下越大，雨滴撞击着玻璃窗，他根本看不清家里之外的景色，只能看见一片灰暗。
她跑到厕所隔间里，因为周围难闻的气味而皱起眉头，却又不得不忍耐着气味。她打开微信，列表顶置的是哥哥，他给她发了一些消息，但是向子笙把他给免打扰了，她努力控制自己减少去查看有关向子方的一切的次数。少女叹了口气，随即给万京发了刚才那张风景照。“你的牙没事吧？”“给你看学校的天，灰灰的一点也不好看，你那里的呢？”她发过去这样的消息，却又想着是不是应该撤回比较好。
她知道自己最近因为贺也谦的事情而和何亭晚走近了，她知道这样会让万京难过，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朋友。究竟为什么要疏远好朋友，她纠结许久也找不出答案，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贱，就像她一样。
少女打开相册开始看最近拍的照片并分类。有向子方的照片分类到“哥哥”的图集里，刚拍下的风景分类到“日光”图集里；她看着看着，发现了几张截图，不是什么大牌香水就是小小的相机。那是她帮贺也谦出谋划策的内容，因为贺也谦的妈妈快要过生日了。
国庆节时，在她冷落没有找贺也谦的两天之后，贺也谦主动找她了。贺也谦说：“在吗？”哈哈，这年头还有人这样对话开头啊——她记得那时她笑的很开心，故意等了几分钟才回复他“在的”。贺也谦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可爱的小狗的表情包，他说：“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送给妈妈的礼物啊？”发这么可爱的表情包，他还挺可爱啊——少女笑着，回复他：“口红香水什么的，送花也可以。”“我哥给我妈送的礼物就是首饰和化妆品。”她故意提到向子方，试图看到不一样的贺也谦。但是贺也谦永远是那个“高冷学霸男神”，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礼貌地回复她谢谢，和以前每一次的受到她的讨好一样，仅仅回复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就没了。
不过无所谓了，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少女这么想着，转眼间便划到微信和何亭晚吐槽贺也谦。我明明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喜欢的明明是我哥，我明明一点也不想再当舔狗了。她想着，反而打开微信和向子方聊天，她告诉了向子方有关贺也谦的事情，她想看到哥哥的情绪波动，这样就可以证明她还能被人喜欢，无论是什么样的喜欢。
向子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毕竟他天天工作那么忙的...少女不知所措地关掉手机。
而现在，她有点焦急地等待着万京的消息，直到上课铃响，她悻悻地回教室了。万京始终没有回复她消息，她只觉得是自己活该。于是趁着午睡的时候，她把那些礼物截图发给了贺也谦，似乎必须有人和她说话，她才能不那么孤独，也不再因为朋友痛苦，就算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国庆节刚过完就来学校午睡的贺也谦一时不能习惯冰凉坚硬的课桌，他抬头看了一圈同学们，随即悄悄拿出手机玩起来，他看见向子笙发的截图，又看向何亭晚昨晚发的截图，发现她们挑的礼物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这就是朋友吗？他黯然神伤，没有回复向子笙的消息，而是关了手机埋头休息。
在漫长的仲秋里，少年总算发现自己似乎不能长时间孤独，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和别人发起对话，所以他去问了何亭晚和向子笙。以往每一次送给妈妈的礼物，他都会上网看别人发的帖子来斟酌挑选；或许是因为他太想不再孤独一人，又或许是被向子笙的追求给稍稍放下一丝戒心，他终于愿意主动和别人产生一丝联系。他想起高二的夏天，想起自己曾在风扇的沙沙声中翻看自己的日记，想起自己看了一次又一次的“联系”的概念。那些他从未拥有的，那些他求而不得的，那些人总会有的，那些必须和别人才能产生的联系，他不知道渴望了多少次。
然后，回到又闷又冷的中午。“谢谢。”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复向子笙的好意，“我妈会喜欢这些礼物的。”他刚想发出第二句话，却又连忙删掉。我只会把天聊死...他悲哀地想着，关掉手机继续装睡。
被秋风刮刺得脸蛋生疼的万京，此时正坐在肯德基外面的桌椅上发呆。她一边吃着汉堡，一边兴趣索然地刷视频。向子笙给她发的消息她没回复，想加贺也谦好友又畏畏缩缩地放弃了。她移开视线转而盯着过往人群，虽然现在还是国庆节，但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不少，学生们大多都回去上学了。她借着看牙的理由逃学了，虽然只能逃一个下午。家里只有万明一个人，他是小学生，还在休假；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她虽然可以回家，但她不想回去，一看见门口摆的爸妈的鞋子就会觉得恶心。
明明有朋友，她却不想和任何朋友聊天，因为一旦聊天，她就会开始随波逐流，变成只会附和别人的墙头草。只有向子笙知道这一点，只有向子笙会接受没有主见的她，因为向子笙根本不在乎她。她拿出手机，拍下咬了两口的汉堡和灰蒙蒙的天空一并发给向子笙，“和你那的一样，丑丑的，似乎要下雨了。”“我没有带伞，要是下雨了，你能来接我吗？”她满怀期待地发出消息，又连忙撤回最后一条。
“算了。”她叹了口气，把没吃完的汉堡和可乐丢在原位，随即离开往附近的商场走去。她自己的银行卡里存了十八万块钱，那都是她在生活费里节省下来的。她们家一年收入五十万，所以她每个月的生活费有八千。从初中开始，她就省钱买各种小说、化妆品、洛丽塔和汉服，一个月能攒下三千多。她漫无目的地逛啊逛，看看专柜又看看衣服、看看鞋子又看看包包。虽然这里的东西她都买得起，可是她没有兴致去买东西。网上不是说心情不好就会乱买东西的嘛...她有点委屈地掏出手机，边玩手机边逛鞋店。她一开始想要通过给向子笙花钱来获取足够的安全感，就像是用钱买爱，可是这种方法到底不长久。她等着店员拿来合适的尺码，看着自己和向子笙的聊天界面发呆。这个点她们还在午睡，她更加感到孤独。
少女在商场晃了很久，这里面只有刺眼的人造灯光，她讨厌这里，讨厌看不到光的地方，讨厌无法和向子笙看见同一块天空的地方。她的朋友从来都只有向子笙一人，哪怕是那么温柔的何亭晚，她也无法真正对她敞开心扉，反倒是贺也谦，她宁愿和贺也谦呆在一起都不愿意和朋友那么多的何亭晚呆在一起。她想要远离向子笙、何亭晚，却又狠不下心，也不敢。
她只是想成为谁的唯一，可谁都不是她的唯一，她又怎么能奢求成为别人的独一无二呢？少女叹了口气，快步离开商场，走到附近的奶茶店买了四杯奶茶，一杯自己的、一杯何亭晚的、一杯向子笙的、一杯为了帮助向子笙而买给贺也谦的。
下午五点半，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万京也坐出租车回学校了。这个点夕阳刚开始落下，透过贴着黑膜的车窗，她看见的只有更加灰暗的天空和光线不够明亮的圆圆太阳。回到教室，她拉着向子笙去一班找何亭晚，只看见何亭晚坐在座位上看小说。“何亭晚！”万京在门口稍稍大声地喊道。
“你们怎么来了？”何亭晚惊愕地跑出来。
“给你送的奶茶，还有给贺也谦送的。”万京朝她笑道，又转头向向子笙努努嘴。“你今天没带手机啊？居然看起小说来了。”万京调侃道，努力表现出以往的欢快模样。
“哎...没带呢，我妈说要好好学习，不让我带了。谢谢啦，奶茶是三分糖吧？”她笑道，微微抬头看着比她高了几厘米的万京，视线顺着万京和向子笙中间看见正在落下的夕阳，“可惜了，今天夕阳还挺好看的，你们拍下来发给我吧。”
“你看上去心情不好，怎么了？”向子笙忽然说道。”“啊...就是被人撕破了卷子，然后被老师说了一顿。”何亭晚叹了口气，装作一副“我很好”的样子。“啊？什么？你？”万京惊讶地望着她。“对啊...就那个名字很好听的绿茶。”她勾勾手指，试图让两人蹲下来一点。“余夕醉，你们都知道吧？高一就很出名的绿茶、媚男姐了。之前万京那个勾引男朋友的黄谣，就是她和二班的沈婷婷一起干的。”
“欸？我才知道...”万京依旧很惊讶，向子笙倒是坦然接受事实了：“我知道她，她老缠着贺也谦的同桌。”“对对对，烦死人了。她看我不爽咯，每次都故意搞我。我从她边上走过，她就伸脚想绊倒我；我要进教室，她就堵门不让我进。”何亭晚再次叹气道。“好了我回去了，奶茶我帮你送进去，快上课了你们也回去吧。”
少女拿着两杯奶茶站在教室门口，看到肖望冬不在，这才正大光明地走过去找贺也谦。“贺也谦，子笙送的。”她放下奶茶对他一笑，随即小声说：“我没有告诉她们你今天也被肖望冬...呃...总之就是，你没有丢脸。还有，小说我快看完了。”
今天下午眼保健操时，肖望冬又和贺也谦打架了。忍了两个月的肖望冬终于打他了，终于不再努力当个金盆洗手的好学生了。至于贺也谦，他依旧冷淡得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只是擦掉身上的血迹和灰尘，去厕所洗干净手和脸。肖望冬横眉怒视着贺也谦，心里除了生气还有后悔。他本以为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他本以为他可以了解贺也谦可以成为贺也谦的朋友，他本以为自己曾经做错的一切都是可以弥补的。可是今天，全盘皆输。
肖望冬躲在厕所的角落里抽烟，看着狐朋狗友发来的消息。
“你在哪里啊？我给你带饭？”李昌发来这条消息。李昌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和他是邻居了，他们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班，他曾经以为李昌会是他那群狐朋狗友里唯一一个真朋友。可是今天，他却听到李昌和马正琦吐槽他。一个装模作样、一个欺骗女生感情——明明他们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凭什么被排斥的是他呢？
“肖望冬啊...只能说贺也谦太惨了。”“不是怕他连我一起霸凌，谁愿意和他一起。”“仗势欺人呗，叫什么...狗仗人势。”“哈哈哈，他不就仗着自己爹是校长嘛，天天装逼以为自己多牛啊。”
我...我只是讨厌贺也谦、讨厌丁群、讨厌我自己、也讨厌他们。
所以我去打他，我去威胁他，我靠着抽烟麻痹自我，我想要死于非命，我想被人报复。他走在放学路上，周围吵闹的人声他怎么也听不进去。他们是高三生，只有高三会在晚上十点放学。
他独自背着空瘪瘪的书包往外走，直到他听见“贺也谦”，他猛地抬起头，发现前面是何亭晚和向子笙。向子笙说贺也谦决定给妈妈买一捧花和蛋糕；何亭晚好奇是什么样的花；向子笙说要等他自己选好了才能看到。她们怎么知道贺也谦的事情的？贺也谦不是谁的好友都不加的吗？她们怎么和贺也谦关系那么好？贺也谦居然给他妈送花？贺也谦...的家庭环境很好吗？
少年想着，不禁抿起嘴巴。夜晚太黑，除了路灯和门口的保安室的灯光之外，似乎没有足够的光亮能让他看清面前两位少女的面庞。他知道最近向子笙在追求贺也谦，他也知道何亭晚性格好朋友多。她们让他感到羡慕，贺也谦也让他感到羡慕甚至是嫉妒。他努力思考着今天冲动打人的理由是什么，发现竟然只是嫉妒。
他不知所措地停住了脚步，却听到身后同学不满地咂舌，他连忙退开，往人群边上的小路走去。
忽然开始下雨了，毛毛细雨滴到他脸上，他还以为这只是空调水。他抬起头，看见半个月亮在他面前，看见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看见一大片乌云漂浮着。“为什么下雨了？”他喃喃道，就着还未完全湿掉的泥巴路往外跑。
今天毕竟是阴天，会下雨也是早晚的事情。向子方看向窗外，边穿睡衣边感叹着。“子笙怎么还不回我消息？”青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他的屏保是小时候的向子笙，那个时候的向子笙只有七岁，她喜欢穿粉色的外套，但是因为长太高了，所以老是被同学取笑。向子笙不会告诉爸爸妈妈任何委屈，只会告诉他。
他明明很珍惜这个妹妹的，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
“为什么不理我呢？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青年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不知所措道。
那个名为张玲玲的女同事在公司里最近一直排挤他，因为他拒绝了她的追求，还让她不要去找妹妹的麻烦。所以最近公司里一直说他喜欢妹妹说他骨科。青年泄气地躺倒在床上。“贺也谦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吧，子笙很喜欢他的。”他自言自语道，“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造谣我...”
“该怎么办才好？”他偏过头，再次望向模模糊糊的窗外，雨越下越大，雨滴撞击着玻璃窗，他根本看不清家里之外的景色，只能看见一片灰暗。